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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不经意间这个“梦”染上了污点(4)

小说: 追梦记      作者:郭重威

这时,他上大学时的艰苦,妹妹为他上学所付出的代价,妻子为建厂所留下的疾病,自己这十多年的勤劳,这一切都是以这个“厂”的客观存在而体现出来的,现在这个“厂”即将要被拆除了,这个厂再也设处安生了,他们的所有努力也全部变成“落花”,而随这拆迁的“流水”东流一去不复返了。这个结果,他能接受嘛!

他死也不甘心啊!他的生命已和这个“厂”联在一起了!没有了这个厂,他的这个生命还会有什么意义呢!他不能屈服,他必须要寻找解决的办法。

他首先想到了他的妻子的表哥盛小华。

这个盛小华是拆迁公司的老总,手中握着拆迁大权,他过去曾答应过他,这个小问题他若不能解决的话还能算“老总”嘛!于是,他拿出手机拨了他的电话,机组告知他这是个空号。他又通过朋友到移动和联通公司去查询盛小华的新号码,朋友倒告诉了他几个号码,他一打就没门,那都是同名同姓的人,舅舅已过辈了,他们家再也没有人了,他只好找那个拆迁公司的电话,但一问说那公司也销号了,没人知道盛小华的去向,他的这个靠山就这样消失了。

他又想到曹书记了,六年前砌厂房时若没有曹书记,他的厂房绝对批不到土地,是这个书记帮的忙,后来他又派发改委的人帮他搞批件、找销路,那许多人到来了几次,但后来再也不来了,他感到了奇怪,一个电话一个电话问,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请,他们总是以一个“忙”字来推卸,后来他去找已调到发改委的陈国栋,陈国栋告诉了其中的秘密,你不送礼给这班人,又不为他们报销费用,他们怎肯为你服务呢!他问他的这个朋友,要送什么,又问他们发改委的人下单位去,人家送什么。陈国栋告诉他,下边的单位请他们去,一般都要用小车来接,去了后不仅好酒好烟招待,走的时候还总得送礼品,一般是男的一条软中华,女的是几百元的化妆品,否则他们去了一次就没有第二次了。他了解了这个行情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我请不起”后,就再也不请他们了,曹书记支持他的事也就划了一个句号。

他又想到曹书记支持他的第二件事了,那就是在开发区办一个大学生创业园。曹书记的这个倡议就是由他的创业而得到的启示,这个创业园很快就启动了,占地五百亩,砌了许多标准厂房,曹书记表态第一个让他进园,还让他填了张“一号”申请表,他带着激动的心情在等待着,待正式开园时,他等到了一张不批准进园的通知,一说他的注册资金不够标准;二说他的新光源产品没有高科技产品证书,他气呼呼地拿着这个通知去找曹书记,被市委办公室的人挡了驾,说这个事归市府的“高科技开发园”管,叫他去找王副市长,他哪能见到王副市长呢!市长办公室叫他写一个申述,先交到大学生创业园的办公室,再让他们一级一级地转上来,他一气之下,把那个不批准他进园的通知撕了,从此他也不再想这个事了。

但他现在不得不想啊!若是他的“新光源灯具厂”能进那个“大学生创业园”,他就不需要造厂房,也不需要交什么土地增产税了啊!他又想到曹书记了。

但他马上想到了今天陈国栋告诉他有关曹书记为失地农民的抗议而病倒的消息后,他失望了,他怎能为自己的事去麻烦病人呢!

这时,他想到了一个他平时很少想的政治问题了,现在的政治怎么成了“清官政治”了啊!有了个“清官”,一切问题就好解决,少了这个“清官”就是一锅粥,这不又回到了乾隆、康熙时代了嘛!他小时候就听他们盛巷村的老人讲“清官”的故事,一个地方只要出一个清官,这地方的老百姓就活得舒舒畅畅的了,若是一个昏官呢!老百姓就遭殃了。但那是封建社会啊!现在是人民共和国了啊!这共和国怎么也这样了呢!

