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经意间这个“梦”染上了污点(6)
恽董不怒不恼,又把第二套锦囊交给了他的助手,他还是全力投身于拆迁,因王市长又给了他一个优惠,定于两个月完成的首批拆迁任务提前一天奖励五万元,提前五天奖励五十万,提前十天奖励二百万。他虽不在乎这二百万,但他理解主人赶工期的紧迫心情,于是他提出,一个半月完成任务。他有的是办法,他准备把这个奖金分配给各个工程队,让他们去猛打猛冲,不过,他却有言在先,一切责任事故自负,每个拆迁队由五个民警保驾。
就在当天中午12点,推土机、掘土机、铲车全部出动了,盛巷村周边的几个村一片黄尘飞滚了。
恽董的第二号锦囊迅速得到了执行,拆迁户住居区的每户邮箱中,都出现了一份黑贴,这黑贴还以小字报的形式贴到了小区的各个道口上。
黑贴是这个地区传统的一种“民反官”的号召书,传说是在元代反挞子时出现的,这种做法一直延至民国。当地农民,若因某个官员、士绅的恶迹或官府当局的某个决策受到伤害时,这时,就由某个带头人,把这许多“劣迹”或“决策”,写在冥纸上,乘黑夜按村按户的送到每家,这个被称为“黑贴”的贴子上,不仅写了反官府富豪的理由,还提出了具体的办法,要求大家在规定的时间到规定的地点集中,然后集体去打击贪官或劣绅。这种方法的好处是:能在瞬间集中数千人的队伍,打砸完毕后迅速散去,这样不仅维护大众的利益,打击了恶绅劣吏,还可避免带头人遭受官府的拘捕。
此时此刻,这个恽国祥不知怎样也想到使用这种方法了。
谈判小组的妇女代表原来是李庄大队的支部书记,现在支部书记虽撤了,但大家还称她李书记,当李书记看到这个黑贴后吃了一惊,立即就去找老王,哪知老王手中也有那张黑贴,两人急忙奔到“好人饭店”,把黑贴重重往桌了一拍,由那个“愣头青”的老王把话向丁国正挑明了:
“你自己看看吧!让我们怎样向信任我们的那许多人解释!”丁国正木头木脑地拿起黑贴读了起来。
丁国正是失地农民的叛徒,他两次拿了市政府的津贴共十七万五千元,所以他把我们出卖了,我们要擦亮眼睛揭发这个黑心的叛徒,团结一心和市政府去斗争,保护我们的权益,坚持把土地补偿金上调一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兹定于今日下午在南郊生态园集中,再一次举行示威。不参加这个维权活动的人今后不能享受维权得来的好处。
丁国正越念越低,念到最后,似乎只看到他的嘴在动了。
他的手软下来了,那张黑贴飘到了地上。
“你说啊!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是绝对不相信你这个硬汉有这种卑鄙的勾当的!”女代表说的是心里话,她现在已为丁国正急得汗流满脸了,她多么希望丁国正像过去那样把桌子一拍,大声怒斥造谣者啊!
