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好友携手再“追梦”(1)
好友携手再“追梦”二十五年后,新一轮改革与建设的高潮来临了,小镇中学的这五个好友再加上邱郁香,还有省城的恽氏两兄弟又重叙一堂了,他们感到实施他们那个“梦”的时机已成熟了,他们可以展翅高飞了,但一进入实际工作,各种理念的碰撞就凸显出来了。
一二十五年眼一霎就过去了,在已当上了市长的曹争鸣的安排下,小镇中学的这五个好友,加上一个邱郁香,还有恽家在省城的两兄弟,共八人相聚了。这次相聚的目的不是为了叙情,而是来参加“新城建设开发研讨会”的。这是一个高规格的研讨会,既是市长又是主持人的曹争鸣,日程表自然安排得满满的了,在这个研讨会上来了不少被他邀请的领导、学者、专家,这些人有的要请示,有的要请教,有的要征求意见,有的要协调关系,就是最一般的人也得去拜访一下,他的工作是够忙的了,但他还是关照了接待人员,他的这几个好友一到,就要立即通知他,他要来看望他们。
这几个人中第一批到达的是从美国洛杉矶飞来的姜智敏和白若冰。
姜智敏燕大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被公派到美国耶鲁大学去深造,一去就是二十年。姜智敏获得经济学博士学位后,以一个经济师的身份受聘于某研究机构为白宫的幕僚献计献策。白若冰虽也成绩优秀,却因“历史背景”原因,使她未能获得公派出国深造的机会,被分配到一个省级法院做文案工作。三年的文案工作,她发现司法界法理混乱,冤假错案众多,使她对依法治国感到迷惑。为了走出这些迷惑,她开始接触西方的法学专着。这一接触她感到自己理论的不足,便自费报考美国哈佛大学,获得奖学金后,也外出深造了,这一去就是十多年。现在白若冰博士已在美国的法学界很有名气,是一个出色的律师,成立了“阳光法律事务所”,服务于美国律师界。
在美国的这些年中,姜智敏、白若冰经常见面,常谈到他们年轻时的那个“梦”,但随着知识结构的变化和对国内形势的深刻理解,他们对他们的那个“梦”有了全新的注释。“还有待整体环境的改变。”在谈到这个“梦”何时实施时,白若冰如是说。“说穿了,首先要的是执政理念的改变。”在说到这个“梦”的实施前提时,姜智敏更是一针见血。
紧接着两人还会就目前境内出现的各种情况进行认真的分析:国内的改革到了何种程度了?经济增长的速度怎么样?质量又如何?人民的幸福度高不高……再根据这些情况推测一下他们何时才能回国来实施他们的抱负。这就是他们每次相聚时必须要议论的内容。
五天前的一次相聚,他们又专门讨论了这个“梦”。因为他们收到了曹争鸣寄来的“研讨会”邀请函和市府草拟的一份“新城开发计划”,更因这新城就建在他们的家乡小镇,因而他们立即相约着来决策了。“条件已初步具备了。”自然是姜智敏先说。
“你说的这些条件指的是什么?”白若冰以律师的严谨口吻来审视姜智敏的这个结论。
“首先是曹争鸣当了市长。”“这也算个原因?”
“因为那里仍是个‘长官意志’的地方,这非常重要。”“凭这一点就说明条件还没有成熟。”白若冰否定了姜智敏的意见,但想了一下后,又改变了态度,“好,就勉强算一条吧!还有呢?”
