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迷谷散(2)
文清帮沫儿把脸上的血擦干净,心疼道:“很疼吧?”沫儿点点头。他的上嘴唇肿得老厚,下巴蹭破了皮,往外渗着血水。
小二回来赔了礼,帮忙将摔坏的茶具打扫干净,躬身退出,看来这天炎山庄的伙计素养还真是不错。孟婆看着他走出院子,得意道:“哼,每月收这么贵的租金,不用白不用……”一回头看到沫儿尖刀一眼的眼神,讪笑道:“两位是?”
文清嘴笨,沫儿唯恐他圆不了慌,不顾嘴巴疼,抢着道:“我们是曾绣姑娘的朋友,今日专门过来看小兰的。”
孟婆的眼神在他们脸上飘忽了一阵,忽然笑了,半是试探半是埋怨道:“姑娘昨日才派人来送了点心,今日怎么又派人来了,是不放心我老婆子么?”
沫儿心里暗骂,这老刁婆真是狡诈。当下沉住气,冷冷道:“昨日来人走得急了,忘了问小兰姑娘还缺什么东西,就托我们俩来问问。”
孟婆只知道曾绣出手甚为阔绰,却不知道曾绣是做什么的,见今日这两个小子相貌服饰都不差,心里打鼓,想着曾绣可能是哪家官爷的外室,今天这事断然不能让她知道,忙堆起十二分的笑意,给文清和沫儿重新泡了茶,把昨日的点心也端了上来。
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文清看向沫儿。沫儿轻轻碰了碰下巴的伤痕,只觉得针刺一样疼,再看小兰,缩在墙角,仍是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顿时怒火中烧,却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言语,良久才恨恨地道:“曾绣姑娘托你照顾小兰,你怎么能如此……丧心病狂!”
不料孟婆子眼珠一转,摆出一副委屈万分的样子:“两位说得这是什么话?我每日里对待小兰如同亲孙女,”拉起袖子挤起了眼泪,“小兰她每日温饱冷暖,洗漱更衣,全凭我老婆子一个人照顾,你看看,我哪里虐待小兰了?”
沫儿又惊又怒,道:“刚才那三个……三个怎么回事?”
孟婆子睁大了眼睛:“那三个坏小子,我不是叫了小二给赶出去了吗?”说着竟然拍着大腿哭了起来:“曾绣姑娘乐得自在,把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交给我看管。小兰她看着傻,心眼子可多着呢,女大思春,她收了人家的钱把人带回来,我能怎么样?要不是每日我哄着劝着,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丢份的事儿来呢。如今你们来埋怨我,这是要冤枉死我老婆子啊!”
要是不知情的人听来,还真以为是小兰行为不端。但文清沫儿最清楚不过,小兰自从上次惊吓,神志不清,根本没有自我意识,哪来思春、****人之说?如此巧舌如簧,颠倒黑白,文清气得指着孟婆子说不出话来,连沫儿都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孟婆子见一招见效,索性撒起泼来,哭喊道:“小兰自己不规矩,我这老脸还没处搁呢,要不是我处处维护,天炎早就赶我们出去了。曾绣姑娘信不过我,只管解雇我算了,我乐得回家安度晚年去。如今你们诬陷我,我可哪里说理去?”说着收拾包裹,这就要离开。
文清和沫儿彻底傻了眼。要是这老刁婆就此走了,小兰怎么办?
孟婆子看出两人迟疑不决,眼底透出一丝得意,装模作样地将小兰拉在怀里,垂泪道:“我虽舍不得小兰,可是也不能担了这个罪名。你们若是不放心,就赶紧和曾绣说去;要是放心,我看着你们年幼,就当此事过了。再说了,此事若传出去,小兰以后还怎么做人?”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看两人的脸色。
文清一拳打在桌子上,震得茶盅跳了起来。沫儿强迫自己冷静,过了半晌,方才挤出一丝笑容出来,勉强道:“原来是误会,我们不懂事,婆婆就原谅我们吧。”说着将文清的手臂重重一捏。
文清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沫儿道:“那还恳求婆婆好好对待小兰。没什么事,我们就告辞了。”
孟婆子看了看沫儿脸上的伤,假惺惺道:“还疼不疼?婆婆这里也没个外用的药物。唉,你们放心,那些小混混若敢再来,我定拼了老命,也要保护小兰姑娘周全。”
两人走出小院。文清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仰天大吼了一声,惊起一片鸟雀。
沫儿从来没吃过这种亏,气得七窍生烟,朝着小院啐了一口,恨恨道:“这死老婆子,不知道在背后怎么得意呢。”
文清突然拉着他的胳膊躲到树荫下。原来那三个小子并未走远,正在前面不远处装作观赏风景,盯着这边的动静。
两人止住脚步,文清焦急道:“怎么办?”沫儿冷笑道:“他们贼心不死。哼,不整得他们一个月上不了邙山,老子就不姓方!”四处一张望,见刚才那个青衣小二还在不远处,跑过去叫道:“老叔好!”