但丁国正两眼发直,头也不敢抬。妇女代表急了,抓住丁国正的身子摇了起来。“你说啊!你说啊!你说这是造谣啊!”“我说,我说。”丁国正毕竟是丁国正,他抬起头面对事实了,他把他得到这两笔钱的经过一一地说了,最后说道:“我是个受害者啊!这是对我的精神赔偿啊!怎算得是‘黑钱’呢?”“这些事你叫我们怎么去解释呢?”老王急了,他知道凭他和他面前的这位女人是阻止不了这帮疯狂了的农民的了,也许他们现在已向南郊集合了。正当他们想赶到现场去的时候,女代表的丈夫急急地赶来了,向他的妻子招了招手,把妻子引到门外,又把另一张传单送到了她的手中。李书记草草地看了内容后,立即走了进来,当机立断地把这张传单传给了丁国正。这张传单已不是那复印在冥纸上的手抄“黑贴”了,而是现代道林纸打印的“小字报”。丁国正无奈地接了过来又看了,这一看,他骂起来了。“奶奶个屄,我上这帮狗日的当了,我要去杀了他们。”说完就去拿了一把菜刀往门外冲。女代表和女代表的丈夫,还有他的老婆三个人紧紧地把他抱住了。那个愣头青的老王急忙拾起地上的传单看了。
杜陵的经政大权被以曹争鸣为首的八兄妹霸占了,他们借开发新城之机大赚黑钱,他们中的一个个的资产都超亿,那个盛小华不仅盘剥到了三十多个亿,还借拆迁之机,把丁国正送进了牢房,占有了他的妻子曹亚芬,而曹争鸣身为市委书记,一人有三个老婆……当这个老农民正在专心的看传单的时候,丁国正忽然悟到了什么,一转身把菜刀架在他身旁的老婆的脖子上。“你说,你是不是跟那个盛小华跑了的?”他的老婆一愣,心中想到,他这个丈夫现在怎么会提到这个问题呢!他老婆的这一愣,使丁国正相信那传单上的话是真的了。他叹了一口气后,飞起一脚把妻子踢得跪了下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你说,是不是,不说我就杀了你——”老婆哭了。丁国正又把话重说了一遍,并把刀用劲压在他的颈上了。老婆不得不说了。老婆承认了。丁国正举起了刀。愣头青的老王一下子冲了上来,把丁国正连刀带人一起推倒了,他也跌了下去。那个女代表,把他的妻子拉到外边去了。等丁国正从地上爬起来后,对那个“愣头青”的老农民拱了一拳。“你为什么要推我啊!我不想活了啊!我活着已一点面子都没有了啊!”“国正,别激动,别激动,债有头冤有主,我们找那个盛小华算账去!”“到哪里去找他啊!他们这几个人结在一起压得我们透不过气来,还在我面前装‘葱’,把我骗得碌碌转,使我把他们当好人,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丁国正,这个钢铁汉子,号啕大哭起来了。这时门里门外已围满人了,他们本来是来责问这个叛徒丁国正的,但听到丁国正的这愤痛、绝望的哭声后,众人不仅原谅了丁国正,还为丁国正打抱不平了。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走,我们找他们算账去!”大家呼地一下都拥到了马路上,但到什么地方去找他们算账呢?你知道这八个人现在在哪里呢!这时那个愣头青的农民想到了那黑贴上的生态园了,生态园不就是他们八个人中的恽民生开的吗!于是,他大声疾呼道:
“我们先去砸了那‘南郊生态园’,再去砸那个新区的律师事务所,然后到市政府去要个说法!”“去啊!去生态园啊!”“去找那八兄妹,去把我们的土地财产都夺回来。”也许“新城”真正要倒霉了,就在千余人集中在丁国正的“好人饭店”门口热议“八兄妹霸政”的时候,新区的一个羊毛衫厂内又死了一个人。
这个厂因急于赶交一批外贸任务,让工人接连二十四小时连班倒,致使一个四川藉的怀了孕的廖姓女子死亡,再加上这个厂的劳动定额特高,工资特低,平时每天苦干十二个小时,一个月一天不歇也只拿到一千多一点的工资,制度又特别的严,不管有事有病,歇一天罚一百元,那个廖姓女子早已想歇了,但为了不罚钱一直不肯歇,在二十四小时的劳作中,她终于昏倒在女厕中了,待人发现时已晚了。更可恨的是,工人在厕所中发现时还有一点气,工人们找到老板,请老板用车送一下,老板不肯,工人只能打120,七转八转等救护车赶到时,人已死了,老板竟拒付救护车款,还是工人七凑八凑才把救护车打发走的。
工人愤怒了,几条短信一发,全市上班的、不上班的四川藉民工,其他地方的民工都一起拥来了,因他们在各自的厂内都遭到了同样的待遇啊!
