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两场因由各异的谋杀,同时发生在上海北火车站(5)
“这个主意真是妙极了!”“这是天衣无缝的妙计呀!”“他奶奶的,看王亚樵的斧头帮,将来如何摆脱杀日本人的干系?”“常老板这是一箭双雕,既锄掉了王亚樵,又能让咱们弟兄们发笔大财,天下哪有这么好的生意呢?”二十几个安清帮门徒,平时都闲得寂寞无聊,人人手头又缺少赌资。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个便宜,岂有不铤而走险之理?
“大家看好了重光葵的照片,定要记住他的模样,最重要的特征是,这家伙平时最喜欢穿白色西服。枣红色领结,红皮鞋。”常玉清惟恐杀手们在行刺时击错目标,再三强调,“还要小心,重光葵身边也许带着随员,绝不要把他的随员当成重光葵,大家听好了?”
“听好了,听好了。保证万无一失!”大家一叠声叫起来。
“可他娘的先别得意太早,如果哪个到车站不敢下手,或开错了枪,小心老子拿你们是问!”常玉清见这些门徒冲着重光葵照片吵吵嚷嚷,仍然不敢大意,喝住众人说,“好了,火车10点半就到,现在大家都按我刚才的吩咐,各就各位。千万小心,在火车到达之前,任何人不许让枪走了火。他娘的,哪个坏了我大事,老子就先毙了他!”
“放心吧,常老板!”二十几个杀手见常玉清向他们挥了挥手,便分头溜出那幢大楼,向人群熙攘的火车站方向走去。
再说那列清晨时分从南京出发的客车,此刻正风驰电掣地向上海方向驶来。这列客车的最后是一节高级包厢。这里乘坐的都是南京政府高级官员和他们的眷属及随员。南京国民政府财政部长宋子文就坐在这节车厢里。
宋子文从前一直喜欢穿黑灰色西装,可是,今天他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居然鬼使神差地穿了套雪白西服,衣领下的领结竟是鲜红的。更出人意外的是,随他同时回到上海的机要秘书,竟然也穿着与宋同样的雪白色西服。这位秘书名叫唐腴胪,是不久前刚从国外留学归来的哈佛高才生,他的身材和仪表与宋子文极为相似,外界冷眼一看,很容易把唐腴胪误为国府的财长宋子文。
他们这一主一仆,不仅外表极为相像,而且都戴一顶白色的巴拿马凉帽。只是唐腴胪因是机要秘书,腋下多了一只棕红色的皮包。除他之外,宋子文身边还跟随八位便衣侍从。那是蒋介石为他特别配备的随行护卫人员。宋子文将在上海作短暂停留后,即转赴青岛看望病中的母亲。由于心事沉重,宋子文一路上很少说话。而邻座上那位同车赴沪的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重光葵却总想找机会与宋子文攀谈。
“宋部长如果需要,我可以随同您去青岛。”重光葵脸上堆着巴结的笑纹向心事重重的宋子文献媚。
“不,谢谢,不需要。”宋子文冷冷地敷衍着,他不希望和重光葵有更多的交谈。
重光葵仍没话找话地和宋子文周旋:“令堂大人年事已高,我担心她老人家会不会发生意外?如果病情严重,我可以从东京请来最好的医师,为老夫人诊治。”
“谢谢,现在还不需要。”宋子文说完这话,就闭上了眼睛。
重光葵今天的衣饰也大为反常,不知为什么他换去了经常喜欢穿的雪白西装,居然在夏天里换上了银灰色的服装。他身边两个领事馆的秘书,也都穿着深色衣服。所以他们和宋子文等人的装束形成了鲜明对照。宋子文那时心思全在青岛患病的老母亲身上,万没想到就在这时候,上海车站上已是刺客如麻,有几只乌黑的枪口,正等着对他射出仇恨的子弹。
在同一列火车里,9号车厢也有三位特殊的旅客。他们是王亚樵智囊团成员华克之、郑抱真,还有昨晚从上海赶到南京向郑抱真报告情况的司机刘海川。华克之和郑抱真在包厢里密谈大事的时候,刘海川就在外边走廊里担任警卫,警惕地监视着附近经过的旅客。
“为了不让日本人利用,我们宁可暂时不杀宋子文,也绝不能因小失大,引起一场中日战争,那样的话,亚樵大哥和我们都成了民族的罪人了!”华克之与郑抱真仍在考虑着阻止日本人为挑起战争制造借口的阴谋。
郑抱真说道:“可是,现在双方都是箭在弦上,我们下车后又没有机会把常玉清的阴谋马上报告给王大哥,这样,也就只好采取你昨夜想好的临时措施了!不然,绝没有任何办法制止这次可怕的刺杀。”
原来,昨天夜里华克之已想出一个应急之策:就是当他们三人同宋子文和重光葵,一齐到达上海火车站后,要抢在常玉清埋伏的杀手向重光葵开枪之前,由华克之和郑抱真在车站上当空鸣枪。宋子文和重光葵听到枪声一响,势必不敢走下车来。这样,必然会惊动车站上的军警宪特,而王亚樵预先安排的行刺计划,也会因华克之和郑抱真的突然鸣枪而戛然而止,只有这样才能制止一场引起战争的车站刺杀!
