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宿舍迷案(3)
“对,就是鼠药的主要成分。这种物质没有明显味道,但是毒性猛烈,如果是重度中毒的话,人很快就会抽搐晕厥,伴随大小便失禁等症状,抢救稍微不及时的话,很容易一命呜呼。”苏玉甫照着手上临时抄下来的字条念着。
“自杀还是他杀,法医给出意见了吗?”我问。
“孙小圣总是问出这么雷人的问题。法医那边从来都只注重检验结果,不会帮你分析案情的。”廖洁拍着我的肩膀漫不经心地笑笑。
“你别说,这回还真有些例外。”苏玉甫笑笑,“法医说了,在死者管晶梅的胃管里检测出的这种成分并不太多,但血液里却检测出比较高的比例。两者显然存在矛盾。所以法医怀疑,这个管晶梅很有可能是慢性中毒。”
“慢性中毒?”我们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试想一想,如果一个女生连续几天都被少剂量地下了毒,可能一开始浑然不觉,但身体却日益衰弱,最后全盘崩溃、毁于一旦。那么这就是一起蓄谋已久作案诡秘的谋杀无疑!
怪不得管晶梅最近都感到身体不适。别人所说的乏力、头晕,都是四亚甲基二砜四胺中毒的表现!
薛队赶快找来了吴良睿,问他勘察报告出来没有。吴良睿挠着头说:“怎么跟您讲呢,到目前为止,从现场带回的水杯、饭盒里还没有找到毒药痕迹。”
薛队说:“那些东西里面没有是再正常不过的。因为从昨天早上开始,管晶梅就没用饭盒吃过饭,她先是吃了一些三明治,然后就是用一次性饭盒吃的午饭。这些东西的遗留物找到了吗?”
吴良睿摇摇头:“我们去找了,但整栋宿舍楼的垃圾在今天一清早就全被运走了,212宿舍的垃圾桶也是空空如也。”
这可麻烦了。一旦找不到这些关键物证,那凶手就揪不出来了。尤其是到了这种刚刚获得一些关键线索的时候,物证跟不上,证据链组不起来,就算知道真相也无济于事。我们一群人都蔫在椅子上想办法。
苏玉甫突然抬头说:“不对啊,薛队,既然法医推测是慢性中毒,那不见得管晶梅就是从昨天开始中毒的啊。有可能三天前,有可能五天前,我就不信这段中毒的过程中她没用过固定的东西吃过饭、喝过水!”
薛队说:“你讲得有道理。可是整个 212宿舍的容器都被查过了啊,除非现场还有没被发现的留有毒物的东西。”
我说:“那就再去一趟现场不就行了嘛!”
20 _
我们办好手续很快又来古城科技大学,照常兵分两路,王姐和苏玉甫去给宿管老师和张熹敏做笔录,我、薛队、廖洁和吴良睿到被封的 212宿舍查找线索。那宿舍基本还保持着上午我们来时的原貌,干净整洁、井井有条。
这种时候,这种洁净仿佛也成为一种不正常的表现。
薛队说:“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如果是长期下毒,那下毒地点肯定会包含在这间宿舍之内。”
我说:“那肯定,你们想啊,管晶梅日常的生活起居都在这里,况且她最近身体不好,很多时候吃喝都在宿舍,那么这里不应该找不到任何痕迹。完美犯罪不存在啊。”
“行啦,先别分析了,招呼吧。”宋琦戴上手套,开始在柜子里、抽屉里翻找。其实这里大多数物件已经被技术队查看过了,几个女生平时用的洗漱用品和餐具以及水杯都被拿走化验,剩下的无非是一些生活用品。我们几个男的负责在犄角旮旯查看,廖洁戴着记录仪翻看女生们的衣物。管晶梅的细软比较少,除此之外都是一些关于自动化工程的参考书和学术资料;刘可的化妆品和衣物最多,整个衣柜都塞得满满当当的;邓雅的东西很杂很乱,的确像是个不拘小节的人;王惜之好像比较爱织毛衣,但织得又不好,衣柜里有好几件烂尾货。
我们仔细找了大约 20分钟,没发现什么异常。
“真是奇怪,这间屋子里的东西都再正常不过了。”廖洁一边嘟囔着一边忙活,“我觉得咱们的视线不应该局限在这里了,应该多走访一下其他人,看看管晶梅有没有其他活动轨迹。”
我走到窗台附近,观望着这扇挺大的窗子。窗外是一棵茂盛的梧桐树,枝丫伸展,把这间朝阳的宿舍里的阳光筛得格外斑驳。然后我发现窗台上仿佛有个什么印记,仔细一看,是一些淡淡的白色的水印,呈圈状,直径在十厘米左右,靠近管晶梅的床头,不借着阳光还真看不出来。
“你们看这是什么?”我把大家叫过来。
苏玉甫说:“哟呵,早晨没阳光,还真没发现这个。这圈水印挺大,从面积看,不像是什么杯子或者饭盆留下的,倒像是个花盆的印。她们宿舍是不是养过花?可能是以前浇花时水漫出来风干后留下来的。”
“可是花现在去哪儿了?”薛队自言自语道,又说,“而且你们看,这圈水印还不太像泥水的印,泥水的印颜色没有这么浅。小吴能把这东西取点儿带回去印一下吗?”
