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路德·范·尼斯特鲁伊

2001年8月

路德·范·尼斯特鲁伊听不懂尼基·巴特说的话。后者经常念念有词，以至于这位荷兰前锋不得不请亚普·斯坦姆来翻译一下。然而，范尼学得很快。每天他都练习巴特的曼彻斯特口音，但是在说“Butt”的时候总是念错u的音并且吞掉t的音，于是念成了：“Boo’ey”。在老特拉福德球场待了一个月之后，他的英语还不如以前了。

伊恩·拉什这位1980年代的利物浦传奇射手曾于1987年夏季加盟意甲尤文图斯，但未能适应环境，逗留一年后，重返利物浦。

说起他在意大利的那段时光就是人不生，地不熟。范尼应该知道拉什的意思。虽然他的整个一生都是为这个时刻做准备，但他之前从未来过诸如老特拉福德球场这样的地方。曼联队的成员住得都离这儿不太远。

1976年7月1日，帕特里克·克鲁伊维特生于阿姆斯特丹，范·尼斯特鲁伊也于同一天出生在荷兰南部小镇奥斯。（于是有个传说：他俩是分散了的双胞胎。）克鲁伊维特的父母是苏里南移民，父亲是一位在荷属西印度群岛上赫赫有名的球员。上小学的时候，小克鲁伊维特就加入了阿贾克斯。克鲁伊维特生来就是足球名将，而范尼则需要刻苦训练。后者的父亲是一个修暖气片的，祖父是养牛的。他加入的第一个俱乐部叫“无人理会”（Nooit Gedacht）——真是明珠暗投了。

范尼在埃因霍温附近的小村格芬长大。埃因霍温的北边是将荷兰南北分界的几条河流。格芬位于布拉邦（Brabant）省，那儿的居民都是天主教徒，比荷兰北部的居民更友好、更亲切。与其说他们是荷兰人，不如说他们更像比利时人。荷兰南部不“出产”足球运动员，只“出产”自行车运动员。几乎全荷兰的球星——如克鲁伊夫、范·哈内亨、克罗尔、伦森布林克、范巴斯滕、古力特、里杰卡尔德、德波尔兄弟、博格坎普、克鲁伊维特、戴维斯——都来自荷兰北部，其中大部分来自阿姆斯特丹或乌得勒克等邻近的城镇。在目前的荷兰国家队中，只有范尼和鲍德温·辛顿（出生于马斯特里赫特)来自荷兰南部。

荷兰南部不产足球运动员，是因为那里没有良好的足球教育。在“无人理会”，范尼的教练是几个性格开朗的志愿者——用荷兰人的话说，就是“对足球的了解还不如普通英国人”。范尼虽然不是杰出的天才，但决心成为职业球员。他在学校里刻苦学习，但课余时间全都用来对着车库大门踢球或给球星写信索要签名。“记得我生日那天收到约翰·博斯曼寄来的亲笔签名。”最近他对荷兰杂志《国际足球》说。但是他对前阿贾克斯门将斯坦利·门佐一直不满：“门佐可能一直在检查钢笔有没有墨水，因为照片上的字太潦草了。我觉得他太漫不经心了。”

这就是荷兰男孩崇拜足球的方式：他们崇拜球星，而不是球队。范尼加入曼联后，英国媒体总是千篇一律地问他是否从童年起就喜欢这支球队。对于范尼来说，这个问题纯属胡扯。那个时候他喜欢的是马尔科·范·巴斯滕。

14岁的时候，他离开“无人理会”，加入奥斯的玛格丽特（Margriet）队。不久之后，当地一家职业俱乐部邓伯什俱乐部（Den Bosch）邀请他参加一场测试赛。邓伯什的年轻教练还记得，进球后的范·尼斯特鲁伊不像普通的荷兰孩子那样保持冷静，而是欢呼着跑了起来。