这些愤怒的工人,先把这个羊毛衫厂砸了个透,好在老板早逃了,只能把传达室的保安打了一顿,因那几个保安奉厂长的命令,不肯开铁门。他们在厂内闹了一阵后,抬着女工的尸体,到市政府去请愿了。
一支浩浩荡荡的失地农民的队伍向南边拥去,他们信了黑贴的话,要去找“霸政”的八兄妹之一的恽民生算账。
一支愤怒的外来工队伍抬着尸体向西边走去,他们要到市政府去抗议。
这些情况自然在第一时间报到了主持工作的王市长耳中,他责令公安部门立即赶到现场严加监视,但不准他们带武器,用公安的口语说是:“只防不压更不斗。”王市长坐在一个高级宾馆中用四部话机、六个秘书保持着和各个方面的联系,他在以极大的耐心静观事态的发展。
这些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在现场指挥拆迁的恽国祥董事长和市拆迁办主任李天堂的耳中。
这个原来彭村乡的李乡长由于在历次拆迁中立了功,王市长上任后,立即把这个经验丰富,敢说敢当的拆迁健将任命为市拆迁办主任,这最后一块地段的拆迁大权就在他的手中。
这两个人听到这个消息后急了,李主任立即请示了王市长,说这里若碰到了钉子户,该怎么办?王市长下达的指示是“依计划行事,快速推进。”这两个人把“快速推进”四个字咀嚼了一番后,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领会到了领导的苦心,他们已到了成败的关键时刻了。
他们立即进行了部署,因失地农民正在找“八兄妹”算账,恽国祥不得不远离现场,这里的一切工作只能交由李主任全权负责,包括他刚组建的那‘拆迁公司’也交给了李主任指挥。恽董布置好一切后,驾着他的凯迪拉克像箭似的离开了充满嘈杂声的盛巷村。
李主任独掌大权了,王市长早已把公安局的李明忠大队长交由他指挥了,他请李大队长把他的人马调一个中队来,在每个拆迁组内安置五人,执行“随签约,随拆迁”的对策。
拆迁办公室的人员及从下边抽上来的百余人全部投入了,拆迁公司的一百多辆卡车也都调来了,签好一户约,就把一户人家连人带东西全部搬上卡车,送到邻近的机关、学校、工厂内的空房子中,老房子用推土机几推,一户就解决了。
这个格局,这个形势,这种气势,也的确起了作用,再加这次拆迁补贴费比原来增加了一点,老百姓们又早早地有了思想准备,所以拆迁工作还算顺利,李主任估计,照这个速度,这一片区半个月就可完成,他们可拿到一百万元的奖金了,于是李主任坐着他的桑塔纳到各处去以这一百万来鼓励大家了。
拆到盛芳琴的村子五桂墩了,丈夫刘军华急得团团转,不时到外边去探听消息,探到了消息再回到家中来告诉他的老婆,他的老婆端坐堂屋中间,既不动,也不说话。盛芳琴早已打算好了,她准备作最后的一搏了。
前几天,他哥哥把他去找白若冰律师的事告诉了她,白律师的一句话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中。
宪法中规定了人民有居住权,物权法上规定了人民有房产权。
有房产权对她似乎并不重要,而有居住权对她特别重要。为此,她自己又挺着个大肚子去找了白律师。“这居住权,是不是包括我可以选择居住在什么样的房子中啊?”“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白律师警惕了,这个怀孕的妇女怎么会问这个从来没有人问的问题啊?“我不愿住那个鸽子窝似的单元房,我要住单门独户的农家房。”“为什么?”白若冰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后,对她作了解释“现在为了节省土地,推行小区制的单元房!我们国家人多土地少啊,所以——”“你不是说有居住权嘛!我为什么一定要跟着大家一起去住那个我痛恨的单元房呢!”这个大肚子的女人,急了起来,站起来火暴暴地说了这两句话后又坐了下去,改用乞求的口吻问道:“白律师,请你告诉我,我不住单元房,要求住那农家房,哪怕小一点,哪怕砌到荒山上去,我这样做违法不违法啊!”