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贫民窟里的百万富翁(8)

她说：“我已经是最幸福的女人了。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你。明明知道你哪都不好，既不上进，又喜欢乱花钱，可我就是喜欢你。我知道你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嘴天天油嘴滑舌地没正经。可我一天看不到你，就想得要命。知道吗，明明我知道你有那么多缺点，但是怎么都忘不掉你。在医院的时候，我看着你被我两个哥哥打，我死的心都有了，可我不能那么自私。我看着他们把你拖出去，我真想拦着，可我不能。还有，在医院外面，明明知道那些话能把人伤死，可我还是跟你说了。我是怕给自己留后路，我是怕看到张陆明再跑回来找你，我必须把这条路堵死。天知道那时候我的心都快碎了。刘义，对不起。”

她这么一说，把我的心都搅乱了。

我将戒指套在她的手上，有些大。看来这些天她瘦了不少。

我说：“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们还要过好日子呢。”

这一夜，我们和衣而眠。孟芸说她有些不好意思，还需要时间来适应自己的新角色。后来她告诉我，她那天“大姨妈”来了。几天后我们才圆了房。

快天亮了，她晕晕沉沉地入睡了。她睡的样子真美，像一个纯洁的布娃娃。虽然她没有化妆，但比有些女人化了还要美。我对着她的唇，轻轻一吻，转身披上衣服上班去了。

在这座小镇的超市里，我不能像以前那样，时而坐着，时而打游戏，我必须像一个真正的保安一样。孟芸永远不会知道，我在决定追她的时候，就将她公司对面的超市买了下来。也就是说，我才是那家超市真正的老板，所以我可以肆无忌惮地给她拿饮料，拿一切她喜欢的东西。所以那些小兄弟才会那么识相，看到她来都走了出去。

可是在这里，我输不起。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我照搬老样子，早晚会有人嘴不严，走漏了风声，到时候孟芸听到了会做出什么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们俩身上，有三哥的命。如果她知道我家产千万，却不肯给三哥拿出区区治病的二十万，她会怎么对我？二十万，也就是我平日里请朋友吃顿饭的钱。但在三哥身上，却能买他好几年的命。孟芸呀，孟芸，你现在在我的心里，已经是第一位了。

我不能想象没有她的日子。如果这次再失去她，那么真的是一生一世，不再相见了。

超市的工作很苦，老板不想多雇人，忙的时候我什么都得干：收银员、搬运工，甚至是保洁员。我对这些一点怨言都没有。大家都说刘义这个小伙子仁义，什么活都不捡。如果发展不错的话，年底会评上优秀员工的。每当这时我就会调侃：“老板，那工资涨点吧，我的干劲会更大。”

超市的老板叫财叔，长得就像只招财猫，人却精得要命。

财叔佯装不解道：“一千块已经不少了，在这里够花了。这样吧，你想买什么东西，我算你进价。”老板娘是一个有些风骚的中年妇女，看到来往的男人就抛以媚眼，若是女人就迎以笑脸，老板对此视而不见。他们两口子倒也挺和美的。

每当看到老板两口子坐在超市门口闲聊，孟芸就说：“刘义，以后咱们有这样一间超市就好了。我收钱，你进货。”

“为什么喜欢超市？”

“那是因为，就不会等到下班才看到你了。还有呀，我喜欢吃什么，都不用结账。”那时她已经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而且怀了我的孩子。

言归正传，对于老板的夸奖，我一笑而过。天知道，我把这些驴一样使的体力活都当成赎罪。每多干一些，我就希望天上的三哥能够原谅我一些。身体的麻木，让心灵不再满是愧疚。老板很欣赏地要大家向我学习，我着实吓了一跳。镜子里的我，三十多岁，还是蛮精干的。我只想和我喜欢的女人过上好日子。记得以前无聊，我也到超市胡闹过：我像孙子一样伺候老板，然后下班的时候，我的女秘书来了，开着我的兰博基尼，当时老板的表情真是太有意思了。见过开兰博基尼的保安吗？你们应该都没见过。一个轱辘，就能把他的超市买下十个来回。