吴良睿取出小铲子一点儿一点儿刮着那印记的粉末。廖洁在屋子中间转起了圈,感慨道:“我忽然想起我们上学的时候,也是这种宿舍,格局都一样,每晚老师都会查房。那时候我们看小说的看小说、吃零食的吃零食、玩儿电脑的玩儿电脑,跟老师打游击,可有意思了。”
薛队忽地扭过头,廖洁以为他要责备她分心,赶紧住了嘴。没想到薛队问她:“那时候你们是怎么逃避老师检查的?”廖洁说:“逃避什么?逃也逃不了。老师来了,赶紧把东西藏起来不就行了嘛。”
“怎么藏?”
廖洁目光发直地回忆着:“要么塞被窝里,要么扔床下……”她还没说完就忽地一激灵,然后跳到一张床边,伸手在床板下摸着,又赶紧命令我们:“好好摸摸床板背面,看看藏没藏东西!”
我们登时明白了,赶紧分散到几张床下,伸手够着床板仔细摸着。苏玉甫在刘可的床边叫了起来:“这儿好像有个东西!”
“是床板下吧?”
“不是,是床沿儿后面!”我们赶紧过去,发现他说的床沿儿是床板四周向下探出的五六厘米宽的铁边儿;也可以叫床框,是为了支撑床板用的。苏玉甫指着床沿儿的中间部分,说:“这后面好像凸出一个什么东西来。”吴良睿过去摸了摸,说:“是好像有什么东西。”他拿了手电,爬到床下,说:“是用胶带粘住的一个小瓶子。”
“拆下来!”
吴良睿把东西拆下来,拿出来给我们一看,发现是一只纽扣大的小瓶子。那瓶子是圆形的,短粗,厚度不到两厘米,所以粘在床洞背面很难被察觉。
那瓶子上面还有商标,上面写着“BYZ”,是目前市场上很紧俏的化妆品牌。廖洁看了看,说:“这应该是 BYZ牌的擦脸油的瓶子。 ”
“擦脸油的瓶子怎么可能这么袖珍?”“有可能是赠品。赠品一般就给十几毫升,所以经常是这种特别小的容器。”苏玉甫把瓶子拧开,发现里面有少量的粉末。我们兴奋异常,因为以此看来,这些粉末很可能就是毒药。薛队让吴良睿赶快带着这些东西回队里化验。
我们在楼下和刚刚给老师们做完笔录的苏玉甫他们碰了头。苏玉甫介绍说,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管晶梅在死亡前是绝对没有轻生表现的。首先她学业上一直勤奋上进,成绩名列前茅,绝对不愁毕业找不到好工作。而且最近她还凭借一篇论文拿到了市里的大奖,据说下个月还会到北京参加全国自动化协会的学术交流呢。可谓是风生水起,前途光明。
“这也就从侧面证明,管晶梅应该是死于他杀,甚至咱们可以推断是熟人作案。”苏玉甫总结。我看着廖洁:“廖警花,你再以女性的身份分析分析凶手的作案动机。
你毕竟曾经住过这种集体宿舍,毕竟也年轻过。虽然你已经奔三了。”
廖洁瞪了我一眼:“你想死,是吗?”
