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庐山大刺杀(4)

此前华克之只知这座美庐是一位著名英国医师赫莉太太1922年建在山间的别墅，当时取名为牯岭街13号。1930年这位英国太太返回伦敦前夕，把它作为圣诞节的礼物送给了宋美龄，从此这里就成了蒋、宋两人消夏的所在。由于宋美龄认为13号不吉利，才改名美庐。现在，当华克之发现美庐前后左右都布满荷枪实弹的哨兵时，感到要在美庐对蒋下手，简直比登天还难。

后来，他和陈成又来到距此不远的“美龄桥”上侦察，发现这里虽然可以埋伏，但附近都是潺潺流水，万一开枪，逃跑却是个大问题。于是，华克之最终放弃了在蒋介石住地行刺的打算。

王亚英虽然完成了运送枪支的任务，可她没马上下山。美丽的庐山景色宜人，风光独具，可她无心观赏，一个心思只为如何尽快把蒋杀死在庐山上。那些天，王亚英在太乙峰下的“山村酒家”里匿居。她不敢公开露面，到了夜晚才出来和华克之、孙凤鸣联系。王亚英把五老峰下的白鹿洞书院，当成她们的联络点。幽静的月色下，王亚英在存书堂前徘徊。

华克之报告的情况是：最近几天，蒋介石和宋美龄很少外出，即便出行，也只是去了庐山北麓的东林寺，去看那里的聪明泉和白莲寺等古迹，再就是去了一回龙首岩。即便这两次外出，也是大批侍卫随行，一路上其他游客根本无法接近，更不要说向坐在滑竿上的蒋、宋两人开枪了。

“更难办的是，蒋的行踪从不固定。他今天去这里，明天去那里。看起来都是临时决定想去的地方。所以我们采取预先埋伏的办法，几乎是行不通的。再说，他身边的侍从太多，粗略一算，至少有四十多人。而且人人都手持双枪，随时都在四周巡视。只要见到可疑行人，轻则上去训斥，重则当场逮捕问罪。蒋介石现在简直比封建帝王出巡还要戒备森严了。不过，这些天来我们发现了一条规律，蒋外出的时间大多是在上午，下午因天气转热，很少外出。”“华先生，千万不要急，这已是很有收获了，能知道蒋每天的作息时间，就可以发现其行动规律了。”王亚英留在庐山，成为了华克之的行动参谋。

“现在蒋的行动规律已经掌握了，”一天晚上，华克之再次到白鹿洞书院与王亚英见面时激动地说，“前几天，蒋是随意行动。后来他和宋的行动就变得规律起来。我和陈成发现，他们夫妇几乎每天上午都要离开，去庐山的东北坡。他们好像从没去过南坡和西坡。因为北坡有座东林寺。如果我们派人守在东北坡，总有一天会遇上前去那里焚香的蒋某人的。”

“好吧，这就是你们多日的跟踪成绩。”王亚英想了想，又不以为然说：“但是，你们也要提防着蒋，他是个凡事多疑的人。北坡去得次数多了，他会担心形成规律，被外人知道以后，那里反而就不安全了。我昨天上午借去北坡游玩时发现，那里的地形极不适于我们埋伏，都是些宽宽的石板路，万一被发现，就没有逃走的退路，所以在北坡最好不抱希望。我想，理想的伏击地点，应该是庐山的西南坡。”

“西南坡？”华克之听后一怔。

王亚英说得头头是道：“我发现庐山的西南，净是些羊肠小路，且又大多坡陡难行。而且有小路的地方，两旁多是树阴覆盖，便于隐藏。所以，那里才是最适合我们行动的地方啊。”

华克之叹息说：“可惜，他蒋某人就是不肯去西南方向。也许正是因为道路难行，极不安全，所以才不肯到那里去吧？”

不料王亚英却摇头说：“我想，他总有一天要去西南坡的。因为蒋是个行踪不定的人，而且西南坡上的古迹甚多，蒋某人迟早要去的。所以，我劝你们一定要在那里做些准备，早些踏查地形，做好埋伏。兵书上讲：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就是这个道理！”

华克之见她说得颇有道理，加之在庐山东北坡上发起攻击确实十分危险，便同意道：“好吧，夫人，我们在西南坡上派人守候着，只要有一天蒋在那里一露头，我们就一枪结果了他！”

华克之和王亚英碰头后，回到太乙大旅社连夜召集特别行动会议，重新布置人力，制定了一个在庐山西南坡山间小路上刺蒋的方案。华克之这次布置人马，十分周密。他分别在蒋介石可能出行的路上，暗布刺客，每两人划为一个小组，形成互相照应的暗杀行刺网。具体的部署是：在西南坡的上下山必经之路，如卢林大桥、含鄱口、乌龙潭、御碑亭、天池寺、太乙村、狮子岩等处，都暗布杀手，刺客们都化装成游人散客，坐待蒋介石在那里经过。一旦蒋出现，无论是遇上哪一个行动小组，都要不失时机地向蒋开枪。

华克之和孙凤鸣一个小组，他和小组成员们宣誓说：“任何人只要杀了蒋，都要迅速逃走。万一落入蒋的手中，要宁死坚不吐实。杀身成仁，舍生取义！”

