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宋案扑朔迷离，申城再起风波(2)
杜月笙便提供了一个重要情况：“今年5月，我手下的阿四，发现王亚樵身边有个名叫刘刚的人，早年是十里洋场的小混混，后来参加了斧头帮。阿四和刘刚关系很好，虽然他们不是同一绺子的人。前些时候他请刘刚吃酒，刘刚无意对阿四说：‘现在九爷正让我们做一桩漂亮的大生意，恐怕要去庐山。’当时，我听了阿四的话也没在意。可后来就听说委座在庐山险生意外的事儿。所以我猜此案必与刘刚有关。”
“有这样的事？”蒋介石听了不由得咬牙切齿，“娘希匹，果然是他干的。”
杜月笙又说：“这次在北火车站又发生了险些让宋部长丧命的事，我想，会不会也是刘刚这伙人做的呢？”
“刘刚能找到吗？”蒋介石想到戴笠来上海侦察了几个月，却没找到一丝线索，今天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多日来积郁在心中的愤恨，终于得到了化解。
杜月笙道：“只要刘刚还在，我就会派阿四把他勾出来的。”
“如此最好。我想，只要把那个刘刚弄出来，就不怕打不开缺口。”当即，蒋介石叫来戴笠，让他和杜月笙在上海联合破案，然后就星夜返回南京去了。
戴笠和杜月笙马上派阿四四处寻找刘刚，发现此人早已离开了上海。至于刘刚去了何地，一时毫无下落。戴笠刚得了线索，没想到又断了。
就在8月18日那天，宋家大出殡的时候，在宋公馆通往万国公墓的一路之上，到处都是黑压压的围观人群，到处都是穿着防弹衣的外国巡捕和警察。宋家送殡大队浩浩荡荡。前有数十辆摩托车开路，中有倪老夫人披着黄色帷帐的灵车。后面则是无数辆大大小小轿车紧紧相随。在这支送葬的队伍里，还有学生们组成的哭灵队，她们手持雪柳、胸佩雪白花朵，远远望去，一片雪白；由尼姑、僧侣组成的佛教大队，人人手敲佛鼓云锣，哀声动地地走在送葬队伍中间。宋子文担心在送葬过程中再挨杀手的黑枪，特别安排戴笠的特工人员，担任他的临时保镖。为防不测，宋子文在上海经常乘坐的英国高级轿车，虽然行驶在最前面，但里面却没有宋的身影，只有司机一人驾车。而宋子文这孝子早在无数保镖护卫之下，先期悄悄从另一条路来到万国公墓。一路上，宋家的送葬大队人山人海，到处是雪柳和挽联，仿佛一夜之间下了场大雪。
“你看，常老板，这就是你们打错了枪的结果，吓得宋子文不敢露面了。不然，依你们中国人规矩，他作为孝子，是理应在送葬队伍前面手执灵幡的。可他现在竟然不见了影子！”送葬的大队人马经过市区的时候，在静安寺不远的恩派亚大厦顶层，有一间光线暗淡的密室，窗前伫立一位穿日本和服的人，他就是曾在“玉之井”料理店与常玉清密谋的日本少将田中隆吉。
他从窗子向外俯瞰着，见那从马路上经过的状如甲虫般的车辆和人群，心里感到可笑。他望了望神色不安的常玉清说：“你放心，虽然你们没有完成任务，可我答应的酬金还是要给的。”
常玉清听到“酬金”二字，以为是要他继续行刺重光葵，忙不迭地表示：“前次我们的一场好戏，是刺杀宋子文的人给搅了。这次一定周密安排，不击毙重光葵，我誓不为人！”
“不行了，”不料田中隆吉失望地将头一摇，“重光葵经此一吓，他身边忽然增加了七八个警卫。再说，他现在深居简出，连南京也不肯再去了，你凭什么还在他身上打主意？”
“难道田中先生就不能给我老常一个挽回脸面的机会吗？”常玉清现在惟一关心的，还是那笔尚未拿到手的巨额酬金。
“机会倒还可以给你。只是，再不能在重光葵身上打主意了。”田中心事沉重地说，“日本军部为此已经训斥了我，所以，再下手时绝不能在军政人员身上打主意了。如果你真想得到那笔酬金，最好另找一个新目标。”
