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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辗转粤闽(2)

小说: 中国暗杀王——王亚樵      作者:窦应泰

“为什么不能?就为你当年在南京和蒋先生拜过把子?”

“也不仅如此,我张汉卿能享受荣誉,也能够承担屈辱。因为我是个军人,军人就该以服从和牺牲为天职!古来都是如此,我又如何能够例外?”

于凤至和赵四都来相劝,说:“可是,万一王亚樵真派刺客对你行刺,岂不就成了千古奇冤吗?”张学良却豁达地摇了摇手:“不必介意,我虽不认识这个叫王亚樵的人,可我知道古往今来,凡属刺客,多是些具有民族正义感的人。王亚樵这样恨我,就因为他并不了解我张汉卿在九一八事变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既然他是一腔豪情,为国为民除掉民族罪人,我就不怪他。如果他真来了,你们就索性放他进来好了!死在自己人的枪下,倒比死在日本鬼子枪下更好!”

于凤至和赵四仍然苦劝:“咱们还是早些离开上海为好,何必在此遭到无辜的伤害呢?”张学良坦然说:“走是肯定要走的。不过,我在走以前,一定要把烟毒戒掉。不然,我去了欧洲,外国人会以为我当真不是个能挽救国家危难的军人。至于王亚樵派人杀我,我倒并不介意,因为我自知不是卖国贼和汉奸,又有何可怕的呢?”

4月9日深夜时分,下起了牛毛细雨。

子夜,赵士发率领的刺杀小组,悄悄来到高乃依路1号附近。他们远远望见那幢三层法式小白楼,在漆黑雨夜里仍然亮着幽幽灯火。赵士发本不赞成这次行动,只是由于王亚樵暗杀张的意志已决,才不得不带领七八个弟兄冒雨而来。当他们来到小白楼跟前,发现这里仍然没有特殊的防备。

“弟兄们,现在正是时候,都随我来。”第一次执行刺杀任务的赵士发,心情格外紧张。他知道这次奉命暗杀的人,曾是东北军少帅,也是国民政府的第二号人物。所以他按照事前的暗杀方案,命两个有刺杀经验的杀手随他翻墙入内,其余几人分别在小院四周担任掩护。距此不远又有王亚樵派来的汽车等候,以备行刺后逃走使用。

漆黑雨幕下,只见三条黑影,动作轻捷地翻过后墙。赵士发见后院无人防守警戒,索性沿着楼墙嗖嗖嗖往上爬。一楼和二楼都住着卫兵和女眷孩子们,并没有他们寻找的暗杀对象张学良。当他们悄悄爬上三楼平台时,才突然听到里面蓦然响起一阵“啊啊啊”的叫声。

赵士发和两个杀手急忙挨近窗子一望,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张学良双手被反绑在一起。他的额头不知为何拼命地向墙壁上狠狠地撞去,咚咚咚,他接连猛撞,地板上竟流下了斑斑血渍,随后又在地上打滚折腾。而守在他身边的两个女人和一位外国医生,竟站在那里呆呆叹息,无人肯去解救这痛苦地瘫倒在地的人。他究竟为什么自己折磨自己呢?

“汉卿汉卿,算了吧,既然戒毒如此痛苦,我看还是算了吧!”一位穿旗袍的女人,想劝止却又不敢,忍不住在旁哭泣着。

“混账!”大大出于赵士发等三刺客的意料之外,在地板上折腾得头破血流的张学良,这时非但不听劝告,反而怒骂道:“我在戒烟之前,已经对你们发下誓言,如果哪个胆敢在我戒毒之时为我松绑,我张汉卿就用枪把她打死!”

两位不忍目睹的女人,见他这样顽强,只有相拥垂泪。

夜幕下细雨如麻,三个刺客见状都面面相觑。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前来行刺,居然会目睹这种凄惨壮烈的场面。赵士发心里更加震惊,他没想到少帅居然有如此大的毅力,能咬紧牙关戒除烟毒。看到这触目惊心的场面,赵士发等人刚来时的杀人意念,都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赵士发再也不顾许多,向身边两个刺客一挥手,说:“撤!”

“你说什么,张学良正在戒烟?”王亚樵听了赵士发等人的报告,也不禁大吃一惊。但他很快就震怒地对赵士发吼道:“既然他在戒烟,不正是你们杀掉他的好机会吗?为什么却要无功而返?”

赵士发理直气壮地说:“九爷,如我们不亲眼见到张学良戒烟的场面,也许真想开枪杀掉他。

正因为我们见到他如此壮烈的戒烟行动,才放弃了暗杀他的念头。九爷,一个有毅力戒掉烟毒的人,绝不会是一个无胆无能之人。如果我们真杀了他,岂不是要留下千古骂名?”