小二训练有素,礼貌地回了句:“客官好,有什么事情么?”
沫儿道:“请问附近还有无多余的院落?刚才那个婆婆是我家亲戚,我们姑娘想住她们附近,好一块儿玩耍。”
小二从口袋拿出几张房牌看了看,道:“刚好今日有人退租,就在茶馆一侧。”沫儿顺着他的手指一看,那处小院刚好在孟婆院子上面,位置极好。
沫儿豪气道:“好,我们定了!”伸手一摸口袋,惊叫道:“啊呀,我忘了带荷包了。老叔,能否将房子留着,我下午便来交纳定金。”
小二虽然为难,但见这孩子彬彬有礼,心中喜欢,道:“我最多留至今晚亥时,麻烦还是尽快下定才好。”沫儿连连点头,笑道:“多谢老叔。”接着口风一转,哀求道:“刚才那三个小子还在附近逗留,我担心他们再来骚扰我家婆婆,老叔能否帮忙盯着点?”
小二将胸脯一拍:“这是我的职责,放心好了。不过我白天当值,晚上就换班了。”沫儿道:“白天就好,晚上料他们也不敢来。”蹦蹦跳跳地走了,临走不忘恭维一句:“老叔今天抓那小子的样子可真威风!”
今年春上,遭遇变故之后,曾绣为了安顿小兰费劲了周折。曾狗子拿了钱早不知所踪,曾绣这个身份,也不便随时照看妹妹,后来听说城外天炎山庄环境优美,设施高档,且安全措施、管理服务十分到位,便不惜重金在这里包租下一个小院,又托熟人找了孟婆子来照顾小兰。
这孟婆子最会做面子活儿,在曾绣面前表现的极好,看上去手脚利落,嘴甜心细,但背过脸去,却只当小兰小猫小狗一般,甚至连猫狗也不如,喝骂推搡,随便给她一些剩饭,将她的衣服首饰变卖,曾绣问起,她只说小兰自己出去玩弄破弄丢了。曾绣想着她不过是贪些小便宜,心肠还是不错,便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求她对小兰好些。
可惜曾绣小看了这孟婆子了。孟婆子年轻时便喜欢撺掇事儿,明地里说媒拉纤,暗地里介绍皮肉生意,一张嘴两边说,骗死人不偿命。偏巧有一日,小兰独自去溪边亭子玩耍,被一个游玩的痞子猥亵,被孟婆子发现,便塞了些封口费给她。这下子倒给了孟婆子启发,心里寻思,小兰长得如花似玉,又傻得人事不分,家里仅有的一个姐姐身份神秘,三五个月才来看一回,这分明是上天送给她的一个发财门路呀。
可怜小兰,神志不清,口不能言,每日里噩梦不断。孟婆子对外隐瞒的极好,只有卖茶的中年女子看出些端倪来,却不愿多管闲事。
孟婆子目送文清沫儿出了门,马上换了一副嘴脸,将正在偷吃糕点的小兰一把推坐在地下。
今日真是晦气,好不容易勾搭上几个客人,还被这两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野孩子给坏了好事。不过,方才摔得鼻青脸肿的那个假小子,模样儿出挑的不错,要是能将她控制在自己手里,这银两就来的快了。
唉。孟婆子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自己平生的梦想就是开一家有头有脸的大****,里面养十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可是这些年为了找儿子,四处奔波,不光****开不成,还要沦落替人带孩子的地步。这苦日子,到哪一天才是个头呢?
