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枪口瞄准“国联”代表李顿(2)
他上前客气地挽住王亚樵,然后面对大家热情地介绍说:“为什么说王九光先生是爱国志士,就因为他是去年冬天,在高昌庙自卫战时,情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下水去炸日本‘出云号’的硬汉子!”
“啊?原来他就是敢在老虎嘴里拔牙的王亚樵?”“他就是让蒋介石和宋子文害怕的王亚樵呀?”“谁说他是刺客,我看他王先生倒像一个有知识的文化人!”“真没想到,沈律师居然会给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化人,请来了一位带枪的尊神?”那些在四座上喝茶议论的人们兴奋地窃窃私议起来。
“大家高看我王九光了!”王亚樵拱了拱手。他见那些文人对他投来敬重的目光,心情顿时激动起来。他感到能受邀出席这种聚会,又受到如此敬重,是对自己莫大的褒奖。王亚樵向四座致礼躬身,然后说:“诸位最好别把我王九光当成一只老虎,其实我虽然喜欢搞暗杀,但暗杀的目的在于救国。我要杀的都是些什么人呢?我是专杀和贫苦人作对的坏人啊,当然,还有那些腐败的官僚政客。现在,我王九光又把行刺的目标,对准了可恨的日本鬼子。大家说,像我这样的刺客,到底有什么可怕?”
刚才还十分拘谨的人群,这时都发出善意的笑声。忽然有位白发老教授冲动地站了起来:“王先生,既然你是为民除害的豪侠之士,既然你有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和正义感,那么,你为什么不敢给李顿以严正的打击?”
人群里立刻响起阵阵热烈的欢呼声。有人甚至以挑衅的语气,面对神色惊愕的王亚樵:“是啊,你王亚樵既然不怕邪恶势力,那么,为什么不去教训一下那个外国佬呢?”
沈钧儒见王亚樵面对众人的质问窘在那里,连忙说:“九一八事变发生后,国人对李顿率领的国联调查团去东北调查,是充满很大信心的。因为既然是‘国联’派出的调查团,那么他们就理应站在公正的立场上,把日本侵略我国东北的罪行,都真实地反映在他向‘国联’提出的调查报告上,为中国人求一个公道。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叫李顿的家伙,到了东北以后,居然一屁股坐在日本关东军一方了。你看,王先生,现在报上已经透露了李顿报告书的部分内容了。这李顿居然和日本鬼子一个鼻孔出气,说我们中国的东北,历来就是日本的国土,你说,这又成何体统?”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王亚樵听沈律师说到这里,才如梦方醒。他意识到,今天他被请到这个特殊的文化界茶话会上来,原来是沈先生的精心安排。王亚樵急忙把那张《申报》展开一看,报上果然刊载着《国联调查团报告书》的部分内容,其中有这样的一段话,让王亚樵看了不禁怒冲肝胆,热血沸腾。
报告书竟这样写道:“日本帝国为谋求满洲之经济发展,要求建设一个能够维持秩序之巩固政权,此项要求,我等亦不以为无理!”“我等同情日本帝国对其自身安全之顾虑,因此,日本之欲谋阻止满洲被利用为攻击日本之根据地以及为在某种情况下,满洲边界被外国军队冲击时,日本欲有采取适当军事行动之能力,吾人均可承认!……”
“这个混蛋李顿,他简直把咱们中国的领土给出卖了呀!”王亚樵读到这里,早已气得七窍生烟,怒发冲冠。他把手里报纸抖得哗哗响,愤愤骂道:“他凭什么敢在他的报告书上胡说八道?他到中国来替什么人调查了?他哪里是为我们中国人搞调查,他这是在为日本鬼子找侵略我们国家的理论根据啊!这还了得?”
沈钧儒见王亚樵气得怒火燃胸,过来指着报纸说:“王先生,你再看这段,写得更不像话了。李顿居然站在日本人的立场上,把他们侵占我们的东北,说成是可以理解的事情。还说满洲的安全与否与他们日本人息息相关。这哪里还有一点‘国联’的公正性呢?你看,他们在这里是这样说:‘日本甚或又因世界之同情与善意,不须代价而获安全保障较为现实,以巨大代价换取者为最佳。’这是什么话?这简直就是在为侵略者张目!”
