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梦”的味道怎么变涩了(5)
白若冰开始行动了,她花了一个晚上的时候去说服丈夫,但姜智敏坚决地拒绝了,他是以这样的理由来拒绝的。“我是个正直的人,我不喜欢用阴谋诡计去陷害别人。这是我最基本的道德。”“你知道,你不愿这样做,在本质上是保护了坏人啊!”“也许在你、我的认识上,盛小华是个坏人,但那仅是你我的看法,这个坏人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坏人。是不是坏人最终由司法来裁定。你这个学法律的人怎么连这个最基本的法律知识都忘了。”这点法律的ABC,白若冰自然懂得,但目前的现实是若找不到丁国正的老婆,这个官司就难以打赢啊!这是她在无法可想时才想出来的一个法子啊!她只能向她的丈夫摊牌了。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样让丁国正承受在牢中的被折磨,被敲诈,老婆被别人抢走,房子被别人卖掉的种种冤屈,让那个受了双方钱财的牢卒永远作威作福,让盛小华这样用阴谋打压了别人,还抢去了别人妻子的人逍遥法外,你就忍心吗?”
“这些我自然也不忍心,我也是个有正义感的人,但我们不能用卑鄙的手段去取证,若这样做,我们就是用不义去对付不义,我们自己也滑到了不义的泥坑中去了!”面对丈夫的这些话,妻子自然无话对答。丈夫看到妻子那痛苦无助的样子后,感到自己有点太过分了,他站起来,两手搭在妻子的肩上,亲切地说道:“我的大律师,不要操之过急,办法总归是能想到的,我们大家动动脑筋吧!”在当代黑吃黑的社会现状中,这两个循规蹈矩的人又能有什么办法想到呢!第二天,白若冰把她的这个困惑讲给曹争鸣听了。想让曹争鸣想想办法,曹争鸣久久地没有开口,他撑着头思考了一番后,说出了白若冰意想不到的话。“你真的想把盛小华送进牢房吗?”“怎么,你懊恼了,不支持我了?”“不是懊恼,而是不忍心啊!势必我们是共同做这个‘梦’的兄弟啊!现在梦未做成,正困难重重之时,我怎能斩杀这员大将呢?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曹争鸣说到这里,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如死了考妣一样了。他停了一下后,以沉重的口气继续说了下去,“自你那天作了这个决定后我已几夜睡不着了,我想是不是这样,让我把那个盛小华叫来狠狠地骂他一顿,首先让他把人家的老婆还给人家,再让他赔一笔数目很大的钱给丁国正。至于那个受贿打人,徇私枉法的‘公安’,一定要严处。这样不也同样伸张了正义了吗?若冰,我恳求你听我一次话,饶了那个盛小华吧!我们别太残忍了,留一条路给他吧!”这个市委书记的话越说越低了,白若冰只能根据他嘴唇的张合和话语的逻辑规律来推断他的语言了,她深感这个大哥的一片善心了。
白若冰猛地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残忍了啊?为什么就一定要把那个兄弟送进牢房呢?盛小华难道真的是十恶不赦,不捕不足以平民愤吗?他抢占别人妻子的事实是不是一定成立?难道就不可能是那个女人见异思迁呢?他向监守人员送钱,让他们折磨丁国正,直接侵害起诉人的关键人物不是他而是那个监守人员啊!他仅是犯了行贿罪,现在的行贿罪一般是不判的,再加他是他们的兄弟啊!白若冰这样反复一想后,她感到自己真是有点太残忍了。
她不再说什么了。曹争鸣以为她接受了他的意见了,他的眉宇舒展开来了,他摸出了手机,对白若冰说道:“我这就把他叫来,让你我对他进行一次深刻的教育,你看怎样。”白若冰还是不开口。“那我叫啦!”曹争鸣开始按号码了。白若冰一下子站了起来,两手按住曹争鸣的手,急急地说了一句话。“给我一点时间想想。”两人的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了。八王仁方副市长这一阶段可能算是个最忙的人了,三年前自曹争鸣把工作的重点转入招商引资,发展生态农业后,又因市长病重住院,新城建设的任务就落到他一人身上去了。他经过了上次的那场虚惊后,也接受教训了,防微杜渐成为他的一个主思维了,做事也更注意策略了,他总是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他全面掌管基建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基建队伍,把那众多的建筑公司都清除掉,新城的所有工程统统承包给恽国祥的“杜陵建筑集团”,这样一来。不仅使恽董成了个红人,他也只和恽国祥一人发生关系了,这就把保险系数一下子提高了几十个百分点,似乎逼近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他是这样想的,恽国祥是个拥有几十亿家产的人。他为了保护他自己的身价,他的嘴也就自然是千斤重。只要他的嘴有千金重,他收再多的钱财也没有人知道。这真是个聪明绝顶的办法啊!
