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蹊跷的失踪(7)
可他们会告诉我吗?我只身一人,又是毛头小子,除了身上那张薄薄的证件,从头到脚没一点儿像警察。回头再被人家当成骗子送到派出所,那就糗大了。
我正抓瞎之际,忽然听见身后嘭地一响,我头还没完全扭过去,就被一股力量生生按在了地上!我身子斜倒在地,脸贴着水泥砖,在一片横过来的视野中发现,身后那扇我曾以为锈住了的门已经完全打开,里面的亭台楼阁已经露出了冰山一角!
至少有三个人按着我。我看不见他们的面容,只听见其中一个说:“给他按死了!摸摸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没有!”
我的手机、钱包、工作证很快被扔到面前。有人惊呼道:“是雷子!上面写着市公安局便衣支队!”
我工作证上的单位还没变过来呢,“便衣支队”虽然只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抓贼单位,但名字听上去还是足够唬人的。那带头的马上吩咐另外一个人:“你去周围看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警察!”我顺势叫道:“你们给我松手!门口全是我们的人,你们被包围了,赶紧给我……”我还没撒完谎,嘴皮子就被扯成了一条线。
我被他们架着胳膊往院子里推。我以前抓贼虽说也挨过揍、受过伤,但那都是碰撞性的接触,面对的也都是亡命徒,无话可说。但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亮明身份之后竟被几个小喽啰压制推搡,让我很是不爽。我边走边大叫:“我是警察!我是来办案的!你们竟然敢这么对待我,我要告你们阻碍执行职务!不,是妨害公务!直接给你们抓起来判刑!”
那带头的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皮肤黝黑,一头短寸,一路上也不搭理我,和另外一个人反锁着我的双臂,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后来走到一座小楼前,他们终于把我松开了。
我的胳膊简直都不是自己的了,又酸又麻,缓了半天还是没感觉,好像血液都不循环了。再看看周围,身后是一个半圆的喷水池,假山、荷叶、金鱼、花草、蝴蝶,每样东西都像画里的风景,透着一种惬意安详的雅致。地是鹅卵石的,这里是几条小路的交会点,周围是郁郁葱葱的银杏树。眼前有一幢流线型的小楼,呼呼的冷气从玻璃门缝里吹到我脸上。我已经闻到一股茶香的味道。
带头的说了话:“你刚才说什么?警察办案?阿Sir,你有没有搞错,警察一个人是不能出来执法的。何况你执的什么法?有什么手续没有?”我揉着胳膊说:“我的同事临时有事儿离开了,怎么了?你要手续?手续能拿给你看?你要能证明你是这里主人,我就给你拿手续!”“你执法就是在人家民宅周围鬼鬼祟祟地转悠,让人以为你是来踩点儿的贼,是吧!”那人奚落道。我刚要说什么,就听里面一个声音传出来:“小顾,你们在门口吵什么?把人先带进来。”那个小顾又要推我,我反推他一把:“我自己会走!”进了那玻璃门,冷气吹得我直哆嗦。那是一座不大不小的会客厅,正前面有佛台,左侧是一大片地毯和沙发,墙角还有壁炉,壁炉边儿上还有楼梯。虽然陈设不复杂,但装潢考究,布置精心。那沙发上有个人背对着我,边饮茶边说:“这人是谁啊?”
我听出来了,这正是戴垚的声音!我冲口而出:“戴总?你是戴总?咱们见过的,我是刑侦支队的孙小圣!”
那人回过头来,正是戴垚。我心里一下松快许多,刚要跑过去找地方坐下,转念一想毕竟冒犯了他,他们人多势众,还是要小心为妙,于是嬉皮笑脸地赔起不是来:“戴总,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和你手下发生了一些误会,还请你不要介意。”
戴垚还是很平和地让我坐下,叼起一个烟斗,问我:“孙警官来这里找我有事儿?”
我说:“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刚巧路过这里,在门口歇会儿,就被你这几个手下拖进来了。你说这事儿闹的!”我干笑着,又趁机瞪了那个小顾一眼。
戴垚笑笑,不紧不慢道:“哦?那你是来这个小区找谁的?我能帮上你什么忙吗?”“不必了,是一个正在调查的案子。我也不方便说。”我一本正经地说。
“我看孙警官是记错了吧?刚才你还向小区门口的保安打听过我公司车的行踪呢,这才过了半个小时而已,你就改了行程了?”戴垚还是面带笑意地看着我。
我怎么把这茬儿忘了。他们肯定是要串通一气的!我慌了神,干咳着说:“呃,我也不知道那是你公司的车……”
看来这个戴垚真是手眼通天。我发现我真是找错对手了,急得手心直冒汗。戴垚吞云吐雾了一阵,看着我说:“我看孙警官是刚才急火攻心,蒙了。我看还是我给刑侦支队打个电话问问吧,到底怎么回事儿。我是犯了什么事儿还是我手底下人有什么违法的情况?这不弄清楚可不行。”说着,他就要拿起茶几上的座机拨号。
我当然不能让他打这个电话。如果被队里其他人发现我私自来到戴垚的寓所,那调查李出阳一事岂不全暴露了?可又一想,现在已然被戴垚发现了身份,那么他捅出去也是迟早的事儿。敌方都顾不上了,哪儿还顾得了友方?怨只能怨我自己太不小心了,几分钟内就毁掉了赵书记他们策划已久的大方案。赵书记他们一定会骂死我,然后把我赶回便衣支队继续抓贼——说不定贼都抓不成了,给我安个处分,关一个礼拜禁闭,这辈子都休想在公安局翻身。
我完全瘫在了沙发上。
这时楼梯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戴总,这是我朋友,你别为难他。 ”我一看,正是李出阳!
