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在全市最烂的中学读书,我的同桌叫李佳。
她是我们学校最丑的女生,外号叫“东施的平方。”
这个外号是肖东取的,肖东是我们学校最没有出息同时也最损的男生。
在这样的破中学,真是什么样的人物都有。用我们老师的话来说:“五毒俱全!”
不过我并不是那么讨厌李佳的,虽然她的脸盘奇大,眼睛斜斜的,当她和你说话的时候你永远都搞不准她是不是正在看着你,但是我觉得她人很好,从来都不会像别的女生那样凶巴巴地跟我说话,有时还会替我擦桌子,而且她的成绩还算不赖,考试的时候我要是做不出题目了,她还会把答案写在小纸条上偷偷地送给我。
我没告诉肖东这些,他的脑子里都是杂草,我要是说了,他还不知道会怎么瞎想一气呢。
在我们学校,恋爱是很正常的事。谁要是没个相好的,就一定会被别人瞧不起。我不怕被别人瞧不起,但是肖东怕,他整日就在我耳边罗里罗嗦的想找个女朋友。
而且还打了上居然的主意。
我当然是不会带他去认识居然的,我估计居然要是见了他,一定会把头高高的昂起来,看都不要看他一眼。
居然和他以及和我,根本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可是妈妈有一天却对我说,她打算把我转到居然的学校去读书,理由一是我现在上学太远了,理由二是我们学校的校风也实在是够呛。
我没理睬我妈,就我这样的烂成绩,人家重点中学肯收我才是怪事。
我还是在破中学晃荡着比较实在。
不过学校离家的确是很远,我骑车差不多要五十分钟,天天早上都迟到,每天回家天都差不多漆黑。
可是那天我都放学很久了,居然还没有回家来。
我饿得要命,跑到厨房里去找吃的。妈妈的菜都洗好了,但是还没有炒,只有一锅热气腾腾的汤。看我急猴猴的样子她就知道我饿了,让我到冰箱里拿饼干吃。
“饼干是小丫头吃的东西,又甜又不解饿!”我气呼呼地说:“我宁肯吃方便面!”
“天爱,不用等了。”居老头在客厅里把头从报纸里抬起来说:“快炒菜吧,我们吃着吃着居然就该回家了。”
“天都黑了呢!”妈妈穷担心地往窗外一望说:“管沙,我看你还是骑车出去接接你妹妹吧,她很少这么晚回家呢。”
“不去!”我干净利落地拒绝说,“我没有妹妹。”
“像个男子汉说的话么!”妈妈把我从厨房里推出去说:“你就给我先饿着吧,居然不回来我就是不开饭。”
“那可不行。”居老头说,“炒菜炒菜!管沙没饿倒我还先倒了呢。”又安慰妈妈说:“没事的,她以前学校里有事回来得也晚。这很正常。”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很不愿意地发现自己还是有一点担心的,虽然我很饿,但我吃起饭来并不是那么的香。我知道她真的是很乖巧,放学了从来都不在外面玩。听说最近老是有小流氓抢女中学生钱,我的脑子子里乱想着,这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又不允许自己乱想了,她出事了关我什么事?
少个人整日跟我斗气,我还乐得清闲。
饭吃到一半她终于回来了,拖着个大书包,没精打彩的样子。我正等着听她的倒霉事呢,谁知道她叹了一口气后,却冒出一句话说:“我当班长了。”
切!
当班长有这么不高兴的么?谁都知道小丫头片子官瘾最大了。没什么好说的,一定是故意气我。其实我怎么会在乎呢,八抬大轿请我做班长我也不做!
整个一蛋白质!
“蛋白质”是肖东传授给我的骂人新招,意思就是笨蛋白痴加神经质,我觉得特别有意思,所以这段时间就常常挂在嘴边。其实肖东也是从网上美眉那里COPY过来的。不过他最近不是太得意,据他所讲,他已经被网上N加1个妹妹无情地一脚踹开了。为了弥补内心的创痛,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准备向我的同桌李佳发动猛烈的攻势。
“我就不信我一点也不讨女孩喜欢。”肖东变态地说,“我就追最丑的李佳,一定能追到,追到手后再一脚踹开,不然难泄我心头之恨!”
“肖东!”我说,“不是我打击你,我看你连李佳都追不到。”
“管沙你和我赌什么?”他就是不服输。
“我劝你别做缺德事!”我警告他说:“总之不许拿李佳开心。”
“不会吧?”肖东看着我疑惑地说:“难道你对李佳……”
我把蓝球扣到他头上。
真是猪脑。
我在网上跟安妮说起肖东的故事,安妮非常气愤地说:“这就是男生中的败类,他要是在我面前,我一脚把他踹到阿富汗,让他被乱枪射死!”
“好主意,”我说:“不过好像也太狠了一点,怎么说他也是我朋友埃”
“飞鸟你真好,你真是够义气!”安妮夸我,夸完了,还轻轻地吻了我一下。
弄得我心一别一别的乱跳。偏偏她还不放过我,问我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呀?”