而此刻，我对这种游戏再也不感兴趣了--这辈子可能也不会玩了。我背着五箱摞在一起的啤酒，使尽全身的力气艰难地走着。绳子勒进了我的肉里，像是一条带火的鞭子嵌了进去。我对自己说：不疼。

除了负责这些，我还得手脚麻利地收钱，找零，并将货品以最快的速度放到塑料袋里，而且是面带微笑服务，就像是一个不能停下的陀螺。这下孟芸该说我上进了吧。那个游手好闲的刘义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大多数时候，孟芸下班早，就做好饭菜等我回家。虽然材料简单，但有家的味道，五星级的厨师也做不出这种味道。因为她是做给喜欢的人吃的。每翻一下铲子，都在想着我吃的样子。我真不明白，就我这么一个人渣，凭什么得到她的爱？我静静地吃光了她做的饭菜。

“手艺还没退化。”我说道。

“那你还不帮忙收拾？”

在狭窄的厨房里，我和她的身体碰到了一起，不禁激起了一阵电流。像是第一次接触女人一样，吻在她滚烫的唇上。她抱着我，手里还拿着盘子一一下一刻是碗盘跌落地面的声音一一我抱着她，挪出厨房滚到屋里的床上。

枕巾上印着大红喜字一一这个小镇上实在没有什么新潮的玩意，都像是“文化大革命”那些年剩下来的一一床单上印着：毛主席教导我们知识青年要到农村的广阔天地中去。只有婚被，是大红的缎面，上面是手工刺绣的鸳鸯戏水，才有点像是新婚的样子。这一瞬间，我怎么有穿越的感觉？我就像是偶然流落到此的城市知青，孟芸就是乡间的淳朴女子，我们在这里相爱了，我为了她愿意留在这里，一生一世。

孟芸把脸别过去。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裸体，她将被子盖在身上，说冷。三伏天她竟然说冷要盖被？我知道她不好意思，于是忙把灯关了。银色的月光洒满了这个不大的屋子，我像一只饥渴的狼一样，钻进大红的缎被。

这一夜，我睡得无比香甜。醒来已是日上三竿。闹铃响个不停：“刘义，快点上班，给孟芸挣钱；刘义，快点上班，给孟芸挣钱……”

懒洋洋地起床。突然想，如果那张彩票还留在手里就好了。如果我们有钱，可以不用上班，整日窝在家里该多好。又一想，这太不现实了。这个小镇，根本就没有卖彩票的点。即使我拿出来，孟芸也不会信的。她虽然单纯，可并不傻。

如果我没有那么多秘密，该多好。这真是个幸福的小窝。我抱着她，直到她轻轻推开我，我才穿衣上班。这就是我的新婚之夜。床单上有着一抹似晚霞般的殷红。孟芸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在我临出门时，她懒懒道：“我今天不去上班了，身体好累。”

我替她给公司打了电话，说：“孟芸感冒了，想休息一天。”

那天的经理很好说话，还说要过来看看孟芸。我连忙说不用了，休息一天就行。他这才作罢。小地方的人，人情味就是浓。

晚上回家，孟芸已经将饭菜做好了。只是这个粗心的小女人，竟然把手指头切到了一一家里又不是没钱买肉？我笑她：“你是不是想把自己切成一片片地喂我？”

她低头含笑不语。

我不再觉得这个房子很小。是呀，一个女人，长得如花似玉，肯跟我窝在这里粗茶淡饭，这真是最幸福的事情。而房子的大小，车子的好次，甚至票子的多少，都不能代表幸福。我想，在这个小镇，风景如画，和孟芸隐姓埋名一辈子，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她已经不在乎我一个月挣多少，她不在乎这辈子还能不能换上大房子，那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钱是王八蛋，我要离王八蛋远一些。

我和那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手里的手机卡。我想过，如果把它抛到水里，那么李书洁不一定会找到我，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人对我有兴趣。那么岂不是很好？我想了很久，将手里的卡拿起，放下，放下，拿起，终还是舍不得扔，又放回到抽屉里。手机号码是新的，只有孟芸知道。这样的生活真好。幸福得想让人死在这里。

