第89章 农军大会(1)
又是两个多月没上朝了,皇太极终于走了,崇祯这才把各路勤王将领都召到了皇极门,脸色自然是极难看:“张宗衡!”张宗衡应声出列,“谁让你与曹文诏去同皇太极谈和的?”
“是代王母杨太妃命臣二人去的。”
“‘命’你二人?王爷的娘就能命你二人?你二人是代王府看家护院的?好嘛,这宣大总督归了代王遣派了,朕可以歇着了,是吧?”
张宗衡扑通跪下,道:“臣未请君命,是臣之罪,全凭陛下处罚。不过,皇太极七万大军分四路进来,至我军兵力分散,而且金军攻势凌厉,动作神速,七月初七攻张家口,围大同,幸有宁远总兵吴襄、山海关总兵尤世威驰援,金军转攻灵邱、保安,初八日便入保安、怀来,十三日就进了天寿山,围了宣府,十四日驰入永宁,十六日围了大同左卫,破保安,攻朔州,围浑源,至八月,四路大军汇集应州,臣等四面受敌,实在是无法请君命啊!杨太妃要臣谈和,臣也想以此延滞敌军,得一喘息时机,待保定巡抚丁魁楚入紫荆关,山西巡抚戴君恩入雁门关,总兵陈洪范入居庸关,洪承畴、左良玉、汤九州诸部也回防阻敌,布置妥当,京师才可保无虞啊。”
“这么说倒是你虑得周全了?结果呢?不但没谈成,还引出皇太极布告申讨,然后攻杀保定竹帛口,宣府万全左卫!最后是因粮草不济,才从拒墙堡出塞回沈阳的,不是你们那和谈把皇太极谈出去的!”
“是,是臣思虑不周,请陛下治罪。”
“今日之祸,内阁也难辞其咎!”有人大声嚷嚷着站出来。崇祯见是刘宗周,就皱了眉。刘宗周只当没看见,接着道,“张凤翼溺职中枢,胡骑闯入,侦探无闻,调援不速,几乎束手无策。事败之后,不闻内阁有人出面主持,兵科有人出面封驳,当事诸臣都不得辞其咎!”刘宗周说着从袖中摸出奏疏打开朗声道,“己巳之变,有人借袁崇焕修门户之怨,把异己者一概斥为袁崇焕一党予以惩处,从此小人进而君子退,中官用事而外臣疑疏。陛下恶私交,而臣下多以告讦进;陛下录清节,而臣下多以曲谨容;陛下崇励精,而臣下奔走承顺以为恭;陛下尚综核,而臣下琐屑吹求以示察。观其用心,无不出于身家利禄。陛下不察而用之,则聚天下小人立于朝而不觉!”刘宗周提高了嗓门儿,“谁秉国而至于此?臣不能为首揆温体仁解矣!《诗》曰:谁生厉阶,至今为梗?温体仁之谓也!”
朝堂之上明目张胆地指斥温体仁,本来就让崇祯不高兴,何况直说太监用事,崇祯用人不察。
可这话至多是说过了头,还真一时找不出漏,总不能治个“过头之罪”,崇祯只好不理他,别过话题道:“先不说这个。”
崇祯眼光挨个扫了一遍,说道:“该说说那帮反贼了。高迎祥、李自成进了宝鸡,再树反旗,那些分散安置的降贼又起而响应,竟又聚起了数万人!然后兵分两路,一路攻掠了庆阳、三原、泾阳、耀州、富平,一路扫荡了巩昌府、平凉府、临洮府、凤翔府等几十个州县,还把贺人龙围在陇州四十余天!要不是洪承畴迅速回师,贺人龙就没命了!本来陈奇瑜已经招降了他们,那个该死的凤阳知县李嘉彦竟敢闭门不纳,而且杀降,才激出大变!这才叫官逼民反呐!”
张凤翼站出来道:“陛下,虽是凤阳知县李嘉彦激出大变,但贼众能东山再起,还是因皇太极南侵,张宗衡,曹文诏、张全昌、洪承畴等先后奉诏勤王,造成陕西、山西、河南等地兵力空虚,给贼众提供了可乘之机。”
“这朕知道。张凤翼,朕要兵部查核边臣之罪,却是如何?”
张凤翼低头道:“宣大总督张宗衡,总兵曹文诏,未得皇命擅自谈和,总兵张全昌、巡抚胡沾恩行动迟缓、阻敌不力,知县李嘉彦抗旨不遵,而且杀降激变。”
“张宗衡、曹文诏、张全昌、胡沾恩罢官遣戍,李嘉彦下狱听勘!”崇祯恨恨道。
“陛下,”山西巡抚吴甡出班道,“贼可歼当歼,不可歼才抚,带兵之人岂有不懂这个理儿的?五省总督陈奇瑜本已将贼众围困,本可一鼓歼之而不歼,却蒙蔽圣聪,招降本必死之敌,使贼人诈降得逞,迹同纵敌。没有陈奇瑜纵敌在先,哪有李嘉彦杀降在后?哪有今日贼势又成燎原?又要朝廷劳师糜饷?臣以为陈奇瑜应该重惩。
“曹文诏有累功,曾使贼众闻名丧胆。目前山、陕贼氛正炽,西安震动,河南、畿南贼军遥相呼应,正是朝廷用人之际。臣请陛下保全曹文诏、张全昌两位总兵官,允彼戴罪立功。”
招降高迎祥是崇祯下的旨,认同陈奇瑜蒙蔽“圣聪”岂不是承认自己是傻蛋?崇祯心中深恨陈奇瑜,但嘴上却不能不替他遮掩:“胡说!那车厢峡只有一个狭小隘口,如何能一鼓歼之?等他们饿死?那谁来护卫京师?那现在坐在这的是朕还是皇太极?嗤!”
