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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谋杀蒋介石的第一次预演(1)

小说: 中国暗杀王——王亚樵      作者:窦应泰

5王亚樵与蒋介石交恶

由来已久1928年3月,合肥。

傍晚时分,一辆人力车沿着行人稀少的马路,向市区中心的同盟会宿舍区驶来。车上坐着头戴礼帽,身穿灰布长衫的士绅。为防止行人发现,这位刚从火车站出来的客人,故意将帽檐拉得很低,遮住了他那张马形长脸。他就是戴春风。

此刻他坐在飞驰的洋车上独自想着心事。他眼前始终闪着一位中等身材,国字形脸,唇上蓄着八字胡的人,这个人就是让蒋介石大感头痛的王亚樵。

“请你们把我的帖子,给九爷送进去,说有个叫戴春风的人求见他!”出生在浙江省江山硖口镇的戴春风,只要回想起他十几岁混迹上海滩时的遭遇,就会怀念斧头帮的首领王亚樵的知遇之恩。当年他从江山县的乡下跑出来,初时在浙江军阀周凤岐麾下当勤务兵,后因为他过不惯严格的军旅生活,只身逃到上海,在十里洋场混日子。戴春风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春天,他正在上海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一天,忽见南京路上走来一队手持雪亮大斧头的队伍,旁边的人感叹道:“你小子看看,人家王九爷才是个真英雄。他也是从安徽来上海闯天下的人,可人家在上海成气候了。斧头帮,你看有多威风呀!”“看看人家王亚樵,这才是真正的汉子。人家一把斧头闯天下,如今在上海滩上,就连黄金荣、杜月笙也让他几分呢!”

“王亚樵?!”戴春风听到这个名字,暗暗吃了一惊!

“就是啊,你小子可真空做一回人,在上海竟然不晓得王九爷的大名?”戴春风在路边站着,有人见他呆然站在那里望着高视阔步走过去的王亚樵,嘲笑他说:“你真是个无用的小瘪三!滚,快给我滚开,连王九爷都不知道,你还能算个人吗?”

其实,戴春风怎么会不知道王亚樵呢?早年在他沿街乞讨被汽车撞昏横卧马路时,正是王亚樵救了他一命!此刻斧头帮的威风气势深深地震撼了他,使正在走投无路的他心头一亮。他思索了几天,最后决心把出头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个安徽人身上。这天,戴春风壮着胆来到了安徽会馆。他没有名片,只好连夜写一张毛遂自荐的文书,在会馆门前恭敬地呈给守门的斧头帮门徒。戴春风在门外小心地恭候着,以为像王亚樵这样大名鼎鼎的斧头帮帮主,根本不会理睬他这落魄的人。哪知他刚把介绍自身经历的文书递进去不久,有人就传出话来,说:“小子,九爷请你进去呢!”戴春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九爷……要见我?”那人见他愣在那里,就说,“你怎么还呆愣着?莫非还要九爷亲自出来请你吗?”

戴春风这才如梦方醒,急忙跟那人转过一道影壁,来到正房,他蹑足走进去,才发现几人正围着一桌麻将,在大搞竹林之战。戴春风小心侍立一旁,不敢开口。约等了两个钟点,八仙桌前才有人抬起头来问:“喂,小伙子,听说你也是安徽的祖籍?”

戴春风偷偷一看,发现向他发问的,正是前天在南京路口见过一面的王亚樵。他唇上的八字胡特别醒目,慌忙躬身致礼,谦恭地说:“九爷在上,对对,我祖上早年确也在安徽地面谋生,和九爷刚好都是乡人。所以我才冒险赶来投奔九爷,也好在上海求得个安身立命之地呀!”

王亚樵见戴春风举止虽然粗俗,但在粗俗之中又有种寻常人不具备的拘谨干练,就对他刮目相看,说:“你既然也是安徽人,为何却在自荐书上称是浙江江山人氏?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你该不是个冒充行骗的人吧?”