这就是我的新生。

早晨，听着窗外小桥流水的声音醒过来，吻一下怀里的老婆，然后穿衣，到厨房做好早餐。早餐很简单，炒鸡蛋，白米粥，偶尔还会有生煎馒头。孟芸不爱早起，早餐就由我负责。做好了，将孟芸吻醒，然后一起喝粥。喝完后，她负责收拾，我开始上班。

日子过得飞快。

我差点忘了有李书洁这个人的存在。直到她坐在我面前，我才恍然大悟，时光已经过去了半年。

许久以后，那时候孟芸已经离开我了。我偶然间打开抽屉，又捡到这张已经废旧的电话卡。奇怪的是电话卡居然没有停机。打开手机，里面一条条的短信，让我痛不欲生。

16李书洁

面前的女子，温文尔雅，她盯着我，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足足打量了够，才终于开口道：“刘总，你竟然跟我玩失踪，是不是太过信任我了？”

她的嘴角扬起浅笑。

我说：“如果我连你都不信，真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信任。”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看到她，心底都会无比安宁，仿佛即使天塌下来，都无所谓。有这么一个能力超强的女秘书，实在是我的福分。

阳光下，李书洁媚气得如一只小狐狸。细长的眉眼，尖尖的下颌，手指纤长，神色却在不经意间散发着冷意。明明是微笑呀，但为什么会让人感到冷呢？我明白了：她就像我手里的一把利刃，如果对抗敌人，那是最锋利的武器；如果她对付的是我，那就是最大的伤害。太聪明的女人，我不喜欢。不过太聪明的男人，她也不喜欢。我和她就像是两只久经风浪的老狐狸。她娇美的笑容不知道能迷死多少男人，可她至今也没有嫁出去。有时候我也开玩笑问她，她说，这辈子弄不好要砸手里了--没有人敢娶她。

我说：“你看孙思怎么样？典型的富二代，而且他还挺中意你的。自从认识你之后，他再没有找过别的女人。”

你猜她说什么？

“混得太熟，不好意思下手。”

那么我就更不用说了。我和她就像是左手握右手，比熟还要熟，那就是熟透了。她把一张卡给我，说：“彩票的钱我替你取了，存在卡里，密码还是以前的那个。”

我把卡推给她，放在我这里不安全。我现在要全心扮演好我的角色。我是一个普通的超市保安，一个穷鬼而已。

她眉头微颦，细长的眼里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冷声说道：“你是不是有毛病呀？放着豪宅不住，非和一个村姑级别的女人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知道我找你有多难吗？”

“对于你李书洁来说，世上还有难事吗？虽然我的手机卡不用了，但只要你想找还不是一样找得到我？你喜欢权力嘛，那你为什么不好好享受呢？你这次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想你了。”

午后明媚的阳光照在我和她的身上。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却喷了出来，大笑。她也笑。

“你这个段子好冷。”

“是呀，我知道。演技还可以吧？先拿您老练练手而已。我就知道你不信，所以才敢这么演的。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嫂子？应该是个绝色女子吧？其实不用见我也知道。”

我说：“是，是，是还能有您李大小姐不知道的事吗？”

“你这段时间过得真挺写意的，没发现自己胖了吗？”

“言归正传吧。你这次来想要干什么？我正在休假噢。”

她定定地看着我，似乎在凝想什么，眼光在我的身后聚焦。半晌才说：“刘长出来了。”

这句话说完，我们之间出现了短暂的冷场。刘长，我唯一的亲弟弟，从监狱里出来了。我淡淡地“哦”了一声，下面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说他对不起我的那些事？还是说他曾经和我那么贴心？还是说，这是我的亲人。我一直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所以面对他的突然出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只能示意我知道了。虽然他曾经背叛过我，可我们毕竟有血亲。我们血脉里流的血是一样的基因。我能怎么办呢？虽然我想把他分尸喂狗。