常玉清精神一振：“可是，上海除了商人和军政人员之外，还到哪去找有影响的日本人呢？”
“你们的安清帮真是孤陋寡闻。”田中显然早有新打算，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照片递到常玉清面前，“常老板，你认识他吗？”
常玉清看时，照片上原是一位秃头银须的道人。他仙风道骨，仪态庄严。但常玉清看了许久，却摇了摇头说：“田中先生，他是什么人？”
“他是日本人，原名叫山田勇夫，早在三十年前，他就是我们大日本的高僧了。他1920年来到上海，改佛名为莲宗。他在我们日本可是个名声震耳的人物，而到你们中国以后，却显得默默无闻。”田中隆吉将照片托在手上说：“据我所知，莲宗大法师如今就在你们上海郊区的龙华寺为僧。如果你常老板能把他的首级取来，只要在报上一登，倒也可以激起我们日本军人的仇恨。到那时候，你同样可以立功！莲宗大法师一死，不逊于东北的中村事件！”
“好吧，我们干！”常玉清听说行刺一个年迈的日本道士，认为这远比前次去车站刺杀日本领事风险小得多，而且龙华寺地处偏僻，古刹幽深，香客寥寥，更便于下手。于是爽然拍胸说：“这次如不能成功，便再也无脸面来见你田中阁下了。既然杀一个老道，就可以成大事，那我们马上就动手！”
“慢！”不料老谋深算的田中隆吉，却以手指向楼窗外那送葬的人群一点，压低声音说：“不过现在不行。难道你没看到，南京和上海正在悬巨赏缉捕刺杀宋子文的刺客吗？如果你在这种时候下手，可就成了自投罗网的傻瓜了！”常玉清闻听此言，顿时恍然大悟地笑了，连说：“先生英明！先生英明！”
宋子文在上海办完丧事，秘密返回南京后，一度闹腾得沸反盈天的上海滩，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就在这表面平静的大上海，正有一伙从南京来的便衣特务在日夜加紧活动，他们就是戴笠手下的人。
这时候的戴笠权力大增，他利用在上海侦缉刺宋案之机，得到蒋介石的特允，在从前“十人团”的基础上，又组成了一个正规的特务组织，名叫复兴社特务处，直接归蒋介石指挥，戴笠则是这个特务机关的首脑人物。他决定以侦破刺宋案为起点做出个样子来。他的手下到处抓捕可疑人物，再加严审，却没有结果。
就在戴笠急于破案却找不到真正刺客的时候，忽然接到杜月笙的一个电话，原来是要他马上去华格臬路杜宅，有紧要事情相告。戴笠不敢怠慢，见到杜月笙后才知道，他手下那个叫阿四的门徒，最近忽在上海见到了一度踪影皆无的刘刚，而且这个刘刚在一次喝酒中，又言多语失，无意中向阿四流露出他是因上海北火车站事件，无奈之下，才不得不去常州乡下暂且避风的。现在风头已过，他又悄悄回到了上海。
戴笠闻言大喜，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刘刚会再度浮出水面。他急不可待地说：“杜老板，现在事不宜迟，必须马上通过阿四，把那个刘刚诱捕归案。”
当即杜月笙叫来了阿四，戴笠听了他报告的情况，心不禁狂跳起来。经过商量，戴笠决定让阿四给在上海百无聊赖的刘刚打一电话，约他当晚7时，去北四川路老川菜馆吃饭。接电话的刘刚以为又来了好事，哪会想到阿四的饭局竟是一张罗网。
夜幕初降，北四川路上车如流水马如龙。刘刚来到路口左右环顾，看不出有任何反常迹象。于是，就大摇大摆走进了那家飘来阵阵川菜香味的酒店前门。当一个侍应生引他穿过一道幽深走廊，来到一间挂着门帘的雅间，登时从幽暗角落里猛扑出七八个黑色的人影，还没等刘刚醒过神来，就被猝不及防地击倒在地上。然后几个大汉将他重重住，一副雪亮的铐子，牢牢锁住了他的双手。