“那自然不违法啊,不过——”她打断了她的话,又急急地亮明了自己的态度。“我只要你告诉我违法不违法,不要听你的那‘不过’,现在这世道,‘不过’的事太多了,请你肯定地告诉我,我的这个要求违法不违法?”“肯定不违法。”这次白若冰说得很坚决了,一点也不含糊了。这个大肚子女人笑着站了起来,而且笑得很灿烂,不过在这灿烂中,却有很浓的悲情。“谢谢你。白律师,你使我知道我不违法了。”她要走了,在走之前她还像小学生那样毕恭毕敬向她鞠了一个躬,然后,艰难地转过身。这时白若冰心中有什么一闪,她急急地问道。“这位女士,可以问一下你的尊姓大名吗!”她又转过了头,凄凉地一笑。“白律师,姓名并不重要,你只要记住这是一个要维护自己的面子,而又没有做违法的事的女人就好了。”白若冰的心一惊,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浮到了眼前,她正想再问点什么时,台上的电话响了,她刚想拿起电话筒,怀中的手机又响了,在这两个响声的催促下,她面前的这个女人跨出大门后就消失在人流中了。
盛芳琴把这一切又回忆了一遍后,她更有信心了,因她知道了她的这个要求不违法,她是以法律来维护自己的面子的,她想到这里后,她的心似乎宽松一点了。
但人又总是喜欢想了左又想右的,这时,她又想到了已想了几百遍的那个问题了,自己为什么总不能从那单元房对她造成的耻辱中走出来呢!是不是自己太固执,太偏激了呢!
每当她一想到这个问题时,她浑身就发抖了,此刻,这个老毛病又犯了,不仅浑身发抖了,那场恶梦又再现在眼前了。
三个浑身精赤,胸口布满长毛的壮汉把她浑身的衣服剥光了,一个个地轮流着向她扑来,她反抗,她扯他们的头发,她咬他们的手臂,她虽被他们打得满脸鲜血,她坚持着不让他们得逞,他们只能用皮带把她的手捆了起来,把她的两只脚吊在那非常高级的铜床的床柱上,然后他们一个又一个,一次一次地在她的身上发泄,她呼天天不应,呼地地无声,她想死又无处寻,她嗓子叫哑了,但他们一个个地在看着她笑,还不断地用烟头烫她……从此,她一见单元房就发抖,一提到单元房就恶心。
现在,当她把这一幕又重温了一遍后,她感到她一点也不过分了,她还自语了一句:“一个人难道连自己想住什么房子的权利都没有了吗!”但当她一回到现实,想到她要获得这个权利即将进行的斗争和斗争失败后的牺牲,她又从另一个角度去想了,为了这“面子”,为了这“权利”,值得不值得。
一想到“面子”,也就是她和他哥哥两人称之为“尊严”的问题时,她立即反问了自己一句:“你这个做了七年妓女的人,还有资格来谈‘尊严’?”这也是个老问题了,这个问题在她的脑中已想了上千次了,当她现在又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结论依然和过去一样:妓女又怎么样!照一个哲学家的话说,这也是一种工作,叫做“性工作者”,而且自己做这个“性工作者”不是自己堕落,也不是贪图享受,而是用牺牲自己来供哥哥读书,来改变自己和哥哥的地位,使他们兄妹俩能有“尊严”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既是为了这个崇高的目的,这又有什么不光彩的呢!她是为了自己和自己家庭的“尊严”而付出的牺牲,这是光荣的。
她的思想在此基础上又向前扩展了,自己过去能用那种方法挣来“尊严”和“面子”,难道这次就不能再争一次吗!
她这样左右前后都想了一遍后,她的决心更坚定了,她要为她的“尊严”和“权利”作最后的一次斗争了。为了这个“尊严”,她哪怕去死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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