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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两场因由各异的谋杀,同时发生在上海北火车站(3)

小说: 中国暗杀王——王亚樵      作者:窦应泰

“田中先生,我不明白像您这种身份,到了上海,为什么不肯到我们的领事馆下榻,反而住进一家并不豪华的中国普通旅店?”稻村颇为困惑地望着脸色凝重,神态阴冷的田中,一时摸不清他秘密抵达上海的真意。

“这是因为我身负特殊使命的缘故,不需要让领事馆的任何人知道。特别是重光葵总领事,更不许让他知道我已经到了上海,你懂我的意思吗?”田中出语惊人,而且声威逼人。

“这个……我确实不懂……”

“这是我们日本陆军省的高级机密。”田中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开了口,“因为我这次到上海,就是想在这里杀人。”

“杀人?”

“对,不但要杀人,而且我要你替我杀一个有影响的大人物!你敢不敢?”

“杀哪一个?”

“杀哪一个,现在还不能说,我只问你敢还是不敢?”

稻村的脸色由青变白,光秃秃的前额因为惊恐已沁出了细密冷汗。他从田中那满脸杀气中,已经感受到此人确实来者不善。半晌,他嗫嚅道:“莫非也像中国杀手王亚樵那样,在庐山向蒋介石下手吗?”

“杀蒋有什么用?我们要杀个日本人,而且这个日本人,还必须有相当大的影响才行。”田中喝下几杯清酒以后,脸色变得异常惨白,在雪亮的灯光下更显得有几分怕人。

稻村闻言大惊:“杀我们日本人?”

“一点不错。”

“这是为什么?我们到中国来,是为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如果想杀人,那也该杀中国人,中国有那么多人可以让我们练枪练刀,为什么反而自残骨肉呢?”稻村以为这个恶魔似的日本少将,已经有些醉意了,所以才语无伦次。他以为耳朵听错了,脱口问道:“您一定喝多了吧?”

“多什么?”田中震怒地从对方手里夺下那半瓶子清酒,嘴对嘴地大口狂饮起来。稻村望着田中被清酒刺激得泛红的面颊,猜不透他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当然,让我杀人可以,杀咱们自己人也可以。但是,到底为了什么呀?”稻村想上去夺他手里的瓶子,却又不敢,只是嘟哝说:“田中先生,你总该让我明白为什么杀人,我才能替您效劳啊!”

“是这样,你给我听着。”田中这时变得郑重起来,他那张马形长脸上现出了让稻村吃惊的肃穆和紧张,“稻村先生,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关东军现正准备在满洲发动一场震惊中外的事变。这以后,我们还要迅速扩大战果。在我们占领沈阳以后,我敢保证不出几个月,热河和平津也会落入我们手里。这只是我们吞掉中国的一个小小开端呀!”

“我的天,吞掉这么大的中国?”稻村虽然也在中国多年,但他的野心不敢与坐在对面的田中少将相比。他知道如若将整个中国吞掉,对一个弹丸之国的日本来说,就好比蛇吞象一样不可思议。

田中冷笑:“这有什么奇怪?我们大日本正是武运兴隆的年代,如若现在不对中国下手,那么将来就会没有机会了。所以,我们日本陆军省的计划是,最好马上把华东全部占领,因为上海是华东重镇,所以最好先把这座重要的城市攻下来!”

稻村听了田中的计划,情知他是代表日本军方高层人士向他传达特殊命令。刚才还对田中出语感到震惊不解的稻村,现在终于明白了,他欣喜若狂地说:“那太好了,上海早就是我们梦想多年的乐土。只是,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您这近乎梦想的军事计划呢?该不是田中先生的醉话吧?”

“军人无戏言。我岂能在你面前说什么醉话?”田中见时机已到,才道出他心中的秘密,“这就是我对你说的,为什么要在上海杀个日本人的道理了!”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我们向大上海进攻,与我们杀一个日本人,到底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呢?”“制造事端,为军事进攻做铺垫,就如满洲的中村事件,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哦哦,我懂了!”稻村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地吁一口气,“你是说,我们在上海也制造出一个中村事件来,然后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向上海发动进攻?”

