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梦”中的“富”该从何处来(4)
但出乎意料,竟有人站出来回答了,那是白若冰。
“那是我十二岁的那年秋天,刚开学的第一个礼拜天。”这个五十多的人把三四十年前的事记得那么清楚,这倒使曹争鸣有点吃惊了。当他这样想的时候,白若冰正式回答他的问题了。
“你说错了,当时你不是发表的什么‘施政纲领’,而是说‘圣旨到,众人接旨’,这时下边的五个人都一起跪了下来,这五个人现在都在这里,你的‘圣旨’是把古巷村拆去,把盛巷村拆去,把易巷村拆去,把姜巷村拆去。建一个穿城三十里的皇城。那时,也不是说赞成不赞成,也不是举手,而是用‘接旨’来表示赞成,不接旨就表示反对,结果第一个接旨的是郁香,依次是国祥、小华、智敏、最后一个是我。大家接了旨后,我们五人山呼万岁,你的王位确定了。”坟场上参加了这个活动的和没有参加这个活动的人都为白若冰的记忆力而惊奇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一起为白若冰的记忆力而山呼万岁了。
大家热闹了一番后,邱郁香调侃白若冰了。
“你们知道这若冰为什么记得这样清楚的啊,是因为她那次嫁给了曹争鸣,做了皇后,做了皇后的人自然记得册封她的那天的事了。”白若冰无话可说了,只能嘴里说着“你坏,你坏”,追着打邱郁香了,邱郁香躲躲闪闪地一直躲到了曹争鸣的身后,白若冰一头冲上去,冲入了曹争鸣的怀中,邱郁香一反手拉住了白若冰的衣角,把他们两人都抱住了。这一下,这一群人都笑得拍手打巴掌了。大家都回到了那童年的时代中去了,在那境界中,大家无忧无虑地说笑了一阵后,曹争鸣又提问了,这次是针对邱郁香的了。“郁香,你说,我那次为什么没有选你做皇后,而选了若冰的啊!”这时那个已大腹便便的盛小华抢着答了。“皇帝选皇后时提的问题是:‘你们怎样扶持朕坐天下啊!’郁香抢着说‘我要帮你把那些不服你的人都杀了。’皇帝听了后摇了摇头,又问另一个,那次就他们两个女生,若冰想了一下后说道,‘我要帮你想办法,使那些住到城里去的人吃得胖胖的,穿得暖暖的,使他们都拥护你。’就这样皇帝选了若冰做皇后。”邱郁香又来攻击盛小华了。“想不到这只‘狗’,记性也这么好。”恽民权应了一句。“狗的记性本来就是好,又有什么奇怪呢!奇怪的是这两个女将活到今天,脾气一点也没有变。”“照这样说来,从那时到现在我一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了。”邱郁香说笑着向曹争鸣拱了一拳。
他们就这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地度过了一上午,中午他们这一行人到曹争鸣家吃中饭,曹争鸣原安排大家吃胡萝卜咸粥的,哪知那个恽国祥偷偷地在咸粥中加了料,从肉到豆,共添了十八种配料,使他们吃了一顿从未吃过,在食谱上也没有的“十八宝咸粥”,使一个个吃得直咂嘴,虽少了一点教育意义,却使大家美食了一顿。
吃饭时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只有曹争鸣的老婆一直气鼓鼓地翘着个嘴,眼中还时不时地流下两粒泪珠来。
细心的曹明夫,坐着轮椅去拉了拉他儿子的衣角。儿子猛地感到犯了一个错误,他不应该把这许多人同来刺伤了老婆的心。于是饭一吃完,把原定的请他父亲介绍小镇历史的节目删去了。
