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张海龙看到他床上破烂不堪的裤子,就把自己穿过一次的假名牌货扔在他的面前。“我的裤子很多,送给你一条。你看好了,这可是名牌货。我是看你不错和你交个知心朋友,你也看到了咱们宿舍里没有谁跟你深交。”
丛茂站起来把他的裤子轻轻地放在洗脸盆里。“我的裤子虽然破旧不堪,但是真货。现在我在你的面前还能维持自己的尊严,所以我不允许别人践踏。”张海龙仰着脸说:“我是真心诚意的。”“你还在为你的张狂轻率的不端行为找借口吗?”他拿起自己的裤子到学校门口修补。取衣服的同学很多,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他怕修补的价格高让自己尴尬。但他还是开口问了一句:“这条裤子修补一下多少钱。”“6元钱,修吗?”他犹豫不决,后面的一个同学说:“你洗不洗衣服?”他自语说:“我没有仔细看,这条裤子都坏成这样了!看来只能退休了。”他还装做不经意地抖了抖。他随后去超市买了针和线,顺便拿回自己放在超市的漫画。店主已经催促了他好几次了。现在哪有几个年轻人看漫画?在超市里正好碰上副班长——温静。温静拍了他一下说:“我正找你呢?下个星期咱们班有一个集体郊游活动。每人20元,你是组织部长,应该写份计划吧?”他把裤子背在身后,很不自然地说:“我已经辞职了!再说……”
“再说什么?和上次一样我替你交10元。这是集体活动,你不能搞特珠化吧?”
“上次的钱我还没有还你呐!再说我也没有时间,我的工作不允许旷工。”
“我不用你还了!”
“我觉得这是对我的侮辱,请你收回你刚才的话。”
“好吧!那你把手里的漫画送给我。”
他低着头把漫画放在她的手里,那种谦卑就像借人米还人糠似的。他匆匆忙忙地离去。
她在后边喊了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
回到宿舍。他把门锁上,小心翼翼地缝补裤子,犹如修补价值连城的宝贝。有一个同学开门进来,惊得他不小心把手给扎了!他把手放在身后,裤子坐在屁股底下。等同学走后,他看到牛仔裤原线是用白线缝的,而自己买的线跟它不一样——都是自己不细心造成的,他气得狠狠地在裤子上跺了两脚。
这一年的生活终于过去了!他曾尽一切努力,试图留下青春的痕迹,试图用诗一般的文句记录当时,可这就像是试图挽留春的气息,终是徒劳。尽管那里有着那样残缺不全的岁月,有着彷徨、失措、迷茫、无助等等不忍舍弃的记忆。回顾那些逐渐变远变暗的时光,总是清新而又淡远,苦涩而又甘甜。每天拖着疲倦的身影往返于学校和商场之间,心中总有一股淡淡的悲哀。
大三的时候,他每个月都能按时接到父亲寄来的钱。信越来越少,电话越来越多,从一个月一次变成一个星期一次,好像他的父亲真成了富翁似的。如今,再望窗外换了一番景色的天光云影,他的眼睛被阳光刺得流泪。他的世界都成了金黄色。
车子一阵颠簸。丛茂突然醒了。刚才好像做了个梦。
马本已经把车修好了。
马本有气无力地说:“等一会,吃点早餐吧?”
早餐,是留在他心里永远的痛,他的爱情就是从早餐结束的。自己走过的路用什么方法都是挽回不了的!失去的东西曾经在他的心里划过一刀,那种感觉怎么会忘记呢?他们相识在午夜的电波中,相爱在大学的校园里,分手在油条、豆浆的早餐中。
午夜给寂寞加上无奈的帽子,孤独如何打发寂寞。
有说有笑的学生涌出自习室,在学校黑暗的角落里可以听见情侣的窃窃私语。丛茂很急地跑出学校的大门,这个时候是学生买东西的高峰期,他好不容易才买到一张电话卡。看了一眼超市钟表的时间,他急忙跑到路边的电话机旁****电话卡,拨通了广播电台直播间的电话。今天他很幸运,一次就拨通了!这是他上学期间很少有的事情。