恽国祥是何许人也!他从王副市长清理建筑市场的第一时刻起,他就猜到他的心思了,他自然欢迎这样做,通过他把工程转包出去,或让其他公司附在他的集团下,他都可以不花一分力获得一大笔钱的,他只要把这些钱中的很小一部分送给王副市长就够足了,他自然乐见其成了。
这四年中,恽国祥着着实实地赚了一大笔钱了,他也毫不吝啬地大笔大笔地往外送,其中送得最多的自然是王副市长了,他花在王副市长那个小情人王丽萍身上的钱就几十万了。可知他这几年用在王副市长身上的钱有多少了。但他感到值,因为王副市长让他赚的钱是他送出去的千万倍,这样的事他怎不乐意做呢!
恽国祥也是个有良心的人,他总感到他愧对他的大哥曹争鸣。他清楚地知道,王副市长这样待他好,对他如此的照顾,完全是看在曹书记分上啊!他现在赚了这么许多了,他的那个大哥还在那里每个月拿三千多一点的工资,他这三千多要养家糊口,还要为他爸治病啊!他多想送一大笔给他啊!他认为这绝对不是行贿,而是一番兄弟情,他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反复思考后,两年前的一天,他和他的大哥摊牌了,他的言语非常诚恳,还使曹争鸣真正的感动了,曹争鸣紧紧地拉住他的手,也把他心中的真话说了出来。
“国祥,你说得对啊!我的经济的确是非常拮据,可以说是一个月接不上一个月,若是爸住院,那就更苦了。你我是兄弟,你赚了钱分一点给我用用,也完全应该。但我在这个位置上,你又在那个位置上,这就使我一分钱也不能用你的了!我理解你,你有这片心我也感到高兴。但今后希你不要再提这个问题了。”曹争鸣这番真心话,使恽国祥的心酸了,热泪差一点要滚下来了。
曹争鸣为了使他的这个好兄弟从这悲情中走出来,故意地笑了一下,把另一个事实告诉了他,使他的心中得到了一点安慰。
“这几年,我在经济上的困难都是靠郁香和若冰两人资助的,有他们俩,我的账上已没有亏空了,你放心好了。”恽国祥了解了这个事实后,他心中更难过了,于是他又去找了白若冰,说要通过她帮助曹大哥解决一些经济问题。
白若冰知道了恽国祥的这片诚心后也很感动,但她坚决回绝了。她说的话又是另一番对钱财的理解了。
“争鸣并不十分缺钱,是能生活下去的,只是紧了一点而已,一个人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我劝你钱多了做一点慈善事业,其他脑筋就不要动了。”白若冰说到这里时,胸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还产生了一种厌恶感,她知道她即将要有许多不友善的话喷出来了,但她又不愿意在此刻伤害这个兄弟,在她的嘴刚动了动,话要出来的时候,她急忙用咽口水的方法把这些话咽了下去。这个方法居然很有效,真的把她要说的话压了下去,但心中却很是压抑,她想了想后,对方既是朋友,就应对他提个醒,不要让他滑入邪道上去,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后,又接着说了下去。
“国祥,我们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都是知己知彼的了,有许多话我不得不说啊!曹争鸣那里已经压下了许多对你的控告了。他甚至把省纪委转来的有关材料也压了下来。他既是为了我们心中的那个‘梦’,也是为你好啊!你要理解我们大哥的一番苦心啊!不能使他太难看了啊!”白若冰说的这些情况,恽国祥知道一些,但他不知道他的问题已引起了省纪委的注意,他有点急了。
