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齐内丁·齐达内
2003年4月
法国打入世界杯决赛的前夜，我坐在巴黎歌剧院附近一家时髦的咖啡店内，看着一个穿“10号齐达内”球衣的法国金发女郎跳舞。法国在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数百万人突然出现在巴黎街头，头一次为了足球——特别是为了一个球员——举行游行：“齐达内万岁！”从此齐达内成为全世界的财富。直到今天，人们还在想象他的头像被印制在皇马球衣上。但他在法国队——甚至法国人的生活中——扮演着更重要的角色。法国人甚至希望这个夏天永远不要结束。
齐内丁·亚兹德·齐达内小时候起就常去马赛的达达广场（Place Tartane）踢球，这个广场如今以作为他的阿迪达斯广告的背景而出名。达达广场上重要的不是赢球，而是如何控球。当时亚兹德不是踢得最好的，只不过比别的孩子更高、更聪明而已。超过15年的时间里，他每天都练习他的拿手好戏“马赛回旋”——用右脚底运球转身，然后盘球过人。“他只在乎足球，或许还有柔道。”他母亲玛丽卡回忆道。但他那时的踢法还有不少局限。在达达广场，齐达内几乎从来不用左脚，也从不头球。15岁的时候，他用2个小时去海滨城市戛纳（Cannes）踢球，在那里，一个教练往他头上扔了一个球，他有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少年时代的亚兹德很有礼貌、害羞、谦虚。他在戛纳进行了一次240道题目的性格测试，结果表明他很消极，自尊心不强，而且永远不会把自己的利益凌驾于他人之上。后者在同样具有天赋的运动员身上十分罕见。齐达内虽贵为蜂后，干起活来却是工蜂的态度。直到现在，他依然是在有射门机会时只传球。这也是他为法国队入球的数量少于前任迈克尔·普拉蒂尼的原因：亚兹德在87场国际比赛中只射入22粒球，而普拉蒂尼在72场国际比赛中射入41粒球。
1994年，22岁的齐达内离开戛纳，加入波尔多，从此开始了为法国踢球的生涯。与捷克共和国的比赛还剩下半小时，而且法国队以0比2落后，齐达内两次射门将比分扳平。赛后，齐达内给远在戛纳为他欢呼的教练打电话：“你看了吗？一个是头球，一个是用左脚踢的！”齐达内平衡力如此之好，又如此勤奋，以至于他换脚踢了几年后贝肯鲍尔就称许道：“他两脚同样协调和有力。除了安德烈亚斯·布雷默，我再没见过谁有这个能耐。”
他逐渐成为法国队的进攻核心。在现代足球中，球员总是挤在中场位置，皇马的技术指导巴尔达诺称之为“认识对手的好地方”。但齐达内总是独自找机会完成有效传球——说明他不仅有洞察力，技术也非同寻常。
1998年在他家乡举办的世界杯上，他的洞察力和技术得以完美地结合。但是，只比了一场半比赛后，齐达内就因报复沙特队员而被罚下场，并连禁两场比赛。然后他出现在对意大利的四分之一决赛，然后是对克罗地亚的半决赛。这两场，法国最好的球员——法国队自己这么说——表现平平，但他在决赛中射入两球。他的教练雅凯因为注意到巴西队员在角落里窃窃私语，所以建议齐达内“大步迈向前场”。如果15年前你曾在达达广场上见过一个黝黑的练习跑动的、骨瘦如柴的阿拉伯男孩，那么你就能想象出他在世界杯决赛上踢入两球的情景。但两个都不是头球。
当晚，齐达内的照片就被投影到凯旋门上。从此之后的6年里，他的照片在全法国随处可见。他成为国家的象征。他射门的照片出现在小学的大门上，他在电视里抨击极右领导人让玛丽·勒庞（JeanMarie Le Pen），在法国的明星秀节目《木偶新闻》中，他活像个猩猩木偶。在节目中模仿齐达内声音的尼古拉·坎特洛普解释说：“他很少说话，而且声音低沉。要想模仿他就得抓住这两个特点。这两个特点让他说话跟道歉似的。模仿齐内丁·齐达内很难，因为他很少用严厉的语气，再说大家都那么喜欢他。所以我只能从他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入手。有一次在机场，他毫不思索地给一只狗签名。”