王亚樵一怔:“你说什么?杀了他会留下骂名?你们莫非没见到老百姓到街上去示威吗?天下有那么多人在骂他是卖国贼,我们杀了他,岂不是正顺应了民意,何来骂名?”

赵士发振振有词地说:“九爷,那些去机场示威的百姓,他们正是把张学良当成了不抵抗将军,所以才对他仇恨满腔的。可是,现在当我们发现张学良不是卖国求荣的汉奸时,还会对他下手开枪吗?”

王亚樵仍不肯收回成命:“赵士发,你和张学良素不相识,又怎知道他不是汉奸?”

“从前确也不知,可是,如今真切地知道他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了。”赵士发眼前又浮现出张学良双手反绑,强行戒烟的场面。他含着眼泪说:“九爷你想,如果张学良是个软骨头,他会把一支手枪放在床前,咬着牙不允许夫人们去解除他戒烟的痛苦吗?他既然是一条汉子,当然不会因为害怕日本人的凶恶而放弃抵抗。所以我想,他现在得了个不抵将军的恶名,必有他难以倾吐的苦衷。所以,我才决定暂不杀他。”

王亚樵惊呆了,为他出生入死的赵士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拂逆他的意志。他感到自己的决心也动摇了。

赵士发继续痛哭陈词:“万一我们误杀一个真心爱国的将军,那么,将来九爷的抗日英雄之名,不也会因此而蒙上羞愧吗?”

王亚樵听了赵士发的进言,心里觉得有理。他忽然站起来,拍拍赵士发的肩说:“好,赵士发,你这番话讲得好!既然如此,我们索性就放他一命,将来如果搞清张学良和蒋勾结卖国的罪证,再杀他也不迟。”

赵士发和两个刺客都释然拱手说:“九爷说得好!”

王亚樵将大手一挥说:“不过,天明务必要把我的一封信,投进他的宅子去。我要他张汉卿必须限期离开上海!如果继续留在这里,那我可要不客气了!”

39戴雨农再上庐山

戴笠由一个秘书模样的人引着,沿一条曲折小径走上山来。

他抬头一看,山间那幢洋式别墅前面的池塘栏杆前,站着个穿竹布长衫的秃头男子,正是蒋介石。在蒋的身后,石桌旁坐着位高雅富丽的女人,她是宋美龄。这时,蒋、宋两人都在美庐的花园内纳凉,两人见了风尘仆仆的戴笠,神色漠然地相互对视,谁也不肯说话。

“校长,这就是王亚樵临逃出上海前夕,亲笔写给我的一封信!”戴笠见蒋介石和宋美龄都阴着脸,情知是对他始终无法捕杀王亚樵心生愠怒。在戴笠的记忆中,他确为捕杀磕头弟兄王亚樵费尽了周折。现在,王亚樵又逃走了,他在临行前竟给戴笠寄来一封告别信。戴笠从皮包里取出王的信,双手捧给蒋介石。可是蒋却不屑一顾。

蒋介石哼了一声:“戴雨农,我要的是王亚樵的人头,谁要看他的什么信?这种信岂不是在向我示威吗?他现在毕竟已经逃出了我们可以行使刺杀威力的上海了!”

宋美龄在石桌旁说:“雨农,你确实辜负委员长对你的信任了。据我后来听说,张汉卿在从上海去欧洲前,也险些成为王亚樵的枪下之鬼,可有此事?”

“是的夫人,所有一切,都是我戴雨农的过错。”戴笠捧着那封信,十分狼狈地说:“张副司令有惊无险,最后是安全经香港去了意大利,请夫人不必挂在心上才好。”

宋美龄道:“汉卿虽去了国外,我听说最后王亚樵还下了个什么离境限期,不然要刺杀他的最后通牒。这成什么话呀,好像上海不是国民政府的,倒像他王亚樵的天下了。委员长曾命令你把王亚樵的弟弟逮起来,然后再以他作为人质,迫使王亚樵投降。这一招本来很厉害,可你为什么没把王亚樵降服?”

