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真伪青龙坊

李常传丝毫没有保留，把下山之后的事情从头到尾一一道来。玄涧安静地听着，一言不发，只在他形容青龙坊情形的时候，微微地扬了扬眉。

不管是仙是人，果然还是最关心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听说柳寒江向李常传介绍了一些壁画上的事情，玄涧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哦？他说了些什么？”

李常传面带忧色，但仍然嘿地一声笑了出来：“怎么怎么，这玄冰仙人果然就是你？不过名字怎么不一样呢？”他瞥了玄涧一眼。不光是名字，形貌也略有不同。但不知为何，他觉得这话不应该说出来，仿佛会犯什么忌讳一样。

“那个只是误传而已，说的人多了，也就以谬传谬了。”

李常传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说红莲金麒的事情。他虽然神经大条，但也不是个二货。八卦这种事情，私下里了解一下也就算了，当面打听……似乎还没到那个时候吧。

他含糊了过去，转而问道：“看你的表情，你知道青龙坊？”

玄涧的表情更淡了，半晌后才摇头，道：“我不想说。”

李常传突然就觉得这人真是太可爱了！不想说就是不想说，绝对不编个假话来骗人。

他继续讲述发生的事情，说着说着，自己的思路也被理了清楚，悚然道：“你是说，这拍卖会本身就是一个局？专门把人聚集起来，吸取他们的灵力？”

想了想，他又质疑道：“有一个问题，纸包不住火，这件事背后是无量派搞鬼，迟早会被人知道。拍卖会召集的基本上都是这一片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大面积出事，无量派真的能罩得住吗？”

玄涧微一思索，道：“或许只是控制不佳……”

他伸手虚虚一抓，摊开掌心：“凸凹不平，混乱丑陋，手艺差到极点……”

李常传就着他的手看过去，什么也看不见。他瞪大眼睛问道：“你说的究竟是什么？”

玄涧道：“这是一张网。它刚才铺盖在你的身体周围，将你与遥远的某处联系起来……”

“他们就是通过这张网来吃我的？你刚才帮我撕掉的就是这个？”

玄涧点头。

“麻痹，撕得好疼……结合得那么紧密吗？”

“其实……在原先的设计里，应该结合得不是那么紧密的。它应该薄如蝉翼，轻如烟尘，一旦出了秘境，就会被天地灵气吹散。不过原先的设计者大概做不到这样，于是就一直纠缠着你，直到死为止……”

李常传大怒：“也就是说，我们的危险是来自于质量不良的次品吗！”

玄涧有些无奈地看他一点，默默点头。

李常传跳了起来：“不行，我那几个朋友肯定也被陷害了，我要怎么样才能帮他们脱离开来？”

他越想越是恼怒：“这他妈太防不胜防了！只是进去呆了一阵子就中招！”

玄涧重又提起笔，在花蕊上轻轻点了一笔，不以为意：“人心本就难测，为了私欲，什么样的事情也有可能做出来。”

李常传趴在案上，问道：“你快教我，要怎么样才能把这张网撕下来？”

“你做不到的。”玄涧一口否决，“以你的资质，再修炼三百年，说不定可以做到。”

“三百年！”李常传大惊，“三百年，人家的骨头都化成灰了！不行不行，一年内必须搞定！玄涧大大，你就帮帮忙嘛……不然，麻烦你老人家亲自下次山，解决这件事情？”

“我已经千年未下过山了。”玄涧的意思很清楚，一千年都没下过，现在当然也没这打算。

“你，你这是草菅人命！”李常传大声说，心里却也知道，这些人命根本与玄涧毫无关系，他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玄涧果然连回答的意思也没有。

李常传咬着牙想了好久，道：“不对，肯定能找到迂回的办法的，不可能完全做不到！符器阵丹，什么也好，总有办法的！”

他又扑到玄涧面前，仰头道：“那你把原理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玄涧低头凝视着他，青年的眼中闪着焦急的光芒，紧紧咬着嘴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这些人对你很重要？”

李常传犹豫了一下，老实说：“要说多重要，也未必，毕竟只交往了七天而已。但是除了亲人以外，朋友也好、****也好，不都是由这些点点滴滴汇聚起来的吗？一次放手，两次放手，原本有可能成为重要的人的，也可能就此消失了！”

“所以，怎么样也不能放手吗……”

玄涧凝视着他，眼神有些恍惚，仿佛透过了他，看到了某个故人。

李常传诚恳地回望他，他伏在案上时，袖子不小心浸到了墨砚里。这时一动，袖子拖了出来，拖到了将要完成的画上，把画纸污了大半。

他自己先发现了，“啊”地一声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但这纸张吸墨性极好，墨汁瞬间就浸透了画卷的中央。那里正好画着那朵傲然红莲，墨汁浸染出去，红莲变成了黑色的墨团，什么也看不清了。

李常传随便两眼，就知道这红莲一旦完成，就是惊世的名作。他愣了一会儿，急得抽了自己两巴掌，又拉住玄涧的袖子，急道：“你别生气，还是要给我想办法，啊？”