戴春风躬身赔笑道:“九爷误会了,我戴春风虽是个落魄的人,但总不至于为混得一碗饭吃,就胡乱改报祖籍吧?我所以前来投奔九爷,一不为升官,二不为发财,主要是景仰九爷的人品德行而来。特别是九爷仗义疏财的崇高操守,更为我戴春风所感佩。所以专来拜见,求九爷给我戴春风一碗饭吃就行了。”

“好,好好!”王亚樵见戴春风谈吐不俗,且又双眼炯炯生辉,情知他久后必不在自己之下,于是慌忙起身,来到戴春风面前,说:“戴春风,如今的上海,可谓官匪横行,各色人等,难免鱼龙混杂。你肯在此关头,特来投奔于我,说明你有正直的人品。既然如此,你就留在我的门下吧。你听好,只要有我王亚樵在,就不愁没有你戴春风的一碗饭吃。”戴春风就是从那天起,在王亚樵的安徽会馆里当了个斧头帮的小门徒。后来,由于王亚樵见戴春风不仅有逢迎人的本事,且又具备帮派人物中必不可少的精明冷静,所以就格外看重他。特别让王亚樵感到吃惊的是,戴春风那时虽在斧头帮里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门徒,可是他却有着非凡的胆识。两人甚至好色的特点也几乎一模一样。真是惺惺惜惺惺,王亚樵后来不仅给戴春风提拔了要职,又和他歃血为盟,成了换帖子磕头的把兄弟。这是戴春风当初来上海安徽会馆投奔王亚樵时连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雨农,现在我派你到合肥去,用意就是给你当年在上海结拜的兄弟王亚樵,捎去一句话:让他从此老老实实做人,再不许和我蒋中正分庭抗礼了。”戴春风见人力洋车已经接近了省同盟会宿舍,心里忽然变得紧张起来。他现在毕竟和从前大不相同了,从前他在上海王亚樵手下做事,可是如今他已成了蒋介石的特工人员。这次他从南京来合肥的目的,绝不是和从前的把兄长王亚樵叙旧,而是奉蒋介石的特殊使命,给王亚樵来敲警钟的。世上没有谁会比戴春风更了解斧头帮的帮主王亚樵了。他心里对能否顺利完成蒋介石给他的游说任务没有底数。就在这时车夫说:“先生,这就是你想找的同盟会宿舍了!”

此时在省同盟会的楼上,椭圆形落地窗前静静伫立着一位五短身材的人。这就是戴春风急于寻找的王亚樵!他正临窗想着心事。在南京行刺陈调元没有得手后,王亚樵就悄悄潜回了合肥。他继续和斧头帮成员策划对陈调元的第二次暗杀。“九爷,现在陈调元正向蒋介石请求调离安徽,我们虽然在南京没杀掉他,却把他吓坏了。他逢人便说,安徽不是我陈某人的久留之地,万一遭到斧头帮的暗杀,倒不如易地做官了。”就在王亚樵策划再次暗杀陈调元的前夕,忽然有一天,他的公馆里来了位神秘人物。此人身材高大,相貌轩昂,两道浓眉下,一双虎目。王亚樵看时,原是他在上海创立斧头帮的二师兄王乐平。王乐平身后紧紧跟随一位面目清秀的人,他就是王亚樵的至交,名叫余立奎,是个军人。王乐平和余立奎把陈调元调离安徽的消息报给王亚樵后,他闻言大喜,说:“哈哈,陈调元当初不是为谋得安徽省主席,才投靠蒋介石的吗?现在他刚执政不到两年,为何竟打马归山?莫非他就不知安徽是个可搜刮民财的风水宝地吗?”

王乐平和王亚樵早年在上海就私交甚厚,这次他和余立奎是专门去南京窃得机密情报,然后来合肥向准备对陈进行第二次暗杀的王亚樵报告消息的,他说:“九哥,是这样,前次你们虽然没有杀死陈调元,可毕竟把他的心腹张秋白当场击毙了。陈调元已经感到你九哥不好惹。他知道如若继续在安徽任职,纵然可以搜刮民财,中饱私囊,但有你王九哥在,迟早会对他进行第二次、第三暗杀的。陈调元惜命要紧,岂敢继续呆在这里,等你的斧头帮对他开枪?”

