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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挫败上海三大亨(2)

小说: 中国暗杀王——王亚樵      作者:窦应泰

“妙妙!”杜月笙紧张的心绪稍安,但又蹙了蹙眉头,“我们退兵不战,避免和王亚樵拼个鱼死网破,自然是上策。可是,啸林兄,逃避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那王亚樵如发现我们退兵罢战,就会对报界大肆宣扬:杜月笙败了。他会说我是怕他才不得不把那艘大船开到吴淞口外避难的。那样一来,他王亚樵同样可以在舆论上取胜。我杜月笙又成了什么人?”

胸有成竹的张啸林又嘿嘿一阵冷笑,有板有眼地说:“杜爷所言不差!可我们避其锋芒之后还有下一步棋,即趁机向王亚樵的老巢进行偷袭,杀他个回马枪啊。这就是兵书上说的:‘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啊!”

杜月笙这才悟出张啸林力劝他向来势汹汹的王亚樵避让的原因,不由得眼睛一亮:“啸林兄真是个诸葛亮,看不出你平日不露头角,原来袖里有乾坤啊!快说说如何对王亚樵实施攻其不备之术?”

张啸林这才道出他的锦囊妙计,他俯在杜月笙耳边小声说道:“杜爷,是这样。王亚樵是个诡计多端的人。前几次他在南京和上海行刺,一般情况下,他都让手下弟子出面,而他稳稳地隐藏在幕后,静观风云。这次他把那么多安徽人召到上海,要到码头上找你手下的刘阿大兴师问罪,他肯定不会亲自上阵。他如果躲在安徽会馆里等着好消息,那就是我们向他暗刺一箭的好机会!”

杜月笙一惊:“你是说,我们派人趁机前往安徽会馆,行刺王亚樵?!”

“正是此计!”张啸林将他的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大声说道:“杜爷,您有什么可以惊怪的?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王亚樵既想靠暗杀来称霸上海滩,那么,我们有更好的办法对付他,只有把他姓王的身上打几个眼儿。如果把他杀了,到码头上寻找杜爷闹事的那些安徽人,他们还敢留在上海吗?到那时候,杜爷的困境就不战自解了。”

杜月笙呆然坐在椅子上想了几分钟,不曾说话。张啸林为他出的点子实在太让他心动了。但是,不知为什么杜月笙又神色紧张起来:“啸林,你的主意甚好!一旦成功,那不但可解当前的燃眉之急,也可除掉威胁我们青帮的一个隐患。不过,我总是有点拿不准,这计谋虽好,可万一失手,或者被王亚樵识破,其后果岂不更糟!”

张啸林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把胸口一拍,说道:“杜爷,王亚樵又怎能识破我们的趁虚而入之计呢?他如今心思都在码头上,以为我们定会派出许多强人高手,去码头和他召来的安徽人对阵,哪还会提防身后有刺客杀手?所以,大可不必谨小慎微,只管派几个胆量大的刺客,尽快潜进安徽会馆。只要把他王亚樵的人头拎在手里,我敢保证,那些在江边上闹事的乌合之众,就会不攻自逃了!”

杜月笙反复思考张啸林的退兵之策,感到在这火烧眉毛的关头,也只好实施张啸林的“以毒攻毒”之计了,他忽地把牙关一咬,狠狠地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现在也只有这一招了!”

13聪明反被聪明误,刺客成了人票

王亚樵自派出数百安徽弟兄前往吴淞码头,寻杀人凶手刘阿大讨还血债,夺回那艘李国杰当作报酬礼送的“江安号”货船以后,他和妻子王亚英及几个贴身侍卫,就在安徽会馆的大本营里静候消息。

“摆酒!让我们边饮边等好消息吧。我看,不出两个时辰,杜月笙就会主动上门谢罪的。到那时候,他不但要归还我的‘江安号’,而且他杜月笙从此还要拜倒在我王九光的脚下。哼,这上海滩古来也不是属于他杜月笙一人的,现在我王九光来了,当然也有我的一席之地!”女侍们将几碟上好安徽菜肴摆上八仙桌,王亚樵心里万分兴奋,连饮几杯醇酒,瘦削的脸庞上开始泛起多日不见的红晕。