17岁时，范尼开始为邓伯什踢球。他在邓伯什踢了两年，主要是打中场防卫——而此时的克鲁伊维特已经在为荷兰国家队踢球并赢得了欧洲联盟杯冠军。两年后，海伦维恩（Heerenveen）签下了范尼，令他万分激动。蜕变从此开始。在那之前，范尼是一个笨拙的球员，速度快，有激情，但控球能力一般，也看不清楚场上局势。1997年的时候，一个克鲁伊维特能顶三十个范·尼斯特鲁伊。但海伦维恩的教练德汉看准了这个球员有潜力——特别是他独一无二的大脚，教练觉得他跟队里其他球员一样很有球感。他把范尼送去观摩荷兰队的比赛，让他跟丹尼斯·博格坎普学习。

经过九个月的勤奋学习，范尼从单薄的青年成长为强壮的男人，托两只大脚的福，他的球技已经远远超出海伦维恩的水平了。1998年，PSV埃因霍温花了470万英镑把他买下。那是荷兰俱乐部有史以来的最高价，所有人都说埃因霍温疯了，但是他到了埃因霍温之后却被告知必须从板凳队员开始。从此，他一直担任中场进攻的角色。

波比·罗伯森应该庆幸自己是那时的PSV埃因霍温队教练。范尼救了这个原本毫无战术可言、乱成一锅粥的俱乐部——他在联赛中进了31个球。事实证明，他几乎是无师自通。范尼来自荷兰，但他不是“荷兰”球员。同样，斯坦姆（另一个出生于荷兰乡下的人）也不是“荷兰”球员。但大卫·贝克汉姆却是“荷兰”球员（金发、漂亮的过人动作、不能断球、超级自恋）。

让我们回头看看范·尼斯特鲁伊和克鲁伊维特的共同点。克鲁伊维特天生就是典型的荷兰足球运动员。他总是寻找过人的空隙，从来不会从愚蠢的角度射门，也从不尝试凭借速度战胜两名防守球员。那些都太俗了。简单的、谁都能进球的机会，克鲁伊维特是不屑一顾的。只有特定的球员才能巧妙地带球。范·尼斯特鲁伊的踢球方式有点像南美球员：弹跳力好、推撞、满场飞、总在发动进攻。他的体格与克鲁伊维特相似（莫非他们真有血缘关系？），但前者踢得更卖力。范·巴斯滕是他的偶像，但前锋范·尼斯特鲁伊模仿得最多的却是加布里埃尔·巴蒂斯图塔。两个综合性球员都有公牛一般的身材（奇怪的是，二人家里都有放牛的亲戚），而且都是瞅准机会就毫不迟疑地射门。他们几乎总是在带球。其他荷兰球员对此嗤之以鼻——范·尼斯特鲁伊知道这一点。20世纪90年代末，他成为进球率比博格坎普还高的前锋，但是他不敢想象自己能取代后者在荷兰队里的地位。博格坎普是为荷兰足球而生的英雄（至少灵魂是）。范·尼斯特鲁伊只是个能进球的乡巴佬。

1999年10月，我观看他代表荷兰对阵巴西的比赛。很明显，他看出来：在这支巨星云集的球队里，他的快速冲破防线后射门的方法难以施展。他踢得跟三流的克鲁伊维特似的，踢球的方向都没个准儿。

但此时的埃因霍温机场正要为大量涌入的外国主教练增设航班。阿塞恩·温格来看PSV的比赛，詹卢卡·维利亚希望他加入切尔西，皇马希望将他收入囊中，而他在意大利已经家喻户晓。无可置疑：在1999—2000赛季的23场比赛中，他进了29个球，直逼荷兰43年来的最高纪录：43个。这是十年里埃因霍温俱乐部第三次拥有全世界最棒的年轻前锋——前两次分别是罗马里奥和罗纳尔多。第四个没准会是22岁的南斯拉夫前锋马特亚·凯日曼，此人去年在个人第一个联赛赛季里就为PSV埃因霍温队踢入24粒球。

大把的一流俱乐部任凭范·尼斯特鲁伊挑选。他认为意大利联赛是世界上最好的，但怕在那儿踢前锋会很辛苦。英国足球看起来更适合他直接而简单的风格。跟弗格森的会面使他被说服加入曼联。对于范·尼斯特鲁伊而言，跟弗格森会面如同跟范·巴斯滕或斯坦利·门佐会面一样。弗格森是一个著名的足球教练！范·尼斯特鲁伊当然同意加入曼联。作为回报，他没准儿得到了一张弗格森的亲笔签名。