王亚樵笑道:“陈调元倒也聪明。他如真离开安徽,倒也拣得性命一条。不然,我手下弟兄难保哪天把枪子射进他脑袋里去!”

余立奎对王亚樵进言说:“九哥,陈调元在安徽恶贯满盈,现在正是对他下手的最好时机,莫非还让他做下恶事后,拍拍屁股就逃命吗?”

王亚樵理智地摇摇手:“立奎,此言差矣。咱们斧头帮自在上海建立那天起,我王九光的宗旨就是杀恶济众,不滥杀自省自悟的人。如今陈调元既已惊醒,也知作恶必有不良下场,又向蒋介石递上了辞呈,放他走开就是。只要他不在安徽地面上作恶,索性就不去理他。我当初所以对他下手,也并非为一己私仇,而是想通过击毙陈调元,给蒋介石个颜色看看。你们都要知道,咱们斧头帮要打击的目标,始终都是蒋介石这个可恶的独夫民贼呀!”

果然,就在王乐平、余立奎报告消息的次日,陈调元即被蒋介石一纸调令,发配到北伐军第一集团军第37军去任军长了。不久,方振武又来到了合肥,接任了省主席一职。方振武虽然得了一省主席,却并不是蒋介石的嫡系,因此矛盾日生,摩擦四起。所以,王亚樵预见这是个在安徽境内发动倒蒋活动的好机会。

“九哥,倒蒋当然众望所归,可是,我始终怀疑你这个联合战线是否能成功?”就在陈调元离皖不久,王亚樵召开了一次斧头帮紧急会议,王乐平和余立奎在会上听了王亚樵联络方振武、石友三、柏文蔚的倒蒋主张后,都大为振奋。特别是和蒋介石素有仇隙的老同盟会员王乐平,对王亚樵组成的倒蒋联合战线最为支持。但他仍然对石友三等人是否真正倒戈心存疑虑。他不无忧虑地说:“我最担心的是石友三,此人虽对蒋素有积恨宿仇,但谁都知道此人言行不一致,常常失信于人,他真会和我们一起倒蒋吗?”

“石友三虽然心性诡诈,可他毕竟在江苏驻有大批军队,这是股不可忽视的力量。”王亚樵对江南各地军阀的势力都进行过认真分析,所以讲起来头头是道。他对王乐平和余立奎说:“柏文蔚将军是我们反蒋同盟的主帅。他主张联络一切可以联络的各路诸侯,组成一个强大的反蒋阵线,只有这样才能实现我们斧头帮的多年宏图。现在方振武已同意在反蒋阵营中助我们一臂之力,这就是成功的条件。方振武同意和我们联合的条件,就是必须要有石友三部参加,他才敢起事,不然是打不倒蒋介石的。”

王乐平对此深以为然:“此计甚好,只是谁人可做石友三的说客呢?”

“自然是我亲自出马。我相信石友三不会不给我面子。”王亚樵显然对如何拉拢倒蒋力量胸有成竹,他把目光投向许久不说话的余立奎,说:“现在我担心的,倒是常州的独立第四旅,不知立奎兄可否代我前去游说?”

余立奎早年深得王亚樵的恩惠,对王敬佩得五体投地。现在见王亚樵把策反常州第四旅的重任交付给自己,拍拍胸说:“九哥,如果你信得着我,就让我亲自去常州吧。谁都知道四旅长彭建国是我多年至友,我也知道彭建国对蒋介石也恨之入骨,所以我去常州必定会旗开得胜!”

“太好了!”王亚樵多年来在心里就有一个搞垮蒋介石的夙愿,现在这夙愿正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下,渐渐变成一个即可付诸行动的战略计划,他说:“到时候三路一起举事,北有方振武,南有常州彭建国,西有石友三。当然,中间还有我们斧头帮做后应,这就形成了三国一方的阵势,不愁蒋介石不灭!”