“亚樵,我劝你还是少喝为妙。”王亚英在旁见他连连狂饮,心里忽然泛起不安的预感。

这精明的女人心细如丝,遇事冷静,当她想到杜月笙根深蒂固的势力和盘根错节的人脉关系时,她手里的酒杯竟哆嗦了一下,酒滴落在她月白色的衣裙上。那酒渍在衣裙上渐渐扩展开来,在王亚英眼里仿佛就是一个越濡越大的血滴,直刺她的眼睛。

王亚樵依然大口狂饮,脸庞也越涨越红,边饮边说:“为什么不喝?亚英,不出两个时辰,我就让你见识杜月笙的本事。现在我们安徽的大兵压境,他如果不服输,还有什么出路吗?”

生得秀丽端庄,经历过武昌起义的夫人王亚英,性格内向沉静,她遇事不惊,善于思考,是位有头脑有思想的女子。所以她面对满桌酒菜却无胃口,越来越感到心神不安。她意识到王亚樵在上海斗败一个有多年根基的杜月笙绝非易事:“九光,杜月笙绝不比赵铁桥,也不是从前你想杀的陈调元。他在上海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虽然你现在有理在手,他又出了人命,可你以此就想扳倒杜月笙,也怕办不到呢!”

“办不到?哼,我王九光的字典里从没有什么办不到!”王亚樵几杯水酒进肚,脸庞涨得发红,他狠狠地将胸口一拍,“他杜月笙不过比我王九光先来上海几年而已,如论才能胆识,他绝不比我强几分。再说,现在理抓在我的手上,我就不信我拼不过他?”

“不妥不妥,生打硬拼不是办法。”王亚英越想越感到后果可怕,她沉吟着,“如这世界真有理可评,那他杜月笙也许会向你投降。可在这大上海从来都不是以理来取胜的,更何况杜月笙那样的大亨?你以为他杀了你的一个人就会觉得理亏而向你投降吗?其实不然,杀个人在他也不过是捏死个蚂蚁罢了。”

“胡说,一条人命,他竟敢视若草芥,我岂能容他?”王亚樵借着酒劲将桌子拍得山响,“亚英,如他杜月笙不肯服输,我就再来个血洗上海滩!”

王亚英见他听不进忠告之言,就呆呆坐在那里苦思苦想,忽觉有了主意,她决心刺他一下:“亚樵,我想现在并不是你对杜月笙兴师问罪的时候,说不定,他还要马上在你背后狠刺一刀呢!”

“胡说,他敢在背后向我狠刺一刀?”王亚樵大怒。

“如果我没猜错,杜月笙肯定会向你下毒手的!而且马上就会派人来的。”

“笑谈!他现在已被我的人困得铁桶一般,还有还手之力吗?再说,我在会馆里,谁敢对我行刺?”王亚樵不以为然地冷笑,“亚英,你休要吓我,也不要为杜月笙张目吓人。现在他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岂敢向我下手?”

王亚英声音不高却字字冷峻:“你呀,真是个鲁莽之人。世上哪有如此简单的事情?你想过没有,如他杜月笙真像你想的那样,会为一艘船和一条人命,就跪倒在你的脚下,那他就成了上海滩人人耻笑的无能之辈了。依我看,他就是想和你言和,也绝不会马上服输的!”

王亚樵这才醒了酒。妻子的话虽然不顺耳,但却一针见血地说到了要害。他若有所悟地说:“对对,一个手握青帮大权的人,怎会轻易拜倒在我这名不见经传的安徽人手里?可是,我就不信他姓杜的,这时候还敢杀上门来,那不是把大火越燃越旺吗?”

“亚樵,你往深入想想,杜月笙当然不想把火越烧越旺,但你以为他灭火的办法就只有投降吗?”

王亚樵困惑地望着沉静的妻子说:“亚英,你是说,他还会采取更凶残的手段去灭火?”

王亚英说出对事态的判断:“我想,杜月笙是个乱世奸雄,他定会想到只有将你杀掉才是排除异己的最好办法。所以我劝你现在该醒酒了,要尽快做好防止杜月笙杀上门来的准备才好!”

