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阵法建模

十天后。

无量派的消息已经尽可能地散布了出去，从四面八方过来了各种各样的修仙者。不时就有流光从芙蓉山顶划过。

这次来的不光是参加过上次鉴宝大会的人，更有他们的同门师长。

大部分门派都有门徒死在夺灵阵的威力下，还有部分已经如之前的盛转其一样处于危险状态。每个门派，无论大小，无论是否精通阵法，都对这个邪恶的阵法毫无办法——在李常传说之前，甚至没人看出来，这种怪异的症状是阵法造成的！

中招中得无声无息，中招人群涵盖各个层次，中招之后毫无办法……

这样的谋害防不胜防，弄得整个西南修仙界风声鹤唳，一片恐慌。

无量派王道人在把李常传所说的信息发回无量派后，无量派研究了又研究，对每一个细节都分解开来，细细思量。之后，更深一层的惊喜与恐慌同时袭来。

喜的是，这莫明其妙的灵力枯竭至死症，有了明确的说法以及解法。

慌的是，这阵法神秘莫测，它究竟是怎么施放的？有没有什么限制？还是说随便都可以这样大量致人于死地？

而且据顾回春的解说，无论是害人的阵法还是救人的阵法，都不归属于现在的阵法系统里，连他也看不明白。那这样说来，岂不是只有这个来历神秘的清境派小子才能救治了？他现在貌似无私，但即使最初并不是他设计害人，他一个人掌握着这许多人的要害，怎能不生出别样的心思？

更何况……连顾回春都看不懂的新型阵法，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就能解开？这中间不是有许多蹊跷？

但想来想去，即使是李常传自己布阵解阵，现在受害者众多，他拿捏着好大的把柄，也只能听他之令从事。只是为了防止他进一步张网害更多的人，无量派提出，召集众人的地点必须由他们来指定。

这一要求，李常传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他正愁要用大量人张网，芙蓉山没有那么大的地方，乐得让无量派去张罗。反正有玄涧在身边，他也不用担心无量派有什么阴谋。

有靠山就是好就是好啊！一力降十会，就是指这种情况了吧！

他现在顾不上去分析无量派的种种小心思，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新阵法的研发上。这几天，他已经把岳转离弄了出来，给他解了阵，中途免不了又试验了一次，这次延长到了十二秒，对灵力网情况的了解又加深了一层。

他就这样，边试验，边研发新阵法。这可不像之前延长时间的改进，只需要稍加调整即可，现在几乎就是对整个阵法的重新理解与思考。

他有个习惯，在想问题的时候喜欢拿张纸写写画画，这时也不例外。他在纸上画了张网，旁边打了个问号，心想，灵力网与伪青龙坊是怎么联系起来的呢？之前他看见一条黑线飞出去，就想当然地以为是用线来传输的，就像电缆光纤一样。但事实证明，那黑线只是灵力网的组成部分。

只有知道了灵力的传输方式，才能知道如何带动灵力阵，找出远方的伪青龙坊。但现在李常传暂时还没有头绪。

“看来还是需要多试验几个……”他喃喃自语。

这时候，一只手突然从他旁边伸出来，拿起那张纸，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李常传沉迷于思考中，竟然没有发现有人到他身边极近的地方。他呆了一下，回头嚷嚷道：“顾同学，你也太没礼貌了，怎么没声没息地就走到别人旁边来了？”

“呃……”顾回春从来没被人这样直接地指责过，而且他想了一想，的确也是自己的错……他摸摸鼻子，道：“对不起，看见你在这里专心地想，不知不觉就走了过来……”

说着，他自己也有些奇怪，他虽然有点厚脸皮，但其实极懂进退，为什么在李常传面前就能这样放得开？明明连朋友也算不上。

他道了歉，李常传扁扁嘴，也不介意他把纸拿过去看，只喃喃地说：“你看一下也好，到时候如果布阵，肯定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办到的。如果你能弄懂的话，就帮了我的大忙啦！”

对新型阵法比较了解的，除了李常传还有玄涧和容寂，但在他的设想里，在布下灵力网的牵引阵之后，由玄涧来感应目标的所在地。这样一来，布阵的只有他和容寂，还是很有些费力的。

顾回春能帮忙，那是最好了！

他拉着顾回春在椅子上坐下，开始给他讲解自己的思路。顾回春对常规阵法造诣颇深，金麒的新阵法本身就是在常规阵法的基础上别出机杼，李常传毫不藏私地一讲解，顾回春就觉得柳暗花明了。

两人坐在房间里，李常传在纸上写写画画，顾回春听得眼睛闪亮，不时提出一些问题，李常传毫不保留。顾回春只觉得这一会儿的讲解，就已经抵得上他五年，不，十年的独自修炼了！

柳寒江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一幕。他眸光一闪，淡淡笑道：“你们俩的关系倒是突飞猛进……”

李常传和顾回春一起回头，表情一模一样，都是沉迷于某事中的眉飞色舞。柳寒江失笑道：“你们真是……”