当天夜里，戴笠亲自审讯。在重刑加身之时，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刘刚终于开了口。次日，又有同时涉案的龙林等三人也在常州乡下被抓回上海。由于上述三人均供认上海北火车站上的行刺事件与王亚樵有关，而王亚樵案发后又下落不明，于是，戴笠下令马上逮捕王亚樵的胞弟、与刺宋案丝毫没有关系的律师王述樵。至此，困扰戴笠一个多月的“行刺国民党大员案”，终于在上海告破了！
26重返浦江举义旗
香港。
入秋后的太平山麓万木葱茏。在一丛丛碧绿树阴下，有一幢英国式小洋楼，他就是逃难期间王亚樵在香港的暂居之地。他和夫人王亚英伫立在小楼阳台上，眺望着远方碧波万顷的维多利亚海湾，心思却飞到了上海滩。
“戴春风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弟弟是个与世无争的律师。他连枪都没拿过，凭什么把他给抓起来？”当王亚樵从香港报纸上发现了来自上海的电讯：《刺宋大案近日告破王亚樵确系涉案主犯》以后，心里又气又恨。
他从报上得知刘刚等人落在了戴笠手里。入狱后，上述三人很快就供出案情真相，目前戴笠正派出大批持务、警察四处大肆搜捕。
王亚樵怒道：“好一个无情无义的小人！我为什么要在香港隐藏？好汉做事好汉当，倒不如马上就回上海，登报说个明白，也好让姓戴的尽快释放我的弟弟！事情都是我做下的，要杀要剐，随他们的便，凭什么要滥抓无辜呢？”
王亚英无可奈何地说：“此一时彼一时，像戴春风这样的人，有奶就是娘。现在蒋介石重用他，他如何会念你的旧情？你毕竟只是个在野的平民，他抓捕家弟述樵，就为了引诱你尽快入网。戴春风知你素来重义气，见胞弟无辜遭害，自然会从隐藏地出来，你现在沉不住气回上海去，正是他所希望的啊！你当真想上他的当吗？”
“可我总躲在香港，也终非长久之计啊！”
“无论如何，现在你万万不能回上海。”王亚英面对大事，沉着冷静，她分析说：“我想，戴春风现在虽抓了刘刚等三人，他们也供认涉案。可是，刘刚充其量只是个杀手而已。至于我们为什么要行刺宋子文，刘刚也不知内情。索性就让刘刚、龙林他们乱供一气罢了，又何必心急。至于家弟无辜入监，这只是戴笠的诱饵罢了，只要你沉住气，他们最后只有无罪开释一条路。我们可派人去南京疏通关系，蒋某人也无法治一个无辜者的罪啊，你急个什么？”
王亚樵历来对夫人言听计从。现在听了妻子入情入理的分析，点头说：“也好，索性就在香港聘请律师去南京，为那几个押在监狱里的人辩护吧。”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一天深夜，太平山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嚣声。原来有位逃亡在香港的东北军人，在维多利亚海边剖腹自杀了！王亚樵和王亚英在几个贴身保镖的护卫下，来到山下海边。发现那里早已围满了人群。其中几个英国警察正在处理尸体。
“好好一个青年军人，究竟为什么自杀呢？”王亚樵见那东北军官死得凄惨，顿时悲从心生。他向那些围观的人们询问，忽听有人怒道：“看来你真是个吃喝玩乐，不问国事的富翁。莫非东三省发生了事变，你竟也躲在山上充耳不闻吗？”
“什么？东三省发生事变？”王亚樵和王亚英闻言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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