事实基本如此。2000年欧洲杯是齐达内表现最佳的一次大赛，他也在这次比赛中成为法国的不朽传奇。没有受伤，没有被罚下场，甚至都没有特别疲累，他就带领法国队在两年的时间里第二次获得国际奖项。欧洲杯决赛后的第二天，他推迟了休假时间，赶去跟他在马赛相识的旧友（一位垂死的老人）告别。《星期日报导》每六个月定期举行投票活动，齐达内当选为最受欢迎的法国人。他被看作是一个谦虚而和善的人，而且无论你怎么刺探内幕，事实确实如此。从来没人说：“实际上，齐达内是个打老婆的自大狂。”
他的人格魅力不仅表现在以上方面。他使法国国家队成为一个团结的整体。在赛场上能看出法国队的集体精神：每当一个不幸的对方球员拿到球，他就会立刻被蓝色球衣所淹没。
正如利利安·图拉姆——法国队最有思想的球员（他曾希望成为一名神父）——在自传中写的那样：“那种集体精神缘于他——我们队的精神象征——非常谦虚。我认为是齐达内让我们不得不在场上出尽全力。过去法国队有过几批球技高超的球员，但他们不懂谦虚。齐达内从来不瞪那些传错球的球员。他从来都有球必争——因为他是齐达内。别人不这样。”
齐达内的队友对他或多或少都有些敬畏。足球是球类运动。只要拿到球的都会奋力抓住它。齐达内能做到。他的队友因此而欣赏他的才能。1998年和2000年担任法国队队长的迪迪埃·德尚如此评价他：“齐达内在场上的表现是别人一生都梦寐以求的，哪怕只实现一次也好。就算我日夜不停地练习，也踢不到他的程度。”
德尚是齐达内的第一个“步兵”，后来这个角色由帕特里克·维埃拉和克劳德·马克莱莱接任。步兵的任务不仅仅是向主人传球。2000年对英国的一场友谊赛中，丹尼斯·怀斯撞倒齐达内后刚过几分钟，德尚就用球把怀斯狠狠地砸倒在地——含义是“不许你碰齐达内”。
但这对最近一次世界杯上的法国队无所裨益。齐达内抵达亚洲时不仅精疲力尽，还受了伤，而且第三个孩子出生的消息也使他分神，因此没参加法国队前两场比赛。第三场比赛后，他随着一败涂地的法国队飞回法国了。事实再次表明，没有齐达内的法国队是多么呆滞。光有亨利、维埃拉、罗伯特·皮雷等人是远远不够的。球队精神在首尔喜来登华克山庄酒店内由于只理会自己想法的队长德塞利而涣散殆尽。
比赛之后，谁接替德塞利的队长一职成了一个大问题。答案居然来自德塞利自己。这位34岁的老将立下赫赫战功，不宜弃之如敝屣。但法国队的新教练雅克·桑蒂尼打破了队里从不指责德塞利的传统。队长的臂章——球队里非常重要的织物——没有像众人以为的那样传给维埃拉，而是传给了齐达内——一个讨厌发言和传闻，如巴尔达诺告诉我的那样“只谈球”的人。
是的，成为队长的齐达内将法国队重新团结起来。他跟新队员谈天，让他们感觉受到欢迎，有时甚至对球队发表演说。他说的时候，队员都凝神倾听。
今年夏天，他大多时候将从左翼带领异常强大的法国队出战。但这次或许是他最后的一次了。齐达内过去常常说今年要从法国队退役，明年则彻底离开职业足坛。然后，今年冬天他突然跟皇马延长合同直至2007年——到那时他就34岁了。现在，法国人仍希望在德国世界杯赛场看到他的身影。
真难以置信。人们总是觉得齐达内的体格有缺点，而且要带领两支如此强大的球队相当吃力。岁数到了，一切病痛都会找上门来。他过去总提起退休，表明他已经感觉到岁月对身体的侵蚀。当被问及今年夏天是否会从法国队退役时，他回答：“我还没决定。此刻我只想着欧洲足球锦标赛。”
万一这次真是他最后一次参赛呢？所以一定要认真观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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