这个理工科毕业的大学生对这些问题是想不通的,因为现在的大学内的教育都是狭隘的专业教育、实用教育,人文教育早已放弃了,使这些理工科的大学生都变成机器人了,对社会现象不仅不再关心,也不能解释了。既想不通他也就不想了,但他总感到这个社会运转的机制出了问题,这个问题的最主要一点就是人民没有了表达自己意见的平台了,干部再也不关心人,不关心具体的事了,做了“制度”、“规定”的奴隶了。可悲啊!

他不再想这些虚无的问题了,他又想实际问题了,马上就要开始拆迁了,他将如何来应对呢?他的经历和他的年龄,使他对这个问题束手无策。

这时他想到了法律,现在制定了一个“物权法”了,他当时虽没有关心这个“法”,但顾名思义,他想,这个法一定是保护个人物权的法,他何不去找一个律师咨询一下呢!也许可以依法来保住自己的这个厂的。

他来劲了,他立即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对妻子说了声“有事”后,就骑上他的摩托车向西山脚下的高新开发区驶去了,他相信那里一定有律师事务所,他还记得报上曾登过一个叫什么律师事务所的一个姓白的女律师的事迹,他要去找她,向她询问一番。

他很快就进入了开发区,一进入开发区就耳目一新,宽阔的马路,双向六车道,中间有绿化隔离带,两旁还有非机车道与人行道,马路两旁绿叶成荫,在那绿阴中凸显着一排排米黄色或乳白色的厂房,他远远地见到左前方的一块巨石,巨石上刻有“大学生创业园”六个大红字,他让摩托加速后直驶到那块石碑前猛地刹住,他跳下车,抚摸着那块巨石,心中的感情似巨浪在翻滚。

这个园是曹书记在他的“新光源灯具厂”内调研时的即兴之作。他本应是第一个进园的人,但在一不经意间,他竟被那条条框框卡住了,这些“条条框框”卡住的并不是一个个企业,而是一个个想创业的,有志向的大学生啊!试想一下,一个大学生谁有那两千万美元的资产?谁有那成熟的产品?反过来再问一下,既已有了“成熟”的产品还算“创业”吗!曹书记设计这个“创业园”时,想的是如何通过这个园,把那些有志来创业,又有“创意”的大学生吸引过来,对他们提供各种具体的帮助,以使他们把“创意”变成产品,把知识变成财富,让他们成为未来发展工业,攻占新科技产品的主力军。可现在用“两千万美元”,用“成熟的高科技产品”,把应进园对象的具体性质完全挡在了门外,而把进园的对象悄悄地改变了。

他越想越想不通了,规定和制度是人定的,定了是为人服务的,但现在的人却让这规章和制度管死了,管得不能再发挥积极性了,这规定、这制度不就影响了、阻止了社会的进步了嘛!这大学生创业园让这“两千万美元”和“成熟的产品”一管,就不是个大学生创业园了啊!

他恨起来了,他举起拳头狠狠地向那块大石头上的红字砸去了。

他的行为引起“创业园”保安的注意,他本想一走了事的,但他想到了他的任务,再看看这宽广的大马路上又没有其他人,他于是向这个保安询问那个姓白的女律师的住处了。

保安是个热心人,又是个绕舌的人。

“你找白若冰吗?那个女律师可是个好人啊!她放弃了指挥部的高级法律顾问不做,那白花花的一个月一万块大洋不拿,专帮穷人打官司,有时还不收钱……”他滔滔不绝地说了不少,忽然打住了,“你这个年轻人也有冤情,也要打官司,看你像个大学生,你有什么冤啊?”