就在华克之和郑抱真在车上商议如何抢先下车,如何在开枪后顺利逃出车站的时候,火车已隆隆地驶进了上海北火车站。华克之等三人立刻拥到车门抢先下车。可是,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那节车厢的服务员却因钥匙生锈迟迟打不开车门。而与此同时,其他各节车厢里的旅客,却已黑压压拥上了站台。等他们三人跳下车来,早已错过了最佳时机。不过,此刻华克之再也顾不得许多,马上从腰里掏出手枪,冲着天空,砰砰就是两枪!顿时,站台上一片大乱。
就在华克之当众鸣枪的时候,预先埋伏在站台上的孙凤鸣和龙林等几个杀手,已经发现从最后一节包厢里,走下几位气度不凡的客人。在这些刺客中只有孙凤鸣在南京见过宋子文一面。而刘刚、龙林等人都是预先从王亚樵提供的照片上,认识财政部长宋子文的。现在他们发现从车里走下八九个特殊客人,一时感到眼花缭乱。孙凤鸣见状,马上对身边的刘刚悄悄向前方一指,说:“看好,那个穿白西装的,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刘刚点点头,却错把目光盯在了穿着白西装、挟着个皮包走在最前面的唐腴胪身上,放过了尾随其后的宋子文。
孙凤鸣虽然一眼就认出了宋子文,可是,当他把手伸进衣袋摸住枪柄时,忽然怔在了那里,因为他发现车站月台上早已恭候着以吴铁城为首的一群国民党高官,这些人见宋子文下了车,都一拥而上,将宋子文和唐腴胪等人团团围住。这些官员也都各自带着随员,加上宋子文从南京带来的八个侍卫,几乎形成了一面无法逾越的人墙。这是孙凤鸣和王亚樵事前没有想到的场面。如此一来,孙凤鸣那只握住枪的手也只好放下了,他知道在这众人簇拥而来的情况下开枪,只能击错目标。
王亚樵这时就等候在候车室里。他已无法继续守候在车站前的民房里了,心绪的紧张和庐山行刺失败的压力,使他有些沉不住气了。可是,当王亚樵来到候车室,才发现站台内最佳的行刺时机正在错过,许多旅客黑压压向出站口拥了过来。王亚樵再也忍不住了,几步冲上了站台。就在他到处寻找刺杀目标,准备自己下手的时候,忽然发现了远远走来的南京官员和前来接站的大员们。还没等王亚樵在这群人中找到宋子文的影子,蓦然,就听到纷乱人群里“砰”地响了一枪!王亚樵循声望去,在如潮水一般的人群里,他一眼就发现了举枪对空射击的华克之!
混在月台接客人群里的孙凤鸣和刘刚等人,这时蓦然听到枪声,也大吃一惊。他们看到打枪的人又是华克之,再也顾不得许多,刘刚抢先冲上前去,向着走在官员们前面的唐腴胪举手就是一枪。唐腴胪当场饮弹,哎呀一声扑倒了。孙凤鸣在人群拥挤中,也没有看清刘刚击中的究竟是何人,也同时向那扑倒在血泊里的白衣人又接连开了两枪。他见枪声惊动了车站上大批巡警,情知不可恋战,就将手里的一袋滑石粉撕开口子,当空一抛,顿时一团雪白的烟雾在人群里弥漫开来。他再顾不得许多,拉起刘刚就跑。站内其他刺客见孙凤鸣和刘刚撤了,也一边鸣枪一边向人乱如麻的出站口拥过去。
华克之和郑抱真见月台上有人扑在血泊里,误以为击中的就是宋子文,也不敢继续逗留,转身向站台外跑去。这时,王亚樵已出了站台,听刘刚对他说:“成功了!”也就不再追问,转身向通往大街的路口跑去。谢文达布置的第三道防线,见刘刚、孙凤鸣等人已趁乱出了车站,也误以为大功告成,急忙撤退而去。
至于常玉清手下的那些安清帮杀手,也同时在南京开来的火车进站之前,以迎接客人为借口,进了车站的月台。他们寻找的刺杀目标,当然是日本领事重光葵。以马大湘为首的第一行动小组,在站台上监视着特等包厢的门口,没想到第一露头的人,竟然是唐腴胪!由于马大湘和刺客们只在照片上见过这日本领事一面,所以当唐腴胪刚一探头,就把他当成了重光葵。其原因在于常玉清事前过于向刺客们强调这日本使节平时喜欢穿白色西装,而随唐腴胪和宋子文之后走下车来的重光葵,竟偏偏在那天更换了服装。所以,虽然重光葵就在马大湘等刺客的眼前经过,他们却无一人认出他来。
马大湘先把目标锁定在两个穿白西装的人身上。可是,当他们循踪而进,准备走到出站口再开枪的时候,不料先听了华克之一声枪响,马大湘那时也无法认清华克之脸孔,还误为是他手下的人发现了目标,示意开枪。所以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正准备向宋子文开枪时,竟发现刘刚一声枪响,已将走在前面的秘书唐腴胪击倒在地。
马大湘等人见一个白衣人倒在血泊里,四周又响起了密集枪声,就误以为倒地的人,就是他们行刺的目标重光葵。于是,他也趁机向倒地的唐腴胪连射三枪,随后将手里那包滑石粉当空一抛,又是一股冲天而起的雪白烟雾弥漫开来。匆忙中他没有忘记常玉清的叮嘱,随手将两枚写有“斧头”二字的手雷,丢在那具已被枪弹穿了数个弹洞的唐腴胪身边,然后趁机逃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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