下午这一行人参观了旅游景区内的一些景点,并由白明仁一一地作了介绍,使这班人通过历史的隧道,观看了小镇二千年的风云,当他们回到小镇的姜巷村里,竟感到今日和昨天,20世纪和前几个世纪竟还是基本相同,他们惭愧了,他们的责任心受到了一次激烈的挑战,同时也使他们感到了自己的重任。曹争鸣所要的那种效果达到了。
晚饭是在姜智敏家吃的,姜智敏的父亲吃透曹书记的意图后,他办了一顿过去农村的标准年夜饭来招待大家。这年夜饭的菜谱叫“七菜一汤”,这是过去小镇农家办喜事和过年吃的最高档的酒宴了。
这八个人围坐在一张方桌上,这方桌上先端上了一盘水芹炒百页,这算是吃酒的唯一冷菜,每人面前放了一只花边碗,这时姜老先生为每个人碗里都倒了小半碗白酒,并告诉大家,这是添福增寿酒,每人都得吃完,吃完后是否再吃,可自由选择。
姜老先生说完后,自己端起酒碗说了声“干”,然后一个个的都干了。但等他们一双双的筷子伸到那芹菜盘子中去的时候,这班吃惯八碟一伴的“公朴”们,倒真有点不能适应了。“这还是最高级的了,平时的吃酒菜都是炒黄豆或萝卜干。”姜金坤见到大家的窘态后,站出来作解释了。为了打破这个尴尬,姜先生很快就端出了一盘“炒三鲜”,小小的一个盒子,上边是几片木耳,几条肉丝,几条肚丝横着,下面就是萝卜丝了。“吃啊!吃啊!这是我们乡下最好的菜啊!”“是争鸣和若冰结婚的喜酒吧!”邱郁香忘了白若冰的丈夫和公公在场,竟说起了这样的笑话。
姜智敏为了使大家高兴,就接着邱郁香的话说道:“既然邱郁香让我和若冰离婚,今天我就和邱郁香结婚了。”说完端起了酒杯,就要和邱郁香吃交杯酒。
姜智敏的话,使正在饮酒的盛小华笑得把嘴中的酒喷了恽国祥一身。
大家又来笑盛小华了。
“狗闻到了酒香就迫不及待了。”大家的说笑把邱郁香引起的尴尬局面消除了,桌上的两盘菜也一扫而光了。
第三盘红烧扁鱼,第四盘是甜饭,第五盘红烧豆腐,第六盘红烧肉,第七盘炒青菜——一盘接一盘端上来了,最后是一大碗三鲜汤,汤上边浮了几条肉丝,几片木耳,几根肚丝,几条肺片,还有大白菜,这汤成了吃饭的主菜,这一群过去总让一大堆菜留在桌上的高级人,今天竟把这七菜一汤吃得个个碗底朝天。
桌上的菜全部光了,碗中的酒还有不少,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桌上的那副狼狈相,他们又回忆起他们青少年时期的生活来了。他们不就是这样生活过来的吗,要想吃一顿饭,要想吃一块肉,就是要等到清明端阳八月半啊,他们现在似乎已不能相信,今天他们吃的这顿饭就是几百年,甚至是上千年,中国农民能吃到的最高档的一顿饭了,真的不可思议啊!他们真的不能相信这样的事了,但这却却又是事实,而且在座的这几个人都是亲历过的,仅是现在把它放到了脑后,遗忘了而已。
这时大家的头都低下去了,是责怪自己的遗忘,还是想起了责任,总之曹争鸣感到他要的效果又产生了。
“为了使我们的子孙不再把这种饭菜当做最高档的酒宴,我提议我们重温一下四十年前我们立下的誓言。”一个个地都站了起来,连姜金坤老先生也端起了酒碗加入了他们的行列,那四十年前在中山陵前响起的誓言又响了起来,虽少了一点激昂,但却显深沉了,变坚决了,传达出了一种能穿透一切的气概和力度。
我这一辈子献身农村,决心把农村建设得和城市一样,决心让农民过上城里人的日子!