只有温体仁看透了崇祯心思,出班道:“陛下圣明,陈奇瑜之误,不在受降,而在为何要请旨受降。给事中顾国宝、御史傅永淳劾陈奇瑜受贿纵贼,可见陈奇瑜的心思和陛下的心思是大不相同。”
“查实了吗?他果然受贿了吗?”
“已经查实,是受了重贿。”
“逮问!”有人给台阶,崇祯自然要下了,“好吧,曹文诏、张全昌戴罪杀贼,不能灭贼,数罪并罚!”说完打开一份折子,“自古以来,中原就是天下安危所系。随洪承畴军的兵科给事中常自裕递来一道加急奏疏。他说,山陕贼盗现在有了二三十万之众,一路从陕西东北的商南、洛南进犯河南汝州,一路从湖广郧西、上津等处进犯南阳。
“虽有左良玉一旅驻防新安、渑池,陈治邦、乔国柱、张嶷数营扼守汝州,陈永福孤军堵南阳,但贼军蜂屯伊、嵩、宛、洛之间,意欲侵犯汝、宁、郑、宋诸地。
“除左良玉一军尚可堵拒之外,张全昌、曹文诏、秦翼明各旅都是兵不满千,杯水车薪,均不足以恃。”崇祯“啪”地合上折子,看住温体仁、徐光启、张凤翼,“皇太极走了,这群贼盗怎么办?”
“臣正要启奏,”温体仁走前一步道,“臣等与兵部已拟出会剿之策。”说着袖出折子举上。
王成恩接过递给崇祯,崇祯并不打开,语带讽刺道:“说说吧,让各位总兵、巡抚大人也听听、议议。”
温体仁略侧了侧头道:“臣不知兵,恐怕陛下提问臣不能答,还是请兵部奏答吧。”
崇祯“嗯”了一声,就看张凤翼,张凤翼只好出列道:“臣等拟命河南、湖广、山西、四川军分四道入陕会攻。河南军入同州、华州,湖广军入商州、洛南,四川军入汉中、平利、兴安,山西军入韩城、蒲州,令洪承畴东出潼关进入河南,再从其他各地调集边兵两万入陕南,围歼贼军。只是陈奇瑜逮问,这五省总督还要请圣上定裁。”
崇祯清了清嗓,正襟危坐道:“贼既渡河,豫境邻壤地方,俱宜严防奔突,秦、郧各抚选调将士扼要截剿,豫、晋抚监亟督左良玉等合力追击。严饬道府州县等官,鼓励乡兵各图堵御,务克期荡扫,如再疏泄误事,必不轻贷!”
众人齐声道:“是!”
这些轰隆作响的粗门大嗓中好像混有一个尖嗓子,崇祯一愣,不由目光搜寻一番。其他人也似听到,就都左顾右盼张望起来,却都是铠甲裹身、灰头土脸、甚或血迹斑斑的壮汉。
崇祯看着王承恩,又似自言自语:“怎似有妇人之声?”
后排一人应声而出:“妇人在此!”说着大步流星走到陛阶前,双膝跪倒,“臣叩见陛下!”
崇祯细打量此人,银盔银甲,也是满面泥垢,却遮不住娥眉红唇,看不真切本来面目,却又似曾相识,崇祯蓦地一震,站起身道:“是秦爱卿?”
“是臣!”来人声音哽咽,抬起头,已是满眼泪花。
“起来起来!”崇祯眼眉舒展,笑道,“爱卿怎的也来了?朕并未召你呀。”
“回陛下,”来人起身,“流贼张献忠窜入蜀道,进陷夔州,臣即出兵,扼住险道,拟阻贼西进。忽闻金兵又入犯我大明,有前车之鉴,臣便顾不得勤王诏下,贸然赴京,请陛下恕罪。”
“君王有难,倍道驰援,何罪之有?”崇祯脸上现出难得的感动表情。徐光启见崇祯情绪好转,认为时机不可错过,便站出来道:“陛下,己巳之变后,圣上曾优诏褒美贞素,召见平台,还赋诗旌其功劳哩。”崇祯连连点头,“对,对,是有此事。”
“臣见过,真是上品,壮阔不失秀丽,清新又含悲凉,笔大如椽啊!”徐光启刚说完, 跟着就是一片附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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