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怒刺日酋白川(3)
“久仰!王先生,你还认识我吗?”不料那朝鲜人忽出惊人之语。王亚樵定神一看,发现此人有些眼熟,但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面,不禁问道:“您是?”
“我就是安然啊!”那人大声说。
“你就是安然?我的天,你怎么变成了另一个人了?”王亚樵忽然记起,1915年他26岁的时候,曾经从合肥来到上海环龙路44号,拜见孙中山先生。那时候,在孙中山的身边,就有一位叫安然的年轻的朝鲜革命党人。在王亚樵追随孙中山的日子里,他曾经和面前这位安然,有过一段难忘的交情。王亚樵想不到,十几年的光景,当年的安然,已经成了独立党的领袖。
“王先生,你们为什么要刺杀白川呢?”安昌浩虽然表面冷峻,可却是个热诚真切的汉子。叙过旧情,他问起王氏兄弟实际上的来意。
“是这样,白川义则和我王亚樵没有任何私仇;我要杀他,是因为他们日本军队侵犯了我们国家的领土。”王亚樵把日本人如何制造九一八事变,又如何利用上海龙华寺日本佛教人士莲宗法师遇刺事件,制造了上海一·二八事件的经过,从头至尾细说一遍。最后他动情地说,“杀掉白川,是为了灭掉日本人的嚣张气焰。所以,我们才求助于贵国朋友,在危难时期支援我们的爱国反帝之举,相信贵党不会袖手旁观。”
“说得好!王先生果然深明大义!”安昌浩兴奋地说:“从前我们在上海流亡的朝鲜人,听了王亚樵的名字,都以为您是一个专在民间生事的胡匪恶霸。我也不清楚我们分手的这十几年间先生在做什么。所以,我昨天听了金九的报告,对此事还迟疑不决,不知是否应该帮助你们成事。刚才听了王先生一席话,才知你王亚樵原来和我们独立党一样都是为国为民办大事的有志之人!因为你已经说了,杀掉白川,并不是因为你和他有私仇私恨,而是因为他侵略了你的国家!这就和我们这些流亡在贵国的独立党人目标相同。日本是我们的共同敌人,白川不仅是你们中国人的敌人,也是我们朝鲜独立党的死敌。所以,我同意帮助你们杀掉他!只是,我不知该如何才能杀死此人?”
“炸死他!”王亚樵没想到他弟弟提出的由朝鲜人出面行刺白川义则的建议,竟会如此顺利地得到独立党人安昌浩的首肯。他马上将自己思考多时的行刺方案,一一说给他和金九听。当安昌浩和金九听了王亚樵关于利用天长节,趁日本侨眷和朝鲜人都能进入虹口公园的混乱之机,将预先特制的定时炸弹安装在一只暖瓶里,然后放在距主席台最近的地方定时引爆的方案时,都马上称赞说:“好好,此计甚妙!王先生,既然我们的目标如此相同,我们独立党一定全力以赴,帮助你们炸掉白川!”
“谢谢你们的通力合作!”王亚樵见安昌浩和金九都是忠厚正直的可信赖之人,便将随身携带的八万块钱,郑重送到两人面前,说:“这是我们南京一些将领筹划的一笔资金,就用它作为你们行动的经费吧!”
安昌浩道:“金钱事小,行刺事大。王先生,现在我们特别需要的是一枚定时炸弹。你们能搞到吗?”
王亚樵一拍胸口:“放心,炸弹包在我身上!”
安昌浩说:“王先生,我想,要进入会场就不能暴露目标,所以,这枚炸弹要体积越小越好,杀伤力越大越好!”