李书洁的眼光飘向窗外，也许她也不想看我无措的样子。

半晌，她说：“我替你想了个办法，每个月给他十万块钱生活费怎么样？另外公司再给他解决一套住房，再送他一部车子。但是住房和车子都远离公司，这样你就不会看到他了，也有益您老的身心健康”

“主意不错。”不愧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满意地点点头，“李书洁，如果就是这么点小事，你还真不用特意跑来找我。”

“您的手机打不通，我至少得知道您的下落呀，万一公司有什么大事，我也得知道往哪个方向跑才能找到您呀。”她满脸疑惑，说，“刘义，我想不清楚一件事情。你如果不喜欢钱财，那么你当初为什么要挣那么多钱呢？有一段时间我真怀疑你想把我和公司都抛下。你是不是想做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不过这里真是个养老的好地方。四十平方米的房子，连你的厕所都比这大，你住得惯吗？”她拉过我的手：“你看，你看这上面的勒痕。你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活？我的大少爷？我昨天看到你背啤酒箱了。跟我回去吧。要不我去跟孟芸说。她一定会开心死的。你那些自作聪明的小段子真的挺恶俗的。她知道了一定会跟你走。你回去，把她锦衣玉食地养起来。不好吗？”

我说：“你不懂。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以为钱就是一切。我以前也错了。如果我告诉孟芸我有的是钱，她一定会杀了我。她恨别人欺骗。我现在也正在想一个办法，回到以前的轨道上。不过这里的生活让我不想走了。”

李书洁冷笑一声，拿出一张纸放到我的手上，说：“你真的不想走了吗？你能抛下荣华富贵吗？刘义，你太瞧得起你自己了。如果真能，你就签下这张纸。写下将所有股权转让给刘长的保证书。只要你签下字，不但我不会再找你，刘长也不会，而且他还会谢谢你。你如果真爱孟芸，真想和以前的生活告别，你就签了它。你敢吗？”

莹莹的笔尖散发着幽光。只要我签了，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就不用再演戏了。我冷笑着将纸揉成一团：“你当我傻吗？你让我签我就会签吗？李书洁。”

李书洁与我对望，似乎要望到我的灵魂深处。她的眼光凌厉凶狠，似乎在与我叫板。这是我熟悉的李书洁吗？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哪一年？我有点记不清了。那一年的李书洁，也是如此泼辣，处处散发着凌厉。她就像一股狂风，不管我乐不乐意，都横冲直撞地闯进了我的世界。从那以后，我不能缺少她。她在我身边，我就会安心。

那天我和孙思吃饭，我们都喝多了。孙思的弟弟孙亮还是高中生。我们喝多了就到酒店内专设的歌厅去唱歌。到了歌厅，我想走，可是孙思一定要拉我坐下，还叫来老板说要找小姐。我皱着眉瞅他：“孙亮在这儿呢，他还未成年呢。”

“没事，又不给他找，咱们找两个女人陪着唱唱歌，不做别的。”“孙思，让你弟弟回去吧，然后我请你还不成吗？”

孙亮以为我瞧不起他，自以为是地站起来说：“我都满十八岁了，早就成年，凭什么你们都找美女唱歌，我就不行？不就是唱歌吗？难得刘哥埋单，我得好好挑一个。我要研究生学历的。哥，我只是想见识一下研究生是什么样的。刘哥，我爸天天要我读书，他说我哥是没指望了，将来也就是继承家族产业。可我总得见识一下研究生一一我爸将来要我成为什么样的人吧。”

旁边的妈妈桑早乐开了怀：“小少爷，您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我们这里都有。我这就给你找一个研究生学历的。”

大厅里，三三两两的美女散落在四处。妈妈桑喊道：“谁是研究生学历的？”

“刷”地站出一排。孙亮点了一个面相姣好的女人，然后贱兮兮地打开书包：“姐姐，这是高中奥数题，你帮我做一下呗，钱我照付。”那女人结结巴巴地说：“大哥，我卖身不卖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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