王亚樵正站在窗前想着倒蒋宏图,忽见一门徒从楼下上来,向他报告道:“九爷,有位南京客人来访,他说定要面见九爷。”

“哦,南京客人?”王亚樵疑惑地接过门徒递上来的名片一看,上面竟是个陌生名字:戴笠!他暗吃一惊,万没有想到就在他谋划对蒋介石形成包围之势的时候,从前在上海拜他为兄长的戴春风,竟忽然来到了合肥。王亚樵沉吟着说,“戴笠是何许人?莫非真是从前的戴春风吗?如果真是他,他从南京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蒋某人已经察觉了什么?”王亚樵心生疑窦,本意想拒绝来客,但他又一想,还是向门徒一挥手,说,“让他进来!”

6戴笠与王亚樵

出现在王亚樵面前的南京客人,急忙脱下礼帽,躬身一拜说:“九哥,莫非连小弟也认不得了吗?”

“戴春风?果然是你呀!”王亚樵上下将来客仔细打量一番后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改了名字的?”

戴春风在王亚樵面前永远毕恭毕敬,举止谨慎。就像当年他在上海拜倒在斧头帮门下时那样谨小慎微。他知道当年在上海混饭吃的时候,就是面前这个王亚樵收留过他,他戴春风后来在上海的逐渐发迹,也与王亚樵不无关系。戴春风在上海结识戴季陶和陈立夫、陈果夫弟兄,就是王亚樵做中介人。当然后来戴春风所以离开上海,就是因为他在王亚樵的斧头帮里始终得不到应有的地位,才在1925年,忽然远去广东。起因是他有一天在街上见到一张报纸,上面刊载着蒋介石在黄埔军校主持开学典礼的报道。戴春风还看到报上刊登蒋介石和戴季陶在一起的照片。于是有一天,他悄悄来到安徽会馆王亚樵的起居室,拱手一拜说:“九哥,我想去广州看看。”

“你想去广州?”王亚樵当时虽还无法理解已和他拜了把子,换了帖子的戴春风,为什么忽生退意。但他没有多加阻拦,就说,“春风,看起来我这池塘里水浅,养不住你这条大鱼呀!也好,你想走我不拦你。但是你要告诉九哥,去广东究竟意欲为何?莫非也去投蒋介石吗?”

戴春风知道王亚樵从骨子里反对蒋介石,所以急忙掩饰说:“九哥,你可屈了我的心,我和蒋介石历来不是一条道上跑的车,凭什么要去投奔他?我只是想去参加军校,九哥也许知道,春风我和九哥你大不相同。你在上海和安徽早就是闯开局面的人物,可我算个老几?虽然九哥看得起我,但我知道在江宁一带,是难以发迹的。所以,我想如若有出头之日,最好是走从军之路。所以,就想去投考黄埔军校。当然,弟如果有一天真在军界发迹,绝然不会忘记九哥对我的知遇之恩!”

“好吧。”王亚樵是个豁达汉子,他虽从心里反对戴春风前往广东,也知道戴春风投奔的黄埔军官学校,就是蒋介石的势力范围。但他仍然咽下了挽留之语,违心地表示说:“依贤弟之才学,也许去军界寻求发展,更为妥当。只是我有一言相劝,去军校去当军官,我一百个支持,我担心的是,你会不会将来成了蒋介石的帮凶?如若那样,你我就只有绝交了!”

“九哥放心!”戴春风万没想到王亚樵竟立刻洞悉了他的用心。其实那时只有他清楚为什么要去广东。与其说他想去投靠在上海结识的国民党元老戴季陶,不如说是前去投奔浙江同乡蒋介石。那时的戴春风尽管和王亚樵已结拜为生死弟兄,但是,他已经发现到处杀杀砍砍的斧头帮,是注定不会成大气候的。而蒋介石手握兵权,将来必有大的造就,于是他才决心以同乡的身份去广东求拜蒋介石,就像他当年以安徽祖籍来上海求见王亚樵一样。戴春风情知王亚樵是蒋介石的死对头,所以只好说违心之言,“我戴春风是在您的鼎力成全下,才成了个人模狗样的。现在我虽去投考军校,也是为今后的前程,不得已而为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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