这时的盛志华是一肚子的气,便借此一吐为快了,他把这大学生创意园的事和他自己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逼,他似乎把他当成包青天了。

这个保安是个失地农民,现在每个月拿八百元工资,一天要上十二个小时的班,也是一肚皮的气,他听了盛志华的述说后,心中的气也来了,但他说的话还是很保留的。

“现在的老百姓都是烤热了的干柴,总有一天要烧起来的。我一看你拿拳头砸这个石牌,我就知道你有气,所以就跑来劝你了!动气伤肝,气坏了不上算的,我们还要看那些贪官的下场呢!”他说到这里,想到这小伙子的问题了,“那白律师会帮你的,但这创业园的忙帮不了。”他说到这里看看周围,特别是看了看创业园的大门口,见一个人也没有,便悄悄地说道:“这创业园里一个真正的大学生都没有啊!都是些原来的老板,到什么地方去买了张文凭,再送一笔厚礼——”他说到这里又看看周围,才以更低的声音接着说了下去,“送给那个王副市长,只要他签个字,这个人就可进园了。一进园土地、厂房就解决了。我说,你也得动动这个脑筋啊!这社会——不说了,不说了,那白律师就在前边十字路口向右走一百米就到了,他挂的牌子叫‘尊严律师事务所’。我刚才说的,你就当我放屁,随说随散,千万别传出去啊!不要把我的饭碗砸了”。保安说完后自顾自的走了。

盛志华看着那个保安进了传达室后,才抬起沉重的腿跨上了摩托车,狠狠地一踏油门,车子轰的一声冲了出去。

不一刻,他坐在“尊严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里了,一个女文员让他登了记,验看了他的身份证后,让他明天中午10点再来,她抱歉地说道:“白律师太忙了,本来她明天下午要去苏市的,我把时间压一压,让她在吃饭前和你见个面,抱歉、抱歉。”

七那天,在丁国正的“好人饭店”中,丁国正和其他两个代表在曹争鸣和白若冰苦口婆心的说服下,总算同意土地补偿金总增量不变,但分两年增加,后年起达到他们的要求。

“曹书记、白法官,你们俩都是我的恩人,我本来应该不折不扣地听你们的话,可我现在不是我一个人,也不是我们三个人,我们代表了一万五千多户失地农民,我们这班人实在活不下去了啊!我听了你们的解释后,也知道你们的困难了,我们三人接受你们的这个建议,我们尽力去做说服工作,但能不能让大家都接受,我也没有把握——”

“老丁,困难总是有的,我们就多花一点‘口皮子’吧!你看曹书记的脸色不对啊!别让曹书记急坏了。”那个妇女代表心细,发现了曹争鸣脸色发白坐立不稳的样子,起恻隐之心了。

白若冰被她一提醒,也回过头来看曹争鸣了,一见他那样子,要紧抓住他的一只手,为他搭脉,那低沉无力的脉博,使她一惊,她急急地问道:“争鸣,感觉怎样?”曹争鸣虽自己也感到不舒服,但他没有回答白若冰的话,只是站了起来想和代表们握个手后告别,但就在这时,他的腿一软,身体就瘫了下来。机灵的丁国正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扶住了他的恩人,没有使他跌倒。白若冰急得团团转,还是那个女代表提醒了他,叫她快打120。白若冰清醒了,立即打了两个电话,一个120,一个110。不一刻,警车、救护车都呼啸着驰来了,曹书记被送到市一院的RC病区抢救。这三个代表本想跟着他们去的,被随警车而来的公安局长不明不白地骂了一句。“看你们这副张狂相,总有一天要来和你们算总账的。”警车的呼叫声远去了,这三个被骂的代表才从梦中醒过来。醒过来的这三个人所说出的语却完全不同了。那个“愣头青”的老农民狠狠地骂道:“那个‘老派’,一看就是个土匪,早晚得让老百姓剥了他的皮。”“别怪他,他看书记昏过去了,自然也急了。”这是女代表的知人知心。“曹书记为我们的事累跨了,我们可要把他交办的事办好啊!若再去闹事,我们就真的对不起曹书记了。”丁国正已从刚才的那场惊吓中走出来了,他想到,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三人肩上就要挑起这副沉重的担子了。“曹书记这样苦口婆心地劝我们,若我们再不听,听谁的?老丁,我们分分工,一人负责几个村,立即就行动,动晚了,让别的什么事一扰又会出事的,现在的人,一个个都‘火拔拔’的,像个干柴烈火,一碰就会炸的,一炸了,就设法收拾了。”“愣头青”的王代表也知情达理了。于是,丁国正把手指头一扳,一、二、三地分了一下,他们三人就离开了他的“好人饭店”,向四乡奔去了。并约好,明天的现在再碰头,因为明天下午3点是市府答复的最后时刻,他们必须在这个时刻前把市府的这个意见告诉大家。