“正是此意。”田中又喝了几杯,脸膛已经涨得血红,眼里也迸发出贪婪的欲火,他将筷子一折两截,咬牙切齿说:“这样,我们就必须选个有影响的日本人。杀了他以后,再向外界公布说,这是中国人干的。我听说,上海不是有个喜欢杀人的王亚樵吗?有他在上海,对我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

稻村听到这里,高兴得手舞足蹈,拍着手掌连连叫绝:“妙妙,真是太妙了。这就叫借刀杀人吧?”

“不是借刀杀人,而是借王亚樵的名气杀人!”田中隆吉显然在来上海之前,就已对王亚樵的大名有所耳闻。而且他对如何杀人,也有过缜密的思考与策划,他冷笑说:“现在你明白我的来意了吧。我要你注意,这可不是我个人的意思,而是大日本陆军省的绝密行动计划。只许你一人知道内幕,如走漏了风声,我就派人先杀了你!”

“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稻村的秃头顶上已经冒出了虚汗,不过他还是不住问道:“那么我们杀谁呢?”

“这就是我要你替我办的事情之一。我选个有影响的人,而且又要马上掌握他的行踪,以便早日下手。”

“那么,就杀掉大岛武夫如何?”

“大岛武夫?”

“对对,大岛武夫可是上海无人不知的商人啊。他在这里和香港,跑的是纺织品走私。无论在上海还是香港,他经营的规模,都是其他日本商人不能相比的。正是由于大岛武夫的富有,所以他的名气才大得要命。听说仅中国娘们,他就娶了三个。如果我们在上海的大街上把大岛杀掉,震动还会小吗?”

田中坐在那不再喝酒,只是呆呆地思考着。片刻,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大岛武夫在上海的名气确实不小,可是,他毕竟是个商人啊。我们杀一个商人,就会引起战争吗?”

“在东北的中村事件,不也是这样搞的吗?”

田中固执地摇摇头:“不行,在上海杀人,必须与政治有直接的关系。你想,将来杀人后要栽赃到王亚樵身上。王亚樵从来都是个政治人物,他杀日本商人何用?”

“可是,政治人物杀谁呢?”稻村吓了一跳。

“重光葵怎么样?”

“重光葵?我的天,那可是外务省派来的高官,职位是陆军中将!”稻村的脸顿时吓得发白,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田中的胆量居然如此之大。连日本驻上海总领事也敢纳入他的暗杀计划中。

田中这才露出他的真实意图,颇为机密地说:“我们想杀的,就是像重光葵这样的人物!小了不行,因为挑不起一场大的战争啊!”

“可是,杀了此人的后果呢?”刚才还为田中杀人计划欢呼雀跃的稻村,现在忽然变得面白如纸,心惊胆战。他认为如自己充当杀害重光葵中将的凶手,那么将来日本军队即便进占上海,他也将难逃其咎。冷汗从他脸上淌了下来。

“哈哈哈,我的行刺英雄,原来真不如中国人王亚樵,他连蒋介石都敢下手,莫非你竟害怕一个小小陆军中将重光葵?”田中坐在榻榻米上狂笑一阵,忽然正色地对稻村说,“其实你大可不必害怕。因为我们根本就不让你对重光葵下手。”

稻村一怔,他感到困惑不解:“不让我下手?那么,让谁来当杀手呢?”

“你不要害怕成这个样子。”田中早在来上海前,已对刺杀重光葵的全部计划,报请了日本陆军总部。他这时才告知真情,“我是要你物色一个中国人。懂吗,你只是替我们军部操纵这场暗杀活动。但是,你一定要在暗中,不许出面。因为万一此案告破,发现是我们日本人所为,那就把一场好戏给唱砸了!”

直到这时稻村才恍然大悟。他忽然信心大增,将手在桌上一拍,信誓旦旦地说:“既然是这样,那一切包在我身上。我保证找个中国替死鬼,来上阵杀人就是!”

