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金篆玉函(1)
“这莲花是画上去的,怎会凋萎?”崔元之摸着石壁道,“大哥你别开玩笑了。”
“谁说是画上去的?”袁度笑道,“莲花乃是人的心性。三界众生以****而托生,人世间皆是罪业,而此花能出淤泥而不染,修性便是修得莲花开。你看那些兽,沾染不得半点凡尘,因此脚下自然生出步步莲花。”
“哦,我好像明白了。”崔元之半信半疑地说道,“大哥你是说只要神兽离去,莲花就会枯萎?”
袁度笑着点头道:“不错,其实这是一种以画行巫之术,那些不是神兽,而是妖兽。那龙似龙而无爪,额上只有一角,其实名叫蝹,常伏地下,食死人脑;那鸟状若鹅,后有九尾长翎,有点像凤,但你细看它脖颈处尚有小首八个,一身逆毛……”
崔元之忍不住叫道:“原来这是九头鸟!”
袁度点头道:“正是此禽,古人谓之鸧鸹,原有十首,被天狗咬去一个,滴血不止,最为不详。”
“那麒麟更不用说了,肯定也是个冒牌货了。”崔元之指着壁画笑道。
“你说得不错,这是窫窳,原是龙子,后化为食人的凶兽。这些凶兽都是凭咒而生,只要消解了其上的咒语,自然都会隐去。”
“那应该怎么做,还请袁先生赐教。”严剑超恭敬地说道。
“不敢当,只是以毒攻毒,以邪破邪而已,严门主的尸腐气修为之高,破此咒当绰绰有余。”袁度指着壁画道。
严剑超奇道:“真的管用?我来试一下。”他挥手让其余诸人退后,然后伸出双掌,轻轻按在石壁之上,运起功来。只见他手掌迅速变成漆黑一片。
崔元之心中好奇,想看看尸腐气是怎样破解机关,因此站的离石壁比较近,只觉得迎面扑来一阵腥臭之气,中人欲呕,忙掩鼻退后,皱眉道:“这尸腐气果然厉害,难怪之前大哥差点就……”方说了一半,觉得不太好,忙“呸”了一口。
李秋岚听到崔元之的话,心中也是一动,侧眼望着袁度,想起袁度曾替自己吸毒,肌肤相触,脸上立刻绯红一片,心道:“此人倒也是个正人君子,只是眉宇间老是有忧苦之色,不知有什么伤心事。”
袁度不知李秋岚的心事,正全神盯着严剑超,只见他手上的黑气已渐渐弥漫到了石壁上,凡是黑气所至之处,壁画均渐渐转淡,以至于消解殆尽,但底下却又慢慢浮现出别的线条,似乎另有文章。严剑超见壁画已经全部消失,也就收了功,笑道:“大功告成,这机关可算是破了。”
袁度却摇头道:“未必,你看这石壁上又现出东西来了。”众人定睛细看,原来石壁上壁画消失后,竟现出八个碗大的金字来,分明写着:“面西而开,见蛊即陈。”众人想了半晌,均不解其意。
严剑超最是着急,上前便朝石壁击去,就听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石室晃动起来,而那壁上的石头也都变成了粉末,簌簌落下。
“见鬼了!”严剑超一面揉着发痛的手掌,一面叫道,“这是什么石头,竟然打不穿。”等到烟尘散尽,就见石壁上宛然一个掌印,陷入一寸,底下露出青色,不像是石质。
袁度轻轻朝着那片青色叩了几下,就听见“硿硿”之声不绝,竟像是金属所铸。崔元之奇道:“难道石头后面是铜墙铁壁不成?”
“差不多,那是北海的寒铁与天外玄铁所合,乃天下至刚之物。严门主如此掌力,即便能开山碎石,也奈何它不得。”袁度摸着那铁壁道。
“既然此处有这等硬物,我们换别处挖,我就不信这铁壁还能是整整一面?”严剑超走到一丈外,刚想击掌,就听得袁度道:“且慢。只有此处才是北极星位,怎能去挖别的地方呢?
