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空墓之谜(2)
“是啊,所以宁王自此以后对那两位谋士便疏远,从不肯轻信他们的话,只坚守南昌。白白等了十几天,不见到一丝大军的影子,这才知道中了王守仁的计了,忙集兵出鄱阳湖,蔽江而下,攻打安庆。那时王守仁早已调备好军马,安庆被围连日,均不能下,直弄得叛军兵疲气沮。王守仁却在丰城起兵八万,径取了南昌城,将宁王的老巢都给端了。宁王得知此事后,着急万分,便要回兵来救。那术士李日芳劝道:‘南昌守兵单弱,敌不过王守仁,安庆一时又打不下,不如取了南京,即位称尊,再图天下。’宁王却不肯,南昌是他根本之地,历年来积蓄全在那里,便齐兵回转南昌,结果在鄱阳湖被王守仁以逸待劳,杀得大败亏输,退保八字脑。宁王又将残舟结成方阵,连樯自守。王守仁连夜写信给大将伍文定,只有‘急用火攻’四个字。因此上又再演了一场赤壁鏖兵,方将宁王及其党羽擒住了。只有李自然因负责王陵事宜,不在军中,幸得以脱。”
“啊?”崔元之气道,“这个江湖骗子倒被他给跑了,真是可惜。”
“看来李自然早已知晓宁王会败,但为了龙穴,还需依仗他的权力,所以才委身侍奉宁王。且王守仁屡次脱险,据说也皆因他通风报信之故,宁王的军情他也多次秘送阳明先生,故而王守仁知己知彼,用兵自然如有神助。因此说来李自然之罪不如他人,且又有将功抵罪之行,故王守仁虽在逆伪名单上写上他的名字,但却从未真正抓捕过他,也未在奏章上提到宁王为自己选穴造陵之事。”
“哦,给宁王开凿的墓因为事情隐秘,就算是朝廷和叛军两边都不知情?但是宁王自己知道啊,他不会说么?”
“当然不会,想来宁王还藏有一私心,希望借皇陵风水,能让自己的后代东山再起。如果告知朝廷,那皇陵必定会被毁坏殆尽,他才没有那么傻。退败八字脑后,他知道自己定会被擒,押解北京,不能入陵。故早已密封一子为世子,并嘱咐李日芳将其带走,又找了一个面貌相似之人代替,后宣称病故。他想等将来他儿子过世后葬入陵中,保住宁藩这一路的王脉。李日芳也是知道王陵所在之人,他将世子带到大嶂山中,找到了李自然,将宁王所托告之。但不知怎的,两人却将立即世子杀死,埋入了墓中,断了宁王的最后一脉,他们也自封于墓中。”
“啊?”崔元之不禁叫道,“他们为何要这样做?真是奇怪!难道他们也想让后代成为皇帝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袁度讲了半天,也似乎有些累了,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石笋上只写到此处,到底墓里面有什么古怪,只有进去看过才能知道了……”
崔元之也觉得睡意袭来,眼睛慢慢也闭拢了来。就在将要睡去之时,忽听得外间一阵喧哗。他忙翻身坐起,走到窗前,从窗缝中望出去,只见老人带着一个汉子从外间走了进来,那汉子口中叫道:“爹,是谁住在我的房里?”
老人提着灯笼,颤巍巍地道:“是个过路的客人,我见你很久没回来了,就把屋子让给他们,你今晚就睡我那儿罢。”
那汉子抬头看了看崔元之这边,低声问道:“爹,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他嗓门极大,虽压低了声音,可崔元之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老人摇了摇头道:“我怎么知道。倒是你,回来干什么?再想去做挖坟绝户的勾当么?”
“爹,我也是身不由己啊。我们在这山里面有个大买卖,这次连门主也都亲自来了。因我就在这儿长大,这才命我急速回来带路的。”那汉子拍了拍怀里道,“要是真的能发出宝来,我就把爹你接到南昌去住,让你老也享享儿子的福。”
“呸!”老人怒道,“这种伤天害理的福我才不要享。我们谢家上代是阳明先生的子弟,到现在虽然不是什么读书人家,但也知道‘仁义’二字,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败家子?你要敢带人去山里面挖墓,我……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老人一面说,一面气得直发抖。
那汉子见父亲恼怒,也不敢再多嘴,只胡乱应承,领着父亲进屋去了。崔元之见两人回屋,便去叫袁度,却见他睡得正酣,推了几下,叫了几声“大哥”,也不见他醒转来,只得作罢,又重新躺下。
过了一阵,猛听得对面门响,崔元之立刻起身,凑到窗前,见那汉子掩了门,回身朝这里走来。他忙急速回到床上,将被子盖好,闭着眼装作睡熟的样子。耳中便听得那汉子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屋,悄悄去翻他们放在桌上的包袱。
崔元之心中恼怒,便想大声喝止,就听见袁度在梦中呢喃道:“元之,看着点包袱里的账本,别让老鼠给啃了。”那汉子听见袁度说话,不由得一吓,手便缩了回来,将身子缩在桌子底下。崔元之口里模模糊糊应承了,假装起夜下了床,拿了夜壶,一面朝桌边走来,嘟囔道:“好像真有老鼠,也该养只猫啊。”一面说一面早已将包袱拿过,回到床前,尿了一回,又上床睡了,却将包袱垫在了头下。那汉子见包袱被拿走,只好又再悄悄出去,回到对屋,崔元之不禁在暗中笑了一阵。
第二日一早,袁度便收拾好了东西,与崔元之一起去向老人辞行。老人备了早饭,向二人引见了自己的儿子谢家宝,又笑着问道:“昨晚可睡得安稳?”
