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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杀手与情人(1)

小说: 中国暗杀王——王亚樵      作者:窦应泰

41太平山路遇可疑男女

圣保禄教会医院,建在香港铜锣湾的棉花路50号。

这家1843年由法国天主教会传教士创办的医院,设备豪华,技术先进。自从王亚英住进这家医院以后,王亚樵几乎每天都从太平山乘车到此护理。时光已是1934年2月,香港几乎每天都雨云氤氲。这阴霾多雨的日子,也正是王亚樵自福建兵变遭到惨败后,心情最为痛苦的时期。

正如他前往福建前妻子亚英预见的那样,“闽变”最后以失败告终!

去年冬天,当福州兵变刚开始不久,王亚樵就发现戴笠派特工暗杀团秘密潜入了福州。特务团的到来伴随着12月的阴冷寒流,一齐向他和反蒋将领们袭来。十九路军和“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遭到蒋介石几路军队的围剿。那时,蒋介石为扑灭闽变之火,已经顾不得许多,甚至下令将正在中共中央苏区进行围剿的陈诚、顾祝同和熊式辉等人的军队,也火速调往闽境。与此同时,蒋介石为瓦解李济深和蔡廷锴等起义军将领,用飞机向福建境内散发《告十九路军将士书》,鼓动十九路军将士起来造蔡廷锴等人的反。而戴笠派来的特务,则到处寻找王亚樵的踪迹,准备伺机进行暗杀。

就在这时候,对王亚樵堪称致命一击的是,他的结发妻子王亚英忽然下落不明了!当他惊悉这一噩耗时,顿时惊呆了!

那是个飘着细雨的夜晚,王亚樵正在“人民革命政府”议事厅出席一个紧急军事会议。可是,万没想到就在这时,传来了妻子在下榻的大东旅馆猝遭歹徒绑架的不幸消息。当王亚樵心急如火赶到旅馆时,发现妻子的房间门窗都被撬损,床上有厮打的痕迹。他向店主询问情由,店主吓得脸色惨白,支支吾吾地说:“是这样,王先生,刚刚入夜的时候,我们就听到楼上忽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尖叫声。我们叫了几个守夜的人跑上楼一看,发现夫人不见了。歹人是从窗外悄悄潜入的,夫人就是被这伙不知何处而来的歹徒绑架,从窗口用绳子吊到楼外的。唉唉,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等可怕的事呢?”

王亚樵仔细查看了现场,认为很可能是戴笠的特务所为。他想到妻子亚英多年与他风雨同舟的患难情谊,心里不禁泛起无限悲愤。历经无数生死劫难都不曾畏惧的王亚樵,如今眼里竟汪起了泪水。

“九爷,戴笠用的是掏心之术呀,咱们再也不能坐视了。”赵士发忍不住愤然叫骂起来。

戚皖白叹息说:“夫人在香港时,就力劝九爷不来福建。现在果然应了夫人预见。兵变虽然打响了,可是,现在蒋介石的军队从四面八方向福建扑来,这且不说,戴笠把全部仇恨都集中在你九爷的身上。你看,现在他们终于拿夫人开刀了。这又如何是好?”

华克之最为冷静,他说:“事到如今,大家不要再说这些无益的话了。夫人下落不明,很可能在特务手里遇险。我们必须马上想出办法,迫使特务们慑于九爷的威胁,马上交出夫人来。”

“对对,华先生的意见最好。”郑抱真见王亚樵坐在那里乱了方寸,眼里又涌出泪水,急切说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迫使特务手下留情。只要他们不撕票,所有一些都好商量。”

正陷入痛苦中的王亚樵,忽然想出个主意来,他叫道:“克之,快快给我拿纸和笔来,我有急用!”

华克之和弟兄们不知王亚樵为何索要纸笔,都不敢多问,连忙七手八脚寻来纸笔。只见王亚樵含着热泪,挥笔在白纸上写下几行字来:

王亚樵声明

现发现有心怀歹意之人,在暗杀本人不能得逞后,黔驴技穷,竟暗施绑架内人之手段。现本人郑重声明,如绑匪马上将内人送回,可化敌为友;如若胆敢继续为非作歹,或伤及夫人性命,一旦查出绑架者,不但将所有行凶者杀光斩绝,而且还要追查幕后指使人。届时休怪我不讲情面,定要以牙还牙,报仇雪恨,将其全家老少斩草除根!