“我自己知道自己,我的确有许多行为不检点,但干我们这一行的,对那许多方方面面的官员,你不用金钱去打倒他们,他们会为你服务吗?我虽手中有曹争鸣这个市委书记的牌,我也还得不断地行贿啊!这世道——”
恽国祥说到了伤心之处,不仅深深地叹了口气,面部还显出了万般无奈。
“就算你去行贿是不得已!但那房子的质量问题总不是‘官’的事了。你特别不能去‘糊弄’那些被拆迁的人家——”
白若冰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盛小华,想到了盛小华对丁国正的欺压,她猛生奇想,想让恽国祥去把盛小华的问题解决掉。
她经过几天的思考后,已基本上接受了曹争鸣的意见,但她不想让这个市委书记出面来解决这个问题,她存了一个细心,她认为这许多建筑商早晚总会有一天要出问题的,这个盛小华今后若出了问题,牵出了曹争鸣,就要影响他的政治生命,所以不能让曹争鸣出面解决,现在让恽国祥来解决是个最好的办法,这样虽法理不容,但多少也能解决丁国正的问题,给丁国正心理上一点安慰的。
“你们对那许多拆迁户太残忍了啊!特别是那个盛小华——”
“盛小华怎样?”恽国祥又急了,他怕他们克扣拆迁费的事让这个铁面无私的律师知道后,他就麻烦了。白若冰的个性早已告诉了他,她能容忍他们行贿,但绝不能容忍他们克扣、欺压人民。
白若冰知道她的话产生效果了。她实事求是的把盛小华行贿让监管人员毒打丁国正,还强占了丁国正老婆的事一一地说了。
恽国祥的心拎在心中了,这些事从表面看是盛小华的,但实质上是他指派的啊!至于那强占别人老婆的事,他就不知道了。他知道这个盛小华的本性,他完全能做出这种事来的,为此,他不知打了他多少板子,这个盛小华就是坚决不改,现在果然惹事了,他急了,他也愤怒了,他猛地用那大手往桌子上一拍,一竖就起,大声地说道:
“这个盛小华真是个禽兽,你看我来收拾他。”“你准备怎样解决这个问题呢?那个丁国正即将要提出诉讼了,一进入程序,这个盛小华就难逃法网了,和盛小华有关的那许多人也罪责难逃。”白若冰有目的地敲了恽国祥一下。
“我让盛小华去向人家赔礼道歉,赔偿一笔让人家满意的损失费,让他把人家的老婆还给人家——”
恽国祥说到这里,突然来了个转折。
“那个姓丁的是否知道他的老婆是被盛小华拐走的。”“他暂时还不知道,他只知道她把房子卖了后就出走了。”“那就好办了,你千万别把这事告诉那个姓丁的啊!你不知道男人的心——”他又转折了,“不说了,我叫盛小华立即让那个女人回来,让他再送一套高档一点的商品房给他,再补他二十万,这样都可以了吧!”“恽董还是有良知的。”“那就拜托你去沟通了,若那钱还少了一点的话,你做主,哪怕一百万我也让这个盛小华认了。”白若冰点了一下头,她总算把这件事解决了,但她心中痛啊!悲哀也随之从心底涌了上来,中国的事何时才能纳入法制轨道呢!她想到了这两年法院的判案,不少民事案件都不是通过法律判决,而是用调解的方式来解决,据说占的比率已过半了。这种方法也许会减少社会成本,但长期下去,法律的尊严会受影响的,当一个国家法律的尊严保不住的时候,这个国家能有真正的法治吗?