孟婆子心中郁闷,慢吞吞来到门外,远远看到刚才那三个小子还在附近游荡,忙招手让他们过来。可是疤小子还未到石阶,便被青衣小二给拦住了,气得孟婆子一跺脚回了房间,狠狠地在小兰的屁股、大腿上掐了几把——脸可不能掐,还得留着卖个好价钱呢。
夕阳西下,邙岭的山头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天炎山庄华灯初上,位于最高处的天炎楼绮光流离,声乐阵阵,犹如天宫瑶池一般。灯光月影之下,三三两两的文人雅客、倜傥公子正谈笑风生,循径而上。
孟婆子斜靠在大门前,抻脖张望,似在等人。卖茶的中年女子从旁边山石小路上下来,叫道:“孟婆婆,今日天炎楼梨园开演,说是请了洛阳最好的伶人来唱的,你不去看一看?”
孟婆子笑道:“我家里还有一个丫头要照顾呢,哪像你,说走就走?”
女子撇了一下嘴道:“今日这是怎么了?往日不都是把她锁房间里的吗?”
孟婆子正色道:“瞧你说的什么话?给人看孩子,可不能不尽心。”哐当一声关上门。
中年女子停住,小声啐了一口,鄙夷道:“哼,受人之托,不做好本分,还祸害人家小丫头。坏事做多了,小心碰上鬼。”门后的孟婆子脸色铁青,转身回了房间。
孟婆子耐心地帮小兰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将下午弄乱的头发重新打理,用少用的慈爱口吻道:“小兰啊,过会儿有几个哥哥陪你玩儿,你可要乖乖听话。听到没?哥哥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是哥哥高兴了,婆婆就给你糖吃。”
小兰呆呆地看着铜镜中的孟婆子。孟婆子突然有些感慨:“老婆子老啦。耳聋眼花,脸上的皱纹也一大把了。儿子你怎么能这么绝情呢?”她浑浊的眼睛落下泪来。
小兰伸手去抓镜中的发辫,但每次都抓不住,急得哭了起来。孟婆子突然暴怒,喝道:“哭什么哭!”小兰吓得一下子从凳子上滑了下去,蜷坐在地上捂住了脸。
孟婆子粗暴地将小兰的手拉开,强迫她看着自己,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是个傻子,竟然吃不愁穿不愁,住在这么高档的地方。凭什么?我辛辛苦苦,一辈子增强好胜,哪点不比人差,偏偏处处看人脸色,被人使唤?唯有一个儿子还离家出走,不肯同我相认……嘿嘿,老天爷还是开了眼,把你这只小肥羊给了我。放心,我会****好你的……”她荡笑着,在小兰刚刚发育的小胸脯上使劲揉捏:“等你再长两年,你姐姐给的首饰银两够开一个小****了,我就带你去长安,去一个谁也找不到你的地方,哈哈。”
小兰吃痛,尖叫起来。孟婆子眯着眼,憧憬道:“到那时候,我就可以同儿子住在一起,他要赌便赌,要嫖便嫖,都由着他去。我呢,要给儿子说一房好媳妇,给我生个大胖孙子……”院中的竹凳哐当一声,似有人进来。孟婆子从幻想中回过神来,慌忙将小兰拉起做好,换上一副笑脸:“三位公子来了?”
门外并没人来,只有一个倒在地上的竹凳来回晃悠着。孟婆子突然觉得烦闷,很想和人说说话。她扶起凳子,唠唠叨叨道:“唉,儿子要在就好了。这里是好,可我老婆子孤零零陪着一个傻子住这么好的地方,有什么意思呢?”
一阵锣鼓声过后,悠扬的胡琴声起。她抹了一把泪,道:“我知道,你爱那个小莲,可是她哪能配得上你?她的针线活倒是好得很,可有什么用?整日里花枝招展,同王胡子、小山子都勾勾搭搭……她出事了,哪能怪到我?儿啊,你一走就是十几年,让娘怎么活?”
门吱呀一声开了,矮胖子圆圆的脑袋伸了进来。孟婆子顿时换上一张笑脸迎了上去,小声道:“快进来!”
疤小子和瘦子跟着挤了进来。疤小子一脸戒备,斜眼看着孟婆子。孟婆子亲热地上去拍了他一下:“好小子,还跟婆婆记仇呢?今日上午情况特殊,那丫头的亲戚来看她来了,老婆子是被逼无奈,三位公子可不要记在心上。”
矮胖子打了个哈哈,伸头往上房张望:“人呢?”
孟婆子眉开眼笑:“放心,都拾掇好了,三位公子谁先来?”疤小子抢先道:“我先来我先来!”