“多谢老丈关心,睡得很好,只是屋子里好像闹耗子,叽叽喳喳的。”崔元之答道,一面朝谢家宝瞥去。
那谢家宝三十不到,身材矮小,长得倒也很结实。他听见“耗子”二字,不觉脸一红,朝老人道:“是啊爹,该养只猫了,可别把我放在屋里的东西给咬坏了。”
老人奇道:“有耗子?我怎么不知道?等下我去找村西的汪二叔要一只猫崽来。”那汉子问崔元之道:“听我爹说两位是从擂鼓尖下来的,不知道去那深山里干什么?”
袁度笑道:“我们本来是要去婺源的,哪想到在这大嶂山里胡乱走,迷了路,幸好有老丈收留,否则我们便要在山里过夜了。”
谢家宝点了点头,半信半疑道:“这山里危险得紧,两位一路上可要小心了。”
袁度点头道:“理会的,理会的,多谢谢兄弟关心。”
谢家宝又问道:“两位在山里的时候可曾见到过一位姑娘,约摸二十来岁,身穿白衣,长得也十分漂亮?”
崔元之听他描述,分明是祝飞雪的打扮,心中不禁感到奇怪。却听袁度说道:“不知那位姑娘与谢兄弟是什么关系?”
“也没什么关系。”谢家宝道,“那位姑娘与我有些误会,所以我想找她说说清楚。不知你们可曾见过?”
袁度指着窗外道:“见过,就在那山里。那姑娘长得很标致,却也很凶狠,我向她问路,倒被打了一下呢。”
“打一下算什么。我还被……”谢家宝像是很气愤地说道,但又很快地住了口。
“谢兄弟也吃了她的亏了?”袁度故作惊讶道,“那姑娘打了我以后就朝山里走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谢家宝听了袁度的话后,神情顿时焦虑了许多。袁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知谢兄弟找她何事,若是我们再遇到,也好告诉一声。”
“没……没什么事。”谢家宝支吾道,“她拿了我一件要紧的东西,所以我想找她要回。”
袁度笑道:“可是一个绣了花的小包袱?”
谢家宝瞪大了眼睛,将头猛点了几下道;“正是正是,你看见了?”
崔元之才恍然,原来祝飞雪拿的那个潜龙门包袱原来是谢家宝的,这个谢家宝才是潜龙门的人,祝飞雪不知何事拿了他的包袱,多半还打了他一顿。崔元之想象祝飞雪打谢家宝的情景,不觉好笑至极。
谢家宝却是神情愈发紧张,对袁度道:“那个包袱对我来说比性命还要重要,先生若是知道那姑娘的下落,可一定要告诉我啊。”
“一定一定,”袁度答应着,转头对崔元之道,“天色已不早,我们也该启程了。”当下两人问明了去祝家村的方向,便朝谢老人告了辞,出门而来。
两人从村东的小路下山,嶂山村位于山顶,其下是一条名为卧龙沟的山谷,那小路正从谷中穿过。虽说已近冬天,万物凋零,可山谷中却长满了松柏之类的常青树,倒也郁郁葱葱一片。两人正走间,忽然路旁一人倒在树下,只见那人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包裹极为严实,而脸上的黑布却已拉落,崔元之看得清清楚楚,竟然是祝飞雪,忙跑过去将她略略扶起,靠着树干,同时朝袁度看了一眼,心道:“怎的在此处又遇见他了?”
袁度伸手把了把祝飞雪的脉象,皱了皱眉头,伸指点住他眉心,运了片刻功。就见祝飞雪哼了一声,醒转了过来。袁度便问道:“祝姑娘你怎么会受伤?是谁伤了你?”
“是你们?”祝飞雪看清了面前的人,眼神中透出一股欣喜的神采,挣扎着起来朝着袁度与崔元之跪下,磕了一个头,倒把两人唬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崔元之忙摆手道,“我们可当不起。”
祝飞雪抬起头来,只见她双目通红,竟是十分伤心。崔元之慌忙道:“到底出了何事?祝姐姐你别急,能帮的我们一定帮你。”
祝飞雪点了点头,又是一拜,方起身道:“两位愿意援手,小女子自然多谢万分。实不相瞒,我是被潜龙门的人所伤。他们要盗那古墓!”
“啊?这么歹毒?”崔元之拍膝叫道,“真是该死了!”