当天夜里，以华克之为首的行刺人员，在太乙峰下小客栈的套间喝下杯杯血酒，立下一个共同的誓言，不把蒋介石的人头拿下来，誓不罢休！

就在华克之按王亚英的意见，把全部人手都撒向庐山西南坡的第二天，那个自登上庐山以来从不去西南坡游览的蒋介石，终于在那里露头了！

蒋介石为何忽又去了西南坡呢？这应该感谢宋美龄。

美庐内环境幽雅。特别是那座花园，更是让蒋介石夫妇感到恬静怡人。坐在小楼阳台上，可望见园中那棵高达20米的玉兰树。此外，那些早年由英国医生亲手栽下的凌霄花，已经沿着小楼墙壁爬上了三楼阳台，形成了绿葱葱的一片。

“达令，咱们这样每天去东北坡转来转去，怎么行呀？长此以往，岂不会形成规律了吗？那样的话，万一有人在暗中注意咱们的行踪，可就太危险了！”说这番话的是宋美龄。就在王亚英和华克之在白鹿洞书院月下碰头，暗商大计的当天下午，宋美龄忽然提出个让侍卫们大为吃惊的问题。她对坐在那里看电报的蒋介石说：“早在我们上山之前，戴雨农不就多次发来告急的电报吗，说上海斧头帮的人，时时在暗中观察着你的行踪。我想，王亚樵会不会和南方那些反对派人士勾结在一起呢？”

蒋介石正在看的，恰好是戴笠从上海发来的密电。

电文上说，最近从相当可靠的渠道获悉，南方政府正千方百计派员秘密赴沪，也有重金收买斧头帮的传闻。现虽发现可疑迹象，但具体内幕不详。盼委座在山上多加戒备，小心刺客上山。

蒋介石将戴笠的电报反复看了看，初时并不以为然，听了宋美龄的提醒以后，才真正重视起来。他知道戴笠的电报绝不是空穴来风。万一汪精卫和孙科等人暗中和王亚樵勾结起来，后果将不堪设想。蒋介石想起1928年敢在他面前公开攻击他的安徽人，心里就不禁一阵紧张。他也不会忘记那个当年投靠他的赵铁桥，在上海招商局大门前惨死的现场照片！那血淋淋的尸体，直到现在还让蒋介石想起来就心有余悸。

“夫人，你说什么？”蒋介石用帕子拭拭额上的冷汗，回转身一看，发现几位主要侍卫人员，都垂手肃立在后边，恭听宋美龄发话。“我说小心无大错，咱们为什么上了庐山，就每天上午去东北坡转悠呢？长此下去，时间、地点，就都成了别人眼里的规律性东西。”宋美龄不愧是一位心性聪敏，在政治舞台上叱咤风云的女强人。自从蒋介石幽禁了胡汉民，以孙科、汪精卫为首的国民党反对派人士，大批辞去政府要职，纷纷飞往广东以后，宋美龄就不能不暗中对丈夫可能遭遇的不测多加小心了。这次她即便随行游览，也始终暗中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凡是她和蒋经过的路上，宋美龄只要发现一点反常迹象，就会喝令身边侍从查个一清二楚。今天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非常重大的失误，就是每天到同一地点去游览。

“夫人多疑了。”站在蒋、宋两人身后，多时不敢说话的侍从室将领俞济时，这时站出来答话。俞济时是蒋介石浙江奉化的同乡，且与蒋家还有亲戚关系。所以他在蒋、宋身边担任侍从官，可谓是蒋、宋最放心的人物。现在俞济时见宋美龄对他选定的游览路线产生质疑，急忙近前辩白道：“是这样，夫人，早在蒋主席上庐山之前，我们就已到山上观看了地形，发现西南方向虽然可供游览的名胜较多，但却地势险要。上山下山时走的都是些细如羊肠的山间小路，无法保护主席和夫人的安全。而庐山的东北坡，倒是地势平坦，道路也宽。在这些地方，即便有人想在暗中隐藏，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为主席和夫人安全计，我们只好把游览的方向选在了东北坡上。”

“你们当然是好意。可是，如若老让蒋先生去同一个地点，那么日久生厌倒还次要，万一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出了事又如何是好？”宋美龄的话说得有理有据，听得俞济时等侍从人员频频点头，哪个敢当她面去反对。

“你们都退下去吧，既然夫人说去西南坡，明天我们就到那里游览吧！”蒋介石向俞济时等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可按宋美龄的主意行事了。但是，宋美龄却把俞济时等叫住了，她显然对蒋在庐山的安全更加认真，所以备加叮嘱说：“但是，这绝不意味着去西南坡游览就可放松警戒。我是说，蒋先生出游的规律，千万不能让山上游客察觉出来。那样就非常危险了。至于去西南坡如何游览，俞济时，你们仍要给我拿出个万无一失的路线图来。否则，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就拿你们是问！”

侍卫官们神色紧张地退出后，蒋介石让宋美龄看了戴笠的电报。读着电文宋美龄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她说：“从戴雨农的电报上看，南方反对派已经有了行动。特别是他们正和王亚樵进行勾结，更说明事情的严重性。达令，现在我们在山上，就更应该加小心了，万一王亚樵的人也混上山来，那我们的美庐可就不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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