“进也不得,退也不得,这可如何是好?”崔元之看着那个血红的掌印,气愤地说道。
“当年李自然费尽心思修建此墓,自然不想让人轻易破坏,因此建了疑冢在上,又有黑水护卫在外,而最最关键的北极星位当然是重中之重,只怕不能轻易得见。”袁度摇头道。
众人无奈,只得坐下休息,除了曾服食过肉芝的袁度外,均感到腹内饥饿无比,他们被困于此已经足足一日多,身边又未曾带着干粮,只能饿着肚子。李秋岚走到石壁前,对准金字鞠了一躬,心中暗祝道:“秋岚身为李家后人,本不该助外人挖墓,可袁大哥与小师叔祖并非旁人,乃是秋岚的救命恩人。如今与严贼一同被困墓中,望历代祖宗看在秋岚的分上,助他们脱身,秋岚就算与严贼一同葬身此处也心甘情愿。”祝罢,拜了一拜才起身,走到石室角落中,离严剑超远远地,只觉肚子饿得难受,用手轻轻按着,不断地揉搓,希冀能略微减轻些痛苦。
忽然她只觉袋中有东西在不停地向外拱,这才想起那肉芝来。只见肉芝将脑袋探了出来,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见到石壁上的那八个金字,不由得“咿呀”叫了一声。李秋岚怕被严剑超发现,忙咳嗽了几下以做掩饰,见严剑超正靠着一具棺木,闭目养神,并没有朝自己这边看,这才略放了心,将身子转了过来,挡住肉芝。
肉芝指了指那石壁,又指了指李秋岚。李秋岚不明其意,再加上饿狠了,更是有气无力。肉芝见李秋岚眉头紧皱,按着肚子,便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李秋岚轻轻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肚子,将手一摊。那肉芝便呆了一会儿,脸上的神情像是很伤心,李秋岚也不敢询问。只见它指了指石室顶上,将手举到口边,张开嘴作了一个咬的动作。它一连做了几遍,见李秋岚一股茫然不解的样子,便摇了摇头,又缩回袋中。李秋岚知道肉芝这样交代必有目的,自己又参详不透,忙走到袁度身边,附在他耳边将肉芝的指点悄悄告诉了袁度。
袁度抬头向上看了看,火光昏暗,竟看不清上面的情形。他拔出火把,高高举起,果然在顶上有一个黝黑的小盒子,牢牢地吸附在穹顶之上。袁度想了想,便摇了摇在一旁假寐的严剑超。严剑超一拍就醒,他见袁度一脸轻松,忙问道:“先生想到办法了么?”袁度指着头顶道:“上面好像有东西,严门主你来看看,能否取下来?”
严剑超也抬头看了看,见那顶离地面不过两丈,自然是轻松得很。当下便运气于双腿,身子陡然上飞,使了一个旱地拔葱,右手便握住了那盒子,一用力便将它与石壁脱开,取了下来。他落下地来,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一个黄绫小包,交给了袁度。
袁度接过包袱,放在地上,轻轻打开,只见里面包了一具尸体,长不过一尺,是个女童。袁度正觉得奇怪,为何肉芝要让自己挖出这具****,鼻中却闻到一阵淡淡的清香,竟是那尸体上散发出来。他细细看了下,不由得笑道:“原来是具何首乌,难得修成人形,连我也差点上当。”
李秋岚见那何首乌身量与肉芝差不多,也是胖乎乎肉墩墩的娃娃样子,只不过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不像肉芝这般能够活蹦乱跳,自由行动,再看它面目姣好,心道:“若是这个是活的,岂不是正好和芝仙配成一对儿?就像那年画上的金童玉女一样,倒也可爱得紧。”
严剑超听见袁度说那****是何首乌,不由得流下口水来。他自小便知人形何首乌乃是灵物,吃了延年益寿,甚至可以成仙,如今眼前便有这么一具,要不是袁度在侧,恨不得一把抢过来吃掉。
袁度指着那何首乌道:“大家都饿了吧,这东西吃了可以填饱肚子,我们再想办法。”说完便拿紫云剑将何首乌一分为四,严剑超早就迫不及待,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塞。袁度和崔元之各取了一块服用,李秋岚也拿了一块,放到嘴边,见切口处已经流出许多白色的浆水来,忙吸了一口,只觉一股甜香沁人心脾,生平从未遇到过如此芬芳的食物,忍不住又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只觉得咬口跟在峨眉平日里吃的黄精或芋头类似,但格外有一种甘甜清香。吃完以后,齿颊留香,神清气爽,腹内也不觉得饥饿,正心满意足间,忽然暗道一声不妙,“看芝仙刚才的神色,这何首乌怕是他的爱侣,被葬在此处。如今为了我们,竟献了出来,实在是亏欠了它。”她心中既存了愧疚之心,那何首乌便再也吃不下了,于是将剩下的部分放入另外袋中,心道:“等出去后,替它修一小墓,也算是报答芝仙的救命之恩了。”
众人吃了那首乌后,渐渐便有了力气。严剑超盘膝坐下运功,将首乌的精华纳为己用。崔元之便悄悄问袁度道:“神女宫既然要盗此墓,怎的祝姐姐还要护墓呢?莫非她是在骗我们?”