祝飞雪继续道:“昨日我按照祖训,先是入墓祭陵,刚上山便看见几个潜龙门的人鬼鬼祟祟,在山里转悠,我怕他们要挖古墓,便捉了一个详加拷问。”
崔元之听到此处,与袁度对望了一眼,心中想的是同一个名字——谢家宝。
“一问之下,果然是觊觎那古墓的,甚至连潜龙门门主严剑超也将亲自前来。于是我便在此留了下来,到了晚间,果然见到那严剑超带着两名长老一同前来,找到了乱葬坑的入口,进入墓中。我本想出手打退他们,没想到那严剑超的邪术很是厉害,我敌不过他,勉强逃到此处就晕了过去……”说道此处,祝飞雪将左边衣袖捋起,露出半截小臂,只见上面赫然三条黑线,盘在一处,隐隐结成一条墨龙形状。
崔元之惊道:“怎的如此邪毒?大哥,你可要救救祝姐姐啊。”
袁度细细看了一会儿,说道:“这是尸腐气,源自苗疆尸王一脉,非本门解药不能救。好在祝姑娘素习玄功,将毒气逼在了手臂上,不过若不及早解毒,怕再过二十四个时辰后,这条手臂就要废了。”
祝飞雪眼中已是泪水莹然,低声道:“我的手臂是小,陵墓事大,若被那帮人胡乱掘了,我怎么对得起历代守陵祝家的列祖列宗。我本想找师父,可此地离巫山甚远,我又受了伤。幸好又遇到了你们,求求两位帮帮我们祝家吧。”说完对着两人又是一拜。
袁度点头道:“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不过先要将你手臂上的毒逼出才行,你可带了圣水?”
祝飞雪摇了摇头,咬牙道:“我若带了圣水,怎能允许那帮死贼横行?”
。袁度叹道:“唉,神女宫的小瑶池中的圣水有辟邪除魔的奇效,若是能有此水洗涤伤处,尸腐气自然是不药而愈了,可惜啊。好在严剑超并非想取人性命,所以尸腐气才用了不过三层,若是他用足十二层,那祝姑娘你早就成了一具绿毛僵尸了。”
“真有如此厉害?”崔元之吐舌道,“那潜龙门弟子个个抓谁谁就变成僵尸,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袁度点头道:“尸腐气岂是人人都学得会的?潜龙门门主严剑超曾拜尸王波平为师,这才学得这门邪功。据说是在盗墓的时候,与僵尸共处一室,口鼻相对,以特殊之法,吸收尸气,化为己用。等到练成之后,抓石石裂,抓树树枯,抓人人僵,很是阴毒。但有一点,这种阴毒最怕遇到纯阳的术法,比如峨眉派有一招七彩烈华,取日映彩虹之意,融七种不同的术法汇于一体,无坚不摧,这等尸腐气遇到此等仙术,立刻灰飞烟灭,留不得半点了。还有和合门有一术叫‘无天金芒’,也是非常厉害,专克阴毒,不过只有掌门才会使。我的宝蟾丸能解百毒,也不惧它,只可惜已经用掉了……”袁度熟知江湖各派的情形,此时一一道来,如数家珍。
“那大哥,该怎么办呢?快救救祝姐姐吧。”崔元之几乎要央求道。
袁度指着崔元之道:“如今只有合你们二人之力,看看能否将尸腐气逼出来。”
“那大哥你呢?”崔元之问道,“你的功力比我强多了。”
袁度摇头道:“你的八字纯阳,祝姑娘的八字纯阴,正好契合,我反而比不上你了。
崔元之忙盘膝坐下,双掌向天,将口张开,顿时喷出一股金色的烟气,凝而不散,中有一个个金色的光点,熠熠生辉。袁度见那些光点比第一次所见时少了不少,但却亮了许多,显然崔元之的功力进步极速,相信不出五年便可达到天释所说的凝聚成柱的境界。李丘南见崔元之运功,也忙坐下,施展神女宫玄术,只见白气如练,绕身数周。崔元之慢慢将右掌推出,抵住祝飞雪的右掌,金、白两股烟气顿时汇合在一处,将两人的头部密密地包围了起来。
过了片刻,祝飞雪左手伸出,朝身边的一棵松树连拍了三掌:一掌击落,只见那棵松树的松针立刻由绿转黄;二掌打出,满树的松针纷纷落下;三掌拍毕,松树残留的光秃秃的树干迅速发黑,成了焦炭。两人这才张口将各自烟气又吞入口中,收回了玄功。
袁度见两人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显然已是疲累至极。崔元之靠在一块石头上,低声道:“且看看逼出来了没有。”
祝飞雪也是有气无力,将左袖慢慢捋起,却见那三道黑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肤色甚为白皙,整条手臂看起来如同白玉雕琢成一般。她大喜道:“都逼出来了,可真要多谢你了。”
崔元之摆了摆手道:“不用谢,我们快去那墓里阻止潜龙门吧。”说完挣扎着便要起身,袁度忙按住他道:“你都脱了力,怎能去阻止那些人?且休息好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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