见王亚樵气得浑身战抖,人群里又站出几位作家。其中一个青年女子,激愤地举起手中报纸,对王亚樵叫道:“王先生,一·二八淞沪抗战时,报上都说你王亚樵是个有血性的中国人,又有人说你是杀恶除害的钟馗。可是,现在出了一个李顿,他又以这种不公正的口吻,来替侵略我们国家的日本人说话,你莫非就能心安理得吗?”
一位老画家站起来接着说:“王先生,你不是一位人见人怕的大刺客吗?既然你有那么大本事,为什么只敢杀一些中国的贪官污吏,而不敢去杀那些不讲道理的外国人呢?”
四座顿时激起一阵阵激烈的质问声,弄得王亚樵更加尴尬。他理解大家的心情,因而没有动怒,而是冷静地面对四座的质问,他向大家鞠了一躬,动情地说:“谢谢诸位对我王九光的看重。你们虽在那里质问我,我却不气恼,为什么?就因为大家对我这样讲话,是看得起我王九光啊。不错,我从前确是杀过贪官污吏,现在我也想为大家出口恶气,把那些外国坏蛋都斩尽杀绝,方解心头大恨。特别是那个叫李顿的王八蛋,他竟敢如此信口雌黄,篡改中国历史,为日本鬼子的侵略张目。可是,我就是想杀这个王八蛋,也找不到他呀。我不可能到外国去惩罚他呀!”
人们都被他的真诚所感,刚才责问他的人也平和下来,有人说:“王先生何需去外国呢?你如真想找李顿还不容易?他刚从东北来到上海,他是想在咱上海玩几天以后,再返回‘国联’去!”
“你说什么,那姓李的外国佬现在就在上海?”王亚樵听到这里,才理解沈律师为什么把他请到这个都是文化人出席的茶会上来。原来沈是想让他亲耳听听文化界人士,对李顿调查团的义愤和呼声。现在王亚樵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他郑重地站了起来,面对大家希冀的目光,信誓旦旦地说:“大家什么话也别说了。我王某人一定要替咱中国人出这口气。既然他李顿现在就在上海,我王九光就亲自会会他。我倒要看看,这外国佬究竟长几颗脑袋?!”
“王先生果然是英雄!”“有中国人的志气!”“名不虚传,王亚樵是个有血性的中国人!”
那些刚才还指责他的人,现在见王亚樵这般豪爽义气,都纷纷鼓起掌来。王亚樵从前虽然多得军政人物看重,但是,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得到文化界人士的敬重。他见那么多手向他伸了过来,就一边和那些不相识的名人们握手,一边动情地说道:“诸位都听着,只要我王九光还有口气,就一定要找到那个李顿。我要让他知道中国人不是好惹的!”
茶楼上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王亚樵向大家拱了拱拳,拭着脸上的热泪,离开了会场。
33华懋九楼里的“空城计”
王亚樵回到英租界小洋房后,整整一夜不曾合眼。天明时分,王亚樵命人找来上海刚刚上市的早报。他现在要通过这些报上的新闻,了解李顿调查团在上海的活动。他需要尽快搞清李顿在上海的存身之处,然后再对这个歪曲中国历史、替日本侵略者张目的李顿下手,来个锄奸大行动。
“你们一定要把李顿住在什么地方,他身边究竟有多少警卫力量,都查个一清二楚。”早上7点刚过,王亚樵就召来手下布置任务。
当天下午,几路人马先后返回英租界小洋房。
“九爷,现在已经侦察到李顿在上海的确切住地,原来是华懋大厦9楼23号!”吴鸿泰头脑机敏,早年就在王亚樵的斧头帮充任侦察重任。这次他听说王亚樵将要行刺李顿,自然不敢怠慢。他把自己如何混进华懋等几家高档饭店进行暗访的经过,向王亚樵做了报告。最后他面有难色地说:“李顿的住处警卫力量太强。这里不但有上海警备司令部派去的警卫便衣,直接保护李顿和随行人员,还有戴笠从南京派来的特务。这些人分24小时昼夜值班。不但在楼上有暗哨,而且饭店大门前、电梯间,甚至李顿可能去的餐厅和弹子房,都布下了大量警卫。九爷,这种保卫阵势,简直比国民党头面人物到达上海还要威风几倍!”
