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梧州,一代枭雄的人生终点(5)
“是啊是啊,这些天,我也是太忙了一些。”王亚樵忽然感到这次余婉君不远千里的来到梧州找他,可是他对她却不冷不热,甚至两人连在一起的机会也没有。王亚樵是个能理解对方的人,他忽然感到有些对不起这个可怜的女人。特别是她刚和余立奎结婚,就失去了新婚中的丈夫。王亚樵深怀歉意地说:“本来,我是想过去看你的,可是,唉唉,你也知道,我去你那里也有些不方便了!……”
“知道知道,我都知道。九哥,我知道你是有难处的!”余婉君没想到王亚樵直到这时还这样惦记着她,心疼着她,还没忘记与她卿卿我我的。她心里忽然有些软了,刹那间,她真想扑进他的怀里,把自己和陈亦川所做的一切都向他和盘托出,然后两人马上从这痛苦而可怕的陷阱里挣扎出来。但是,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现在早已不是从前的余婉君了,她和陈亦川已经无法分开,而且戴笠对她讲的那些暗含杀机的话,只要回想起来就感到形同炸雷。余婉君不敢继续往下想了,越想越感到后果的可怕。于是她又故作娇态地向王亚樵丢着媚眼,那是从前和他寻求鱼水之欢时最具挑动性的神情,而且每每都能动人心魄。同时颤颤地叫道:“九哥,到我那儿去一次吧!……”
“现在……就去你那儿?”王亚樵虽然早就想去东街14号临时寓所去看看旧情人,但是当余婉君真地向他发出邀请时候,王亚樵还是一怔。他似乎又看见了妻子亚英那双含着深深警惕的眼睛。
“是啊,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吗?”余婉君最担心的就是,王亚樵回到家里以后,王亚英如知道他将去她那里,必然会坚决地出面阻拦。那样一来,她和特务们拟定的所有计划都会间落空。于是她紧忙上前紧紧拉住他的手,亲昵地说:“九哥,你不是早就答应过,要替我去救余立奎吗?南京那边,我想很快去疏通一下。可是,我在那里的连一个相识的人也没有啊!”
“对对,我是答应给你写信的。”王亚樵恍然大悟般地拍了拍头,他忽然意识到现在正是他和余婉君单独约会的最好时机,于是断然说道:“好吧,我们走,现在就去你那里。”这时,他忽然发现郑抱真和蔡殿忠两人还跟在身后,而且两人身上都挂着张开大机头的驳壳枪。王亚樵对着郑、蔡两人挥挥手说:“两位都先回去吧,我去去就来的。”
不料郑抱真竟然站在那里不肯走,说:“九爷,咱们临来的时候,夫人可是有话给我们的,她说……”
“她说什么?”王亚樵见余婉君已紧紧牵住了他的手,决心已定地对郑抱真说,“莫非我现在连会会婉君的自由也没有了吗?再说,我王九光说话从来是算数的,我为什么连答应下的事也不能做呢?”
郑抱真发现王亚樵借助酒力,早已不计后果了,赶紧上前劝阻:“九爷,现在是什么时候呀?夫人的话也是好意,您要三思而行啊!”
“不要再多嘴了!”王亚樵走了几步,忽然收住了脚,他恼了,冲着始终不肯离去的郑抱真和蔡殿忠,吼道“我说了,谁都休想干涉我的自由。我去给她写封信就来嘛,有什么打紧?”他说完,将袖子一甩,拉着水蛇般的余婉君,向着街心走去。
这时,王亚樵才发现整条东大街的灯火已经点点簇簇地亮了,他和余婉君边走边说着悄悄话,不知不觉走进了一个幽深的小院,这就是他命令赵士发特意为余婉君租用的临时住处。他发现小院落里竟然一片幽黑,每家的房舍里都没有点燃灯火,就在他感到心疑之时,身边的余婉君已向西厢房一指说:“九哥,我就住在这里呀!”
“这院子好幽静呀!”王亚樵忽然有些心神紧张,但是他看见身边的婉君依然是千娇百媚,笑意盈盈的样子,便不再多想,大步地随她走了进去。
“呀,王先生来了!”王亚樵忽然发现那厢房的门廊下站着一个女人。在昏暗中王认出她原来就是那天随余婉君一起去李圩子的张妈。只见张妈的脸上挂着笑,殷勤地叫道:“王先生快请吧!”
此刻余婉君的心已经快要跳出胸膛,双脚也有些迈不动了,王亚樵见她脚步迟疑,问道:“婉君,你怎么不走呀?”
余婉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方寸已乱。她马上感到最危险的时刻已迫在眼前了,她如果临危现出反常,必然会连自己也搭进去的。想到只要挺过这凶残的夺命时刻就会有好日子过,这女人忽然鼓足了百倍的勇气,抢上一步,迅速打开了房门,里面竟然是一片漆黑。
“开灯呀,为什么不开灯呢?”在黑暗中,王亚樵忽然发现迎在门前的那个张妈,不知为什么已将房门从外边紧紧地关上了。他立刻感到黑暗中有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正向他逼来,余婉君听他叫喊,连忙说:“九哥,我来开灯!”
就在这灯光点燃的一刹那,王亚樵忽然发现迎面一条黑影蓦然跳了出来,他大叫“不好!”正欲去摸腰间的枪时,从他身后又飞蹿出几个手握闪亮光刀的黑衣人来。王亚樵情知已陷入绝境,但仍要最后一搏,但他的枪刚一到手,迎面那黑衣人手里的尖刀却已“噗”一声刺进了他的肚子!