王亚樵当即应允下来。王氏兄弟离开后,安昌浩马上连夜召开一次紧急会议。出席这次会议的除金九之外,还有两位朝鲜独立党人,一位是尹奉吉,一位是名叫李东梅的姿容秀丽的朝鲜姑娘。安昌浩向大家通报了王亚樵斧头帮对他们的正式请求,同时也分析了刺杀白川之事对朝鲜独立党在国外壮大声威的作用。当然,安昌浩也谈到了这次刺杀行动,可能引起的严重后果。但是,这几位视日本为敌人的独立党成员,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第三天下午,王亚樵命王述樵将一枚特制的烈性炸弹,秘密送交给金九。然后他就在英租界一处秘密据点,静候来自朝鲜独立党的消息。一连等了数日,却不见丝毫动静。他知道如果这次在虹口公园再不能行刺成功,他不仅难以向方振武等一批爱国将军交待,甚至也无法面对斧头帮弟兄们质询的目光。接二连三的失败不仅损失了众多的好弟兄,也挫伤了大家的斗志。这次千万不能再失败了,再不能让大家失望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使王亚樵几乎连觉也睡不着了。
就在王亚樵终日期盼消息的时候,4月29日下午3时,桌上那架许久不响的电话机,忽然急剧地响了起来。他接过一听,里面传来妻子王亚英兴奋难抑的叫声:“九光,事情成功了!”
王亚樵高兴得一下子跳了起来。不多时,王亚英举着一张当天的《上海新闻》跑进来,王亚樵一把夺过,只见报上通栏刊载一条赫然醒目的新闻《虹口公园今晨发生特大爆炸案》,副标题是:“凶手在逃,主席台上一人死亡,八人受重伤。”
那条新闻虽然很简短,却让王亚樵感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喜悦,只见报上写道:
(本报特稿)今天上午11时,大日本皇军在上海虹口公园内举办天长节庆祝活动时,白川大将刚登台讲演不到三分钟,主席台下即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顿时将主席台炸翻。台上所有日本军政要人和商务会长等人,马上在爆炸的烟雾中发出连声尖叫,会场人群也同时大乱。据日本军方下午证实,此案系由朝鲜侨民一手制造。而烈性炸弹很可能是装在一只暖水瓶中。据目击者称,事发时,一位朝鲜男子到主席台下喝水,从而引爆了暖水瓶中的定时炸弹。两分钟后,会场发出一声巨响,顿时烟雾腾空,血肉横飞。
今天的祝捷大会,只允许朝鲜人和日本人进入,因此中国人参与爆炸案的可能已被日本军方排除。至于究竟出于何种目的,利用节日进行爆炸,日本军方人士拒绝回答。
另据可靠消息证实:今天上午的爆炸案至少有八人受重伤,现都已抬至虹口陆军医院急救。日军白川大将当场被炸昏在台下,驻华公使重光葵被炸断一条腿,目前神志清醒,估计没有性命危险,只有日本商务会长岗村洋勇,当时伤重而亡……
“亚英,成功了,我们终于成功了!”王亚樵读到这里,高兴得将妻子亚英一下抱起来不停地旋转。吓得王亚英不住地惊叫。
“太好了,白川终于被炸倒了。”王亚樵抱住妻子哈哈大笑,“现在我才感到扬眉吐气,让白川的鬼魂告诉日本鬼子中国人是不好惹的。”
王亚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说:“报上只说白川被炸昏了,可是,他还有可能活过来的。”
王亚樵说:“我敢肯定他再也不会活过来了,因为我了解那颗炸弹的威力。只要他白川被炸,就再也不能生还了。”
王亚英说:“重光葵这个坏蛋,没想到他竟只炸断了一条腿。如果把他也当场炸死,那该多解气呀!”
