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达者为师
三言两语间，几人到了宴桌旁，秋清悟越发恭敬地引他们坐下，叫人上了各种奇珍异果，香茶名茗。
李常传看了玄涧一眼，见他拿起一个果子，轻轻咬了一口，顿时放下心来，转头向秋清悟道：“你也坐，我们继续说，灵枢塔是怎么回事？”
秋清悟在他们对面坐下，另外又有两名中年人在另两张桌上入座，都是陌生面孔，李常传瞥了一眼，本来没有心思多问，却看见玄涧淡然看过来的目光。
他当然是更关心玄涧所在意的灵枢塔，但玄涧的意思他也明白，只好放下心思，笑着问道：“请问这两位前辈高姓大名？秋宫主不介绍一下吗？”
秋清悟伸手道：“这位是磐龙派的掌门令狐钱，磐龙派与北冥宫互为倚角，一向交好。令狐掌门更是八十余岁便已晋阶元婴，乃是中土大陆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
令狐钱长得与九极派的盛转其有点像，都是白白胖胖富翁状，看上去极为可喜。他拱手笑道：“秋宫主过誉了，磐龙派哪里够得上与北冥宫互为倚角，只是关系好，效效犬马之劳罢了。”
李常传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讲究形象的元婴期高人，他好奇地问道：“令狐掌门元婴期的时候没有改过相貌？”
令狐钱拍拍自己的肚子，笑道：“天生父母养，后天又是个吃货，长成这样子也不难看，改什么改。”
他笑呵呵地说，李常传也听得乐，他举起面前的杯子，道：“来来来，令狐掌门，我敬你一杯，大家同为吃货，以后一起吃吃喝喝啊！”
令狐钱大笑，两人对着干了一杯，秋清悟笑道：“你们感情是好了……不过以茶代酒，这又怎么怎么回事啊？”
他精似鬼，一眼就看出了李常传的性格，语气里又减了三分恭敬，越发显得亲热。
李常传侧身过去，扯着玄涧的袖子，道：“秋宫主嫌我不够热情，玄涧，拿酒出来，我敬大家一杯！”
玄涧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听他说，就在果盘里拣了几个果子，随手往地上一掷。
这些果子大约只有拇指大小，通体紫红色，看上去有些像葡萄，只是并非成串，味道也是脆甜。它们刚一落地就瞬间变大，仍然通体紫红，果壁变得又薄又韧，里面好像盈满了水一样，被天空中浮着的宫灯一照，就在地面上漾出朦胧水光。
整个拇指大小的果子就在一瞬间变成了水缸大小的酒坛，竟然完全没有改变原先的模样！
秋清悟的脸色还是忍不住变了，他与令狐钱对视一眼，发现对方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这是何等境界！已经是仙人手段了吧！
李常传把他们的脸色收在眼里，笑了笑，手指微抬。一股细细的水柱从酒坛里射出，轮番落在六人面前的酒盅里，刚好八分满。
这倒没什么特别稀奇，只是稍微显示了一下他对灵力的控制力，玄涧满意点头，端起面前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李常传笑着举杯：“来来来，感情深，一口闷，干了这杯美酒！”
对面几人好不容易压下震惊，果然举杯一口饮尽。令狐钱眼睛一亮，赞道：“好酒！”
李常传喝到了熟悉的味道，愣了愣，向着玄涧一笑，这才道：“这酒是我自己酿的，材料不够，火候还不够。再埋个一年，味道会更好！”
令狐钱惊疑道：“你酿的？不像啊，这酒喝起来感觉已有五六十年……”
李常传又给他敬了一杯，这回是另一个酒坛里的，他闻到气味就知道味道不同，不由得笑道：“我对炼丹也小有研究……”
秋清悟道：“李贤弟对丹符阵法都极为精通，乃是一个全才！”
令狐钱闭上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丹符阵法，乃至于自身修炼，无论哪一样都要花去修道者毕生时间精力，李常传居然全部都有涉猎？居然都还小有成就？
如果他是一个现代人的话，他一定会大叫“这不科学！”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只能在哑口无言半天后，缓缓道：“清境派果然……”
玄涧突然道：“常传自身天资极佳，能举一反三，又足够刻苦用功，有此成就也属应当。”
李常传心头一热，知道玄涧这是不愿意把他的成绩全部归在“门派”上，但听见他这样直言夸奖，忍不住有些脸红，又向对面的另一人举了杯，问道：“还未请教这位前辈？”
那是一位女性，一眼看上去，实在难以分辨年龄。她的相貌只有二十左右年纪，修眉长目，既有女性的柔美，又兼顾男性的英挺，刚才举杯饮尽的动作干脆利落，别具飒爽风度。不过她宛然一笑间，隐然有年长女子的从容优雅，各种矛盾完美地混合在一起，虽然长相并不是绝顶的那种美丽，却格外有让人沉迷的资本。
李常传的目光里也不由得出现了惊叹与欣赏，秋清悟目光微闪，介绍道：“这位秋连桐，是我俗家的表姐，但在北冥宫却是我的师叔。”
李常传眼睛一亮，“咦”道：“她比你早入门？”