幽幽灯影里,两只酒杯又碰在一起。

22平地里又冒出个可怕的刺客

王亚樵在上海度日如年。

特别是进入盛夏7月以来,他的心情变得更加焦急。一个月前他们在庐山行刺蒋介石失手后,斧头帮的元气始终没有得到恢复。如果这次行刺宋子文再失信于人,那么他又如何在上海滩立足?

7月初,余立奎密派华克之再次来到上海,向王亚樵密报在南京监视宋子文的情况。华克之说:“据魏小姐报告的情况分析,宋子文早就想回上海来了。可是,由于南京始终有事情无法脱身,所以他很可能在7月中旬,抽时间回上海一次。”王亚樵得到这个情报后,命令华克之继续回南京监视鸡鸣寺,万一有动静,就马上用加急密电的方式告诉他,以便马上动手杀宋。

华克之走后,王亚樵又在法租界家里多次召开会议,最后商定把刺杀宋子文的地点,选在上海北火车站的月台上。因为据近来掌握的情况分析,宋子文每次从南京返沪,都乘坐由浦口至上海北站的火车,而他的坐席又都在客车的最后一节。王亚樵感到行动在即,便分派孙凤鸣和郑抱真直接领导这次刺宋行动。他本人则守在北火车站附近那栋租来的民宅里,随时准备接应。

在那里,王亚樵和孙凤鸣等对刺宋方案进行了最后的布置,决定由龙林和孙凤鸣两人充当杀手,唐明和龚春浦负责掩护撤退。郑抱真则负责枪械和行刺工具的准备。刘刚和李战两人,负责在站外用汽车接应逃出车站的孙凤鸣等人。当一切准备工作进行到这种程度之后,王亚樵最关心的,还是行刺时的掩护问题。

“开枪后用滑石粉来制造迷雾最好,”当初主张购买烟雾弹的郑抱真,忽然提出个大胆想法,“如果在上海购买特制的烟雾弹,势必引起别人的怀疑。我想,最好不惊动人,我们只使用普通的滑石粉抛出去即可。”

“那好,马上派人去寻找滑石粉吧。”王亚樵批准了郑抱真的提议。

郑抱真回到他在浦东的住处以后,马上叫来他的心腹部下刘海川。这刘海川本是郑抱真主持“铁血锄奸团”的得力助手,专替他刺探租界上的情报。由于刘海川善于交际,所以在法英租界有许多朋友,特别是和上海的青红帮人士多有来往。那天,刘海川得到郑抱真去搞两袋滑石粉的命令后,就来到上海十六铺码头。那里有家专门经销建筑材料的商场,叫做万丰商行。他在那里有个朋友,名叫黄阿六。当他说起想买两袋滑石粉的时候,立刻引起了黄阿六的惊愕,他说:“真是怪了,这滑石粉为何也要走俏?刚才常老板也派人从铺子里拿去了两袋,莫非这种东西也成了紧俏货吗?”

刘海川听说是常老板三字,心里微微一惊,但也没有多想,取了两袋滑石粉后,马上交给了郑抱真。无意之间,他把黄阿六说的话,告诉了郑抱真。郑抱真当时也没在意,就前往王亚樵家里,交上两袋滑石粉后,刚想把刘海川在十六铺码头商店里,听说常老板也派人弄滑石粉的情况说给王亚樵听。不料王亚樵却心绪焦虑地吩咐说:“老郑,为什么南京方面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你今天下午去一次南京,催催余立奎和华克之,要他们务必把情况搞准。千万别让宋子文从我们的枪口下溜掉。如果再失败的话,将来我们在上海滩上还如何混呢?”

郑抱真回家后,急忙让司机刘海川驾驶一辆卡车,送他去火车站赶正午去南京的火车。半路上郑抱真又想起了那件事。临上车前,郑抱真叮嘱刘海川说:“海川,上午你听说的那个常老板,可就是安清帮的头子常玉清?”