宣济民接言道:“九爷,那华懋大饭店,现在别说进去行刺,就是想进门也不容易。有特务在饭店大堂门口检查所有的进出人员,他们甚至胆敢对进出的中国旅客进行搜身。你想,在这种地方对李顿下手,可能吗?那不是在老虎嘴里拔牙吗?”
余立奎是经历过多次行刺风险的人,特别对宋子文在上海北站行刺以后,他就更加谨慎了。行刺时余立奎虽不在现场,后来却吃了冤枉官司,所以他小心地提醒王亚樵说:“九哥的爱国志气让人敬佩。可是,这次如果想刺李顿,一定千万小心。不然,一旦被李顿身边的特务察觉,我们非但得不到下手机会,甚至还会惹祸上身。所以,我劝九哥还是三思而行。因为在华懋大厦里接近这个叫李顿的外国人,实在是太难了。”
王亚樵闻言大怒:“胡说!我就不信这个李顿是天上的玉帝下凡,他在外国也不过是个小小爵士而已,怎么到了咱中国就摆起威风来了?我就不怕他这种人,我对大家发誓,这次李顿非要死在中国不可。不然,我王亚樵死也不会瞑目的!这次我一定亲自出马,非把这可恶的混蛋一枪结果不可!”
众人见王亚樵下了决心,还要亲自上阵,哪个还敢说半个不字。王亚樵正色说道:“这次暗杀,非同一般。如果我们成功了,就会产生国际影响。让外国人也见识一下中国人,并没有像李顿报告书中写的那么无能。即便我们对他的刺杀不能成功,至少也可以震慑一下这些‘国联’的代表。所以,我决心赴死,亲自行刺!当然,我也知道此事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将来如果真因为刺杀李顿遭到逮捕,天塌下来,就由我一个人顶着!”
吴鸿泰、宣济民、余立奎和牛安如四个亲信,见王亚樵下定了必死决心,都郑重起来,和王亚樵同时举起手来宣誓:“杀死李顿,振奋国威!为除奸贼,情愿一死!”
那天,五个人都在王亚樵寓所里饮酒到夜半时分。凌晨一时,王亚樵带着四个弟兄,同乘一辆汽车,冲出了寂静无声的英租界,直奔华懋饭店。到那里一看,王亚樵才意识到,来此行刺确比登天还难。虽然已到凌晨时分,可这幢当时上海第一流的大酒店里,仍然灯火辉煌。王亚樵发现李顿下榻的九楼,几个房间仍然亮着灯火,有些房间里甚至还传出乐曲和女人****的嗲笑声;华懋饭店的大门两侧,闪动着几个幽灵般的身影。他知道那是便衣特务在进行暗中警戒。
“怎么办?”当王亚樵等来到华懋附近一排幽黑梧桐树丛里时,才发现如果将汽车继续沿水门汀路开到饭店正门前,肯定会遭到门前特务的严密盘查。
“九爷,我看正面出击,肯定凶多吉少,”吴鸿泰在旁提议,“不如在华懋饭店的后墙想想办法。”
“对,这叫迂回出击。”余立奎也表示赞同。
宣济民见王亚樵不点头,就说:“我们不妨从后墙跳进,避开特务军警严密防范的前楼,从楼后面爬进去,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直进九楼了。”
“可是,大家不要小看特务的本事,后门也怕有埋伏。”牛安如说出他的担心。
“这好办,有我呢!”王亚樵果断地对他身边几个弟兄说,“咱们就从后院进入华懋。如果后门也有特务,我们索性避开所有进楼的通道,干脆从墙壁上爬进九楼。到那时候,我们就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李顿903号房间里,给他来一个当场见阎王。大家记住,我和宣济民爬墙进去,吴鸿泰、牛安如在楼下掩护,余立奎把汽车开到大楼后墙不远的树林里准备接应!”