孟婆子伸出一只手来。疤小子有些恼火,从荷包里抠出一块碎银子,道:“先付定金,伺候好了再给。”
瘦子争先恐后也拿出一块银子来:“凭什么你先?我才不玩你玩剩下的。”矮胖子也挤进来争吵。孟婆子一见今日上午之事又要上演,想到那两个认识曾绣的人回去还不知如何说,说不定自己在这儿也待不了几日了,便把心一横,打圆场道:“我看三位都甚有诚意,我老婆子就破例一会,先把银钱给齐,三个公子一起上如何?”三人拍手赞同。
窗前的月季花丛一阵抖动。矮胖子纳闷道:“这天炎山庄还有老鼠?”
孟婆子笑道:“就是皇帝老子,也管不了老鼠打洞呀。”将三人推进上房,将门关上,自己去了大门口守着,摇着蒲扇乘凉。
小兰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如同没看到三人进来一般。瘦子早按捺不住,上去抱住小兰便去扯她的衣服。矮胖子拉开他,淫笑道:“我们三个,要想个好玩的游戏才行。”
疤小子没好气道:“同一个傻子玩,能玩出什么花样?”
瘦子眼珠一转道:“这个我最在行……”忽然耸起鼻子嗅了嗅道:“这屋里点的什么香?我从来没闻到过这么好闻的香。”
疤小子搓着手,贱笑道:“还能是什么香,肯定是这丫头身上的体香。”闭上眼睛伸着脖子往小兰的脸上凑,突然觉得后脑勺一阵凉风,像是谁在耳边吹气,他以为是瘦子,闭着眼随手一划拉,不耐烦道:“别捣乱。”不料手划了个空,回头一看,瘦子正在伸着鼻子四处寻找香味的来源,并不在自己身后。
矮胖子见无人响应自己的提议,便不再坚持,凑过去拉起小兰的发辫,咯咯笑道:“孟婆子往日都是千交待万交待的,不能这样不能那样,不知怎么今日转性了。据说这妞儿还是个雏儿……”说着伸出左脚去勾小兰的裙子,不料右腿腿窝似乎被人狠命踹了一脚,扑通一下跪在了小兰面前。
正在宽衣解带的疤小子一愣,嘻嘻笑道:“你这是想要拜堂呢?等哥玩好了,就送给你做新娘。”
矮胖子吭吭哧哧地爬起来,揉着腿窝叫道:“谁?谁踹的我?”瘦子双眼迷离,伸着双手走了过来,喃喃道:“仙女,我的小仙女……”
矮胖子朝着他的脑袋给了一个爆栗,道:“你小子竟然偷袭我!”瘦子充耳不闻,像是傻了一般,依然嘟囔着“仙女、仙女……”涎水顺着嘴角滴落下来。
矮胖子和疤小子顾不上他,连忙朝小兰看去。
小兰不再有以往的惊恐不安,嘴角破天荒出现了一抹笑意,并慢慢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圈优美的阴影,神态安详,表情甜美,整张小脸像是一个精致的白玉雕像,让人顿生不可亵渎之意。
两人愣了片刻,疤小子跳起来道:“我不管她是仙女还是神女,总之我给了钱,今晚她是我的了。”三下五除二将外衣脱掉,只穿着一件中衣,狞笑着逼了上来。
刚要动手解小兰的衣服,耳边又开始有一阵阵的凉风。疤小子猛然回头,身后还是什么也没有。正在疑惑,只见矮胖子手指着门口,结结巴巴道:“衣服……衣服……”
疤小子回头一看,刚才自己脱在椅子上的衣服不知怎么飘在半空中。他向来胆大,抛开小兰,跳起来去抓衣服,哪知那些衣服如同有眼睛一般,在屋里四处飘荡,偏偏不给他抓住。
除了已经中邪的瘦子,矮胖子和疤小子目瞪口呆,手足无措。正寂静之时,正堂的观音像突然一阵摇晃,矮胖子发出一声干嚎,抱头叫道:“观音菩萨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疤小子却不信邪,他慢慢走到观音像前,将晃动的观音像猛地按在了桌子上。这下好了,观音像不再晃动,飘着的衣服也落在了地上。
疤小子吹了吹手上的灰尘,得意地回头对矮胖子道:“怎么样?我就说了,神鬼怕恶人!”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疤小子的左脸脸颊上出现一个红掌印。接着又是啪啪两声,他的两边脸颊都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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