女主持人的声音温柔甜美,找个做主持人的女朋友一直是他的梦想。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没有时尚、名牌的服装,留的是可以省洗发水的“卡尺”头。现在他的服饰和发型可比以前时髦多了,富裕的生活可以让人从根本上改变自己的形象和习惯。主持人接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和“高兴”这个女孩子相遇不只一次。今天又是她,高兴出的题他故意答错,其实他是故意输给她的,只有这样一来她才会不约而来。他认为“高兴”是她的笔名不是她的真实姓名,本想问一问,但广播电台里规定不允许问对方的电话号码和地址。
高兴挑衅地说:“不要气馁嘛!我知道你不服气,想和我平时较量打我的传呼95812—1096,我打败过很多男孩子。”
主持人对她留的电话号码也没有办法!这是她自愿的。
他刚想说点什么!电话非正常断线,他用手敲了一下电话机,自语道:“你这个吸血的家伙!”这次他体会到全军覆没还要割地赔款的心情。校外的贩卖声、音乐声、唱歌声、说话声,把他吵得耳鼓分外的迷乱。灯光和香烟、香水的气息混杂着,使你眼花鼻塞。街道上的人形形色色:粗莽的军人、娇奢的太太、蠢俗的村婆……言之不尽。而中间最容易引起人注意的有两种,那就是油发靓装,专为“吊膀子”而来的青年和脂粉满面,在“择肥而噬”的私娼。
校园里的人很少了,自习室的灯也是稀稀疏疏。丛茂走在校园的路上觉得自己很无聊,富有生活是无聊的土壤,他一直这样认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加入了富家子弟的行列,周围的女同学看他的眼神和对他说话的语言都变得体贴、亲切、友好。他特别烦这种世俗的观念,但这种氛围能树立自信,也能培养高傲的性格。现在,他也开始有一个青年应有的直白和热情,这个跟经济条件改善有很大关系。以前他很少和同学说话,他是山区来的,跟城里的孩子们相比知道的少,怕自己说错话让人笑话。他以前在自闭的生活里活着,因为贫穷,除了自卑就是无能。然而这一切都将成为历史。这几日,他的同学都在帮他找女朋友。
张海龙是其中最积极的一位。他是高干子弟,上大三的时候才和丛茂建立真正的友谊。所谓“真正”的友谊,只是平等主体之间交往的一种手段罢了。
丛茂回到宿舍时,其余的人都睡了,只有张海龙在打着电话。听到丛茂上床的声音,他才感觉到丛茂回来了。张海龙轻声地对着电话说:“喂……”可是电话咔嚓一声挂了。张海龙感到很没有面子,自语道:“你以为你是谁啊!”躺在床上张海龙说:“温静真的很难追,但是,有难度才有意思嘛!”丛茂翻过身说:“我想,女生宿舍也谈论我们男生。别人我不敢说,温静一定会!”张海龙从床上坐起来说:“她可不是那种人。”丛茂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同学3年了,但我比你了解她。这个你不能否认吧?以前我对她有些看法,但现在她进步很大。我也没有必要抓住她的小辫子不放吧?”张海龙听到这几句话,心里特别高兴,回应了一句:“昨天,我看到一个大四的女孩子和你特般配。”上铺的同学突然说了一句:“不配。”两个人相做了个鬼脸。
温静是班上出名的美女。只是感情过于开放,有处处留情的爱好,拿男生开玩笑是她的拿手好戏。晚上,宿舍的电话都是找她的。有几位同学对她有成见,但只能怪自己长相不如人,条件也比不上,自然也就没有说话的权利。宿舍别的女孩接电话的时候,温静不耐烦地说:“小姐,我在等电话……你快点。”一个胖女同学很生气:“有些人就是这么讨厌,总觉得自己了不起,其实大家都知道她肮脏的事。”放下电话的同学劝她别多事。温静接过电话说:“你还是给自己留点自尊吧!”胖女同学站在上铺,不顾同学的劝告,用手指着她,威胁道:“你再说一句!”有点像占领伊拉克上空的美军——我怕谁!“我说你缺爱,怎么了!”温静仰着脸毫不示弱地。两个人准备动手,这时,值班老师及时赶到,后边跟着一位气喘吁吁的女同学。“都几点了!你们越来越不像话了!都是同学有什么可吵的?
