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梦”中的“富”该从何处来(3)
他记得她骂到这里时,她那从来不流泪的眼睛里泪水直往外涌了。但她很快又忍住了,那发自内心的痛恨又使她补上一段话后就飞也似的跑了。她后来说的那几句话是带着浓厚感情说的,就是那几句话,使他最后下定决心的。她那几句话是这样说的。
你是个大骗子啊!这么多年来,你一天到晚对我说你的那个“梦”,当现在可以做这个“梦”的时候,你却要溜了,让我这个被你骗了,又信了你的人,来承受这失望的痛苦。
他清楚地记得,他当时似乎听到了她的抽泣声了,说完后她虽然跑了,但却把她那发自内心的哭声久久地留在了他的办公室内。此刻,当他把这一切想了一遍后,他的眼前突然明亮了,就像一年前制定新城规划时一样的明亮了。他又在他的那本子上把他此刻的思想写下来了。
困难是有的,压力是大的,步子也的确是快了点。但那是为了自己的那个“梦”啊!这个“梦”岂止是我们这代人的,是百年来许多仁人志士的一个“梦”啊!现在我既已被挂上阵在追“梦”了,就只能义无反顾了,有什么理由犹豫呢!更不能够退却了,只能铁着心往前冲了。
但绝对不能做盲从者,而要做一个勇敢的清醒者,现在应正确地面对目前的困境,尽一切力量来探求解决之道。路是人走出来的,天下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自然就有路了。我们这批人实际上是一群探路者啊!
他的笔又停下来了,他又持那种一手撑头,一手握笔,两眼前视的沉思状了。这时他的头脑异常的清晰,他把他目前需立即要着手做的事一一的记下来了。
一、招商引资问题
(1)立即着姜智敏和海外联系,争取在本月内走出去或请进来;(2)逼恽国祥把他香港的梦祥建筑集团搬到开发区来,要以不和他签订合同相威逼(是否太势利了一点)。(3)考虑扶持本地的企业,让他们做大做强,如扶持那个向我写信的盛什么的“新光源灯具厂”,那是个有志的青年,明天就去找他。(4)搞生态农业,在下派的大学生村长中物色人才。
二、组建旅游景区开发公司
(1)成立领导班子,拟由恽民权负责牵头。(2)进入规划设计阶段,利用白明仁、姜全坤等老一辈人渊博的历史知识为指南,发挥他们的作用。(3)以商业操作的模式招商引资。三、重建核心力量拟把“梦”的倡议者集中起来,搞一次有意义的活动,扩大至邱郁香。四、是不是要考虑“城市化”中的文化生态问题,待思考。五、近日要向省委书记作一次汇报……市委书记把这一切都想好后,他立即合上了日记本,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进行了一次深呼吸后,他又信心百倍,精神抖擞了。曹争鸣从小起就是一个有“反骨”被人争议的人,这个人自然是不会因别人的议论而退缩的,他总是迎难而上的。五邱郁香第一次单独找恽国祥谈话了,这倒不是曹争鸣交给她的任务,而是因省发改委收到了几封入居彭村公寓的拆迁户的投诉后而决定的,她本想以老同学的身份找他谈谈,敲敲他的警钟,但她那铁娘子的性格,使她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就是火暴暴的,还由于恽国祥没有买她的账,而使这次谈话一开始就没有纳入到同学间的那种关系中来。
“国祥啊!你造的是个什么样的房子啊!天花板‘扑通’、‘扑通’掉灰,地板踏上去‘咯吱’、‘咯吱’响。你得对群众负责啊!否则,哼——”