“女生碍…”我闪烁其辞地说,“女生我好像都不太喜欢。”
“死样!”
我的老天,又拿这词骂我。真让人受不了。
“死样飞鸟,你连我也不喜欢吗?”
我在键盘前犹豫了很久才打出两个字:“喜欢。”
她心满意足地送过来一个笑脸。
我忽然想到一个词:打情骂俏。我的妈呀,我这简直就是在跟一个女生打情骂俏啊,这要是在现实生活中,打死我我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我很慌乱地跟她说再见。她喊住我说:“喂,你有没有想像过我是什么样子啊?”
“没来得及。”我胡乱地应付着她。
“那你到底愿不愿意见我啊?”
“愿意。”我说。
“真的?你不怕我长得像恐龙吗?”
“我喜欢研究恐龙埃”说完了,我打自己一耳光,这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么。
“那等你转学了,说不定我们就在一个学校呢。”安妮说,“你怕不怕?”
“何怕之有?”我哈哈大笑说,“怕你恐怕是你吧。”
“那就到时候见分晓喽。”她说完,高高兴兴地走了。
其实要真说到见面,我还真的要好好考虑考虑。怕我倒是不怕,只是有见面的必要么?而且这阵子我妈整天都在念叨让我转学的事,念得我头晕脑胀,我哪还有心思考虑这些呢。
肖东安慰我说:“放心吧,像你这样的成绩,转进重点中学至少要十万块呢,你妈不一定会舍得。”
“她只要有,多少都会舍得的!”
“你继父是个富翁吧。”肖东贼兮兮地说,“光你家那辆车至少就要八十万!”
“你怎么知道我家有车?”我惊讶极了。
“报纸啊,”他如实招来说,“你不看报纸吗?”
我勒令肖东马上把报纸给我找来,一张可恶的小报,娱乐版头版头条就是:“名车豪宅接天爱”。
那条弱智的新闻这样说道:“我著名女主持人天爱近日再婚,嫁给著名的建筑师居新,这钞强强联合’的婚礼得到万人关注,结婚当天,居新以价值八十万元的新车将天爱接到他们的新家……”
旁边是就是居老头车子的照片和我妈乐滋滋的脸。
我火冒三丈地把报纸收起来,三下两下地冲回家。我妈不在,居然也没回来,只有居老头呆在书房里。
“喂。”我喊他。
他回过头来说,“喊我么?”
废话!不喊他我还能喊谁?我一直走到他面前,把报纸往他面前一摔说:“这是什么意思?”
他把报纸拿起来看了一小眼,笑着说:“呵呵,你妈是名人么。”
“你怎么笑得出来?”我说,“你觉得这不够丢人吗?这简直是对我妈的侮辱!”
“言重了。”居老头说,“清者自清,不必多言。”
“我告诉你,我妈嫁给你根本就不是为了钱!”我恶狠狠地说,“比你有钱的想娶我妈的人多得是!”
“我知道,”他依然微笑着说,“我运气好。”
我气得快晕倒,大叫:“我只想告诉你一点,你别替我妈拿主意,我不想到重点中学读书,更不会用你的钱到重点中学读书!我丢不起那个脸!”
“知道丢不起脸就要争气!”他的脸沉下来:“我也只想告诉你一点,不允许你惹你妈妈不开心。”
我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
“父亲的资格。”他振振有词:“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现在都是你的父亲,你的监护人之一,你做得不对,我就要管你。”
“哈哈,难道你还想揍我?”我说,“你不一定打得过我。”
“揍?”居老头说,“那不算本事。”
“那什么算本事?”
“让你心服口服喽。”他把报纸往我手里一塞说,“扔掉它吧。要知道很多时候,篾视比愤怒更加有用。”
我觉得他这点说得很有道理。
所以我要篾视他,篾视居然,篾视所有我不喜欢的人!
所以,我根本不用在乎居然的那张苦瓜脸,她不想理我,难道我还想理她么?
可是,冤家路窄!犹如晴天霹雳,有一天,我亲爱的老妈喜滋滋地告诉我说她替我办好转学手续了,我将去居然她们学校念书,搞不好还要和她同班!
毫不夸张,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我真连死了的心都有。多亏我身子骨硬朗,我才没有当场倒下去。
我有气无力地问妈妈说:“居然知道了?”
“是埃她今天比你早放学,我告诉她了。”
“那她怎么说?”
“她什么也没说埃”妈妈说,“你管她说什么做甚?”
“她难道……不反对我跟她在一个班?”
“她没说反对。”妈妈摇摇头说,“她没你这么奇怪。”
我说,“你小心以后我揍她。”
妈妈摸摸我的额头说:“你没发烧吧,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什么?”
