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丛茂一到医院就直接去了档案室，管理员费了好半天才找到高兴的档案。

高兴，女，广播电台主持人，于2000年8月13日因车祸死亡。

看到这些，一种久违的痛苦涌上丛茂的心头。

他拿着档案去了王院长的办公室，他的脚步震颤着地面，心里想着，如果真的是他想象的那样，他会杀了他们。在进门之前，他还是镇定自若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平和了一下心态。他很客气地敲了一下门。王院长热情地接待了他，他很不自然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王院长。他劝自己压住火。“王院长，你们主治医师怎么不在了？对于3年前的事情，你不会忘记吧？我在怀疑你们医院……”王院长打断他的话说：“你在怀疑什么？”“虽然我的怀疑是没有根据的，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必须怀疑。”王院长镇定自若地说：“丛先生，我不明白你把3年前的事情拿出来想证明什么？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对你对爱情的执着非常敬佩，但请你不要对一个职业医师有怀疑。”他真想站起来给王院长一个耳光，让他知道什么是廉耻。王院长违背的不只是做人的良心，还有职业道德。“你认为我在怀疑你们哪一部分？你认为你们哪一部分值得怀疑？”王院长的脸色一变，让丛茂看出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丛茂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自己的双眼。丛茂真怕和他这样再说下去，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丛茂走后。王院长坐在办公室里心里很乱，这件事让他很难办，他打通了丛文富的电话问自己该怎么办？“这件事隐瞒不了！如果没有真凭实据他是不会找到我的。”丛文富坐在办公室里惊了一大跳，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走一步看一步吧！等我电话。”

丛茂回到家里开始注意每个人，他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

饭桌上，看到他们装作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表情，他真的想在他们每个人脸上吐口唾沫。他想像的一切，他都不能做。

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想着，想着什么时候能有机会改变他的地位，有机会掌握他们生命的七寸。他也想像他们一样，在他们背后做点他们一生都不愿发生的事情。

这是他们教的好，做儿子的一定要学会父母生存的技巧。

丛文富和丛茂都强作欢笑，樊晋芳第一次看到他们父子有这样的面容。她很知趣地和女儿上了楼。女儿是她的掌上明珠，她不允许任何人对她的女儿有一点伤害。所以她一直没有告诉女儿她的身世之谜。

女儿是她和丛文富亲生的，是他们毕业离别的时候她怀上了他的孩子。为了避人口舌她嫁给了比自己大6岁的男人，才把孩子保下来。女儿三岁的时候，她离婚了。她带着孩子去了南方。

她把孩子的名字改成丛梦晨，希望梦里的事情和早晨起来是一样的。这件事情她没有告诉丛文富，她想一直保留心理上对他的忠贞。

丛文富想到和谐的家庭环境恐怕是难以维持下去了！他只能抽出自己最后一张底牌，弥合这次变故留下的裂缝。但他的话已经太晚了，无论对哪一方都没有缓和的作用了。

“你的继母是你的亲生母亲，梦晨是你的亲生妹妹。这是事实。”

他说话时很没有底气，因为母亲不是亲的，女儿也不是亲生的。把真的和假的东西放在一起，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这样说无非是想让丛茂别记恨她们母女二人。丛茂不想让父亲编下去，他拿出一个光盘，放在父亲的面前。“真实的谎言，这个影片上映了！听说反应不错。”丛茂看着父亲的双眼，虎毒不食子，他不相信父亲会有这样的恶毒心肠，一定是他身后的女人怂恿他这么做的。丛茂从心里发誓，他不会让她好过的，包括她的女儿。他要她们加倍偿还，让她们尝一尝失去亲人的滋味。他会找到证据的，到时候让他们哑口无言。