当大家的信心又鼓足了的时候,曹争鸣又作了分工,还把几员大将进行了适当的调整,以充分发挥他们的优势:姜智敏赶西欧招商,白若冰去美洲活动,邱郁香联络港台与日本,恽民权编制旅游景区规划,盛小华、恽民生协助恽国祥组建杜陵建筑集团,他自己负责境内企业的招商和组建生态大农业。这个第二次调正的分工真的是各尽所能了。
外出招商的几个人很快就出发了,第二期新城建筑工程拉开序幕了。
在一个雨天的下午,曹争鸣书记亲自去走访了盛志华,他把奔驰车停在了“新光源灯具厂”的大门口后,一个人走进了厂门,在各处转了起来。
这是个很小的厂,仅有两排标准厂房,厂房外墙抹了一层泥浆,里墙涂了一层乳胶白漆,第一进厂房内是一条流水线,二十多个工人正在紧张的组装着,流水线的终端是装箱和打包,显得井井有条。市委书记在这个装配车间内转了一转,竟没有引起一个人的注意,由此看出了这些工人的专注。他问了一下工人的工资,一个年轻人骄傲地说,他们厂的工资是这个地区内最高的,书记见到了工人的饱满情绪后很高兴。
他从后边的门出去了,又进入了第二进厂房,这里是机械车间,有冲床和剪板机等设备。冲床的声音很大,空气中弥漫着柴油的气味,很是呛鼻。
他又转到小院右侧挂着“科研处”的两间侧房中,他见到一个年轻人正在量着,划着,画着,他估计那人大概就是盛志华了。
他咳了一声,那人抬起头来了,那人惊喜了,竟惊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和做什么了。
曹书记走到他的面前,向他伸出了手,说道:
“你就是盛志华厂长吧!”
盛志华看到自己满手的油腻,赶紧在工作服上擦了起来,但那油腻总是还在,使他显得很尴尬,于是他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手——”同时干脆把手举了起来。曹书记可不管他什么了,抓住他的手就握。“手上有油腻又怎么样,哪个工人手上会没有油腻呢!不要紧的,不要紧的。”盛志华只能“啊,呵呵”的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曹书记找话说话了。曹书记说东说西地说了一阵后,盛志华才从激动中走了出来。“曹书记,请,请到我办公室里去坐坐。”他便把曹书记引到科研室里边的一间小房间中去了。这办公室小得可怜,仅有十平方米,放着一张桌子,一个方椅和一张单人沙发。他让曹书记坐沙发,他坐在那个方凳上:“小伙子,这个新光源的灯具市场怎样啊?”“这是个新产品,是我花了四年时间研制出来的,它节约能源百分之五十,光线既柔和又射得远。虽我对前景持乐观态度,但目前的市场上还不能接受它,又因我的经济拮据,不能大规模地宣传,所以至今市场还没有能打开。”一说到他的产品,他的劲道就足了,就滔滔不绝了,他是个实事求是的人,他把他目前遇到的困难一一地说了。
“这是新品,现在国内无标准,我们学校为我做了鉴定,但主管部门还不放行,没有法定的相关手续,使我在推介的过程中遇到了很多困难,不仅人家不相信,有关部门还可以随时来查处,我想——”
市委书记眉头皱了起来,他打断了他的话,把这个年轻人想说的话先说了。“你能保证产品的性能和质量吗?若你保证了它的性能和质量,我让有关部门介入来为你定标准,发证。那样后你估计市场能打开吗?”
