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妈那天突然跟我说，她要结婚了。
我知道她要嫁给谁，就是那个常常到我家来坐着就不走的男人。听说他是什么室内装潢设计师。自从他有一次上过我妈妈的节目以后，我看他就把我妈妈给设计了。
我斩钉截铁地对妈妈说：“我不同意！”
妈妈笑了，她说：“说说你的理由。”
这还用问？
我理直气壮地说：“我觉得我们两人生活挺好的，不需要外人的加入。”
“可是你要长大，有一天会离开妈妈，妈妈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想跟他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管沙你不可以太自私。”她好象有一点生气。
“是你自私。”我说，“你一点也不考虑我的感受。”
“我保证你以后的生活会比现在好。”妈妈说，“你要相信妈妈。”
“你不怕结婚了？你不是说你一辈子也不结婚的吗？”我说。
“一辈子的事谁能说得清。”妈妈开始赖帐。
恋爱中的女人真是弱智。
我没想到妈妈这次是玩真的，她是真的要嫁给那个姓居的男人，他们连房子都买好了，听说正在装修。我跟在她后面悄悄地看了那个房子，在我们这里最好的小区，趁他们都不在的时候我还溜进去看了看，那房子真大啊，两屋的小洋楼，抵我们家现在的四倍。光是卫生间就有三个！看来这个男人真不是一般的有钱，看来我的妈妈真不是一般的贪慕虚荣，我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可以过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
我真想弄包炸药炸了它！
可是上哪儿弄去呢？
还有，要是真的炸了它，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坐牢呢？
但不管怎么说，我要想尽一切办法尽可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想办法的时候又遭到重创，妈妈告诉我说：“今晚你居叔叔请吃饭，要带上你然然妹妹，你放了学别打蓝球了，我们在国际饭店的‘勿忘我’厅等你。”
“谁是……什么然然妹妹？”我瞪大了眼睛。
“你居叔叔的女儿啊，”妈妈无视我的惊讶，“她比你小半岁，跟你一样，都上高一。”
“跟我一个学校？”
“不。”妈妈说，“人家在重点中学念书，成绩总在班上前三名。不过搬了新家后，我打算想办法把你转到她们学校去，你现在的学校上学太远了一些，这样你们上学放学也可以在一块。不是很好吗？”
“你杀了我吧。”我实在是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我居然要和一个小丫头片子整天生活在一起，我的老天！
“居然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妈妈说，“你会喜欢她的。”
“我怎么会喜欢一个女的？”我看着妈妈说，“我才不会那么不要脸。”
“神经病！”妈妈骂我说，“她是你妹妹。”
我才不要什么狗屁妹妹。我讨厌天下所有的小丫头片子！
事实证明我的感觉一点也没错，我第一次看到她就觉得她假正经，是那种装模作样的女生，有一点点的漂亮，就觉得自己非常的了不起，说起话来嗲声嗲气的，让人浑身都起疙瘩。我心里不痛快，把他们的一顿饭搅得乱七八糟。看得出来那个小丫头很生气，她三番五次地想开口都被他爸爸的眼神拒绝了。
不过我不怕她，我迟早会给她颜色看，让她以后一看到我都乖乖地不敢出大气。
吃完饭回到家里妈妈的脸就垮了下来，她坐到沙发上喘气说：“管沙啊，今天你真是出够了风头，现在满意了是不是？”
“看来你是真的要结婚？”我近乎绝望地说。
“废话！婚姻岂能当儿戏？”
“如果真是那样，那你一个人跟他们住去，我还是住在这里。”