话没说完，李常传的眼睛突然又是一亮，向着他用力挥手。柳寒江一怔，对李常传的热情有些意外，却听见他叫道：“玄涧，你上哪里去了？我正好有问题跟你商量商量！”

原来不是叫我……柳寒江的心里顿时被失落所充斥，他跟着李常传的目光转头，看见一个男子走了过来。他身材修长，穿着一身劲装，长像极其普通，如果在外面的话，柳寒江多半不会注意到他。这时他才想起来，不久前在附城见到李常传的时候，他正跟这人在一起，对方似乎正是他的同门。

这人走到门边，柳寒江正准备让开位置，眼前一花，对方就已经从他身边擦过，带着一些寒气，却是连他的一根寒毛也没擦到。

他心下一惊，瞪大眼睛看过去，竟然完全看不出这人的修为！

柳寒江天赋奇才，为了炼丹观察火力药性，专门修炼了一门叫作“丹眼术”的道法，用在人身上，可以跃两阶看清对方的实力！而现在他已经金丹期，竟然还看不出对方修为，这得有多么强大的实力！

元婴期之上是出窍期，出窍期之后是大乘期，大乘修炼到巅峰直接渡劫，进入化神期……如果一个修士到达化神期，就代表他已经十拿九稳能够飞升成仙了。

难道眼前这个看似极其普通的人，是仙魔大战之后从未有过的飞仙？

上次在附城匆匆一见，他并未将对方放在心上，这时才用丹眼术看了一看，心中顿时震惊万分。

这人有所感应一样，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深幽，却并未说什么。

他转回身去，走到李常传身边，淡然问道：“什么问题？”

这人似乎随时带着刺骨的寒气，看向李常传的目光却微微带了些温暖之意。这就是……李常传在清境派的师长？清境派果然……

李常传说：“已经试验过很多人了，还是看不出灵网的灵力运输方式。这样的话，怎么能保证能引起伪青龙坊变动？”

玄涧道：“这是你还没真正理清夺灵阵的阵法精要……它既然以夺灵者为网，受害者众多，你只从现象出发自然只能管中窥豹。你不如换个角度……”

一言点醒了李常传，他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跳了起来，大声说：“对啊，你说得对！”

说着，他茫茫然陷入思考中，目光涣散，完全不理会周围的人了。

顾回春这会儿也被他带进了研究状态，李常传没有了讲解，他就开始消化刚才听到的东西。玄涧对李常传的学习一向放纵，坐到一边，自顾自地拿到本书翻看。柳寒江顿时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局外人，他耸了耸肩，默默地退了出去。

李常传这一呆就是三天。

三天里，他不吃不喝不睡，一直坐在桌前。他也没像惯常的那样握着笔写写画画，而是呆然直视前方，眼中变幻莫测，脑子高速运转。

顾回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掉了，玄涧于是就在房外布下了结界，屏蔽了外面的所有人。

这三天里，李常传的大脑里充斥着各种线条，它们时而被拆解出来，时而细致到局部，时而放大到整体，有时候还有两个截然相反的阵法互做对比。

玄涧这段时间不知在做什么，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在，不过这个结界他设置成了单向，只要李常传醒了，就能从里面出来。

因此，三天过后，玄涧回来时，看见李常传正站在院子里，眉目清爽，显然已经想通了什么事情。他挑了挑眉，问道：“理解了？”

李常传用力点头：“嗯！其实道理很简单嘛！我之前完全就是钻牛角尖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兴奋地开始对玄涧说起自己的答案来。这时他的感觉，就像以前在学习过程中攻克了一道数学难题——

其实也有些类似，他最后在思考这个问题时，还是加进了一些数学的方法。他用数学的方式给这个阵法重新建了模……到这时，他才开始用上纸笔，好在他本身就擅长书法，修仙之后对身体的控制力又进一步上了个台阶，不然用毛笔在纸上写公式进行计算……这可不是一般数学家能干的活！

筹数问题本来也是玄涧这段时期最为关注的研究，李常传的解法正合了他的心意。不过在他的讲解中，玄涧却也知道，后世的数学研究已经到达了他难以启及的地步。这更让他兴趣大增，李常传说的话里有一些东西他不是很明白，但并不妨碍他理解李常传的整体思路。

“太巧妙了！”玄涧感叹道。他可很少有这样激烈的情绪，而这时，他的眼睛似乎在发着光，眉毛高高地扬起，唇畔也含着深深的兴奋笑意。

李常传正讲得眉飞色舞，得意洋洋地大笑：“我厉害吧！”

玄涧异常难得地认真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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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李常传从冥想中睁开眼睛。

他的一双黑眸在黑暗中幽幽发着光芒，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他走出房门，天色还没全亮，芙蓉山上蒸腾着薄薄的雾气，天边却已经亮起了橙红的光，预示着今天是一个大好晴天。

这么早，院子里已经有两人在等候，李常传意外地轻咦一声。

其中一人是岳转离，这倒可以理解，自从把他从丹谷放出来并治好之后，岳转离就几乎已经成了九极派与李常传的联系人——谁让他们俩关系好呢。

另一个居然是顾回春，他这么早等在这里干什么？

李常传向两人打了个招呼，岳转离先上来，说：“你可总算出来了！”

