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维度
月已中天。
绿柳城位于云端之上，城上便是无遮无挡的夜空。月光直接落在城上，把每一寸都染得雪白，像落了雪一样。
由于没有云层，如此明亮的月光也没有掩去众星的光芒。天空如同扯开了一幅无边无际的黑色幕布，上面镶满了无数宝石般的星辰。
绿柳城中心灵枢塔旁的广场，以黑星石铺成平地，正如同地上的星空。
六个人端坐在黑星台上，偶尔有青年弟子来去，送上一些酒水瓜果之类的吃食。这六人都已经修为高深，几近辟谷，这些酒水瓜果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些待客的礼仪而已。
台上真正在吃东西的只有李常传一个人。他又拿起一个果子，扬了扬下巴：“喂，还是说说灵枢塔的事吧，我们来就是为这个的！”
北冥宫三人的态度已经完全不同了，尤其是秋清悟。他之前的恭敬还多少是因为忌惮清境派的实力，有些讨好的意思，但现在，敬意几乎就是打从心底升起来的。
他直起身子，道：“之前说到我派研究出抵抗夺灵阵威力的符阵，那时已经小有些心得。于是我们发现，这阵法在不断地向周围天地吸收灵力，如果太过于接近它，就会有致命的危险。后来我们走偏了方向，于是开始研究如何控制这种吸收……而且同时我们发现，它吸收灵力越多，所呈现出来的规模也越大。”
他稍加比划，道：“最初我们发现它时，不过一塔二屋之地；不久，它就缓缓地多了三个院子。起初我们不敢大规模地摆弄它，所以用了三百年功夫，才让它成为一个小村落，后来……”
李常传若有所思地说：“后来它变成了一个小城市，你们就想办法让它成为了西南鉴宝大会的举办地点？”
秋清悟道：“惭愧，这个计划从拟定到实施，也花去了我们近百年功夫，只是对西南的渗透一直在进行，这一事件几乎把我们在西南的钉子全部用上了。如果失败……”
他摊了摊手。
李常传道：“你们倒真是有气魄。不过西南就没往你们这里放钉子吗？”
秋清悟道：“我们的主要精力就是花在保密上的，只有最值得信任的人，才能接近这个计划。”
李常传赞道：“花了几百年来走一条弯路，你们也真能！”
他直言讽刺，秋清悟却厚着脸皮置若罔闻：“惭愧，真是如同鬼迷了心窍一般。”
他顿了顿，又道：“半年前此计划大成，此绿柳城突然封闭，本门所有人都被驱赶出来。”他苦笑着摇头，道，“只一瞬间工夫，本门上下三百弟子，全部被转移到荒地。绿柳城消失，竟然没有了任何气息，我们还以为它就此丢失……”
李常传惊奇地问：“你们北冥宫只有三百个人？”
秋清悟坦然说：“本门内门弟子千余，外门弟子九千近万，只是……”
李常传恍然大悟：“哦，苹果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你们只放了一少部分人过去是吧？”
秋清悟点头：“李师兄睿智。当时城内主管正是蓝长老，他及时将消息通报本部，自己亲自带人在四下里细细搜索，终于找到了一粒种子。”
种子？李常传一瞬间想起了一句话：须弥藏于芥子……虽然是不同时代的话，但是似乎也有相通的地方？他本来就因为对绿柳城的研究，对空间阵法有一定研究，这时突然有所触动，不知不觉地出了神，听秋清悟的话就有了些心不在焉。
玄涧突然伸手，止住了秋清悟的话。秋清悟倒是有一半精神放在这神秘人物身上，一见玄涧示意，立刻就住了嘴，迷惑的望向李常传。他的经验何等丰富，一看那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表情，就知道李常传悟到了什么。
他心下一惊，细细回想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却没什么所得，不由得对这青年有些欣羡……果然心思颖悟，资质不凡。再想下去，又想到李常传之前对他说的话。他这顿悟显然也是因为绿柳城而来的，而自己坐拥如此宝物，却行那买椟还珠之举，不由得对李常传有了三分感谢。
他这一指点看似简单，却极其重要！可以说，如果秋清悟今后在修为上有所进境，就得感谢李常传这一言之恩！
李常传偏着头，眼神放空，一瞬间脑海中各种想法纷至沓来，甚至还想到了量子理论。巨大与微小之间有何不同，有何联系？高维在低维上的表现，是否能形成空间法术的结果？
他对这种高端科学只知皮毛，但毕竟有触类旁通的地方。
