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谋杀蒋介石的第一次预演(3)
王亚樵听了王亚英的话,紧紧抓住王亚英的手说:“亚英,你说得很有道理。只是我心有不甘,为什么这一桩好事,竟坏在叛徒的手里?”
“叛徒是何人?”
“这个投降蒋介石的家伙,我现在也不知他是何人。不过,迟早我会知道的。只要我抓住此人,定要让他以人头来做叛变革命的代价的!”
就在王亚樵为方振武南京遇险大伤脑筋的时候,一个更大的噩耗,忽从上海传到安徽:他的至友、这次同共策动反蒋兵变的同盟会元老王乐平,竟然被戴笠派去的特务所暗杀!
“天啊!乐平兄,你为什么会遭此厄运啊?”王亚樵听到王乐平于2月17日深夜,在上海霞飞路住宅,被预先埋伏在霞飞坊附近的特务乱枪打死的噩耗后,又是恸哭而起。他因痛失至友而怒火攻心,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再次昏倒在床榻上。
他醒来后,发现守在床前的人中,不仅有妻子王亚英,还有专程从上海赶来向他通报消息的斧头帮骨干宣济民和吴鸿泰。大家见王亚樵终于从昏厥中醒来,都大呼着扑上前来,叫道:“九爷,你可要挺住啊!,就是天塌下来,我们斧头帮也不能没有九爷啊!”
王亚英见王亚樵脸色憔悴,但眼里却迸射着仇恨的光芒,情知他受此打击,精神已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急忙劝道:“世事难料,人生无常。九光,既然蒋介石的寿数没到,我们索性吸取这次倒戈失败的教训吧。只要有你活着,就有斧头帮的存在。而我们斧头帮不亡不灭,革命就会有希望。我们现在虽然暂且失手,可是将来还会有东山再起之日。”
“对,我王九光绝不是纸糊的人儿。再说,我们还有常州的第四旅。只要余立奎和彭建国他们把部队拉过来。我们就还有一线希望。第四旅战斗力特别强,如我亲自去那里策动彭建国,然后再出兵南京,到时候仍可打蒋介石一个措手不及。何愁救不出方振武来?”
可是,听了王亚樵一番话后,围在他身边的人,不知为什么都不吭声了。就连王亚英也在回避王亚樵的目光,这使他感到大惑不解。
“亚英,你们都怎么了?为什么愁眉苦脸,莫非我们经此打击,就一蹶不振了吗?”王亚樵一时不理解妻子为何面现畏缩,盯着她吼问。可是王亚英却不作答,只是怯怯地瞟他一眼,不肯把心里想说的话吐出来。
“济民,鸿泰,你们这是怎么了?莫非蒋介石杀了王乐平,就把咱都给震住了吗?”王亚樵那时还不知外边已经发生的事情有多严重,更不了解蒋介石已在到处调集重兵,正向王亚樵斧头帮的老巢安徽合肥逼近。他见从前对攻蒋始终抱有信心的宣济民和吴鸿泰,现在也垂头丧气,忍不住喝问道:“你们为什么不说话,难道都成了熊包软蛋?我王九光可不喜欢这种人,我是宁可站着生,也不跪着死的汉子。”
然而,尽管王亚樵已经动了肝火,王亚英和宣济民、吴鸿泰仍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在难堪的沉默中,王亚樵感受到隐隐的威胁,他忽然省悟地说:“亚英,你们都不敢用眼睛看着我,心里必然有什么事情。该不是常州方面也出了问题吧?”
王亚英见王亚樵已经问到点子上,情知继续隐瞒无益,叹息一声说:“九光,本来不想把外边的情况对你说的。因为你再也受不得精神上的刺激了。特别是柏文蔚将军刚才又打来电话,说一定不要把发生在常州的事情,在这时候告诉你,大家都担心你气大伤身,受不得接连而来的打击。但是,你偏偏穷追不放,唉,事到如今,也只好对你实说了!九光,常州那边也没希望了!……”
“你说什么?”王亚樵忽见妻子泪水潸然,情知大事不好。他的头顶顿时轰然一响,一个晕眩,又险些扑倒在床上。只是他这次没像前几次那样吐血,而是坚韧地挺住身子,脸色却由红变白,额头的冷汗也扑簌簌而下。他已从妻子欲言又止的神情中,预感到形势严重。实际上,他曾寄予厚望的余立奎,正在常州策动第四旅旅长彭建国发起的起义,也同时胎死腹中。王亚樵震怒地喝问:“莫非彭建国也靠不住吗?”