顾回春落在他身后一步，向李常传施了个礼。李常传对这个世界的礼节并不太了解，可他也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后辈弟子对长辈的礼节！

他奇道：“顾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顾回春微微一笑：“达者为师，李师兄一席话，让回春茅塞顿开，受益无穷。回春现在腆颜叫一声师兄，其实应以师长之礼待之！”

李常传连连摆手：“别别，你少给我来文绉绉的这一套。大家还是平辈论交吧！你之前不是很好嘛，毫不脸红地欺软怕硬，这才是我认识的顾回春呢！我觉得还是那样最好！”

岳转离忍不住笑道：“常传，你这是损人还是夸人呢？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李常传瞪大眼睛：“当然是夸人啊！我最喜欢性格直爽的人了，跟我就别来道貌岸然那套，肉麻！”

跟李常传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顾回春也大致摸到了他的性格，这时候洒然一笑道：“你的想法归你，我的想法归我，何必强求？”

李常传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对，对！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你们俩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的真诚顾回春看得出来，他又是一笑，道：“我是想来通知你，无量派已经安排好了地点。那地方位于玉龙岭，离这里大约一千二百里，现在各大门派已经过去，李师兄大概什么时候动身？”

李常传下山时看过一些地理志，玉龙岭名气不小，他自然知道。他点点头道：“听说玉龙岭盛产白石，一整座山脉就跟玉雕的飞龙一样，我早就想去看看了。”

说着，他朝顾回春一笑道：“其实我还以为无量派会把地点安排在无量山呢，有主场优势，不是更安全？”

顾回春坦然说：“无量派也是做过这种考虑，但毕竟目前还有些嫌疑，也不做这无谓之举了。而且玉龙岭在修仙界的地位有些特殊，放在那边一样安全。”

他解释了一些地理志里没有包含的内容。玉龙岭不光是色彩特殊，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白石中包含着什么元素，玉龙岭这样大面积的白石集合起来，就有了特殊的功用。玉龙岭形成了一种“禁法”的区域。

所有攻击性的法术、阵法、丹符等等，都会在玉龙岭被严重地削弱。唯一不受影响的，是法宝以及治疗性的法术等等。于是，玉龙岭成为了逃亡、休养等的大好去处。也正因此如此，玉龙岭上没有门派——大小都没有。没有一个门派不会修习攻击性的法术，而且山上除了盛产白石以外，也没什么天材异宝、植物灵石，于是对于修仙界门派来说，玉龙岭成为了一个鸡肋一样的地方。

听见顾回春的解释，李常传却是皱起了眉头。他犹豫着说：“不禁法宝啊……”

青龙坊本身是个超级法宝，伪青龙坊也是。万一有人直接把它搬到了玉龙岭，那岂不是一网打尽了？

“没关系的。”玄涧从房中走出，淡淡地说。

岳转离突然瞪大了眼睛，神情古怪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李常传。

一大早的，两人从同一个房间出来，这是怎么回事！青榕舍虽然不大，但多余的房间可是有的！

李常传一看见玄涧，根本就不会去注意他的脸色。玄涧倒是看见了，却是不以为意。昨天晚上他休憩在清境台，让李常传一个人在房中休息。不过这话倒也不必解释，外人的误解又算得了什么？

玄涧只管对李常传说：“你不用担心，以现在人的能力来说，他们要使用伪青龙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且只要他们使用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李常传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在心里赞叹：果然是一力降十会啊！等级高就是好就是好！

他微笑着转头，向岳顾二人说：“那没问题了，一千二百里没多远，通知上发布的是三天后，我们提前一天到就可以了。顾回春，我昨天有了新想法，又把阵法优化了一下，布设方法比以前简单了一些，一会儿我给你讲讲？”

顾回春嘴上应是，神情却也古怪了起来。之前的阵法他都只理解了个皮毛，现在李常传又在那基础上进行了优化？他真的只有二十多岁，真的只是个三级阵法师吗？

人比人，气死人啊……

以后谁再说自己是天才，自己非得跟他急眼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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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天，李常传采用填鸭式教学法，硬把优化后的倍灵阵给顾回春塞了进去。顾回春还没真正理解其中的奥义，但勉强已经算能布了。

优化后的阵法果然跟以前不一样，按照李常传特制的闹钟来计时的话，以前的倍灵阵，即使以李常传的熟练，布一次也需要两小时。而优化后的阵法，只需要十五分钟。

李常传也简单介绍了一下优化的思路，但顾回春听得云里雾里，一个字也没听懂。

他叹了口气，终于能完全接受两人的差别了。从此对李常传的阵法才能心服口服，再无一句异话。

这五天来，他已经把李常传当成了自己的老师。他清楚地知道，虽然现在还没弄懂，但前后记住了两种倍灵阵之后，他就能在不断地布阵过程中渐渐理解。就像一座宝山，李常传已经把它交给了他，至于一生中能挖出多少，就看自己的能力了。

两天后，顾回春仍然是一大早就来到青榕舍门口，静静地等李常传起来，准备一同去玉龙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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