“呃哟,你这个大领导啊!我的那房子是由质监所检查合格签字的啊!你不要来问我,你去问那质监所吧!”也许是这句话冲撞了这个一贯独断独行的大干部了,她的脸一拉长,一句狠话说出来了。“好!那你就等我派人来查吧!”铁娘子丢下了这句话后,一转身就走了。恽国祥一个人痴头呆脑地站在那里了。他感到了什么,他把今天的这个场景和他前几天的忧虑结合起来了,他真的感到有灭顶大祸要降临了。他立即采取了措施,他是个建筑场上的混客,早已有了一套一套的规避危险的方法,他现在只要随便抽出两套来就行了。他拿出了手机,拨了王副市长的电话,说了两句话后,就立即挂机了。他又拨了曹争鸣的电话,他还没有开口,曹争鸣的声音就传过来了。“你那房子也造得太差劲了吧!晚上你到我这里来一次。”对方把电话挂了。恽国祥心中发毛了,但他并不慌张,他想了一想后,心中说道:不管曹争鸣的态度是善还是恶,先借这机会让王仁方把那个祸根打发走。他又拨了刚才的那个电话,口气全变了,似乎他是市长了。“情况有变,立即让那人动身。”他说完这句话就立即挂了机,没有让对方问个为什么,以造成对对方的一种心理压力。这下轮到王副市长呆了,痴了。一分钟接到两个电话,特别是第二个电话使他感到对方已遇到危机,且说话已不方便了。在瞬间,他也下决心了,他试着拨了王丽萍的电话,一拨就关了,他是在测试小王有没有出事。不久对方回话了,声音还蛮轻松愉快的,他放心了,但他不能大意,他知道一切问题往往都出在麻痹大意上。
王丽萍两天前就按恽国祥的意见离开了梦祥公司,以一张假的身份证,独住在郊外的一个宾馆中。这时王仁方的确有点佩服恽国祥了,此刻,他没有多想,立即以严肃的口吻对着手机说道:“照昨晚议定的办,一刻也不能迟疑。”为了使这句话产生震撼效应,他也学恽国祥的样,说了一句话后就把手机挂了。不明就里的王仁方采取的第二个措施就是立即区车去市委,以请示问题为由面见曹争鸣,以祈求从他的态度来推测事态的发展。
在王副市长去找曹书记之前,就有两个女将到了曹争鸣那里。第一个到的是邱郁香,她是带着一肚子气来的,她把对恽国祥的怨气一股脑儿地发泄到了她的这个老情人身上。“我看啊!你们那几个人的“梦”是个假的,那个恽国祥,那个盛小华还会想到那个“梦”吗?他们眼中只有钱,你早晚得被这两个人拉下水的,到你下了水还不知道为哪桩呢……”
邱郁香这个女人一发起脾气来,思维就乱了,曹争鸣自然也知道她的这个脾气,她说的时候,你不要插嘴,也不要问什么,由她说去好了,她说完了,火熄了,风平浪静了,你再去和她说,才会谈出个所以然来,否则,没门。
她终于说完,坐到曹争鸣对面的沙发上了,他站起来,为她倒了一杯水,送到她的手上,这个女人嘴咧了一下,眼中又立即显出了那深含风情的光来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这脾气也好改改了!现在是你爸做‘头’,若换了另一个,你早被‘撸’了。你不信,两年后见分晓。”邱郁香献媚地一笑。“我爸天生生了我这个料,有什么办法可想。”这时曹争鸣从邱郁香的那一笑中,猛地发现她眼角的许多鱼尾纹了,他的心一惊,在心中说道:“眼一眨,我们都老了,老了。”他心中这样想的时候,自然会联想到她的婚姻,他的婚姻,他们俩那说不清,理还乱的感情,他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意中人的这口气,使她的心也一惊。“怎么,最近那个泼妇又来找你吵了?为的什么?”“还不是为白若冰嘛!白若冰在美国时为你,她回来了,又为她了,这日子——”曹争鸣心中的痛苦被她拨动了。这个在工作中猛打猛冲的伟岸男人,不知为什么在女人问题上这么窝囊。“照我说啊!干脆离了。我总感到你这辈子太可怜了。爱你的人这么多,可你却把她们一个个地都推了。”“你不也可怜吗?做了一个——”曹争鸣的话未说完,门未敲就被推开了。“呃哟,两人在说什么悄悄话啊!我来的不是时候啊!”进来的是白若冰,是那个一脸白净,性格如冰,思想细致的白若冰。“说你啊!不仅说你,也说我,说我们这两个爱曹争鸣爱得吃醋的女人。”“真是说这个嘛!为什么又牵出那陈年老账来。”“还不是因他家那个泼妇,又因你和他大吵了一场。”白若冰的头低下去了,进门时的好情绪一下跌到了冰点。