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笔交易(3)
叶明杰的表情非常从容，真得就像是他什么都不曾做过一样，但李芸桦知道不是这样。谷嘉元是有事情瞒着她，而且她知道即便自己开口问，谷嘉元也不会告诉她，但谷嘉元忘记了一点，即便他不说，也自然会有人能告诉她。在离开谷嘉元的办公室后，她打了个电话给一晚上都在和谷嘉元用邮件沟通的财务总监，当她告知对方谷嘉元会搭下午的飞机回美国后，对方长舒了一口气。李芸桦试探性地说要确认谷嘉元在美国的行程，虽然这件工作谷嘉元已经交给了在美国Jane来处理，但财务总监并不知情，而是告诉了她几个连夜安排好的重要会议。李芸桦至今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光从会议的名字和与会人员这两个细节上她已经能判断出个大概了。她无法相信这会是谷嘉元犯下的错误，所以叶明杰自然就成了头号的嫌犯。
“看起来在谷嘉元身边的这三年，他教了你很多。”听完李芸桦的说法，叶明杰道，“不过，我并没有设计嘉元什么，这一切不是我安排的，但你想的也没错，这也不是嘉元犯下的错，而是谷爷爷在退休前亲自主持运作的一个项目出了一点问题。”
李芸桦顿时明白了为何谷嘉元一反常态的那么焦虑。谷嘉元是个孝顺的孙子，对他来说爷爷是他的榜样，是领着他蹚过湍流的旗帜。也许别人不在乎，谷嘉元却没法容忍爷爷的一世英名不保。但反过来说，叶明杰没有牵涉在内这件事又打消了李芸桦心底的不安，若只是平常的公司内事宜谷嘉元绝对能应付过去，生意场上本来就没有永远的胜利，有输有赢是常事。
“抱歉，是我误会你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听完叶明杰告诉她的真相后，李芸桦就打算告辞了。
叶明杰从她明显缓和下来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这件事不是我设计的，嘉元就能顺利地把它给解决了？”
他语气里带着的嘲讽让李芸桦下意识地皱起眉，“我并没有这么想，没有人会小看你叶明杰，也请你不要小看谷嘉元，他如今拥有的一切是靠自己的努力换来的。”
李芸桦说完，一时间屋内陷入了沉默。其实这话一出口李芸桦就感到了后悔，不，不仅如此，她更后悔来到这个地方，李蕴说得对，她根本就不该再和叶明杰有任何的接触。
“你说得没错，谷嘉元如今拥有的一切确实是他自己得来的。”
李芸桦听见叶明杰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而后便见他离了座位往自己这边走过来。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一步，叶明杰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也许是我没把话说清楚才让你了有了这样的误会，我并没有小看谷嘉元，而是你小看了你自己。这件事虽然是谷爷爷的疏忽起的头，但最终让谷嘉元做出无法挽回决定的人却是你。”
叶明杰的表情冷得可怕，李芸桦试着摆脱他的手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叶明杰感觉到她的挣扎却丝毫没有松开手的打算，而是继续说道：“谷爷爷主持的这个项目带来的亏损虽然巨大，但对谷氏来说也就是让财报上的数字难看而已，远不到致命的地步。但谷嘉元是个孝顺的孙子，为了维护他爷爷一世的英明他会主动将这笔烂账算在自己的头上而不是推到谷爷爷头上。谷氏内原本就有些人不看好他那种过于改革创新的理念，这个项目的失败会进一步拉低他在公司内的评价，这是其一。现在是年度财报季，任何大的闪失都会成为那些评论人笔伐口诛的对象，也会影响今年一整年投资人对公司的看法。谷嘉元要是想挽回这个局面，最好的办法就是得到大股东以及合作公司的支持。”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李芸桦立刻意识到了谷嘉元会碰到的问题。在谷氏众多股东中叶明杰所代表的诚仁无疑是最重要的。两家公司的创始人当年一起奋斗的历史早已使得这两家公司像兄弟公司一般血浓于水。“你是说在股东大会上你不会支持嘉元？”
“恰恰相反。”叶明杰道，“是谷嘉元不会来寻求我的支持，而原因就是因为你。”
李芸桦愣了一下，随即感到胸口一下堵得慌。她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知道叶明杰说得没错。因为她的关系，谷嘉元放弃了和叶明杰的友情，没有了友情的两个人如今只剩下利益关系，那叶明杰自然没有主动去帮谷嘉元的义务。叶明杰是什么都不需要做，他只需要站在那里，看着谷嘉元堕落到最深处就可以了。
在李芸桦的身边有很多能力出色的人，原来的上司Paul是个临场应变的高手，非常会把握谈判中突然出现的机遇；兄长李蕴是个善于站在客观立场去分析问题的理智型的人；谷嘉元则非常有创新意识，是个善于积极进攻的人；而叶明杰和他们不同，他擅长揣测人心，是个从人心去布局的谋略家。