“不太像,”袁度摇头道,“若是她要骗我们,何必用身中尸腐气来使苦肉计呢?这也未免太冒险了,若是我们晚下山片刻,怕她性命堪忧。”说到此处,不觉压低了声音道:“不过神女宫主行事莫测,就连属下弟子都不知其心思,我怕祝姑娘也是被蒙在鼓里。”
“那我们是否要告诉她呢?”崔元之问道。
“我怕她早已知晓了。她一直不肯随我们入墓,定是发觉了什么,想要去找宫主问个明白。唉,这又岂是她能问的。”袁度叹了口气道,“我怕她反倒惹祸上身!”
“怎么?”崔元之闻言大惊,“难道宫主会怪罪她,惩罚她不成?”
“训斥必是少不了的,”袁度站起身来,无奈地说道,“或者自此不许她下山,幽禁宫中也未可知。”崔元之不再说话,可心里头却充满了担忧。
袁度又走到石壁前,细细打量那八个字,口中喃喃念道:“见蛊即陈……苗疆倒是有很多蛊,可要见的是什么蛊呢?”
“莫非是说我的血胎可以打开铁壁?”严剑超猜到,“血胎算不算蛊?”
袁度摇头道:“万万不可,血胎之灵全凭血气而生,万一血胎打不破铁壁,到时候就轮到你的血契被破,可就麻烦了!”
严剑超想起书上所说种种血契被破后血胎反噬的可怖后果,心头不由得一悸,忙对袁度道:“多谢先生说明,在下差点就酿成大祸了。”袁度摆手道:“咱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李秋岚见袁度想得辛苦,额上直冒汗,便劝道:“袁先生你还是休息一下吧,慢慢想也不急。”
袁度尚未回答,严剑超叹了口气道:“辛苦了那么久,眼看就差这最后一步,难道真的就过不去了?这世上难道就真的没有能破开这铁壁的东西了么?”
“有!”袁度道,“寒铁与玄铁混铸后,坚硬无比,但世上自古一物降一物,我们来时那条黑水河中的黑水,正是百金克星,就算是这铁壁也绝难抵抗。只可惜……”
众人心中都暗暗替袁度接续上后半句:“只可惜通道塌方,出不去了。”严剑超望着脚上那双被黑水蚀穿洞的鞋子,恨恨道:“都是谢家宝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老子出去后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崔元之问道:“那除了黑水以外,还有什么能够破开铁壁的呢?”
袁度摇了摇头,指着石壁上的金字道:“除非能解开这八个字的谜题。”他拿出罗盘,测了一下道:“这石壁朝着正东,我们面对它正好符合面西。可‘见蛊即陈’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
“那什么叫做蛊呢?”崔元之问道,“是不是一种虫子啊?”
“蛊是虫子,但是一种人造的虫子。在苗疆,苗人在端午时将诸般毒虫放在一起,封于地下,令其自相残杀,次年端午取出,唯一剩下的虫子就变成了有灵性的蛊,具有了神通,大小如意,变幻多端。”说到此处,袁度连连摇头道,“可蛊有许多种,到底这里要什么蛊也不知道,难道要将苗疆所有的蛊虫一个个都拿来试过不成?”
崔元之也觉得不太现实,又问道:“那除了蛊虫以外,这蛊还有别的解释么?”
听到这句话,袁度猛然抬起了头,愣愣地望着石壁上的金字,不说一句话。崔元之见袁度呆滞,不知道出了何事,忙拉他道:“大哥,你……没事吧?”
袁度将眼光收回,朝着众人扫了一圈,点头道:“我知道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了!这蛊其实就在我们中间!”
“就在我们中间?”李秋岚也被袁度的话吓了一大跳,“那谁是蛊?”
袁度指着她道:“正是李姑娘你了!”
“我?”李秋岚万万没有想到,袁度竟然会说自己便是那个蛊,顿时惊讶万分,“袁大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怎么会是我呢?”