王亚樵的酒醒了。他听妻子说出杜月笙可能对他暗杀的可怕后果,惊出了一身冷汗。正是由于身边有位精明的妻子,才救了他一条性命。王亚樵当即召来王干庭和牛安如,叮嘱他们说:“马上给我调一队警卫,守候在会馆的内外,以防有人来袭!”

果然不出王亚英所料,就在王干庭、牛安如调来一队安徽汉子,在会馆里里外外埋伏起来不久,就见从法国梧桐树后,接连闪出几个形迹可疑的人来。牛安如知道来人必是杜月笙派来的刺客,也不惊动他们。只见几个杀手悄然潜进通往前院的甬道,又拐进一道回廊,直向王亚樵居住的前院摸去。王干庭和牛安如会心一笑,向隐藏在草丛里的手下们一招手,顿时,数十个手持利斧的汉子从暗影里闪出来,飞快向前院扑去。

这时,杜月笙在华格臬路宅子里正心焦地等盼消息。

自从派出杀手前往安徽会馆行刺王亚樵以后,杜月笙的心情非但没有丝毫宽慰,反而变得越来越紧张慌乱。张啸林见他神不守舍,就在圆桌上铺开棋局,与杜月笙对杀起来。张啸林与其说忽然来了对弈的兴趣,不如说想以下棋来松弛一下杜月笙紧张的心绪。可是,杜月笙的心全然不在这盘楚河汉界的残局之上。忽有女侍进报说:“老爷,有电话。”一会儿又有男仆进来报告:“老爷,有人从江边码头过来了,他们说有紧急情报要向老爷面禀。”

“好了好了,真是乱死了。‘江安号’既然早就出了吴淞口,还怕那些安徽蛮子从江面上飞过去不成?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杜月笙恶狠狠地骂着,他想只要安徽会馆传来好消息,除掉了斧头帮的首领王亚樵,那么在江边准备向“江安号”偷袭的斧头帮人马,就会如张啸林预见的那样,顷刻作鸟兽散。可是,让杜月笙和张啸林都感到万分不安的是,派出去行刺王亚樵的暗杀队,居然一去无音讯。

大约过了两小时,忽见一个叫黑头阿三的打手,浑身泥泞地从外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他见了杜月笙和张啸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地哭叫起来:“杜老板,不好了,咱们派去行刺的弟兄,都被王亚樵的人给抓起来了。杜爷呀,原来那斧头帮早有准备!咱们误进了他的陷阱啊!”

“什么──?”杜月笙顿时脸色煞白,握着棋子的手在那里不停地颤抖。平时在上海滩呼风唤雨,一言九鼎的杜老板,此时怔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张啸林比杜月笙冷静,急切地向黑头阿三询问究竟:“阿三你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黑头阿三神色慌张,只得将如何从安徽会馆后院悄悄潜入,又如何全军覆没的过程讲了一遍。原来他们顺利地潜到王亚樵夫妻下榻的房间窗前,发现他们正坐在那里吃酒谈笑。就在他们准备从窗外向里面开枪的时候,一群预先埋伏在院子里的斧头帮大汉,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将他们十几个行刺杀手都逮住了,个个五花大绑起来。这时,在里面喝酒的王亚樵迈着方步走出来,面对这些吓得浑身发抖的刺客冷笑道:“我早就料定你们必有此举。看来我王某人命不该绝,我的夫人早就料到,你们今天必到会馆来行刺!好吧,既然你们都是杜老板派来的杀手,那就休怪我王某人不讲情面了,我要把你们一个个都拉出去杀头示众!让上海人看看杜月笙是何等光明磊落的人!”

“王老板,饶命啊!”那些被斧头帮大汉逮起来的黑衣刺客,见身边围上来黑压压的人群,个个手持闪亮大斧,怒目横眉地拉起他们向院外拖去,吓得纷纷跪地求饶。王亚樵虽在那里叫骂不休,但他毕竟不想轻易杀害杜月笙手下的人。这时王亚英在旁解围说:“放你们回去倒也容易,不过,一定要你们杜老板亲自到会馆来接你们才行!”