“那就是境内的各级领导、各界人士都有求‘变’的心态,这就有了基础。”姜智敏说到这里,看到白若冰那精致的,白皙的脸上的那双大眼睛在忽闪忽闪的,知道她还是不认可他说的理由。他想了一想后,又说了一条,“最主要的是境内启动的经济改革,取得了很大的成就,经济已上去了,有了物质基础了。目前的政治改革虽在提法上还很不尽如人意,但改革总算已启动了,特别是因经济改革取得的成就,使他们再也不能走回头路了。”姜智敏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看了看白若冰的脸色,当他看到白若冰那专注的眼神后,他又往深处说了,“我是学经济的,我知道,当经济一走上市场化的道路后,想回头都回不来了,这就逼着他们不得不进行政治改革。所以我坚信这政治改革早晚总得启动的。若能这样的话,那就能保证我们那个‘梦’的实现了。”“这还有点算个道理。”白若冰总算点了一下头,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从我们法学的角度来看,在一个没有法治的国度是任何事业都办不成的,只有在‘法’的保护下,在各种人的利益得到保证的前提下,我们的那个‘梦’才能实现。现在国内的政治生态离那一步还远着呢!”“这也是我的看法,但在我们过去分析城乡差别大的理由时,还没有看到这个最根本的理由呢!”“你是怎样打算的?”女律师又把话题扯到实际中来了。
“我不仅接受争鸣的邀请,回去参加研讨会,还准备参加到他们的工作班子中去。这不仅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梦,也是尽一个中国人,一个小镇人,一个农民后代的责任——”他说到这里忽然来了一个转折,“不过,这里的工作我不准备辞去。”他又停了一下,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后,才接着说道:“我总得为自己留个退路啊!”“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是的,这是我的真心话。”“这就说明你不仅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那无数的风险!你是左左右右、前前后后都细想过了,真是个精细的经济学家!”姜智敏两眼怔怔地看着白若冰,他似乎不是在想问题,而是在端详白若冰,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还是照原来的意思说的。他说:“我的这个行动方案是积过去无数的教训而设计的啊!”此刻的姜智敏不仅是在想问题,还在想他对面的这个人,更在想这个人此刻在想什么?面对目前的情况,她是怎样想的,她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仔细地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到她的心,但此刻她的脸上除了带着一脸冷峻和严肃外,其他的一切都看不到,他只得从她的过去来推导她的现在了,于是她过去的一切,包括她来美国后的几个场景浮在他眼前了。
——第一个镜头:
初中毕业后,她因成分问题未能进高中读书,而把自己整整地封闭了十年,直到她追求的“没有阶级”的那一天实现后,她才解除对自己的封闭。这十年中,他出于一种同学情和同情心,多次到她家门口去想见她一面都未能如愿,他写了十余封信也都石沉大海。这就是这个白若冰,一个人如其名又冷又硬的白若冰。
——第二个镜头:
他爸爸被摘帽了,她的履历表上不再填“地主”而填“农民”时,她出钱,在他家中请他们这几个人吃了一顿饭,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个够,又疯疯痴痴地笑了一个够,最后这个很少吃酒的姑娘,端起了一杯白酒,敬了大家,为她这十年对大家的无礼而道歉。这就是这个白若冰,这个和她名字的含意相反的,热情奔放,个性坦率的白若冰。