大家笑了笑,宋琦说:“孙小圣不会夸人。其实就这个案子来说,你还真比我们有灵感。那个擦脸油的瓶子不就是按你的提示找到的吗?”
廖洁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那我就先讲讲理论的。以前在学校老师讲过,杀人无非分三种:预谋杀人、激情杀人和变态杀人。我觉得这案子侦查到现在,既然能分析出死者是慢性中毒,那就应该可以排除激情杀人和变态杀人。而预谋杀人的动机又可以分为三大类:为情、为钱和为仇。212宿舍几个人加上范莹莹,目前来看和管晶梅并没有金钱瓜葛,所以极有可能就是为情或者为仇。如果是为情的话,嫌疑最大的当然是范莹莹;为仇的话,就要看 212宿舍里谁和管晶梅结怨最深。 ”
大家听完都各自思忖着,我做凝眉状说:“廖洁说得很有道理,分析得也十分有条理。但是……这些话好像说不说都行。”
廖洁一巴掌刚要打过来,宋琦帮我挡住,说:“其实也不是完全没用。我大概听明白了廖洁的意思,她是说嫌疑人应当锁定在范莹莹、刘可和邓雅三个人当中。当然,如果能够确定在刘可那里找到的瓶子里放的是毒药的话,那么刘可当然就是第一嫌疑人了。”
这话提醒了薛队,他赶紧给吴良睿拨了电话,“嗯”了几句之后,冲我们一挥手:“现在回队里,技术队说初步从那个瓶子的粉末里面化验出了四亚甲基二砜四胺的成分!”
回去后薛队先直奔技术队,出来后说分析报告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但基本能确定瓶子里是毒物成分,让我们先传唤刘可。我们把刘可带到讯问室,让她签传唤证。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给我换屋?为什么让我坐这铁椅子?签的这是什么东西?”刘可慌了神儿。“你自己好好看看,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我说。“我没犯法,凭什么让我签这个?我又不是犯罪嫌疑人?你们搞清楚没有?邓雅也坐铁椅子了吗?”我拿出那只装有擦脸油瓶子的塑料袋在她面前晃晃:“这东西认识吗?”“这是什么?”刘可把脑袋凑过去,认了半天,“这是哪儿来的?你可千万别说是从我那儿找出来的!”刘可怎么也不签传唤证,对这个瓶子的各种问题也拒绝回答。她说压根儿就没见过这东西。“管晶梅和你出自同一个省,但学习比你好,运气比你好,事事都比你如意,再加上日常生活中的摩擦,所以你心生嫉恨,因此投毒,对不对?”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们警察就是以编故事为生的,对吗?行,你说这是证据,那上面有我指纹、有我汗液吗?有人见到我拿过或者携带过这个东西吗?别以为我是法盲!”
我出门跟薛队说这个情况,薛队正在门口抽烟,听了我的话,皱着眉头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呢。刚才吴良睿跟我说,虽然这里面检验出毒药成分,可以判定里面装的就是鼠药,但瓶子上和粘瓶子的胶带上根本没有任何指纹,甚至那床沿儿里也没找到什么其他痕迹。”
我们到办公室分析了这个问题。宋琦说:“这倒没什么,只能体现刘可确实有一定的反侦查意识,指纹都被她擦掉了呗。”
廖洁扭头问宋琦:“如果你真想毁掉一切证据,你会做的仅仅是这些吗?”
宋琦看着廖洁,一头雾水。
廖洁正色道:“我觉得这么做反倒欲盖弥彰。要是我,我何必要把这鼠药放在屋里?早就扔掉了。”
“可你别忘了,管晶梅有可能是多次摄入,一次毒发,所以凶手是分多次投毒的,那么毒药对于凶手来说不是一次性的啊,当然要留着。”
廖洁站起来,指着身边的办公桌:“我们进行一下模拟。假设这张桌子就是刘可的床,那个瓶子是在这里被发现的。”廖洁指着桌沿儿的中间部位:“这个位置我认为有些问题。因为按照凶手的心理,就算不得不把毒药藏在这间宿舍,那也一定要找最最隐蔽的位置。虽然在我们看来这里已经够隐蔽了,但实际上还有很多比它更不易被察觉的地方。”
“可是凶手又不一定具有多高的智商,能想到的也许只有那里。”
“那也不对啊。我觉得既然她已经锁定用床沿儿来遮掩毒药,那么为什么不把毒药藏在这里?”廖洁指了指桌子一角:“都是床沿儿,但是床角不是比床中间更不易被发现吗?”