王亚樵将这声明写罢,掷笔于砚旁,对赵士发和华克之等人说:“大家马上照抄十几份,在福州城里四处张贴。如果真是戴笠所为,那他必然不敢继续与我作对。因他完全知道我姓王的说得到也做得到,别忘了,他在浙江江山县也有老母亲戚,我为什么不能报复他呢?”

“此法甚好!”大家见王亚樵写下的声明义正词严,急忙纷纷动笔,连夜抄写数十份。天明时分,风消雨霁,王亚樵的这张声明马上出现在福州的大街小巷。顿时舆论大哗。

原来,昨夜趁王亚樵出席会议之机,对王亚英进行绑架的,确为戴笠派往福州的特别行动小组所为。而为他们提供王亚樵和王亚英下榻地点及行踪情报的,则是日本东关军特务机关秘密派赴福州进行侦察的特务大岛三郎。

这次前来暗杀王亚樵的,就是当年在上海搜捕王亚樵的特务头目赵理君。他来到福州后,发现王亚樵仍然行迹不定,即便有时查到了他在哪里,可是等到率人赶去,却又扑了空。就在赵理君彷徨无策的时候,大岛三郎忽然来访。他向赵理君献上一计:“与其行刺王亚樵,不如先绑架他的结发妻子。谁都知道,王亚英和王亚樵是患难与共的夫妻。一旦把她绑架了,再诱捕王亚樵,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赵理君几年来一直和王亚樵进行着生生死死的较量,情知行刺此人之难,简直不亚于上青天。即便他率领的行动小组能接近王亚樵,也注定不是王亚樵的对手,他知道王亚樵不仅胆大心狠,而且枪法百步穿杨,可在几十米外不加瞄准即能枪枪咬肉,弹无虚发。

“好吧,就依大岛三郎的主意行事,先攻其不备再说。”赵理君求功心切,趁着茫茫雨夜,顺利从那家客栈后楼潜进,绑架了正在睡觉的王亚英。当天夜里,几个特务把王亚英隐藏在福州城郊一个山洞里。这里距市区约十里开外,赵理君的用意在于,只要把王亚樵的妻子逮在手里,成为人质,那么,就可以诱引王亚樵的人上钩。到那时他可在山岩间设下埋伏,来个一网打尽。

可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王亚樵那么沉得住气,非但没有像赵理君想象的那样,连夜出来救人,而且还于次日将一张《王亚樵声明》贴遍了福州全城。他从这份声明的语气里,已经看出,王亚樵此刻对他们的图谋洞若观火,且声明中透出的杀机尤让赵理君心里万分害怕。他清楚王亚樵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知道王亚樵不会主动上门来要人了,那么,绑架到手的女人就成了累赘。赵理君放也不是,杀又不敢,真有点手捧刺猬无法脱身了。

这时赵理君想到了撕票逃身,如若把王亚英撕了票,虽可得到戴笠的奖赏,但后果却不堪设想,王亚樵有一天会杀他赵理君的全家。想起斧头帮在上海大杀大砍的往事,赵理君不禁心乱如麻。就在他骑虎难下的时候,忽又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舆论指责。那些支持闽变的上层人士,对特务雨夜劫持王亚樵妻子的行迹激愤满腔,怒骂如潮。

“放了她!”在赵理君无计可施之时,他手下那些参与绑架王亚英的人,也都纷纷站出来对他施加压力。因这些特务也担心自己的家眷将来会遭到王亚樵的暗杀。由于怀有这种恐惧心理,所有特务都不敢伤害王亚英。赵理君见此景况,不得不采取妥协态度,他下了狠心说:“放人!快放人,我们总不至于为了几个赏钱就为自己惹下杀身之祸吧!”