你们听收音机把耳机带上,别影响其他同学睡觉!”值班老师气冲冲地走了。午夜已经落幕,主持人用温柔的告别话语结束了今晚的最后一分钟。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丛茂一点心情也没有,一直在想用什么办法接近传说中的美丽女孩。为了能和这位女孩子见面,他费了不少心思:从来不相信爱情的他,也读起爱情诗歌来,想给她写信又觉得没有什么新意,买礼物、请她吃饭又觉得太俗。老师在台上讲,同学在台下嘻嘻哈哈地说,甚至还有吃东西的,老师竟然没有责怪他们。丛茂自顾写着自己的日记,他投入的神情都让身边的温静看到了。还有几分钟才下课,老师让同学们自己复习。几个同学开始喧闹起来。温静说:“丛茂,你是咱们班的干部,你也不管一管?”她是没话找话,这一点丛茂很清楚。丛茂没有心情理会她,继续想着自己的事。温静可从来没有碰到她主动搭话却不理她的男生。她继续说:“我知道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丛茂合上日记说:“我干什么和你有关系吗?”“我不是关心你嘛!”丛茂很烦温静的刨根问底,但谁让她是张海龙追求的对象呢?看在张海龙的面子上也不能给温静下不来台。趁下课的功夫,温静把自己打扮了一下,因为晚上有个约会。她每次都这样,丛茂已经习惯了,他为张海龙的执着精神感到难过。温静一边整理头发一边说:“你看咱们班的‘李有才’怎么样啊?”丛茂心急地说:“你还要跟他相处?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是出名的花花公子。咱们是好朋友,我才告诉你的,要是别人谁会说得罪人的话?”他是为张海龙才这样说的。
“我管他是什么人!有人请吃饭不去多浪费啊!”丛茂阻挠道:“我觉得他不配和你在一起吃饭。”这时,李有才出现在丛茂面前,很不友好地拍了拍他肩膀说:“你配?”丛茂站起来,不甘示弱地甩开他的手说:“你以为你配吗?咱们班的女生我不会让你碰一个的!”他只是气话。李有才讽刺他说:“人家张海龙老爸有关系,你就想靠他,主动给人家找女朋友,像一条走狗。”温静在一边干着急说不上话。丛茂气得脸红红的,一时语塞。李有才得意地说:“人家出人头地会是条龙,你呢?顶多是个虫呵!”温静觉得他太过分,想上前理论,被丛茂拉回来。丛茂冷笑了一下说:“我要是虫就好了!安上两个翅膀就变成蝴蝶了!”温静怕他们打起来,急忙拉着李有才的手说:“我们去逛街。”李有才以胜利的姿态向他挥了一下手,丛茂气得不得了。他的气没有消。刘香花又向他表示爱意。刘香花眨着一对熊猫眼睛,眼皮上闪烁着七色光彩,丛茂差点没吐了。“我明天想请你吃饭。”“我一个人吃饭习惯成自然了,没有和别人吃饭的习惯,对不起!”“难道我比不上温静吗?”“这个结论不好下,人和人是不能相比的。更何况我没有资格评判别人。”“我知道你不想说。”“那你就别问了!”她还想和他说什么?看到温静回来,她急忙离开丛茂的座位。丛茂没有理睬温静,他还为刚才的事情生气。他觉得她很肤浅,她刚才的举动也让他瞧不起。还好自己没有和她谈恋爱,要不然气也气死了!只能说张海龙气量大,看到她和李有才一起出去,他还笑得出来。不知道他是怎么笑出来的,让他敬佩不已啊!温静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看到丛茂要走。她突然来了一句,“我昨天晚上听收音机了!打电话的就是你。”
他脸色一变,很紧张地小声说:“你别瞎说,我怎么会打那种电话?”温静看到他紧张的样子好开心,她想打消他的嚣张气焰。“你不用解释,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广播,你的声音很特别,每一次你跟女孩子对话,第一句话都不通顺,别不承认,每一次女孩子提出的问题你都答不出来。”他找个理由为自己辩护,“我昨天晚上是打电话了,但不是给电台而是给嫦娥”。“好浪漫!你真是中文系的高材生,你要是不当演员真是一种遗憾。”“如果你当导演我会有希望的。”他收拾自己的东西走出教室。下午他来到篮球场,坐在草地上看篮球比赛。
张海龙跑过来告诉他,他倾心的那个女孩子下课了!丛茂跑过去,很容易就认出了她。她推着自行车,长发过肩,一笑露出两个酒窝,双眼明亮清澈没有任何杂质。小屁股非常性感,绷得紧紧的。她的身影印在他的心中。在食堂吃饭他都心不在焉地想:如果能与她谈一次恋爱,我愿意减去十年的生命。
张海龙埋怨丛茂说:“那是多好的一次机会!以后不一定会有了!
你晚一天,也许就会与她擦肩而过了。”他在讨好丛茂,希望能得到一些关于温静的消息。“对这样的女孩,你用老一套的办法根本不好用。我们用的办法别人都想过了!有什么意义,要和她认识也要有点创意。”张海龙认为他为自己的胆小找理由,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到现在还没有勇气当面约温静,还要靠丛茂传话。“你现在有办法了?”“暂时没有,到时候会有的。对了,温静说你很幽默,特别是对‘遗憾’的解释。想起来就好笑,什么是遗憾——就是从台上下来出了很多汗。”身边的几位同学哈哈大笑。回到宿舍,丛茂开始胡说八道地编话给张海龙听。丛茂觉得自己像一位编剧大师,把故事讲得那么细致动听。他也没有办法,为了维护这份所谓的友谊,只能相互说好话。丛茂自从见到那个女孩以后,很少参加广播的节目。一个星期还能和“高兴”碰上几次,对电波中虚幻的东西他不再抱有什么希望了。现实中的女孩子比电波里的声音更有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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