科学与法术，一向被视为南辕北辙的两条路，李常传从道之根本出发，隐约感觉两者间有相通的地方。但这种感觉太过模糊，他很难将其树立成形。
他摇摇头，知道自己的能力还不够，从沉思中醒了过来。
秋清悟等人见他摇头，以为他没悟到什么，玄涧却对他了解更深，这时候直言不讳地问了出来：“想到什么了？”
李常传道：“不过是一些小东西……”
他伸手一指，距离黑星台最近的一处房宇突然变了模样！
那变化非常古怪，仿佛就在一瞬间，变成了黑白颜色，然后又只剩了线条骨骼。如果一个现代人看到了，会觉得那就是这屋子的结构图纸。下一刻，它果然变成了一张纸……一个立体的房子变得平面，被对折了起来！
不断对折的“图纸”越来越小，最后它变成了一个点，几乎连肉眼看不清了。
秋清悟等人有些不明所以，还在心里暗想：不是早就接管了对绿柳城的大半控制了吗？这点虚像变化又算得了什么？玄涧却看得眼睛发亮，肯定的语气赞道：“不错！”
李常传盯着那个看不见的“点”，沮丧地摇了摇头：“还是取了巧，如果不是在绿柳城，我还做不到这样。”
他这一做法倒不全是幻像，而是将照自己的想像，把那个三维的房子做了降维处理。这是空间技术的至高使用，用这种方式，能够将一个占地里许的大型屋宇变成一个小到看不清的点！
不过就像他在绿柳城之外的地方，也无法轻而易举地召云唤雨、电闪雷劈一样，他这样做终究还是依靠了绿柳城本身的阵法。在目前，只能算得上是对这阵法的灵活运用，还算不上独立创造。
而且……更高维度呢？时间？或者想像不出的其它因素？
李常传突然凝视着玄涧，浮想联翩。
这是上古真仙，混沌中因道而生。理论上来说，他会更接近终极之“道”吗？他看到的世界，是不是与自己有所不同？他所处的世界，是不是自己所想像不到的？
李常传再度出了神，不过这次倒没耽误多久。没过一会儿，他转过头来，笑着对秋清悟说：“对不起，研究癖，一想到什么东西就容易联想出去。”
秋清悟真心实意地说：“吾等修道之人，正该如此。”
李常传笑着向他敬了杯酒，一口干尽，算自罚之意。
秋清悟很识眼色地接着先前的话题继续往下讲——一个灵枢塔的奥秘，中间就被打断了无数次……这次他很快进入了正题。
蓝天阔——北冥宫姓蓝的长老，只有他一个——找到了那粒种子后，判断这是绿柳城的一种胚胎形态。只要它通过夺灵阵吸收到足够的力量，自然就会恢复原型。
果然，没过多久，那枚种子就突然间飞到云上——幸好蓝天阔带着北冥宫一群人，一直小心看护着它。到达云端之上时，种子开始逐渐扩大，先是灵枢塔出来，然后是旁边的黑星台，接下来是一砖一瓦的房屋……最后，绿柳城就由那粒小小的种子“长”了出来，变得如此之大！
不过，自从绿柳城重新变形之后，灵枢塔就被封了起来，大门紧闭。蓝天阔带着人想尽了各种办法，都没办法打开那扇大门。他们也设法去上层的窗户细细察看了，同样紧闭，不仅打不开，连里面变成啥样了也看不见。
起初蓝天阔很惶恐，他已经大乘期，在如今的中土算得上是有数的高手，但在这绿柳城里，简直像是个还没摸到修道大门的新手，对一切都极其茫然。灵枢塔打不开进不去，里面的夺灵阵怎么办？他们要怎么样才能继续控制这个法宝？
对着偌大一个浮空城市，他们明明知道这是威力超强的法宝，却有着无处下嘴的感觉！
最后，他们终于发现，这个城市的道路布局，也是一种阵法！
从这个时候开始，他们终于摸索出了一点道道出来。首先，他们打开了护城的结界；然后，他们找到了一些攻击的方法……
阵法开发由蓝天阔负责，西南的动向及应对则是由秋清悟亲自负责。
他们知道清境派李常传又出现了，但并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当初夺灵阵是谁安排的，没有比北冥宫更清楚的，不过秋清悟倒是应势设计了一番，让西南修仙道把注意力集中在李常传身上，以便给绿柳城的定型与控制争夺更多时间。
接下来，他们派出了皇离月，以他为诱饵，想要一举引李常传进陷阱，用夺灵大阵把他的灵力也吸干！
没想到，李常传的灵力远远超出了北冥宫的预计。他们在这方面并没有小看李常传——蓝天阔是拿自己做模板的。也就是说，在当时的情况下，即使是一个大乘期的高手，也只能如同被蜘蛛捕住的蚊子一样，一口吃掉！
而李常传那时候不过是心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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