王亚樵也说:“对,让你们杜老板亲自来,到那时我要他道出为什么无理在手,却要暗派刺客杀人。好一个上海大闻人啊!”王亚樵吩咐将黑头阿三解开绳子,对他说,“你马上带上我的信去见杜老板,若他答应我的条件,就可把你们统统放回去;不然的话,可别怪我王九光不讲情面了!”他说着匆匆写了一封信,然后打发黑头阿三回杜公馆去向杜月笙报告。

杜月笙和张啸林听了黑头阿三的讲述,再看王亚樵写的亲笔信,更感到骑虎难下。信中写道:

杜先生:

江湖上历来讲明人不做暗事。我王亚樵前次索要江安号,乃是李国杰亲笔许诺之物,可谓取之有道。然你堂堂上海闻人,非但赖船不还,反而大打出手,杀害人命。公理良心何在?而今你非但不知错改错,返还江安号,交出杀人凶手,反而又暗生枝节,派杀手行刺。现限你见信后马上到我会馆当面谢罪,交出货船,惩办杀人凶手刘阿大。如若上述三条敢有违者,我斧头帮全体弟兄将杀上门去,断其首级。到那时你非但在上海威名大煞,而且要成为我王亚樵刀下之鬼。何去何从,望你尽快定夺,不然休怪我斧头帮无情,横扫大上海,不费吹灰之力。

安徽合肥王亚樵

杜月笙做梦也没想到他在上海称雄多年,如今竟在一个安徽人王亚樵面前一连跌了几个跟头。他不但因“江安号”惹出了人命,而且又轻信张啸林的主意,派出刺客潜入安徽会馆却又没有得手,刺客都成了王亚樵手中的人质,无疑这是授人以柄。再想王亚樵信中所说三个条件,那分明是逼他投降。杜月笙想到自己越来越被动的处境,心中的烦乱无以复加。

“啸林兄,看起来我这次是被强人抓住了把柄,恐怕一时无法脱身了!”杜月笙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王亚樵马上揪过来,咬断他的喉咙方解心头之恨。

“杜爷,莫慌。”张啸林反不慌不忙地进言说,“王亚樵的信不必在意,他绝不是为一艘船和一条人命在发难,他是想当大上海的老大,所以才无事生非找我们的麻烦。他竟敢说要你杜老板亲自去他的会馆赔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依我看,索性动用咱们上海青帮全部人马,和王亚樵决一死战,无论如何也要把王亚樵的气焰打下去!”

“不行,啸林兄,事已至此,再不敢乱来了!”已经吃一回亏的杜月笙,再不肯轻信张啸林的话了。他知道自己现已完全受制于王亚樵,他为抢船杀了斧头帮的猪头三愣,人命一出,理自在对方手里;而他千不该万不该派出刺客去安徽会馆。现在手下十几个门徒都被押在王亚樵手里。万一此事张扬出去,必然舆论哗然,对他的声望极为不利。这反而成全了王亚樵。杜月笙冷静权衡利弊之后,摇头否决了张啸林继续发动青帮人马与斧头帮混战一场的主意,他理智地说:“你想,我们杀了王亚樵的人在前,又派人行刺于后,此事万一惊动了报界,公理也是在他王亚樵一方。与其继续这样和斧头帮相拼,一动不如一静,索性就按他王亚樵信上所说去办,我亲自前往他的安徽会馆谢罪,如何?”

张啸林吓了一跳:“杜爷莫非疯了吗?您是什么样的人物,他王亚樵又是什么人?你怎可亲自去安徽的贼人之窝呢?”

“你是担心王亚樵敢加害我吗?”杜月笙自负地摇摇头,“我料想他现在还没有这个胆量吧?”

张啸林也感到事态确实严重,感到从前他们看不起的王亚樵确实不是等闲之辈。但他又不肯让杜月笙去冒此风险,仍进言相劝说:“杜爷,倒不是担心他敢对您下毒手。他有几颗脑袋敢和杜爷为敌?我是说如果您亲自去他的会馆,无疑就是输了理呀。万一此事声扬出来,杜爷脸上无光倒也事小,那王亚樵从此在上海嚣张起来事大。到那时连杜爷都镇不住他,王亚樵还怕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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