书记考虑的这两个问题非常现实。他对他的产品是有绝对把握的,他在学校中就开发这个产品了,共用了四年时间,经反复研究,测试,市场调查,使他掌握了许多第一手资料,而且还由他的母校为他作了性能和安全系数的鉴定,所以他胸有成竹地答道:
“曹书记,这两点是绝对的,请你相信我,也要相信我母校的鉴定。我是一个认真而负责的人。我们学校也是个信誉很高的名校。”“你的人格我是相信的,但产品的好坏却是客观的,是要经过科学鉴定的。我看是不是这样,我让我们市的有关部门来为你先做鉴定,先让它‘合格’,然后再协助你进行一些市场调查,等这两步做完后,我们再来讨论厂的发展问题。”“听书记的。”“小盛,我不是不相信你,因为现在社会上吹牛说大话的人太多了,一年总有几十个来找我,说他们厂内有什么级别,什么级别的科技人员,说创造了、发明了什么什么,让我支持,让我批准。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我这个一把手发了话,不好的也会变成好的,我吃过的亏太多太多了,所以现在也不轻易地相信人了。”市委书记说到这里,语气变得非常沉重了。
盛志华对书记的认识又进了一步,知道了这个书记是个坦诚的人,他也以坦诚来说话了。“曹书记,我理解了。”他说了这句话后,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年轻的,还不“老到”的大学生坦率地问了。“曹书记,我怎么总感到你和其他的那些干部不同啊!”“哪里啊,现在的不少人经常在指责干部,说干部变了,但那是一种错误的估计啊!绝大多数的干部还是好的啊!但他们也许说得多了,吃的亏多了,变‘老到’了,他们心底里可没有变啊!”书记的话说到这里不能再说下去了,他转变话题了。“小盛,你们大学里,或你的朋友中,有没有研究生态农业,大农业的人啊?”“你想找他们?找他们做什么?”年轻人坦率的问话,使书记把心中的那个‘梦’,那个大农业的设想说了。最后说道:“我们这个人多田少的农业国,不走这条路就不能真正的达到小康啊!”“你这设想太好了,你搞新城建设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吗?”他看到书记点了一下头后,又接着说下去,“我们学校里就有个农学系,有不少顶级的专家呢!”说到这里,他踌躇了一下后,忽然语气一变,像发现了一块新大陆似的爽快地说道,“我们这里就有一个我们学校农学系毕业的学生呢!”“在我们这里?做什么?他是谁?”书记的惊奇,使他想起了什么,刚想开口回答,又把话缩了进去。“怎么啦!怎么又不坦荡了。”曹书记的那双‘识人’的眼睛,早看出了这个小青年心中的尴尬了,又补了一句,“难道还不相信我?”书记的这“相信”一词,使他把他和书记的两次交往都忆起来了,他感到自己有点“太那个”了,若是他连这么一个好书记都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还能在这世界上做事嘛!“是彭村的村长啊!那个大学生村长陈国栋啊!”“陈国栋?”书记的脸上显出了一点尴尬,语气中充满了疑虑。但这个年轻人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还在继续着说他这个学弟的优点呢!曹书记站了起来,抱歉地说道:“小盛,我会很快地派有关部门的人来配合你的,我希望你能成为我们开发区内大学生创业园的第一个进园者,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曹争鸣说完,没有等对方回答,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他的那小办公室,那科研处,走入院子,穿过厂门,等盛志华赶去和他握别时,他的奔驰车已喷出一股青烟,射到大路上去了。盛志华愕愕地站在那里,自语道:“这书记,怎么说走就走了啊!我还有话说呢!”这个年轻人怎能猜到这个大干部的心态呢!他更不知道就是由于他说的陈国栋这个名字牵动了他的心而走的啊!因他昨天从《组工通讯》上看到了有关陈国栋的情况,通讯中说陈国栋在拆迁中“把有关内部的拆迁规定,告诉了别人,造成了不良影响,影响了拆迁进度。”村支部和乡党委两级已通过了对他开除党籍的决定,正在等待上级最后批准。他现在明白了,这份文件中的“别人”就是这个盛志华,那所谓影响就是盛志华给他写了一封信。若他的推论正确的话,那个处理就是错误的,因为他肯定了那封信,肯定了盛志华,也就间接地肯定了陈国栋,所以他要急急地赶回去,挽回这件将对一个人的政治生命造成影响的事。
因他不仅要对“事”负责,更应对“人”负责,他又想到了盛志华信中提到的那“尊严”两字了,他这次原准备来和他讨论一下“尊严”问题的,但无意中又牵连到了另一个人的尊严,使他暂时失去了和盛志华讨论尊严的机会,这个话题只能留给下次再说了。
他在车上立即和组织部长通了话。
“你们处理那个陈国栋的决定,发了没有。若没有发暂时停发。”
“为什么?”
“半个小时后你到我的办公室里来。”
他心安了,从组织部长的电话中得知,那个决定还未发布,还没有造成对那个人“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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