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诛杀赵铁桥(3)

这天傍晚，牛安如得到吴鸿泰报告的消息：赵铁桥又在“大世界”出席一个京剧清唱晚会，便决定在戈登路口深夜伏击赵铁桥的汽车，经请示获得王亚樵的首肯。由于事前吴鸿泰等已经摸清了赵铁桥的夜行规律，又知道他的家就住在距戈登路口只有一里远的地方，所以他们断定赵铁桥在戈登路口即会放缓车速。这时候突然从前方和左右两侧同时包抄上去，开枪击碎他的汽车前窗，司机肯定当场身死或逃命，到那时赵铁桥就成了瓮中之鳖。一阵乱枪射去，肯定会让这叛徒即刻毙命。

现在，时钟已经指向12点，果然不出牛安如和王干庭所料，一辆别克牌小轿车已在漆黑的夜色中驶了过来。车灯一闪，车速果然在路口转弯的时候陡然放慢了。就在这时，王干庭向躲藏在梧桐树后阴影里的牛安如和夏少恩一招手，三个人蓦然冲了出来，分别从三个方向向那辆已经减速的小汽车扑过去。冲在最前面的王干庭说时迟那时快，手举枪响，砰然一声，向小汽车的前窗玻璃打去。可是，大大出乎于他意料之外的是，由于出手紧张，他的枪弹射偏了，并没有击碎汽车的前玻璃窗，却震醒了半睡在汽车后座里的赵铁桥。他突然惊醒过来，向车外一看，发现马路边同时冲出几个蒙着面罩的人影，情知遇上了可怕杀手。他尖叫一声：“不要停车！”那惊呆了的司机眼见着几个黑影向车子疯狂扑来，便陡然一踩油门，猛地加快了车速。小汽车顿时像发了疯一般直向法租界弄堂深处没命地开去了。

“砰砰砰”，几乎与此同时，牛安如和夏少恩也同时举枪向飞驰的汽车射击，枪声立刻响成一片。正是这突发的枪声，惊醒了巡夜的法国巡捕，他们马上吹起警笛，那些在夜里值勤的法国巡捕和中国警察们都从四面八方向出事的戈登路奔来。牛安如、王干庭和夏少恩本想继续追去，此刻听见警笛之声连成一片，不得不采取撤退方案，丢开法租界而向英租界逃去。在那里早已等候着一辆小汽车，那是刘德才在负责接应。三个人跳上了汽车，司机急速发动马达，车飞也似的向一条黑暗小巷里驰去。等法国巡捕追来时，行刺的杀手们早已不见了踪影。

“别慌，一次不行再来第二次。总之，这一次非要他姓赵的命不行！”6月30日小试锋芒以后，上海滩出现了种种流言。有人说这是黄金荣对赵铁桥采取的行动，因为这是上海三大亨惯用的手法，凡是刚发迹的新贵们，大多都难免遭此厄运。但是黄金荣竟在媒体上公开否认此事与他有关系，理由是赵铁桥就任招商局长以后，已去他家里拜过码头了。这样一来舆论又称这是杜月笙和张啸林对赵铁桥的联合行动。杜月笙对这一谣传不屑作答，而张啸林则公开对报界记者说：“杜老板是赵铁桥的朋友。既然我们都是朋友，岂有这样的荒唐之举？再说，我们如果真想对赵局长有什么行动，也不至于糊涂到去法租界上闹事的地步呀！”

流言四起的同时，法国巡捕在戈登路附近增设了哨卡，夜过八时，所有形迹可疑的中国人一律不得进入租界。赵铁桥经此凶险之后，再也不敢在夜间外出应酬了。他几乎天色不黑就从招商局回家，然后再也不敢出门半步。他身边又增加了一些私人保镖，大门内外，到了夜晚，几乎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别说王亚樵不敢继续在戈登路附近街上派出杀手，即便派来了刺客，也无法进入刺杀的程序。

如此一来，刺杀行动暂且中止了。

王亚樵不时和宣济民、吴鸿泰等密议行动方案。李国杰由于已支付了定金，几乎每天都用电话催促王亚樵说：“九爷，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怎么刚出手就闹了个鸡飞蛋打？你要知道，我的‘江安号’可早就停泊在吴淞码头上了。”

王亚樵自然心焦如火。他在上海滩上行事，从没遇上如此棘手的事情。他日夜都想着如何尽快锄掉赵铁桥。王亚樵曾经亲自坐人力洋车，沿法租界附近几个可通赵家的路口到处转悠。当王亚樵发现法租界已是哨卡林立，警员如麻的时候，他知道继续在这搞暗杀活动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他又把目光移向上海繁华的闹市区。然而，那些平时赵铁桥经常露面的酒吧、舞厅等娱乐场所，再也见不到他的影子了。在盛夏之夜惊了枪的赵铁桥，一遭被蛇咬，三年怕井绳。若想在那些地段行刺赵铁桥，几乎找不到任何机会。就在王亚樵茫然无策的时候，有一天，他乘汽车经过上海招商局的大门。忽然，他下令小汽车放缓车速，然后远远刹在距此大门不远的树阴下，王亚樵透过车窗外望，静静地观察着大门前的动静。就在这时，他忽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招商局才是最理想的行刺之地！