袁度笑道:“正是你!姑娘的芳名中有个岚字,上山下风,山为艮卦,风为巽卦,艮巽相叠便是蛊卦,因此说见蛊即陈。只要李姑娘面西而拜,这铁壁应该便会打开。”
“真的是我?”李秋岚对袁度的解释也是半信半疑,她走到石壁前,拜了一拜,见没有动静,又拜了一拜,石壁还是静悄悄地矗立在那里,未曾有丝毫动静。
崔元之奇道:“怎么不灵?莫非大哥你算得不对。”
李秋岚也道:“之前我曾拜过一次,如果要开早就开了,哪还轮到现在来拜?”
袁度扳指算了算道:“那到现在李姑娘你一共拜了三次,蛊乃是六十四卦中的第十八卦,不妨再拜十五下,以全理数?”
李秋岚依袁度之言,又拜了十五下,方站起身来。严剑超忙上前查看,见铁壁依旧,没有半点要打开的迹象,不由得恼道:“这次到底灵不灵?怎么还没动静?”
袁度笑道:“少安勿躁,你听,铁壁后面好像有动静了。”
果然,墙后传来了嘎嘎的机栝转动之声,响了好一阵,然后才见墙壁向两侧分开,留出一条一人来宽的缝隙,里面黑黝黝地,什么都看不清楚。
“袁先生,这天牢已开,我们可以进去了吧?”严剑超不敢贸进,问一旁的袁度。
袁度将玄天黄符御起,送到缝隙处,借着白光,见里面不过两尺见方的一个小间,盘坐着一具骷髅,捧着一个白色的玉盒。严剑超见到那盒子,心中大喜,辛苦了这么久,折了许多门人,总算到了最后一步,他也小心,怕骷髅会有什么不对,幸好圣水还残留了一点,此刻也不管浪费不浪费,尽数倒在了骷髅上。
那圣水洒上后,也不见什么异状,严剑超这才放心,去取那个玉盒,用双手托着,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了一具棺木之上。只见那盒子扁扁的,不过一尺见方,上面却密密麻麻贴了了九张封印的符箓,写满了朱砂记号,其中有一张已经被撕开一大半,几乎要断成两截一般。
严剑超见玉盒如此封印,心中也有点发怵。袁度上前一步道:“此盒如此封印,怕内有妖魔,还是交予我们带上峨眉,以免祸害人间。”
严剑超将玉盒往怀中一塞,摇头道:“这可万万不能,我还要拿它去于阗交换我严家香火。”李秋岚拔出长剑,冷冷地说道:“让你开棺察看,我已是退到了底线。如今你竟然又想拿走先人遗物,我必容不了你!”说完举剑便朝严剑超刺去。
严剑超本不把李秋岚放在心上,他所忌惮的便是崔元之的赤心珠与袁度的雨师箭,这两件法宝让他吃足苦头,知其厉害之处,不到万不得已,还不想真的惹他们出手,因此见李秋岚长剑闪动,朝自己刺来,便轻轻躲了开去。
李秋岚见严剑超躲开了自己的攻击,更是怒不可遏,她性子与师姐天师夫人万秋华一样,略显急躁,又因年纪尚轻,做事也易冲动,此时见严剑超躲闪,像是惧怕自己一般,更是信心大增,朝着对方的要害连连进攻。
袁度在一旁却皱眉不已,他早就看出严剑超不反击是因为害怕自己与崔元之的法宝厉害,李秋岚其实并非他的对手。严剑超避了数招后,见李秋岚依然进攻不断,不觉也暗暗动怒,低沉着声音道:“我已让了你这么久,小女娃怎的那么没有自知之明?难道我真怕了你不成?”说到此处,他一掌打在长剑的侧面,李秋岚只觉虎口巨震,顿时拿捏不住,长剑掉落于地上。严剑超打落长剑后,后退几步,将双手背在身后,意思是告诉袁度自己并非真的要与李秋岚为敌,而是为了自卫而已。
崔元之见严剑超将李秋岚长剑打落,生怕他再下毒手,忙将赤心珠放出,流光一点,直朝严剑超飞去。
严剑超知道赤心珠的厉害,不敢招架,忙将血胎放出。这也是他最后的希望了,之前他不敢用,是怕多用后血胎反噬,但如今形格势禁,他已是无路可退,就算是有万分的希望他也要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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