玄涧却没有生气，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遗憾，又有些怀念。最后，他随手把画纸揉成一团，淡然道：“你再把青龙坊里的情形给我讲讲，越详细越好。”

李常传大喜，他刚才就已经粗略讲了一下，这时更是绞尽脑汁，试图讲得更加详细。

他努力回忆着每一个细节，从门柱的形状，到老太太摊上瓜果的种类，再到第一次去与最后离开时，感觉到的气息变化……所有的一切细节，凡是能想到的，全部都说出来。

玄涧以手支颐，思索了片刻后，断然道：“这地方并非青龙坊！”

“啊？”李常传有些莫明其妙。

玄涧站了起来，带着李常传走到主藏书阁，毫不犹豫地走到一个书架边，抽出一本递给他，问道：“你看，你进去的青龙坊是否这个样子？”

那是一本图册，刚翻开第一页，李常传就惊喜地道：“对，就是这里！”

第一页上是一张俯视的总图，尺寸比例非常合理，仿佛真有一个人从上至下看着绘出一样！李常传是理科生，识图能力极强，轻易地找到了他们进去的地方，然后顺着指出了前往灵枢塔的路线。

下一秒，他又摇头道：“不，不对，这张图画反了！”

他方位感极强，很肯定地说：“比例尺寸都没问题，但就是方位不对！虽然在里面分不清东南西北，但走的方向应该是这样的——”

他比划了一下，再度确认了这一点，他们所走的方位与这张图上绘制出来的正好相对。这张图好像画的是他们真实去的那个秘境的镜中图景！

李常传继续往后翻，越看越是确定。后面还有许多小幅的画，画的都是青龙坊的细部图景。

李常传一早就发现，这个世界使用的文字与中国古代别无二致，但青龙坊里无论楹联还是匾额，他都认不出来。他当时还以为是秘境特有的符号，现在对照着才发现，那是各种不同字体镜像过来的形象！只是他对这些字体本来就不太熟悉，也没有太注意，所以一时间竟没有认出来。

看到灵枢塔内部时，他点头道：“就是嘛，你看这三层，我特别看了墙上的花纹，果然也是反的嘛！”

他一时有些好奇，还想继续往后翻，看看灵枢塔四层以上的景象。可玄涧却接过了书，凝视着灵枢塔三层上绘出的那些纹路，沉吟不语。

“那个地方如果不是青龙坊，那会是什么？青龙坊的镜像？”李常传自言自语。他一向聪明，但修仙界太过神奇，许多事情都颠覆了他以前所知的常识，所以他根本无法做出确切的判断。

“镜像，这个词不错……”玄涧道。他拿着书走到藏书阁的窗边，那里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文房四宝，但很少使用，墨汁已干。

李常传多聪明的人，立刻打开砚台，一个水球术，注了些清水进去，拿起墨条就殷勤地磨起来。清境台的墨当然也不是凡品，轻轻一磨，就有松木的清香溢了出来，让人的心神不由得宁定下来。

墨还未浓，玄涧已经提起笔，在纸上勾勒出线条。他左手拿着书，但并没有去看，娴熟地画了一个图形，李常传眼尖，看出它正是三层墙壁上线条的一部分，反过来的形状！

画完后，玄涧的手指在图形上轻轻拂过，李常传立刻感觉到一股浓郁的灵气从图上散发出来，让他心神为之一振！

玄涧没有说话，掀开这张纸，又在另一张上画了图形，正是刚才那图的反版。画完后，他施法激活，刚才未曾散去的灵气猛然被吸了进去。这一瞬间，新画的图形就像一个黑洞，贪婪地把周围的灵气尽数吸了进去。然后，黑色的图形仿佛活过来了一样，闪着灵动的光芒。

“这里就是主阵法所在了。”玄涧点头道。

他不用多说，李常传已经明白，青龙坊三层的那些线条，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阵形，只要施法驱动，就可以吸取在场所有人的灵力！

玄涧略略有些不屑：“我还以为他们是自己设计的阵法，还想称赞他们造诣不凡……结果只不过是使用现成的东西，还使用得如此拙劣……”

他一挥袖子，把那本书丢给李常传：“你要想救人，就现在开始研究符与阵吧。能否救活他们，就看你的天赋与勤奋了。不过，你要小心，这阵法虽是现成，但对灵力的强度与控制力要求极高，你若是无法达到心动期，那就趁早放弃。”

李常传紧紧握着那本书，明白了他的意思。真正的青龙坊三层也有个阵法，正好与假青龙坊的功用相反，正好可以用来破解那个吸灵的阵法。但要布阵，除非找到真正的青龙坊用以激活——这个可能性几乎不存在，那么就只能自己设法看懂这个阵法，来重新布置。

他低头看着书上的图形，那些密密麻麻的线条让人眼花缭乱。李常传叹了口气。一年内，毫无基础的自己就要看懂并能够布置如此高深的阵法吗？而且按照玄涧的说法，自身能力也必须同步提高，不然即使看懂了，也布不了……

嗯，不管怎么说，只有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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