“不不,不是彭旅长靠不住,而是出了叛徒呀,还没等余立奎和彭建国旅长起事,蒋介石就派兵出击了!”宣济民见王亚英既已把话说开,索性就将他和吴鸿泰从常州带来的消息,都如实向心绪焦急的王亚樵一一报告。
原来,余立奎带着王亚樵和柏文蔚的命令,早已秘密潜往常州。当时随余立奎同去的,还有斧头帮精悍杀手宣济民和吴鸿泰等人。他们到达常州以后,策反工作进展得非常顺利。素有爱国心的旅长彭建国听老友余立奎转达了王亚樵、柏文蔚共同反蒋的大计以后,非常赞同,他说:“蒋光头早就该下台了,他在孙先生病逝后就公开背叛革命,屠杀革命者,早就激起了国人的公愤。我们既然是军人,就理当为国除奸。只要他王九光和柏文蔚将军信得过,我彭建国意和方振武联合行动,只怕石友三这个人靠不住啊。”
余立奎说:“石友三部有王九爷亲自去游说,相信他必有十分的把握。再说,石友三历来受蒋介石的冷遇和排挤,现在是倒蒋的大好时机,他为何不参与呢?”
就在余立奎与彭建国等人在常州计议着如何起事的时候,内部忽然出了叛徒,蒋介石得到密报后,火速派重兵从南京进攻常州。彭建国和余立奎等还没有准备充分,就匆忙上阵应战,结果彭建国的军队寡不敌众,只交战几个回合,伤亡惨重,余部大都向蒋介石投降。至此,常州倒蒋兵变就胎死腹中了。彭建国率领残部杀出重围,向沪杭一线沿铁路逃遁,余立奎则在这场突发的袭击中被蒋介石派去的军队逮捕,随即用专车秘密送往南京,监押在汤山监狱中,和前期遭到逮捕的方振武将军成了狱友!
吴鸿泰还报告说:“石友三的部队也同时遭到了蒋介石的镇压而瓦解。当然,其中的原因也是由于叛徒告密所致。这样一来,三路反蒋部队都告土崩瓦解!”
王亚樵定定地坐在病榻上。他听了宣济民和吴鸿泰两人的报告,虽然受到深深的刺激,但这次他并没有惊呼晕倒,也不曾吐血,只将满腔痛苦和愤恨,都深深埋在心里。痛苦地对众人说:“这次失败,是蒋介石命不该绝。也怪我们对事态的估计过于乐观。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搞清究竟谁是叛徒?!”
王亚英望着怒目圆睁,紧攥双拳恨恨不已的王亚樵,一时难以作答:“九光,叛徒肯定是有的。可是,他既然在暗中出卖了我们,那么就必定是个善于隐蔽的人。叛徒二字不会写在脸上,你让我们怎么说谁是叛徒呢?”
宣济民见王亚樵恨不得马上逮住叛徒,千刀杀之,方解心头之恨,可是一时又无法提供可靠证据:“夫人说得对,我们只知倒蒋军队内部肯定有人向蒋暗送情报,但是究竟何人所为,一时难以摸清。”
“吴鸿泰,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可知是什么人在拆我的台吗?”
吴鸿泰摇了摇头:“九爷,我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王亚樵沉吟道:“此次我在合肥和芜湖,多次与柏文蔚将军暗中计议反蒋之事,了解内幕的人屈指可数。无非是参与此事的高层军方人士。譬如方振武将军、王乐平先生,当然,还有石友三和彭建国。除此之外,就只有我身边的几个心腹之人,包括你们在内,也不过只有七八个人知道内情。那么,如有叛徒,当然只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这些人又都是我最信得过的朋友,你们说,他为什么要把我的大计,报告给我的仇敌蒋介石呢?”