“正是此人。”刘海川没想到他的话却引起了郑抱真的注意。

“这人非同小可。前几年,我们和杜月笙打那场官司的时候,就是这个常玉清,从中制造了许多麻烦。”郑抱真回忆当年因为李国杰“江安号”发生纷争时的往事,就痛恨这个在杜月笙身边挑起事端的人。后来,谁也不会想到日本人来了后,就是这个杜月笙的心腹打手,竟然背叛了从前的恩人杜月笙,改投新主子日本驻南京领事多田一郎。不久他在多田的支持下,组成了一个“安清帮”。如今竟然在上海滩上拉起了属于他的帮派。郑抱真想起关于常老板也派人购买滑石粉的事,心中不免生疑,“我感到可疑的是,常玉清为什么也和咱们一样,忽然对滑石粉感了兴趣?莫非他也有什么行刺计划吗?”

“不可能,哪有这么巧的事?”刘海川笑着,摇了摇头。

郑抱真越想越感到放心不下,就叮嘱刘玉川说:“小心无大差。我看你还是设法打探一下,常玉清为什么也要买滑石粉。当然,你打听此事,千万小心才是,不能让常玉清的人有任何察觉。”

刘海川连连点头,他见郑抱真登上赴南京的火车,马上就去寻找安清帮一位朋友,准备以请客吃酒方式,旁敲侧击询问有关常玉清买滑石粉的事。

火车隆隆疾进,越过了江南碧绿的原野,下午时分,郑抱真就来到了龙蟠虎踞的紫金山下。

郑抱真到了仙鹤街余立奎家里,发现他和华克之正为得不到宋子文何时回上海的消息而忧心。郑抱真转达了王亚樵的指示后不久,余立奎就接到魏小姐打来的紧急电话,所有的人立刻振奋起来,因为电话中说:“明天(7月23日上午)宋子文将返回上海!”

具体情况是:宋子文忽然接到来自青岛的一封加急电报,他母亲倪桂珍病危,要他马上和宋美龄前去探望。当时,宋子文本该和宋美龄同去青岛探视母病。可是由于他夫人张乐怡正在上海,所以宋子文准备先回上海,带上张乐怡一同前往青岛。

“真是天赐良机,宋子文寿数已到。”刚才还为迟迟得不到宋的行期而发愁的余立奎和华克之,如今愁眉顿展。他们知道精心策划几个月的特大刺杀行动,已迫在眉睫了。

“最好马上把情报送到上海去。”郑抱真知道王亚樵在上海等得焦急,可惜已日暮时分,赴上海的晚车没有了。

“只有拍电报了!”余立奎想了想,又说,“不过,发电报会有风险。”

华克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我有办法,保证局外人无法看出破绽来。”他当即取来纸笔,草草写下一行电文:“老父病重,明晨准时乘火车赴沪求医。务请到时接站,切切,不得有误。”

这电文经余立奎和郑抱真阅后,都感到既把宋子文明日上午到沪的时间写清,同时也让外人无法从这普通的字句里,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于是,马上派人去电报局发了急电。

入夜时分,郑抱真、余立奎和华克之正在灯下吃饭,门外忽有守门的暗哨进报说:“郑先生,上海来了一位客人,正在门外,非要马上见你不行。我说这里没有姓郑的先生,可那人却拼命往里闯来。”

华克之和余立奎忽听上海有人上门,吃了一惊。只有郑抱真如有所料,急忙吩咐守门暗哨说:“定是刘海川来了,快快放他进来,必有要事。”

果然闯进来的正是中午在上海站分手的刘海川。他风尘仆仆,气喘吁吁,喝了一口水,就急忙报告他得到的一个重要情报。

原来郑抱真走后不久,刘海川就设法找到安清帮的老大马福建。此人早年和刘海川同在上海汽车行当修理工,私交甚厚。他见刘海川请他到小饭庄吃酒,很是高兴,酒过三巡后,彼此就把话题扯向正在上海走红的安清帮帮主常玉清。马福建见刘海川问起常玉清何故派人买滑石粉,就说出了内中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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