秋连桐爽朗地说：“我三岁就被师父拐进了门，修炼得暗无天日。说来好笑，直到清悟当上了宫门，我才知道这个小师侄其实就是我表弟。”
她快言快语，连说带笑，气氛一下子欢快起来。
她又顺带说了几件北冥宫的往事，着实把秋清悟打趣了一番。秋清悟的表情有些尴尬，却只能陪着笑。好在李常传也听得眉飞色舞，双方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在秋连桐的话里，秋清悟是个装模作样却时不时犯些傻气的兄弟，北冥宫气氛和乐，师门里感情极其融洽。
李常传一直笑着应和，片刻后，突然感叹道：“北冥宫如此团结友好，门内突然出现死亡事故，大家一定很伤心吧。”
秋连桐一愣，看了秋清悟一眼。
秋清悟也是一愣，却立刻反应了过来，知道他说的是绿柳城法宝刚刚出现的时候，于是略有些沉重地点头：“一方面是伤心，另一方面当时不知是何原因，门内人心惶惶，极其不安。”
李常传缓缓点头，又道：“所以，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把这种心情转嫁……哦，不是，是直接投放到其他人那里吗？”
秋清悟闭上了嘴。
这时候还没有上菜，李常传拈了个果子，丢进嘴里，一边咬着，一边道：“老实说，我们清境派并不是在西南，算不上西南修仙道的一份子。而且，修仙无岁月，屈屈几十百来年的寿命，也不应该看在眼里。”
秋清悟仍然紧闭着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李常传道：“不过，我一直觉得挺好笑的。你们四御一帝把中土分成五块，大家相互之间争来斗去的，究竟是为了什么？修仙者心怀天地，不应也不能着眼于一地之争。着眼在手中寸土，如何应对天地之大？”
“哎呀。”他甩了甩手，说：“都是被你们带的，让我说话也别别扭扭了。”他又换了个说法，凝视着面前三人，问道，“秋清悟，我倒想问你一下，你想让绿柳城帮你做什么？”
秋清悟一时间语塞。
他已经听明白了李常传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我这也是为北冥宫弟子着想……如今中土大陆不如以前，灵力匮乏、资源稀少。这个世界上如李贤弟般天资纵横的，毕竟是少数，如果没有更多的资源，如何能供应更多的弟子？”
李常传笑了笑，又扔了个果子进嘴里。
“资源啊……这样说也不错，玄涧再怎么夸我，如果不是他以极品灵石加顶级仙丹为我筑基，我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基础，发展得这么快。”
秋清悟三人听到极品灵石与顶级仙丹时，心中都是一震。这种稀有资源都是一派里的核心弟子拿来冲击更高等级的，用来筑基……要么就是财大气粗，要么就是暴殄天物。
李常传道：“不过嘛，资源固然重要，但中土千年以来无人飞升，这只是因为灵力匮乏资源枯竭吗？就没有一点别的因素吗？”
他又注视着秋清悟，淡淡道：“停留同一境界几百年，得到上古真仙的高级法宝，只想着利用这法宝开辟更多地盘，争取更多资源？”
他笑了一笑，站起身来，伸手虚虚一抓。无数光点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就如同万千星辰投入星之海洋，在他面前汇聚成了一片星海。星海不断旋转，折叠，延伸。
秋清悟身为北冥宫宫主，虽然并没有直接主导夺灵阵的研究，但也时时关注着这方面的进度。因此，他看见李常传手中的星空，并不觉得陌生。
这就是绿柳城大夺灵阵的具现化，星海的每一个运转，都是大阵的一次变化。有一些他曾经在自己手下的推衍中看见过，但更多的，他想都没有想到过！
星海持续变化，缓缓升起，最后又化成万千星辰，向着四面八方电射而去 。
李常传淡淡道：“上古真仙无穷智慧化成此阵，你们又何必买椟还珠？”
秋清悟等人完全呆住了，他们呆呆地望着星辰散去的方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常传咔嚓咔嚓地咬着果子，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们：“这个话题先告一段落，我们还是说回灵枢塔吧。”
秋清悟又呆了好一阵子，突然站起身来，向着李常传深深一揖。
他的长像虽然不错，算得上是个美貌少年，但之前无论恭维还是说笑，都带了几分虚假的感觉。这会儿行礼时，脸上没有笑容，却一看就感受得到那无比的真诚。
他郑重地道：“多谢前辈指教。”
李常传挥了挥手：“我比你小多了，叫什么前辈。”
秋清悟道：“达者为师，我叫一声前辈，也是应该。”
这话他以前也曾经说过，但这次重复时，却比以前带了更多的真心。李常传看他一眼，笑了笑，没再反驳，只道：“别把我叫老了。”
秋清悟再次拱手道：“李师兄。”竟然与西南同道采用了同样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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