戴笠的头轰然一响。他没想到王亚樵会让他如此狼狈。蒋介石冷视着他,宋美龄也面露不悦之色。他想起整整一个炎热的夏天,都在上海与神出鬼没的王亚樵周旋,心里就感到万分痛苦。戴笠知道蒋、宋两人对王亚樵有多么痛恨。上海发生刺杀张学良末遂事件后,南京高层大为震动。因为如果王亚樵当真刺杀了张学良,那么,引起的后果必将更加不可收拾。蒋介石为此在南昌紧急召见戴笠,要他再赴上海,以逮捕王亚樵胞弟王述樵作为诱捕王亚樵的人质,然后迫使行踪诡秘的王亚樵自投罗网。如果能够劝降最好,万一王亚樵仍宁死不降,就将他击毙在谈判地点,或者用炸弹当场炸死,以绝心腹大患。

戴笠从南昌直赴上海,立即在法租界逮捕了王述樵。早在两年前,上海发生白川遇刺事件时,戴笠就无故逮捕过律师王述樵。如今他旧戏重演,万没想到会激起民众的舆论谴责。特别是著名律师沈钧儒挺身而出,在上海报上公开发表质问蒋介石和特务的檄文,一时舆论大哗。因为王述樵与王亚樵毕竟全然不同,他只是位老老实实的律师,从没做过任何有违法律的事情。所以戴笠又处在骑虎难下的尴尬境地。

他本来准备以逮捕王述樵引出王亚樵,可是,王亚樵已察觉到戴笠的伎俩,竟然隐藏得更深,自始至终也不肯出面。戴笠黔驴技穷,最后只好无罪开释王述樵。但他在开释王述樵的时候,又提出一个恢复自由的条件:“必须找到你哥哥王亚樵的下落。”可是,王述樵当场断然拒绝了。致使事情再陷僵局。

后来,戴笠通过一位名叫常恒芳的旧友(戴笠和王亚樵在上海共事时的朋友)从中牵线,总算在法租界一家酒店里,和几年踪影皆无的王亚樵进行了一次秘密会面。就在这次会面中,戴笠再向王亚樵诱以高官厚禄,当然,条件是要王亚樵必须向国民党反对派人物陈铭枢、李济深、陈济棠等将领开枪。王亚樵一口回绝:“我永远不会向反对蒋介石的爱国将领开枪的!我也永远不会去做蒋介石的官。”至此,戴笠和王亚樵难得的一次会谈又失败了。

“娘希匹,你的人都是无用的酒囊饭袋!”蒋介石也不接戴笠递上来的信,只站在那里愤愤骂道,“本来你们第一次会谈破裂以后,马上就该逮捕王亚樵。可是,你们这些人,却把要到手的要犯,又悄悄地给放了!”

戴笠知道蒋介石对他没能当场逮捕王亚樵感到愤恨不已,便解释说:“校长有所不知,那时王亚樵已答应出席第二次会谈。我们还误以为到那个时候如果他仍不投降,再杀他也不迟。可是,谁想到他会不辞而别,言而无信呢?”

戴笠情知王亚樵不会向蒋投降和妥协,所以在第二次约定的会谈地点,预先安装了一颗定时炸弹。可是,他万没想到王亚樵已识破他的伎俩,只派人捎来他的三个条件,从此就再见不到人影了。

蒋介石越想越恼,继续训斥垂手而立的戴笠:“哼,你们真是没有头脑,像王亚樵那么诡诈的人,他还会第二次上当吗?”

戴笠不甘心地辩解:“校长,我现在后悔的是,当时对他那三个条件,如果假意答应下来,他也许还会上钩的。可是,我们却告诉他这样的条件不能答应!”

“那是些什么条件?娘希匹,那是让我蒋某人向一个流氓头子投降的条件,我会答应他吗?”蒋介石又吼骂起来。

戴笠不敢仰视,他知道蒋介石当时不能接受王亚樵条件是可以理解的。因为王亚樵简直太不像话,他居然提出这样的条件:一,释放一年前在上海遭到逮捕的锄奸团所有在押人员;二,由蒋介石政府发给他一百万元,抚恤所有遭到特务打击和枪杀的斧头帮家属;三,如果让我王亚樵停止暗杀活动,那么,蒋介石首先要在报上公开承诺不再使用暴力进行暗杀。

“即便那次你和他会面没逮捕他,那么,后来也绝不是没有机会的。”蒋介石拿起戴笠手捧的信,仍在狠狠地骂着,“那次由法租界巡捕房协助你捕捉他,为什么又让他化装逃走呢?”

“是的,校长,都是我的错!”戴笠知道到了现在,他所有的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了。想起那个可怕的夏夜,戴笠心里就忍不住想哭。本来他请求法租界巡捕房协助,并已经获悉王亚樵在租界上藏身的具体地点。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由特务处和上海警备司令部会同法国巡捕共同设下的层层罗网竟没发挥作用,那王亚樵居然化装成一位老妇人,坐着一辆黄包车,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溜走了。

“莫非他王亚樵当真逃到香港了吗?”蒋声色俱厉地问。

“是的,校长,这是他逃出上海前亲笔写给我的信。”戴笠怯怯地指了一下蒋介石手里的信。蒋介石这才看了信,原来王亚樵这样写道:

雨农老弟惠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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