李出阳走下楼梯,定定地看着我:“孙小圣,你怎么搞的,我让你在门口等我,你怎么惹出这么大事儿来?”
我赶紧站起来顺势说:“我是被他们几个扭进来的!”
李出阳对小顾一伙人说:“你们先出去吧。”
等他们人走干净了,李出阳也坐到了沙发里,冲戴垚说:“戴总,是我让小圣来这里的。你忘了?咱们商量好的,那个笔录的事儿。我告诉他不要对任何人讲,所以他才没告诉你。”
戴垚意会,点头站起来说:“那这件事儿就由你来办吧,我先上楼了。”然后又居高临下地朝我笑笑:“孙警官,刚才多有怠慢,你不要介意。出阳拜托的事儿还请你多多帮忙。”
说着,他就上楼了。他一消失,李出阳立马瞪起眼睛问我:“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跟踪我来着?”
“我可没跟踪你!我是因为上次戴鑫被害的那个案子,来调查戴垚的行踪的。”我信口编道,“本来我是坐在后门那里等我同事的,然后就被小顾那帮人生拉硬拽弄进来了!谁知道你在他们家啊!”
“怎么,你们怀疑是戴垚找人杀了戴鑫?”“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我胡乱答着,又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儿啊?”“幸亏我在这儿,要不然你就死定了。你知道戴家在古城有多大势力吗?你要是得罪了他们,他们不把你玩儿死才怪。”李出阳给我递烟。我们两个一齐点上,我说:“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跑到他们家来了?”李出阳看了我几秒,说:“我还是实话告诉你吧,我辞职后一直在圣奇国际法务部工作,所以我也算圣奇国际的人。”
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儿惊讶于他的直来直去。但还没等我感慨,他又说:“之前一些比较复杂的事儿我就不说了。你也知道,我在刑侦三队时,谢队和薛队让我去查了一件案子。这件案子你可能没听说过,是关于戴垚的妻子和儿子被杀一事的。谢队和薛队他们一度都怀疑是戴垚的女儿戴露杀的人,但一直找不出证据和犯罪动机,所以案子就停滞了。”
“我知道,疑罪从无嘛。”我借坡下驴。“是啊,但是他们不死心,还让我查。但我查了半天,发现戴露的确是无辜的。”“那你为什么辞职?”
李出阳笑笑:“今天不谈这个。以后我会向你讲明辞职的原因和经过的。我现在和戴总怀疑,凶手其实是另有其人,甚至说就在那两个证人当中。那两个证人,一个是这幢别墅的门卫,一个曾经是这里的保姆。如果是他们的话,那他们背后一定有指使者,那么就牵扯到整个家族了。”
“那你们把这个猜测跟警方说了吗?”
李出阳吐出一口烟雾:“不能说。因为现场证据灭失得很厉害,估计有价值的线索基本找不到。就算警方锁定他们中间一人为嫌疑人,如果这个人矢口否认的话,恐怕还是无法定罪。那么这样无异于打草惊蛇。所以戴总的意思,是我们自己查。如果真是查到那个凶手,那戴总就一定要通过这个凶手找到幕后的指使者。”
李出阳说得云淡风轻,我背脊却冒出一层冷汗。我说:“这戴家怎么这么乱啊?”
李出阳答非所问:“所以我之前就一直想找你帮个忙。今天正好你误打误撞地来了,就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什么忙?”
“你帮我把那两个证人的笔录复印一份,偷出来。我们想看看他们两人是怎么跟警方说的。”
“你没事儿吧?这是泄露警务机密,我被抓到了是要判刑的!”我有些神经质地抻着脖子。
李出阳还是那么一副平淡表情:“我们看了,当着你的面销毁,绝不留副本。我们只是心里有个数就行。你干刑警也有一阵了,找个机会去档案室复印份笔录,再带出来应该不是难事儿。”
见我不说话,李出阳又意味深长地笑笑:“当然了,我不会让你白干的。老戴家大业大,肯定要对你意思意思。更何况我们只是看看公安局办理的这件案子中的一些细节,又没利用你当保护伞,往腐败了搞你。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不会找你了,是不是?”
李出阳说得满不在乎,而且流利异常,好像他早就把自己和戴垚划为一路人了。殊不知半年前,他还和我一样,天天跟着薛队他们跑案子呢!我满腹的感慨。
李出阳又说:“你可以考虑考虑。干,就这一回,绝不会给你惹出任何麻烦;不干,今儿就算我救你一命,你回去后别再冒这种傻气了。在古城,藏龙卧虎的人多着呢,不要谁都招惹。”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目光格外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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