——第三个镜头:
在燕大的校园内,她主动约他谈心,向他提出了一个他难以回答的问题:曹争鸣到底是爱她,还是爱邱郁香。他不能回答,也不想回答。她忽然狂暴了,大着嗓子责怪他,说他们把曹争鸣和邱郁香的不少事都瞒着她。从她那口气中可看出,她早已知道邱郁香父亲对曹争鸣提拔的内幕了。她咆哮了一阵后,伏在他的肩上哭了,哭得非常的伤心。这就是这个白若冰,这个和她的名字无关的,充满激情,追求真爱,容不得有一点背叛行为的白若冰。
——第四个镜头:
在美国,他们共游了东海岸的自由女神广场,她默默地站在那塑像前整整的有十五分钟,他看到她眼中有泪花了,后来竟簌簌簌地流下来了。他站在她身旁,他想去劝阻她,但他又知道,此刻不能去劝阻她。后来她终于转过头来了,认真的,严肃的,低低地说了一句话,“我今后也许要为护法而牺牲。”她那凄苦的声音久久地飘在大西洋的海浪声中,但那低沉的声音又似乎超过了海浪声,久久地回旋在他的耳中,响在矗立着自由女神的这块土地上。这就是这个白若冰,以北冰洋的冰那样坚强去追求法治精神,并准备随时随地为“护法”而牺牲的白若冰。
……是的,这就是白若冰,此刻坐在他面前的这个白若冰不是把她的这许多性格都凝刻在她的面部了吗!一脸的严肃和认真,紧皱的双眉,沉思的眼神,挺拔的鼻梁,弧度合适,显出人性美的嘴唇……这一切告诉他,他面前的这个女性在果断的性格、坚硬的外壳下,是有一颗圣女般的心的。他相信她也会选择回乡去实施她的“梦”的,因她不是属于她个人的,而是属于家乡的,属于她的那个“梦”的。
“怎么不开口啊!看了我四十年了,难道还没有看够啊!”白若冰那带着柔情的声音,使他从过去的“白若冰”回到现实的白若冰身上来了。“我怎能不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想呢!我想的结论是三句话,时机虽到、不尽完美、必须努力。”“不愧是经济学博士。好,我听你的。”白若冰以轻松的语调做出了决定。于是他们回国了,来到了杜陵市市政府招待所——兰陵宾馆。
他们的行李还没有放妥,曹争鸣就风风火火地闯到了姜智敏的房间中,一把把姜智敏抱得连气也透不出来了,在接连转了几转后,才想起了另一个人。“若冰呢?住808吧!走,去看她!”他见到白若冰时,似乎忘记了她是个女的,也像拥抱姜智敏那样,把她紧紧地拥在怀中。激动了一阵后,他不让他们宽衣休息,而是一只手拉一个,把他们塞进电梯,又塞进汽车,又塞进电梯,进入了一个偌大的大厅中,停在了一个沙盘旁。屋内所有的灯都被打开了,几束光从不同的角度聚焦在那沙盘中央。曹争鸣骄傲地向客人宣布了他的杰作:“这就是新城的规划模型,我们的梦就要从这个模型开始。”二这个市长一口气讲了半个小时,才把他的“梦”讲完。其间,他的手机响了多次,他都没有接,几个工作人员先后进来了多次,他也没有理会,直到他讲完后,才打开电话,找到了那几个随从,迅速地把几件急事处理了一下后,才把他的这两个密友送往宾馆。坐在汽车上,他迫不及待地问道:“这计划,怎样?”“有气魄,是个大手笔。”姜智敏回答。“回国来吧!携手开发吧!”“我不是回来了!”还是姜智敏回答。“真的!”曹争鸣猛地把车刹车了,把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姜智敏抱住了。“法盲。”坐在后排的白若冰笑骂了一句。曹争鸣一惊。“你说我法盲?”但很快理解了还自嘲道:“真是个大法盲啊!若后面追上一部车,我们三人就报销了。”说完放声大笑了。到宾馆后,白若冰把曹争鸣邀到她的房间中去谈话了。两人一进房门,白若冰一句酸溜溜的话就抛了出来。“过得还惬意吧!怎么一下子就当上了市长,本事不小啊!”“运气好嘛!”曹争鸣还沉浸在刚才的激动中,一时也没有闻出白若冰话中的异味。“结婚了吧?”白若冰带着试探,小心翼翼地向她的目的逼近了。