王亚英就这样遭了一场虚惊,又稀里糊涂地从特务的魔掌里逃出来。华克之、许志远和郑抱真等都极力主张按王亚英提供的线索,去追击那些特务。可是,王亚樵这时对继续留在福州已经心灰意冷,决定尽早离去,于是厉声喝止那些冲动的弟兄们说:“算了,江湖上最讲的就是义气二字。既然赵理君等人还算讲义气,主动放回了夫人,我们又何必得理不饶人?现在闽变已近尾声,蒋介石摧垮义军只是时间问题了。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早些隐退为好。”

王亚樵带着夫人和二十几个弟兄从福州返回香港后,郑抱真、华克之等人就暂且到广州去了。王亚樵则把生病的妻子,送进香港一家法国人开设的医院。王亚英遭绑架时受到惊吓,时常发生惊悸,精神也时时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几近崩溃的边缘。

“经过这次军事失败,我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成大事的人啊!”那天,王亚樵从医院里回来,恰好遇上当初极力反对他去福建的部下戚皖白。两人心情苦闷,索性来到铜锣湾一家酒肆喝闷酒。席间,王亚樵忽然手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有时候我真想一死了之,为什么?就因为我已经看到今天的中国,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王亚樵几杯水酒进肚,脸色涨得发红,眼里的泪水也扑簌簌滚落下来。他又猛喝了一口酒说道,“如果没有这次闽变的失败教训,我还把中国摆脱蒋介石一人专权的现状,寄予那些有爱国心的将领身上。可是,自从福建兵变失败以后,我感到绝望了。如今,在我眼前几乎是一片黑暗。我发现当今中国,再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战胜蒋介石了。”

戚皖白非常理解王亚樵这种苦于报国无门的悲凉心境,他又斟满了一杯酒劝道:“九爷,也不必过于悲观。天下总不会永远都是老蒋的。华克之说过,他对共产党很感兴趣。而且,我猜测华克之和孙凤鸣这几个青年人,很可能都是共产党方面的人。九爷,我们投奔共产党不行吗?”

“投共产党?”王亚樵微微一怔,很快就摇摇头说,“对于共产党,我知之不多。但是,我也知道,在当前这种社会,即便共产党有抗日救国的思想,也不可能斗得过老蒋啊。再说,华克之和孙凤鸣怎么能是共产党的人呢?他们如是共产党的人,为什么会投奔到我王九光的麾下来?”

戚皖白叹息一声:“共产党我也没有见过。不过,我听说早在上海期间,戴笠的人到处搜捕九爷的时候,共产党的人,不是派人寻找过你吗?”

王亚樵点点头:“对,有一个叫李克农的人,也是咱们安徽家乡人。听说他是共产党的地下工作人员,也在上海隐蔽着。李克农确实派人寻找过我。可是,我没有同意和他们建立联系。”

“这么好的机会,九爷为什么放过呢?”

“李克农派来找我联系的人,是一个大学教授,他自称姓黄,叫文海。有一次,我在遭遇特务追捕的时候,这个姓黄的教授把我救了。可是,后来就再也不曾找到这个叫黄文海的人。我现在总在想,像黄文海这样的文人,也会成其大事吗?现在的蒋介石连蔡廷锴、蒋光鼐、李济深这些人联合起来尚不能击败他,一个由文人们组成的共产党,还能成什么大气候?”

戚皖白正色道:“九爷,话不能这么说。江湖上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也许姓黄的教授就是个杰出的共产党呢!九爷,你知道有个叫毛泽东的湖南人吗?他可是个了不起的共产党呢!”

“毛泽东?当然早有耳闻,不是报上说的那个‘毛匪’吗?”

“毛匪?九爷,那是蒋某人的****宣传。其实,据华克之和孙凤鸣说,这个毛泽东可是让蒋介石最头疼的人呢。莫非九爷就不曾听人说过,蒋介石为摧毁红军,已经派出多少大军去围剿了?你想,蒋介石的军队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把个福建的兵变给平息了,可是,他们为什么用了几年时间,对红军进行无数次围剿,到现在还没有成效呢?这就足以证明共产党的红军,是当今中国一股强大的政治力量!千万不能小视啊!”