她自己不请自坐,坐在了邱郁香坐的那张沙发上后静静地想了一刻后,抬起头认真而严肃地说道:“一个人的生命也只这么几年,我看争鸣和你邱郁香两人都应该跳出来了,何必一个做活寡,一个做孤男呢!”白若冰的认真使邱郁香也认真地对待了,这一认真使她感到了振奋,她为了试探一下白若冰这话的真假,“扑”的一笑,说了句是真又是假的话。“我们是小姐妹,我那样做了,怎么对得起你,你不会吃醋吧!”坐在邱郁香身旁的白若冰,也用一句似真似假的话回应了她过去的情敌。“我不是地主的女儿嘛,哪有资格——”白若冰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心中的忧伤就涌上来了。邱郁香听了一半,心中的愧意又显出来了。“若冰,我对不起你!”说完,一转身把白若冰拥在怀里了。这时,曹争鸣心中涌出了一种奇想,若像过去那样,一个男人能寻两个老婆那该多好啊!当这个念头刚一显出,他就骂了自己一句,而且还从嘴中吐了出来。“卑鄙,无聊!”他的这句话使这两个女人一惊,立即放开了相互拥抱的手,抬起头,用惊讶的眼光看着曹争鸣。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三个人都感到了尴尬。自然是主人先走出这种情绪,咳了一声嗽后,用威严的声音说出了“请进”两字。一个人进门了,是副市长王仁方。六曹争鸣约谈了恽国祥,把拆迁户对安置房的意见如实地告诉了他。在他答应了去彻查并立即采取救护措施后,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国祥啊!你是商人,你要赚钱是应该的,但要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你心中要牢记那个“梦”,牢记我们在中山陵前的誓言。你还记得那誓言吗?”
“怎不记得。”恽国祥找到下台阶的路子了,立即朗声读了出来。
我这一辈子献身农村,决心把农村建得和城市一样,决心让农民过上城里人的日子。
他重复了誓言后,带着深情,看着曹争鸣,继续说了下去。“大哥,你不要总以为‘无商不奸’,这话不错,我是‘奸’商,但为了那个“梦”,我愿‘奸’吗!我能‘奸’吗!我下边的那些分公司出了这些差错,我心中痛啊……”恽国祥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了。曹争鸣感动了。“国祥啊!别难过,哪有不犯错误的人啊!况且这又不是你做的,回去好好地查一查,写一个情况来,我也好有个交代。我们千万不能再去苦那许多失地的农民啊!他们为了我们这个城市‘梦’,作出的牺牲太多了啊!”“大哥,我一定记往你的话。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时候只管招呼好了。”
“这一阶段我太忙了,很久不和大家聚一聚了,我想安排一个活动,让我们这几个‘做梦’的在一起重温一下那个‘梦’。”“大哥,这事就让我安排吧!这是我们兄弟间的活动,你安排要遭人非议的。”“你说得对。这次我是想到我的老家去转一转,中饭由我爸安排,晚饭由智敏的爸安排,你提供一辆中巴,这样做就纯粹是朋友间的活动了。”“明天是星期天,我们就定在明天,我已让智敏先回去安排了。”“好,现在我就去小镇,帮智敏料理料理,明天一早,我到指挥部来接大家。”这时的恽国祥已一身轻松了,他原来以为出了什么大问题,原来竟是个安置房掉灰的问题。但他通过这件事却达到了一个目的,把王副市长的那个祸根赶走了,他还得再编一点情况再去吓吓那个心虚的王仁方,一是不让他再把那个祸根弄回来,二使他今后老老实实地为他服务。