薛队看着廖洁指的位置良久不语。然后说:“把那只擦脸油瓶子拿来给我看看。”
他拿着那只小瓶子问廖洁:“你说这是赠品,对吧?”
廖洁说:“我猜的,因为一般女生用的洁面用品或者化妆品里,眼霜的容器是最小的,都在 15ml左右,而这个瓶子好像比眼霜的容器还小些,而且打开方式是拧盖而不是挤压的,所以我猜是 BYZ某种面霜的赠品。正经产品不可能有这么小的面霜。”
我说:“要不然去专柜问问,到底这个牌子有没有这种赠品?”
我们到了附近商场的 BYZ柜台,导购告诉我们这种小瓶的确是他们前一阵为了搞促销发放的面霜赠品。当时规定只要在 BYZ消费满 200元就会赠送,但因为是限期活动,这种赠品只在上个月初到月中发放,然后很快就没有了。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瓶子是刘可的,她一定会在上个月 1号到 15号之间到 BYZ专柜买过产品,对不对?”宋琦分析。刘可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我从来不用这个牌子的东西,太贵。”
“你嫌贵?我看你的吃穿用度可是你们宿舍最好的啊。你光LV(路易威登)的手袋就两个吧?这 BYZ也就是个二线产品,你要说是因为用不惯我还能接受,要是价钱的原因不买我可不信。”廖洁一语道破。
“这个女警官,你上过大学吗?”刘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廖洁勃然大怒。
刘可解嘲地笑笑:“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集体宿舍的情况,恐怕你还不知道吧?对,我承认,我比较讲究穿着打扮,但那些都是套在我身上实实在在的东西,别人扒拉不着。可是你别忘了,像化妆品、擦脸油、香水这些东西,一般都是放在宿舍的,谁都看得见摸得着,管你借你也不好意思驳,趁你不在时用两下你也不知道。所以这些东西我从来不买贵的,怕被人占便宜。”
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像刘可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抠门儿吝啬肯定也是常态。“我那两个手袋也是分期付款的呢,我又不是富二代,哪儿还有富余钱让别人占便宜?”“那你见过你们宿舍其他人用过 BYZ的产品吗? ”
“没有。她们和我一样,用的都是最便宜的,大家都有这个心眼儿,心照不宣。”我们让刘可在网上打开她的网购交易记录,确实没发现有网购 BYZ产品的记录。
廖洁给 BYZ厂家打了电话,确认在古城只有三家出售 BYZ的专柜。于是我们兵分三路,去那几家专柜查询监控录像。因为这款赠品发放的时间固定,所以我们查找起来还不算太麻烦。我和宋琦在古城市中心那家专柜的监控室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看了一个礼拜的录像,眼睛都花了,既没找到刘可的身影,也没发现其他可疑人物。宋琦抽烟把整个屋子抽得烟雾弥漫,有气无力地说:“我估计再这么看下去也没结果。即使找不到刘可直接购买的证据,也不能判定她就肯定不会有那个赠品啊。捡拾、赠予,不是都有可能跑到她手里吗?”
“你说得也对。”我揉着眼睛,睁开后眼前一片金星说。
忽然我的电话响了,是薛队让我们赶紧回队里,说是有新情况。我们快步疾风地赶回去,推门正看见廖洁、苏玉甫等人围着电脑叽叽喳喳。我们问怎么了,苏玉甫指着电脑上一段视频说:“这是我们从购物中心安保部拷下来的视频,BYZ专卖店里的,你们看看这个人像不像 212宿舍的一个人?”
我和宋琦眯着眼睛看去,只见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在店里闲逛,然后在柜台和导购闲聊了几句,最后选了一款产品并进行交易。从那女子的身形动作来看,很像 212的一个人……不是刘可,而是邓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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