想到这，李芸桦忽然松了口气。叶明杰既然料到了一切还把她引到这里就必然在这出大戏里给她安排了一个角色来拯救谷嘉元，而且已经料定了她不会拒绝这个角色。虽然她不懂她还有什么能给叶明杰的，但她不想因为自己让嘉元陷入绝境，那个人在这三年里已经为她付出了很多。即便只有一点点，她也想为他做些什么。
你想要什么就拿去吧。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也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了。李芸桦放松了身体不再挣扎，叶明杰也随之松开了手。
“要怎么样你才肯帮嘉元？”她突然不再害怕这个男人，因为她已然没有什么能再失去的了。
叶明杰的眼神暗了下来，而后，他给了她一个答案。
李蕴接到李芸桦电话的时候就有一种莫名的不安。这个他寻回来的妹子自小坚强惯了，什么事都是决定一个人去扛，连当初离婚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签完字然后提着行李就走。若不是嘉元立马追了上去估计这一辈子她都会躲起来一个人慢慢疗伤。两人自从相认后一直都很亲密但她从来不求他什么，今天竟然打电话来说要请他帮忙，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蕴到约好的地方时李芸桦已经到了。她穿着高领的毛衣坐在靠窗的位置，静静地坐着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路人。不过数日没见，李蕴却感觉在她身上有什么变了。原本李芸桦给人的感觉是温柔带着一点淡淡的忧伤，就像很多有故事的人给人的感觉一样。而现在李芸桦给他的感觉像是一泓平静的湖水，除非你往里扔块石头，否则是泛不起半点浪来的。
“芸桦，等很久了吗？”
打了个招呼后李蕴就在她对面的位子上坐下。李芸桦精神倒还好，但气色差得很，脸白得跟纸片一样。
“没有，我也就坐了一会儿。”
李芸桦淡淡一笑，笑意丝毫没有进入到眼中。这时候李蕴又注意到另外一件事来。和他这个无业游民不一样，李芸桦一直是有份全职的工作，而且她将工作看得相当重。李蕴听谷嘉元抱怨过李芸桦几乎一年到头都全勤上班，连生病的时候也不愿请假，只要能动就必定会到公司。这样一个快成了工作狂的人怎么会在工作日的上午找他呢？
“难得你也翘班啊，嘉元这小子什么时候回来？”
李芸桦摇摇头，“我暂时都不会去上班了。等到嘉元回来我打算辞职。”
李蕴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她说了什么。“你要辞职？为什么？”
“我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去上班，所以我想还是辞职会比较好。”
李芸桦低着头搅拌着咖啡，她这个姿势李蕴看不见她的表情，但直觉告诉他李芸桦这突如其来的决定一定是有什么理由的。他出其不意地一伸手，拉下了李芸桦那一直包到耳际的毛衣领子。李芸桦试着用手去遮，但还是晚了一步。她留着短发再没了衣领的遮挡，脖子上鲜明的吻痕一下子就暴露在了对方的视野内。
李蕴无力地靠回椅背，这下不用问李芸桦他也知道是谁。
“你去见了叶明杰吗？你答应了他什么，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再去见他吗？”
那天在一切都结束后，叶明杰吻了她，并在她脖子上留下了那个印记。在慢条斯理地替她整理衣着的时候他轻声笑着说了一句：“这个算是订金吧。”那时李芸桦已然明白了他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的退路。
握紧手，让指甲深深地掐进手掌心里，靠着这样的疼痛，李芸桦才能将意识抽离那天的记忆。“叶明杰已经设好了局，只要我在嘉元身边一天，嘉元就看不透也跳不出这个陷阱。他算准了一切，除了跳进去之外没有给我留任何的退路。”李芸桦苦笑一声，“幸好他不过是想从嘉元身边把我带走，如果这个躯壳能够换来所有人平稳的生活，那我总算也有点价值了。”
叶明杰是什么样的狠角色李蕴一直都很清楚，但他之前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再次伤害李芸桦，在他已经从她身上夺走了一切之后。“那个畜生，他怎么能……他怎么能这么糟蹋你！”
“哥，别这样。”李芸桦握住李蕴发抖的手，“我不要紧的，很快就会过去的，等他腻了我，就能真正自由了。”李芸桦并不后悔和那个人的约定。叶明杰不过在和谷嘉元玩一个你争我夺的游戏，而她刚好是那个他曾经喜欢过的玩具。当他真的把这个玩具重新抢回来的时候他就会知道她已经不是一个崭新漂亮的玩具，而是个破旧的次品了。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看清楚，等他厌倦了，那时候她就能得到真正的自由了。
李芸桦有预感，那一天，并不会很遥远。
“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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