王亚樵一席话,使宣济民和吴鸿泰听了都感到紧张。因为他们也在王亚樵的怀疑之列。两人面面相觑,一时尴尬无语,难以对应。王亚英见了,急忙说道:“济民,鸿泰,九爷所说的话,也是真情,知道兵变机密的人确实都是他的心腹亲信。可是,事情偏偏又出在这些人中间。所以,如不尽快查个水落石出,那么,将来奸细如若继续留在九爷的身边,岂不成了随时都构成危险的炸弹吗?”
宣济民坦然说:“九爷,我们是跟随您出生入死的人,绝不会去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我们如若出卖九爷,就等于出卖自己。前次暗杀陈调元,我们都是参与者。我们就是想出卖九爷,也不会在蒋介石那里得到信任的,因为我们手上毕竟都有张秋白的血啊!”
吴鸿泰也信誓旦旦地说:“九爷,济民兄所言极是。现在既然内部出了叛徒,我们即便再加表白,也难解其疑。我想,现在最重要的是,派我和济民兄去一次上海吧!”
王亚樵虽然理解宣济民和吴鸿泰的表白,但他心里仍然疑虑重重。因为自从戴笠从南京过江来当说客,到方振武在南京被蒋扣押,王亚樵始终在怀疑他身边的人中,是否暗藏着蒋介石安插的奸细。不然,他这次和柏文蔚、方振武等策划多时的倒蒋大计,绝不会功败垂成。现在他见宣济民和吴鸿泰都面现坚毅神色,急忙一拍桌子说:“两位弟兄言重了。我王九光绝不是那种连生死弟兄也不放心的小人。只是这件事出得过于蹊跷。究竟是什么人窃取了咱的核心机密呢?这个人如果一旦找到,我王九光必将他碎尸万段。因此人不仅坏了我的倒蒋大计,还害得方振武将军和余立奎兄落难,更让人痛心疾首的是,我的至诚好友王乐平,竟惨死在蒋氏的枪下!如不查到那个告密的奸细,我王九光又如何在世上为人呢?”
“九爷,这就是我为什么请战亲赴上海的原因!”吴鸿泰见王亚樵的话说得声泪俱下,发自肺腑,他上前一步,郑重地拱手发誓说:“我敢肯定,叛徒不在合肥,必在上海!”
王亚樵望着足智多谋的吴鸿泰说:“何以见得就在上海?”
吴鸿泰道:“王乐平先生就是惨死在上海的。那天晚上,有人预先知道王乐平要回霞飞路霞飞坊附近的住宅,所以,特工人员事前就埋伏在王乐平汽车的必经之路上。当王乐平刚走下汽车的时候,枪就响了。而且又是在黑暗里开的枪。这就说明向蒋报告王乐平行踪的人,必然就在上海。我们在安徽的人,又怎么能预见那天晚上王乐平要回霞飞路公馆呢!”
王亚樵听了吴鸿泰的分析,双眼忽然一亮,将手“叭”地在桌上一拍说:“有理!鸿泰,我就知道你有超人的头脑嘛。如你能在上海找到出卖王乐平先生的人,那他就是向蒋告密的叛徒。到那时你就是我们斧头帮的功臣。”
两天后,吴鸿泰和宣济民化装成商人,带着几个小门徒,秘密离开了合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弥漫着血腥气味的上海。他们一到上海,就发现从前与斧头帮有关的朋友们,大多远远地避开了。都担心因和宣、吴两人接触引起蒋介石暗探的注意。所以,吴鸿泰和宣济民等人没回从前的安徽会馆下榻,而是在静安寺附近租了个不引人注目的小院。白天,他们就隐蔽在这家小院里,到了夜间才外出活动。吴鸿泰虽然断定出卖王乐平的叛徒就在上海,然而偌大一个上海滩,茫茫人海之中你到哪里去寻找一个神出鬼没的叛徒呢?但是,吴鸿泰和宣济民果然有些本事,他们刚到上海的第9天,就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而且他们马上认定此人就是将王亚樵倒蒋计划付诸东流的可耻叛徒。他的名字叫赵铁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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