丛文富上楼看到樊晋芳一脸不高兴地坐在沙发上。他把同样的话重复了一遍说给她听。她光滑的脸出现了很多皱纹。她看出来了，到关键时刻还是他们父子心连心，还好她没有放弃在公司的权利和股份，要不然还不知道自己会落个什么下场。她觉得丈夫说的话有点可笑，在这个时候说出让人难以置信的话。但她并没有去笑他，看到他真诚的样子她不愿再打击他。“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尽一个母亲应该尽的责任。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只要你的心里明白就行了！”“只要你不和儿子发生矛盾，他一个人自然会气消的。”“你认为我会做让家庭不和睦的事情吗？但有一点要说清楚，我受欺负的时候你要站出来为我说话。”“我想他不会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放在眼里吧？”接下来他还不知道怎么处理高兴的事情，能先稳住家里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他思索了半天没有说话，吸了好几根烟。她也在思索着，今天他有些不对劲。为什么会说出丛茂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呢？虽然在大学里他们生过一个男孩子，但孩子已经死了。

在这一点上他们都很清楚。想起这件事情，她的心里就万分难过。她试探地说：“是不是丛茂出什么事情了！”他站起来走了两步。“高兴的事情被丛茂发现了！”她一脸地疑惑。“他怎么知道的，莫非是张海龙出卖了咱们？我们已经给他不少钱了！是不是丛茂在说谎？”他挥了挥手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了！看看怎么样解决问题吧？”“做父母的不也是为了他好吗？娶一个不会说话的女人做妻子，这可是一生啊？”“不知道他是不是同我们考虑的一样。”他觉得自己做得确实有些过分，但事实已经更改不了了！后悔已经无用了！只能错下去了！如果说是为自己儿子的一生负责，不如说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樊晋芳为了让他坚定自己的原则，给他打了点气。“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妥协，暂时看来好像是错误，但从长远利益及规划考虑，我们这么处理是对的。我们要顾及家庭及集团公司利益，牺牲个人利益是难免的事情。”她一直恨丛茂的母亲夺走丛文富，要不然她也不会受人奚落及辱骂。她不会忘记她大学毕业后，控制不住自己对他的思念，怀着一个月的女儿来找他，丛茂的母亲差点没有把她打死。她不会忘记丛茂母亲狠毒的手打在她脸上的感觉，而且他们仗着兄弟姐妹多，也把丛文富打个半死。如今丛茂的母亲已经不在了！把这个仇记在她的儿子身上一点也不过分吧？她差点失去他们的宝贝女儿，因为被丛茂的母亲毒打，她差点流产，这一切都是丛茂的母亲一手造成的。她怎么会忘记呢！

他们的谈话都被丛茂听到了。他已经看清继母的面目，所以在他们的卧室里安装了一个窃听器。他恨自己的亲生父亲和继母一起加害自己，他恨继母为了利益，不顾一切加害高兴，他更恨张海龙这个自己多年的好友，竟然为了一点小的利益出卖自己的良心，他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家伙。现在他们为了面子，为了利益，为了以后更好地活着，不仅出卖自己的亲情，友情，还丧失做人的人格。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无奈地等着，看事情如何变化。他现在忍辱负重地活着，忍辱负重——他掂量着这四个字的份量。

一个星期过去了！高兴的事情没有任何进展，家里也没有任何情况出现，也没有人再提起高兴的事情。

丛文富也没有拿出什么好的办法解决此事。

樊晋芳也在细心地观察丛茂有什么举动。不知趣的丛梦晨每天在丛茂身边缠着，但丛茂对她并没有表现出反感，反而开始打她的主意。

第二天，马本上班时候提起县城的女护士调到省城医院的事情。丛茂把调令给他，同时又跟他说结婚的时候会送给他300平米的楼房。

这回马本在利益的驱动下成了丛茂的手下，马本和平叛变后在公司里受到丛茂的重用。提起县城医院，丛茂这才想起胡爽。他让马本拿着假发票到财务室报销把钱给胡爽寄去。是补偿吗？他问自己。虽然这种补偿像交易，但没有比金钱更现实的东西。