“婉君,是我瞎了眼啊!”他惨叫了一声,这也是王亚樵临死前留下的最后遗言!
“不许他喊!”在幽暗的灯火中几个恶魔似的杀手一阵狂刺。王亚樵的身上顿时鲜血喷涌,重重地跌倒在地板上,很快停止了挣扎。一汪鲜血,立刻沿着他的身体蔓延开来。
“我怕,我好怕呀!”当这弥漫着呛人血腥的房间里所有的扑打声都消失后,余婉君颤栗地用双手紧捂着眼睛,她不敢去看瞪大眼睛躺在血泊里的王亚樵的尸体。她心里一阵阵刺痛,她感到是自己把一个有恩有情于她的男人,引入了绝境与死亡的深渊!
“出去,快让她出去!”王鲁翘这时摘下了蒙在脸上,已经溅满了血的黑色面罩,震怒地向手上沾满鲜血的陈亦川叫了一声。陈亦川不敢怠慢,急忙打开房门,把吓得面无人色的余婉君推了出去。女特务张梅立刻一把抓住余婉君,低声地喝骂:“哭喊什么,****!”
“别忙!”当十几个已完成行刺任务的特务,正在那里忙着洗去手上的血污,准备迅速离开现场的时候,王鲁翘喝叫一声,说:“别忘了,还有一道工序没做呢!”几个正在洗手的特务听了,又都把沾血的刀子拿起来,其中陈亦川的手不知为什么有些哆嗦了。
“把他的脸皮给我剥下来!带回去,好向戴老板请功!”王鲁翘一声令下,几个特务又扑了上来,几把雪亮的刀,猛地刺开王亚樵那张已经泛白的脸皮。眨眼之间,一张血淋淋的脸皮被剥了下来。特务们灭了灯,迅速离去。一道惨白的月光从窗外投进凶宅,照亮了一具已经没有了面皮的血肉模糊的尸体……
梧州城外,冷月寒星。
一艘预先准备下的小船,从幽幽的河道里悄悄划出。十几个特务簇拥着一个浑身颤抖的女人,在犬吠声中慌慌然向小船奔去。那女人就是余婉君。
她已经在刚才那场血腥的狂杀中吓得精神失常了。就在陈亦川准备扶着这衣裙上沾染了血滴的女人走上小船的一刹那,突然,“砰!”一声喑哑的枪声在余婉君身后响起!顿时,余婉君身子一软,就扑倒在河边的水草里不动了,吓得她身边的陈亦川为之一怔。他似乎想对向余婉君开了冷枪的王鲁翘提出抗议,可是王鲁翘却对陈亦川厉声说:“还不把这娘们的尸体投到河里去?你还愣着干什么,我这可是按戴老板给我的命令行事!”
陈亦川不敢吭声,忙将余婉君的尸体抱了起来,“咚”地一声扔进了幽深的河里。在迷离的月影下,那幽幽的河水泛起的层层涟漪,正向广阔的河面上扩散开去。不久,河里船影消失,留下的只是一片可怕的岑寂……
广西梧州的11月,晴朗的天空中忽然又飘来了几片乌黑的云朵。接下来飘起了霏霏细雨。在梧州城外一个名叫“倪庄”的地方,墓地里忽然竖起了一块新石碑,碑面上刻有:“安徽闻人王亚樵之墓”一行大字。石碑后则是一座新坟!
就在梧州城外各界人士追悼这位猝然死去的安徽闻人的时候,远在紫金山下南京城里的蒋介石,正坐在他黄埔路官邸宽大的办公室里,批阅一份由特务处上呈的《特情简报》。
蒋介石的目光最后落在一条黑体字印成的消息上:《关于暗刺王亚樵经过的报告》。在这篇旨在向蒋介石邀功的特务系统内部文件中,蒋介石用红色铅笔在这样一行字上加了重点:“据来自梧州的可靠情报称:王亚樵在临死前,曾密派两个安徽人张宪庭、余亚农潜往陕北‘匪区’,暗合毛共。据信,王亚樵准备投陕北‘****’的要求,已经获其批准。所幸我部特工行动迅速,抢在王等即将投共之前,即将这一危害政府的要犯行刺成功。此乃委员长决策英明所致……”
“好险啊!”蒋介石情不自禁地从心里发出一声感叹。
是年12月6日,就在蒋介石对国民党特务系统实行通令嘉奖的当日,在香港发行的《星岛日报》上,竟公开刊出一条有关王亚樵的新闻,标题为:《往日驰骋京沪一朝困殁梧州——民国大刺客王亚樵星殒广西》,当这则惊世骇人的新闻见报的同时,又刊载了王亚樵临死前亲笔写下的一首词《念奴娇·困梧州》,那是王亚樵在焦盼陕北,翘望中共中央对他请求前去的回音时,在雨中挥笔写下的词,词曰:
江西烟雨,哭陆沉,魑魅魍魉狐兔。北土沦亡黄流注,中原烽火弥路。悲恨相继,万里烟尘,江山知何处?堂堂中华,岂忍东倭猖寇。醉生梦死内战,媚倭求存,何言对国人!闽海羊城兴义师,苍苍惜太无情。天涯海角,足迹无门,千载留泪纹。鸥盟山重,北顾延河非孤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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