王亚樵道:“现在还很难断定重光葵和白川的生死,”王亚樵余兴未消,继续说道,“如果他们确在医院里,这倒也是个行刺的好机会呢。”
“亚樵,这可千万使不得的。”王亚英听说他仍想趁机行刺,马上劝止他说,“千万不要高兴得太早。亚樵,这起案子如此之大,日本人定会马上派出大批军警,搜捕行刺他们的人。在这种时候,你再去医院行刺已经生死难卜的日本人。岂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王亚樵这才冷静下来,想起那些刺杀日本人的朝鲜战友,心里越发感到不安和紧张起来,对妻子说:“亚英,报上已经说了,是朝鲜人作案。不知道金九他们,是否在现场留下了什么痕迹?如果他们仍在上海,要马上设法帮助他们几位连夜逃出去。”
“既然这样,不如把他们转移到香港去,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王亚英也感到一场可怕的大逮捕和大屠杀,也许随即而至,马上想出将朝鲜义士转移到香港的办法。
王亚樵点头称是:“好吧,亚英,你马上做去香港的准备,购买去香港的船票,我连夜去静安寺寻找金九老人。”
30王亚樵见识了朝鲜义士金子般的心
夜黑如墨。大上海的千楼万厦忽然都亮起了灯盏。
在王亚樵看来,那些闪闪烁烁的楼顶霓虹灯,似乎在漆黑夜幕下眨动着兴奋的眼睛,在庆贺朝中两国义士在天长节上制造的惊人奇迹!但是,王亚樵很快就发现往日灯火辉煌、人群熙攘的静安寺路口,今晚忽然变得人影稀疏。而且他看见大街上出现了一队队日本巡逻队的身影。即便在马路的路口,也有日本军人和特务在那里监视着经过的行人和车辆。王亚樵知道所有这一切,都如他妻子亚英所预见的,日本人为了报复,必然以百倍的疯狂来血洗和镇压那些参案的人们。而他现在急于求见的金九老人,就是日本军方和特务们正在加紧搜捕的目标之一。想到这里,他的脚步忽然变得匆忙起来。
“什么的干活?”就在王亚樵向静安寺那幢小教堂走去的时候,忽然发现路边闪出一个日特,上前掏出手枪逼向王亚樵的胸口。王亚樵不慌不忙地笑了笑,说:“我是个工人。”那日特在他身上搜了搜,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得放他走进那条弄堂。
弄堂里一片漆黑。王亚樵远远望见那幢小教堂黑黝黝的影子,发现后面一栋平房里透出一点灯火。他轻捷地闪身而入,只见灯光中静静端坐着一位枯瘦慈祥的老人,雪白的胡须在灯影里飘动,他正是那位临危不乱,遇事不惊的朝鲜独立党人金九。
“金先生,您怎么现在还在这里?”王亚樵见室内外都没有可疑的人,这才走近老人说,“外面的风声很紧啊!”
“王先生!”金九这才抬起头来,当他发现突然而来的竟是王亚樵时,老人感动地紧紧握住他的手说,“真没有想到,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敢到我这里来?”
王亚樵道:“我们是生死与共的战友,怎么会不来?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日本的巡逻队,形势非常危险。您必须马上离开上海才是,不然,很可能要受到日本人的严厉搜查。因为他们自九一八事变以来,从没在中国受到如此沉重的打击,所以他们进行疯狂报复是完全可能的。”
“不不,王先生,我不走,我也不怕他们。”没想到这位瘦弱的朝鲜老人,竟然显出让王亚樵意想不到的冷静沉着。他非但没因形势的紧迫而惊慌,甚至还为王亚樵泡上一壶热茶,然后语气坚定地说:“我当初从朝鲜逃出来的时候,就没想活着回去。现在我们总算把日本鬼子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也就算成全了我的大志啊!他们即使来抓我,我也绝不害怕,我已是快六十岁的人了,莫非还怕死吗?如果我们怕死,就不会去虹口做这种难以生还的事了!王先生,也就是说,我们这样去赴死,是非常值得的!”
“啊──?”王亚樵万没想到一位朝鲜老人,居然吐出这样让人震惊的话来。他一把将枯瘦的金九老人牢牢抱在怀里,动情地说道,“金先生,你真是条汉子,了不起的朝鲜汉子啊!我王九光虽然也见识过许多风风雨雨,可是,我没您这种遇乱不惊的胆识和胸怀。从前我以为天下只有我王光九是不怕死的汉子,今天我才发现,你们才是真正不怕死的英雄啊!”
“没什么,没什么。”金九轻声笑笑,仿佛他们做的只是很平常的小事,心里非常轻松泰然,“其实,我们倒应该感谢你王先生,如果我们独立党不认识你,是不会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的。因为日本鬼子把我们朝鲜人欺负得太狠了,所以我们才逃了出来。现在我们在贵国,终于找到个为朝鲜受难百姓报仇雪恨的机会,这难道不应该感谢你吗?”
王亚樵感动得落泪了。这时,他发现金九的衣袖上沾着斑斑血迹,急忙问:“这是怎么沾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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