丛梦晨看了一眼马本拿过来的发票就知道是假的，但是大哥签了字就是真的。这样的事情她睁一眼闭一眼，因为她想帮他做点事情。现在她对他的怜悯多于好感。

月底的时候，樊晋芳在公司查账发现这一点，她知道丛茂是能感染身边的女孩子，受女孩子喜欢的那种男人。她劝说自己的女儿离丛茂远一点，她担心他把搞女孩子的办法用在谋取私利上，那将是可怕的事情。

“这张发票是假的，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我教你多少遍了！”丛文富在一旁劝说：“你就别说她了！她不就工作出点错误嘛！

这是难免的，今天小错误的发生是为了明天不发生大的错误。”他这么说一是袒护女儿，二是希望樊晋芳能改变对丛茂的看法。可晋芳还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么大的一笔钱，你就敢做假账？这张假发票是谁让你报销的？”丛梦晨低头说：“我忘了！妈，下次我不这样了！你就原谅我一次吧！”看到自己的女儿为了丛茂和自己辩解，樊晋芳就知道她已经陷得很深了。

樊晋芳给陈慧美买车、买首饰和高档化妆品，陪她逛、陪她玩。这样好的婆婆全世界都难找，陈慧美使劲地献殷勤。走在大街小巷她们真像母女俩。樊晋芳觉得只要陈慧美进入丛茂的生活圈，自己的女儿就会减少跟丛茂的接触。

想到这些，樊晋芳的心也就踏实多了。陈慧美对丛茂不断纠缠，就像粘在身上的粘糕，让他想甩都甩不开。晚上下班后，丛茂实在没有办法才陪陈慧美看电影，电影中有一个镜头是“下葬”。丛茂的神经中枢突然受了刺激，他想起高兴“下葬”的一幕。丛茂跑出电影院，给马本打电话，让他带上几个兄弟到墓地去。

丛茂在车上同出租车的司机商量了好半天，最后司机才在利益的驱使下答应去墓地。等陈慧美跑出来时连出租汽车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墓地。在马本的带领下，几个兄弟手里拿着家伙等着丛茂。丛茂跪在母亲和高兴的墓前。“对不起！原谅我的做法。”他站起来挥了一下手，几个人开始挖墓。丛茂坐在一边吸着烟，望着明亮的星空，心里打了个冷战。不一会儿，马本走过来，告诉他墓里没有高兴的骨灰盒，他望着空空的墓，心里一样空空如也。几个兄弟把墓埋上，由于天黑和心理作用，加上棺材在墓里埋的长了，木板已经有些腐烂。几个人不小心把丛茂母亲的墓板给掘开了。丛茂在泥土里捡到一块母亲的骨头，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特别黑。马本在一旁说：“好像是中了毒。”丛茂又跪下说：“母亲原谅儿子的不孝。”月光照在他母亲的尸骨上，尸骨基本上全是黑的。丛茂摇了摇头，自语道：“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杀人犯！母亲怎么闭眼啊？”马本说：“表哥，我看还是上医院化验一下吧？”丛茂让他们把母亲安葬好。转身对他说：“我早就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化验的结果只能让我更失望，现在已经是事实了！不用再化验什么了！没有必要再折腾她老人家了！”马本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草率，但看到他很伤心，也不再劝阻他了。其实，丛茂的草率行事只能使矛盾激化。丛茂和马本匆匆忙忙地去了县城医院。他可以问父亲，他可以问继母，为什么要对自己的母亲下这样的毒手。他真的想撕下继母伪善的面具，撕碎他们的女儿和那个被他们当作宠儿的狗。居然说他们的女儿是他的亲妹妹，丛茂死都不会再相信他们的话了！这样一个夜晚，难以入睡的还有丛文富，他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一直坐在沙发上吸烟。樊晋芳心里却很高兴，她觉得，如果丛茂能改变爱的方向，那对自己的女儿也是一种幸运。

樊晋芳从洗澡间出来，整理了一下她微卷的头发。她看到丛文富一筹莫展，就劝慰地说：“这件事我也参与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共同承担责任，你没有必要就自责，身体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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