“结了!”回答得很机械。“邱郁香还好吗?”白若冰的语气中有了一丝无奈。“还好,在省府发改委工作。”“你们有孩子了吗?”白若冰的口气已处于平淡了。“你说什么?”曹争鸣惊觉了,似乎感到了什么,“你搞错了,我是和一个乡村女子结婚的,她是我们小学时的同学,叫白慧敏,易巷村人。”“你没有和邱郁香结婚?她不是追你追得挺紧的吗?是她甩了你的吧!”白若冰的语气中已有同情的味道了。“不、不、不。是我拒绝她的。这话很长,让我坐下慢慢说吧!”白若冰感到失理,坦率一笑后为曹争鸣倒了一杯水。邀请曹争鸣坐下来了。“邱郁香虽是省委书记的女儿,但一点架子都没有,她帮了我不少忙,我提拔得这么快是和她有一定关系的。是她把我引荐到她爸那里去的,是她爸从我的一篇差一点要开除党籍的发言稿中看出我的理想。哪知这也是他的理想,因这个‘理想’,我和这个当时的宣传部部长,后来的省委书记成忘年交了,我的位置也从大队书记一级一级地升上来了。你是知道的,我爸因车祸失去了一条腿,我妈又过世了,家中就我和我爸两人,我又在外工作,没日没夜的,爸总得要有个人照应啊!我想来想去,为了我爸,我只能寻一个农村妇女了。”“你和她有共同语言吗?”“农村的夫妻还谈什么共同语言,凑合着过吧!”曹争鸣言语中已有了丝丝哀情。他凄凉一笑后,又平复了心情,“我不也是个农民嘛!哪能和你们这些知识分子比呢!”白若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想起了生活中的种种无奈。若她做了他的妻子,能担负起那繁重的家务吗?她摇摇头,有点无所适从了。这件事似乎使她明白了一个真理,生活就是生活,婚姻也绝对不是爱情。
突然,白若冰又把话题拉到她关心的问题上去了。“你为什么没有和邱郁香结婚呢?”“我为什么要和邱郁香结婚?”曹争鸣反问。“因为她帮你,她追你,你接受她的安排!你也一定爱她,所以你应该和她结婚,除非她抛弃了你。”“若冰,我绝对想不到你会这样看问题,说这样的话!”曹争鸣沉吟片刻后略带痛苦的说道:“正如一个哲学家说过的那样,理解别人是困难的,让别人理解自己更困难。看来你一点也不理解我啊!”他的语气中充满无限委屈,“我内心中一直爱的是你啊!我也是等到你飞到美国后,知道婚姻已无望时才结婚的啊!”白若冰的心往下一沉,两眼的泪水涌出来了,猛地站了起来,又想象三十五年前那样再去拥抱他一次,但她很快地克制住了自己,又默默地坐了下去。
“我结婚时没有告诉邱郁香,她知道后,赶到我的办公室里,狠狠地骂了我一顿,等她骂够了,骂累了,我才把我找白慧敏的原因说了。她没有话说了,很久很久后,她才说了一句话,‘这也许是命吧!’这个女人自此后还是把我当做一个知心的朋友,还经常帮我从她爸那里要资金、要项目,这次这个新城的两个项目都是她到上边跑来的,她这次也要来参加这个研讨会呢!”男人总是爽气的,当他把他心中的一切吐露后,这一切也就过去了。但女人却不能,白若冰还久久地沉浸在这纠缠了三十多年的情与爱中。
然而当曹争鸣知道白若冰到今天还没有结婚,甚至还没有和别的男人谈过恋爱时,他又惘然了。他感到太对不起她了,但现实提醒他,在这柔和的暖红色光线下,他必须立即走出感情的桎梏,否则,他要控制不住自己,使自己犯错误的。于是,曹争鸣又拾起了新城开发的话题。
“回来吧!让我们携手来实施我们的梦吧!你知道吗,你爸已受聘出任新城建设指挥部的文化顾问了。”“你请他干什么?是为了我吗?”“你又想错了。我们这个新城是一个多功能的新城,其中的一个主要功能就是要把它建成世界级的历史文化旅游景区,我们打的文化牌就是‘齐梁文化’。这建议是你爸提的,我们自然要请他当顾问了。明天,他也来参加这次研讨会呢!”曹争鸣话锋一转,“你爸知道你这次也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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