她没有和恽国祥继续谈下去的兴趣了,但恽国祥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他心中急啊!他知道现在的案件都是连环案,只要有一处一破,就要全军覆没。现在盛小华捅的这个漏子,已被白若冰抓住了,这个白小姐可不是个好点的灯啊!总算这次她还看在兄妹分上,给了他这个面子,他怎能不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他还在不断地说着,白若冰似乎一句也没有听到,直到他把一张银行卡放在她面前时,她才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你去周旋不要用钱吗?这是我代小华付给你的调解费。”“你也把我当‘财迷’了吗?你快收起来吧!我不需要这些。”白若冰把卡推到了恽国祥的面前,又说了一句很重的话,“我告诉你,我只帮你一次忙,下次再有类似的事发生,我将要和你对簿公堂了,到那时可不能怪我啊!”恽国祥“呵、呵、呵”地笑了,笑得很尴尬。九在白若冰的努力下,丁国正获得了高达三十二万的赔偿,还获得了一套四居室的住宅,妻子曹亚芬也回到了他的身边,那个贪赃枉法,犯收贿罪和侵害罪的金城监狱监管人员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从表面看,事情的结果很满意,白若冰应该高兴,但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再加这一阶段,姜智敏又出了国,她没有了谈话的对象,为了抒发心中这许多感叹,她又来约曹争鸣到丁国正开的大排档中吃夜宵了。
丁国正的大排档已扩大成三楼三底的小饭店了,他为他的饭店提了个新名字叫“好人饭店”。曹争鸣一坐下来后,就把丁国正叫来问了。“丁老板,你怎么想到把饭店叫这个名字的啊!”看来曹争鸣的情绪很好,从他把过去叫的“老丁”改为调侃味的“丁老板”,就可看出他心情的愉快了。“那是为了纪念好人呗!”“纪念好人?”“纪念你们呗!”“老丁,你是咒我们早一点死啊!只有人死了才用‘纪念’两个字的啊!”“啊?”丁国正吃了一惊,手中拿的一个空盆子,“咣”地一下落地了。他呆了一刻后,没有说一句话,就向后边的小院子里跑去,不一刻把一个竹梯搬了下来,还喊来了他的老婆。“你做什么?”曹争鸣感到了变故,急急地问道。“我去把那个该死的店牌砸了!”白若冰笑了,哈哈哈地大笑了。“老丁啊!你提的店名是没有问题的,主要是你刚才说的那‘纪念’两字啊!快别去,快别去——”
白若冰的话,忽然打住了,心中涌出了一股辛酸。像老丁这些最底层,最普通的老百姓心地是多善良啊!他们懂得爱,也懂得恨,他们更用耿直的方法来无遮拦的表达自己的爱和自己的恨,这是多可贵的一种品质啊!可是这许多人在当今的这个社会中却总是被人欺侮,没有自己的尊严——她一想到“尊严”两字,她的心酸了,她这次虽为他又争得了一笔财产,使他们夫妻又团聚了,但他至今还不知道他的妻子对他的背叛啊!他们编的“台词”,是妻子因生活被迫,自己生病,才不得不卖掉房子去治病的啊!她和侵害丁国正的那批人共同编造了这个谎言来欺骗了这个老实而耿直的人,她感到她自己也卑鄙到极点了,她这个卑鄙到极点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来想“尊严”这个崇高、严肃的词汇呢!丁国正早已没有了“尊严”,她做了这件事,不仅使丁国正再次失去“尊严”,而她本人也没有了“尊严”。曹争鸣呢?从劝她放弃对盛小华控告的那一天开始,也就没有“尊严”了,因为“尊严”是以法律为基础的,放弃了法律的人哪来的“尊严”。
白若冰想到这里,无地自容了,若是此刻,地上有个洞的话,她会立即钻进去的,她不仅不敢再和丁国正谈话,甚至连看一眼丁国正的勇气也没有了。
白若冰拉住曹争鸣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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