王亚樵不语。他虽然不再公开反驳戚皖白的话,但在心里对红军和共产党仍然不肯认真地接受。

戚皖白继续对他道:“九爷,如果有一天咱们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击败可恶的老蒋,那就只有一条路,去投奔共产党了!”

“皖白,别说了,让我再好好想想吧。”王亚樵那时心乱如麻,对继续和蒋介石苦斗对峙,已经失去了信心。那天夜里,他虽然听戚皖白谈到了共产党和红军,当时心有所动,但并未深想。

从酒肆里出来,又下起了蒙蒙春雨。

王亚樵独自向太平山走去,这时夜幕初临,香港岛和九龙已是华灯簇簇了。就在他向山顶小路上走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迎面出现了两个可疑的人影。细看时,原是一男一女,那男人是个秃头老汉,下巴上有绺黄色山羊胡子。让王亚樵格外惊愕的是,老汉左边的衣袖竟然是瘪瘪的,空荡荡在风中摇摆着。再看那老汉的脸膛,黧黑而多皱,一双眼睛里闪动着让人心悸的冷光。这是他在上海经常遇见的特务才有的目光!可是,在这里为什么也会出现这样一个形容枯槁、神情冷森森的老汉呢?王亚樵再瞧老汉身边的女子,只看了一眼就让王亚樵暗暗吃惊,一条黑色纱巾已将女人的面孔遮去了大半,只留两只亮晶晶的大眸子。身穿一袭黑色绸袍,脚穿一双黑亮的高跟鞋。当那女人与王亚樵擦身而过时,她特别用那双美丽的大眸子斜睨了他一眼,然后从他身边悄悄溜了过去,像一只胆怯欲逃的小黑猫一般!她是谁呢?

王亚樵虽感到这两人有些怪异,但他并没有放慢脚步,他那时只想尽快脱身了事。但是就在他刚与那对男女擦肩而过后,就隐隐听到身后传来老汉怒骂女子的声音:“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像你这样无用的人……”

老汉的话让他心惊,他的手情不自禁去摸腰里藏着的那支德国强力式手枪,同时回身望去。就在这时,那女子偏偏也回转头来,以含着无限忧怨的无奈眼神,向他望来。就在四目相遇的时候,那女子不知何故竟又胆怯地缩回了头,快步向山下走去。王亚樵不由得收住脚,注视这对神秘的男女。只见独臂老汉又趔趔趄趄追上去,挥起一只手来,在疾疾跑去的黑衣女人头上重重扇打起来,吓得那女人急忙双手护头。

王亚樵既狐疑惊愕,又气愤难忍,那可怜的姑娘让他心生同情。王亚樵真想冲上去,揪住那个可恶的独臂老汉,狠狠捣他一拳。但是,理智又迫使他收住脚,因为在香港这种地方,他还是与人无争地过隐居生活为好。

42男刺客,女刺客?

王亚樵回到太平山麓那幢小楼,倒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安睡。

他眼前始终闪着两个可疑的黑衣男女,特别是那被黑纱遮了大半张脸的女子,不知为什么始终让他心绪不安。他感到那女人的眼睛有些熟稔。她眼神里透出的忧郁和哀怨,更让他无法释怀。究竟在何处见过这双美丽的大眸子?王亚樵越想越觉得这女子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看出她心里定有某种难以言喻的苦楚。再想那可恶的独臂老汉,更让他心里产生的深深狐疑。从年龄上看他们极像一对父女,可从那女子和老汉的眼神,以及彼此简短的对话中,又隐隐感到这一男一女之间,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因缘。女人显然是在受到某种可怕的威胁,不然她不会在半山间的小路上不时回过身来看他。

王亚樵想了一夜,也没有想出究竟在何地见过那双漂亮秀丽的眸子。也许是在上海风月场上寻欢时接触过的风尘女子?想到这种身份的女子,王亚樵挥了挥手,尽量赶走这份纠缠不清的思绪。

次日天明,赵士发和戚皖白来到太平山,接王亚樵去铜锣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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