丁国正先去了彭村所住的那几幢安置房内,他没有采用公开宣布的方式,而是一户一户地跑,他认为用个别串联的方式容易沟通,大家不受情绪的影响,都比较理性。彭村的三幢房子内的一百多户人家,他花了三个小时就跑完了,老百姓们大都通情达理,只有很少的人还坚持原来的意见,这时,丁国正把重磅炸弹掼出来了。“一个人要有点良心,也要站在政府的立场上去想想,那曹书记两天一夜没睡,今天上午昏倒了,现在还在医院中抢救,生死不明!你们却——”这话很见效,这些顽固坚持立场的人立即软下来了。“这曹书记是个好人啊!”“要天下的干部都像他就好了。”“算了吧!我们就给曹书记一点面子。不过,老丁,你得保证今年增加的那部分年底要一次付清,否则我们过不了年啊!”晚上丁国正又跑了李庄人集中的那些安置房。结束后,他看看时间还早,又到郭村人那里去了,他一直忙到11点才回到了他那“好人饭店”。第二天的下午3点,这三个人又在“好人饭店”集中了,从三人的脸色看,大家都是顺利的,丁国正随即向白若冰打了电话,先报告了这个好消息,然后再问曹书记的身体。也许,这时白若冰正在曹争鸣的病床房,丁国正听到电话中的一片争执声后,响起了曹书记那低沉而无力的声音了。“老丁,谢谢——”忽然,话筒中传来了一片嘈杂声,这嘈杂中有一句话,使丁国正拿电话的手抖了一下,那句话告诉他,曹书记又昏过去了。丁国正放下电话,狠狠地打了自己两个耳光,自己骂了自己一句。“你干嘛像个‘小勤王’似的要打那个电话啊!”他哭了,泪水滚滚地淌下来了。另两个代表,还有他的女人也知道是件什么事了,但一个也没有开口。倒像这个饭店内死了人了。但那寂寞无声又不像死了人,而像这个饭店死了似的。忽然,三个代表都活了过来,谁也没有喊谁,三个人一起奔出了门,沿马路向南奔去。丁国正拦下了一部“的士”。他上了车,那两人也上了车。但三人都急得说不出话来了。还时丁国正妻子赶来了,才对司机说了句“一院”后,“的士”就快速地启动了。八省委新上任的曹正福书记面对杜陵市曹争鸣书记病重和市长退休后的空缺,立即任命了王仁方为代市长,并在三天内办完了所有的程序,把王副市长扶正了。追求仕途的王仁方又上了一个台阶。

在组织部门约谈了王仁芳,他接受了这个任命,应有的那些程序还没有启动时,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中默默地想了两个小时,他清醒地认识到,他是在已没有希望“转正”的时刻,在曹争鸣病重这个特殊的政治“真空”中,被任命为代市长的。这个事实本身就说明上边的这个决定是无奈的,也是暂时的。因而摆在他面前最主要的任务是怎样使上边的那“无奈”度再浓一点,使那“暂时”变为“不得不”,早日把市长前的那个“代”字除掉。当他的这个思路一明确,他的行动方案也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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