当他站起来要走的时候,曹争鸣又拦住了他,说还有话说,他的心又一惊。这人啊!真的不好做亏心事,做了亏心事,走路,吃饭,说话,睡觉都不定心啊!他又坐下来了。曹争鸣却站了起来,转过他那大办公桌走到他坐的沙发面前来了。他想立即站起来,但曹争鸣那两只有劲的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坐着。他开口了,既带着感情,又含着强硬。既像和亲人在谈话,又像下命令似的。“国祥,我们是兄弟,我们是志同道合者,是为了那个‘梦’能献出一切的人。我现在以兄弟的身份请求你,以领导的身份建议你,把你设在香港的总部移到我们的开发区来,安排三五千失地的农民,使我们开发区的GDP增加几十个亿,我给你的报酬是工业园区和旅游景区内所有建筑全部让你造,让你合理合法地赚一笔大钱。”
曹争鸣说到这里后停了一下,口气突然变了,变成一个商人了,这是他的这个三弟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口气。“怎么样?我们这笔交易做得成做不成?这是一笔双赢的交易啊!你赚的是实的,而我有虚的,也有实的,虚的是GDP,实的是那三五千农民工的就业。”当恽国祥还没有适应这个大哥的这个变化时,他又变了,竟回到四十年前,他俩在西山上争着做皇帝时的那样了。“怎么?同意不同意。同意了我们来勾个手指头吧!”说罢,他还真的把那只大手伸了出来,让那个小拇指翘在那里。这次恽国祥很快就适应了,他没有犹豫,立即站了起来,也伸出了那小拇指。两人的小拇指勾在一起了。这么一件大事,这两个农民的后代,竟依农民几千年的习惯,以这种童真式的方式作出了决定。这一切也许只能在我们这块黄土地上才能产生的罢。两人毕竟是社会人了,他们又来西方式的了。勾了手指后,两个大男人紧紧地拥抱了。
第二天,一辆中巴车从市区直驶小镇的古巷村,但汽车没有进村,而是驶向栖风山,转入山区,停在了山坳中一块较平整的坟区内。
一个个下车了,但一个个都心中无底,都不知道这个总指挥把他们这许多人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们都知道这里是萧氏皇帝的墓地,在那个动乱的南北朝时期,一个个短命的齐梁帝王,下葬时也许都过于草率,留下的地面建筑很少很少,但就是这仅有几块石碑和几个天碌的地方,却是他们小时候常来玩耍,打泥仗,抢着做皇帝的地方。
这坟地中有一个最大的土墩,他们抢做皇帝的争夺目标就是这土墩,谁第一个爬上那个二丈有余的很尖很陡的土墩,谁就可以做皇帝,但他们这许多新中国成立后出身的孩子,已有了一点民主意识了,当这个人靠“武力”抢到了王位后,还必须要发表一个施政演说,若那个演说能得到一半以上的人赞同,这个皇帝才合法。若他的纲领被推翻了,还需再进行第二轮的战争,直至这个王位合法为止。皇帝合法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选皇后,所以他们每次总得拉几个女生去,若这次只有一个女生参加,这女生是自然的皇后。若有两个以上的女生呢?就要由皇帝出一个什么题目,让两人或更多的人来回答,谁答对了谁就成了皇后。这个游戏是他们每个星期必搞的一个活动。这几个人是这个活动的发起者,若那天有其他的人来活动,见到他们来后就应退出或参加他们的活动,以尊重他们的首创权。这个游戏的发明人是曹争鸣,他也是第一个争得皇帝席位的人,他选中的皇后是白若冰,这就使他们俩从小就有了个“小两口”的称呼。
大家随曹争鸣一起走到这个如今已芳草萋萋,非常平坦的坟堆旁来了。
曹争鸣说话了。
“大家还记得我第一次登上王位时,是发表的什么施政纲领啊!”三四十年前做了几十场的那个游戏,谁还分得清第一次、第二次呢!大家愣了。
再加还有两个从未参加过,一点也不懂这个游戏的人在场呢!那是恽民权兄弟俩,因他们不出生在小镇,不可能在少年时来做这个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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