我甩开她。她却笑呵呵地说:“你是不高兴居然做你的班长吧,我可高兴着呢,有她天天替我看着你,我放心多了。”
我在心里粗鲁地说:“放你妈的头!”脸上却不敢有任何的表情。因为妈妈已经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了,连她的儿子是块什么样的料都完完全全地忘掉了。
没准呀,她已经在做着我考进清华大学的美梦了。
我没好气地说:“你到底用了居老头多少钱?”
“去你的!”妈妈生气地骂起粗话来,“你就这么瞧不起你妈?”
“我不是那意思。”我看她真生气了,赶紧解释说,“我的意思是你长得那么美,用他多少钱都不过份!”
“管沙?”妈妈看着我,有些不相信地说,“你从哪天起变得如此油嘴滑舌?”
我只好闭嘴。她得寸进尺:“你到了新学校给我好好念书,这次为你花的钱我会记在帐上,你工作了慢慢还。”
说完,她不再理我,自己看起电视来。
都是因为肖东这个大嘴巴,我要转学的消息在班上不胫而走。其实我在这个班也没什么朋友,对于我走还是不走很多人都没什么感觉。我在那里上学的最后一天,同桌李佳问我说:“管沙,你下周就不会来了,对不?”
“是的。”我在一个本子上心不在焉地划着字:“我要转学了。”
“那里的教学质量是很高的,你准能考上好大学。”她说。
“我?”我笑着说:“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不是啊,”李佳说,“我觉得你挺聪明的。”
“嘿嘿,你别安慰我。”
“管沙,”李佳又说:“你以后还会回这里来打球不?”
“我想那里会有球场吧,我们家附近也有球场,这里太远,我多半不会来了。”
“哦。”她好象有点失望的样子,又问我说:“我们可以通信吗?我是说节日的时候寄寄贺卡什么的。”
“我怕写信。”我说,“我从来都不写信,写信是多烦的事情,我不高兴。”
“哦。”她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回到家里我才发现我的书包里多了一张贺卡,是一张很普通的贺卡,上面写着一行简单的字:“管沙同学留念。”署名是李佳。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放到我书包里来的。
女生就喜欢玩这个鬼名堂。
虽然我跟李佳同桌好多个月,可是我拼命地想也想不起她确切的模样,只是一个很模糊的影子,隔远了,美和丑就都不重要了。
但想想她其实蛮重视我的,整个班就她一个人送了我纪念品,让我心里又有些暖乎乎的。
那个周末我和安妮聊天到很晚,好像是胡扯,可是又好像不是。我心里很乱,就拉着她一直说下去。
“管沙你心事重重。”她看穿我说,“你一定是怕和居然同学吧。”
“怕谈不上。”我说,“我只是觉得没劲。”
“有居然罩着你你一定不会吃亏的,她不是班长么?”
“你脑子被枪打过了?她不整我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罩着我?”
“我的直觉。”安妮说,“你别忘了我直觉一向很灵。”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你得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在这个学校里。”
“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你猜埃”她跟我打马虎眼。
“懒得猜。”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那就再见喽:)”她一说完说溜掉了。
周一的早上,我起来得晚一点,新学校很近,凭我的车技只要十分钟就准到。我洗脸的时候居然已经下楼了,妈妈跟在我身后拼命地催我说:“快点,快点,第一天就迟到像什么话!”
我早饭也没吃得畅快,只好背起书包跟她说:“再见,我入地狱去了。”
我下了楼,在车库拿了车,发现她一直站在窗口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些酸酸的。我知道她一直指望着我可以出人头地,但是我一再地让她失望。
其实这也不是我的初衷,只是我无能为力,只是她永远也不会明白。
居然并没有走,而是在车库边推着车等我,见了我,面无表情地说:“天爱阿姨让我先带你去办公楼找老刘,她怕你不认得。”
我跟她一前一后地骑车上了路。一路上什么话也没有,进了校门,她带我到车库停好车,然后指着一栋灰色的三层小楼对我说:“第二楼第一间,语文组,老刘就在里面。”
我很容易地找到老刘,她看上去很老了,看到我就说:“你是张天爱的儿子啊,挺帅的呢。”看来我妈真不是一般的有名。老刘领着我往教室里走,一路走一路对我说:“你的档案和成绩单我都看过了,要好好努力,才能迎头赶上我们班的同学哇!”
我不说话。
她话真多,又说:“你是居然的哥哥了,你们兄妹俩这次在一个班,你要好好和居然比比啊,她很优秀的。我们学校和你们以前的学校有很大的不同,要求很严,课程安排得也很紧,你要尽快让自己适应。”
我还是不说话。
她也不生气,又看着我手里的蓝球说:“打球可以,不过课间不可以玩,放学后或节假日可以玩一会儿。”
“哦。”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这时已经走到教室门口了。
我一眼就看到了居然。她坐在第三排的中间。一幅居高临下的样子。
在一片装模作样的掌声里,我坐到老刘指定的一个座位上,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对自己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不管怎么说,这里是她的地盘,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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