“我所以要选中招商局的大门内外，就因为那里是赵铁桥防范最薄弱的地方。而且我们的行刺再也不能选在夜间进行了。赵铁桥一入夜就胆战心惊，甚至连门也不敢出，这时候我们在任何地方准备对他下手都是徒劳的。”王亚樵在灯下召开了又一次会议。宣济民和吴鸿泰开始时对王亚樵的白天行刺计划曾表示担忧和反对，但是，当王亚樵说明了在白天行刺的道理以后，大家都心悦诚服。王亚樵说：“赵铁桥的所有防范措施都集中在夜间，他还想不到有人会在白天去暗杀他。招商局又是个客人随便出入的地方，甚至连门卫也对进来的客人不太介意。这就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击毙他的最好机会。这就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所以，我们最好在赵铁桥早晨上班或中午下班的时候，对他发起袭击。”

新的行刺方案就这样确定下来了。

7月24日，上海又是一个炎热无比的高温天气。

大清早，王干庭、牛安如、夏少恩和一个临时增派的小杀手，都装扮成前来招商局谈生意的老客。他们大摇大摆地先后进了大门，守门老头对来客几乎不加盘问。牛安如等人走进楼内，发现走廊冷冷清清，几乎见不到办公人员。这正是几位杀手求之不得的。可是，他们从7点半上班时间走进大门以后，始终没见到赵铁桥的影子。按照吴鸿泰等侦察得知的规律，赵铁桥这时早该来到招商局了，但是不知何故今晨却不见他的影子。赵铁桥会不会已经察觉到什么？还是王亚樵预先安排的这场好戏，又出了什么破绽？万一赵铁桥今早不来上班，那么，今后他们继续执行这白昼行刺的计划，就会大为不利。因为如果他们多次进出招商局，难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就在牛安如守在招商局客厅里心绪焦灼的时候，忽然，他发现门外人影一闪，那是负责监视大门的夏少恩，向他发出了赵已出现的信号！

牛安如霍地跳了起来，飞步冲出一楼大厅。这时，他发现一辆熟悉的别克牌小汽车，已经驶进大门，在楼前平台下稳稳地刹住了！就是这辆车在一个月前曾与他们探肩而过，今天他再也不能让车里的赵铁桥从他们的眼皮底下逃走了。牛安如刚走出玻璃门，就见汽车里傲然走下一个人来。他高高的身材，上穿灰白短衫，下着黑色西装裤，手里握着支显示身份的文明棍。正是他们守候多时的赵铁桥！牛安如等人顿时紧张起来，他们发现跟随在赵铁桥身后的是一位戴眼镜的秘书，看来保镖白天是不跟在他身边的。秘书替赵铁桥夹着只皮包，两人一前一后走向玻璃门，赵铁桥刚登上楼前的台阶，牛安如就听到“砰”一声枪响，原来夏少恩已经先开枪了。那枪声在招商局大院里显得格外清脆！但是，大院里并没因为这声枪响引起骚动。因为赵铁桥身饮一弹后并没叫喊，也不曾倒下，而是手捂着流血的胸口左右环顾。他痛苦地张了张嘴，却叫不出声来。

“砰砰！”牛安如对准赵铁桥一连开了两枪。夏少恩和另一个杀手也同时射击，赵铁桥顿时身中数弹，前胸一片血污。他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声扑倒在门前台阶上。

“不好了，有人刺杀总办！”夹着皮包的秘书没命地冲进空荡荡的大厅，冲着楼内高声大叫起来。这才惊醒了那些坐在办公室里喝茶聊天的职员，等人们神色惊慌地从大楼里拥出来时，才发现赵铁桥已经僵直地躺在血泊里不动了！

上海滩大哗。各报都以通栏醒目黑体字，迅速报道了这位商界新贵惨死在无名杀手枪下的惊世新闻。这时候，王亚樵却正在筹划如何接管那艘泊靠在吴淞口江面上的“江安号”货轮。

“济民、鸿泰，现在该你们两位出场了！”8月上旬的一天，当刺赵事件归于平静之后，王亚樵把宣济民和吴鸿泰召进安徽会馆，“现在我们杀了赵铁桥，可是李国杰却不再提‘江安号’了。看起来，如果我们自己不去接收，姓李的是不会主动拱手交出来的。你们这就去，把‘江安号’给我夺到手里再说！”宣济民和吴鸿泰听了，都叫喊起来：“咱们手中有李国杰当初写的契约，还怕他赖账不成？”两人说着，就怒冲冲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风风火火直奔吴淞码头而去。

王亚樵守在会馆里吸着水烟，躺在烟榻上和夫人亚英说着闲话，只等吴鸿泰和宣济民来报好消息。可是，就在他们陶醉自乐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头目慌慌然跑进门来，大喊道：“九爷，不好了！江边上打起来了！”

王亚樵和王亚英从榻上爬起来，都不知江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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