弗格森在自传中写道：“我非常激动，因为透过他的双眼，我就知道这个年轻人有前途。”一看到范·尼斯特鲁伊，大家就会明白弗格森的意思。范·尼斯特鲁伊为足球而活。作为一个聪明而敏感的人，他从不沾染丑闻——跟丑闻不断的克鲁伊维特截然不同。唯一一个不利于他的传言是：2年前对手说他偶尔踢假球。他因此得了一个外号“小马特乌斯”——名字来自被荷兰人认为踢假球的前德国球星洛塔尔·马特乌斯。

2000年3月，“小马特乌斯”的处境开始变糟。首先，他膝盖受伤，而在曼联也没有得到治疗。然后，4月28日星期五的上午，在PSV练习头球时他的十字韧带断裂。此时恰逢当地一家电视台在为他摄像，因此许多荷兰球迷通过电视屏幕听到他的凄声惨叫。第二天早上八点，范·尼斯特鲁伊被弗格森的来电惊醒，后者承诺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可以到曼联。不久之后，弗格森邀请他去家里。范·尼斯特鲁伊在科罗拉多的维尔谷（Vail）接受手术。他通过卫星电视观看2000年欧洲杯时，只要荷兰队进球，他就会疯狂地挥舞拐杖。

他的膝盖用了将近一年才康复。2001年3月，他重返球坛。4月，荷兰国家队为迎战塞浦路斯举行训练。午饭时他告诉队友自己已经签了曼联。他们热烈鼓掌。或许范·尼斯特鲁伊暗地里很坏、只是表面上会做人，但是所有见过他的人都很喜欢他。斯坦姆说：“他的友善是发自内心的。”

范尼在荷兰对塞浦路斯的比赛中作为替补出场，并射门得分。6月，他在对爱沙尼亚的比赛中仍是替补，并射门两次。这两次作为替补出场都值得一提，因为这是他仅有的两次代表国家队比赛。他在欧洲杯的第一个回合踢了几场。在整个足球生涯中，他跟顶级的球队赛过6场。一言以蔽之，范·尼斯特鲁伊在25岁时，参加大型比赛的经历还不如曼联的小字辈路克·查德威克（Luke Chadwick）。范·尼斯特鲁伊看起来是个很棒的前锋，但这一点没得到过验证。

他的膝盖还有伤。在官方记录里，他不值1900万英镑的身价（但他们踢球又不是为了身价）。只有罗纳尔多知道那种重伤康复后回到球场上的感觉。今年春天看过范·尼斯特鲁伊代表荷兰队的比赛后，巴西人罗纳尔多评论：“我被他对足球的热爱所感动。看得出来，他无所畏惧。这才是最重要的。你对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可以采取措施，你知道身体不会让自己失望。”（罗纳尔多又说，他想要一件范·尼斯特鲁伊的球衣。他或许真的需要：收集球衣是这位巴西球员的爱好，他每天要换六次衣服。）

范·尼斯特鲁伊像一个从来没受过伤的人那样踢球。这个荷兰人在赛季前的比赛里随心所欲地进球，而曼联的球迷已经为他创造出专用欢呼语（“路——德！”），他还跟队友联谊。在新加坡，一天晚上他们一起出去，从莱福士酒店的酒吧开始，喝遍整个城市。范·尼斯特鲁伊和贝隆（后者不会说曼彻斯特口音的英语）两个人都说留下了深刻印象。贝隆想表达的是：在意大利绝不可能有这样的事儿。

范·尼斯特鲁伊已经跟巴特和加里·内维尔交上了朋友——后者场外新闻比场内新闻多，但是他不满足于此。他在老特拉福德球场和卡灵顿训练场上跟秘书、保安和球场管理员握手并打招呼：“你好，我是路德。”他和法比安·巴特兹（一个身材强壮的人，友好而受孩子们喜爱）改善了曼联的形象。但是范·尼斯特鲁伊不够柔和。最近一次训练时，他指责伊恩·基恩传球有误。虽然受过伤，而且还没来得及大展宏图，但他仍将是曼联的一名优秀球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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