大家得了王亚樵的命令,立即行动。余立奎将汽车悄悄驶往一条漆黑的小路,在黑暗里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一片梧桐树林。从这里可以望见华懋大楼背面。这时,王亚樵发现一些房间已经熄灭了灯火,四周变得一片漆黑。
“好,马上行动!”王亚樵和宣济民将手枪和尖刀都在身上藏好,然后跳上高大围墙,两人轻捷得宛若两片落叶,悄无声息地落在草坪上。接着担任地面接应的吴鸿泰和牛安如,也随之跳进院里。王亚樵左右环顾,见附近静悄悄一片,并未发现特务暗哨这才沿着草坪,蹑足向华懋饭店大楼的后墙摸去。
半小时后,王亚樵和宣济民已沿着后墙上的水管攀登而上。他们在暗夜里俨如两只轻捷的猿猴一般,眨眼之间,已经爬到了九楼的一扇小窗旁边。
王亚樵发现这是一扇厕所的后窗。他们屏息听了一会儿,知道里面没人,只有哗哗的流水声。这显然是水龙头没有关紧,自来水正淅淅沥沥的流淌着。水声在寂静的凌晨时分,显得格外刺耳。
“进去。记住,不到紧要关头,只用刀,不用枪。”王亚樵轻捷地爬进那扇敞开的小窗口,回身一把拉住后面的宣济民,两人轻轻跳了进去。摸进楼道他们发现刚才在楼前听到的说笑声和唱曲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整座楼显得死寂而肃然。
廊道幽深,灯光昏暗。王亚樵和宣济民手握尖刀,脚踏厚厚的俄罗斯红地毯,悄然无声地向九楼深处亮灯的高级客房摸去。王亚樵和宣济民沿着扇扇紧闭的房门向前,一直来到走廊深处。发现吴鸿泰从内线得知的903号房间,虽夜色已深,仍然亮着幽幽灯光。两人倾响片刻,未听得一丝声息。
“吱——”一声,王亚樵悄悄将虚掩的房门推开。可怕的寂静中,他透过开启的房门,见里面原是间超豪华的客房:美国高级地毯、白色水晶大吊灯,名贵的的英国油画、意大利真皮沙发和一些他从没见过的高档陈设。让王亚樵、宣济民惊讶的是,整个偌大的套间里竟空无一人!
“人呢?”王亚樵话音刚落,突然听到走廊一侧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特务!”王亚樵凭直觉意识到出了意外。两人连忙沿原路向后退去。这时跑进楼道的特务,已经发现了他们,为首的特务举起手枪,大喝:“王亚樵,你还往哪儿跑?”
“砰──砰砰!”王亚樵情知今晚的暗杀行动已被守候的特务察觉了。他瞄准冲在前面的特务开了火。随着一声惨叫,跑在前面的特务应声扑倒。宣济民也举枪狂射,两人且战且退,向刚才爬进来的厕所挨近。王亚樵发现已有大批特务闻风而来,幽深走廊里拥塞进黑压压的特务。
“快撤!”面对危境王亚樵和宣济民不敢恋战,两人顶着弹雨,飞快闪进厕所,锁死房门,这时外边也响起了爆豆般枪声。两人爬出窗子,又沿着墙壁上的水管,嗖嗖嗖飞蹿而下,漆黑中王亚樵发现吴鸿泰和牛安如正守在那里,向远处疯狂扑来的特务开枪还击。四个人不敢恋战,只好沿原路遁逃而去。
次日,上海各报刊载一条《华懋大厦昨夜发生枪击王亚樵暗杀国联调查团没能得逞!》的新闻。
这条新闻称:据来自上海警察局官方消息,昨夜凌晨一时左右,在华懋大厦为国联调查团担任警戒的特工人员,忽然发现有奇怪车辆在子夜时分出现在华懋附近,而当夜国联调查团成员在出席上海市政当局的酒宴以后,又出席了电影晚会。欢迎活动结束后,李顿爵士等正在准备就寝时,忽接警报。于是事先转移到其他安全房间,故而歹徒们从楼窗潜入后,冲进李爵士原来下榻的房间时大扑其空。致使行刺遭到警员拼力抗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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