“是吗？”妈妈冷冷地说，“谁替你烧饭？谁替你洗衣服？你可别指望我天天回来！”
“那你把我爸爸找回来！”我恶狠狠地说。
“管沙！”和往常一样，我一提爸爸这两个字妈妈就怒火万丈，其实我容易吗？我自打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亲爸是什么样，偏偏她还提都不让我提。
反正是今晚是豁出去了，谁让她非要结婚不可？
“就要爸爸！”我说，“你把我爸爸给我找回来！
妈妈看看我，歪过头去，忽然就哭了。
我慌了神，长这么大，我还没见我妈哭过呢。我蹭到她身边说：“嗳，别这样埃哭什么啊！”
她不理我继续在那里抹眼泪。
这招真灵，我横下一条心说：“好啦，好啦，我跟你一起结婚就是了。”
她卟哧一下就笑了。
女人，真是阴险。
结婚的那天我妈把自己搞得贼漂亮，她那么高兴，我也不好意思扫她的兴，索性好人做到底，夸奖她说：“今天我们要是出门，人家一定以为你是我姐姐。”
她的心情一定是好极了，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没大没小，而是盯着我的鞋子说：“管沙，你的球鞋未免也太脏了，去把它换成皮鞋。”
“我没有皮鞋，老妈。”
“不是有那么多双？”
“全小了，脚塞不进去。”
“哦。”她挺内疚地看着我说：“明天妈妈就去替你买。”
“不用了，要买还是买球鞋，”我趁机宰她，“爱迪达斯的！”
“好！”她真是爽快极了。
我突然想到二个很关键的问题，我先问道：“妈妈，是不是今天晚上我们就要住到新房子里去了？”
“当然，”妈妈说，“你的东西不是都搬过去了吗？”
“还有，以后我们的钱是不是要和他们的钱合起来用？”
“这个……”妈妈说，“我还没有想过。”
“求求你别用他们的钱，”我说，“其实你赚的钱也够我们花了对不对？不然不要爱迪达斯也没什么。”
妈妈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说：“沙沙，以后不要‘我们’‘他们’的叫，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从今天起你就有了爸爸和妹妹，你应该高兴才对。”
“好好好。”我可不想在她结婚的这天让她不开心，只好委曲求全。
我妈妈在电视台工作，是我们这里有名的“美女主持”，她主持的节目就是采访名人，那些大明星大人物和她面对面坐着，都是客客气气的。我想她的婚礼一定也要非同凡响，至少要有十台摄像机从十种不同的角度来拍摄才够气派！
可是妈妈却带我走进了国际饭店一间普通的包厢里，就是比我们上次吃饭的包厢要大些，可以容纳两三桌人而已，我四处张望，连大红“喜”字都没看到。只有居老头拍着手走过来，叫了我一声，然后就很高兴地把我妈妈拉走了。
留我一个人在那里傻站着。
认识我的阿姨叔叔都看着我高兴地说：“管沙，这下好了，你有了爸爸和妹妹了！”我一点也不觉得好，也一点也笑不出来，我觉得闷极了，等我出去绕了一圈回来，发现居然那个小丫头居然一只手挽着她爸一只手挽着我妈，站在他们中间喜气洋洋的样子，就好象自己是新娘子！
我气不打一处来，把我妈妈拉到一边说：“喂，你就这样嫁啊？”
“什么意思？”她问我。
“他准备戒指没有？”我凶巴巴地说，“要钻戒！”
“管沙！”妈妈小声但有力地说：“你给我闭嘴！”
“他要是亏待你我会揍他。”我委屈地说。
“放心吧。“妈妈忽然又笑了，”搂着我说，“乖儿子，我们照相去。”
我真受不了她这么腻，只好跟她一起去照相，我们四个人站在那里，那丫头的嘴咧得和她老爸一样的大，摄影师是我妈妈的老朋友，在那里穷喊：“管沙，笑！别摆酷！”
众目睽睽下我勉为其难地笑了一下，但我知道一定比哭还要难看。
终于逮着机会我又和那个小丫头吵了几句嘴，我一直觉得自己挺能说的，可是我差点没能说过她。她真是牙尖嘴利，还没说两句呢她就含沙射影地骂我不是人，气得我差点朝她挥拳头。
我担心再骂下去我也骂不过她，最重要的是在这么多叔叔阿姨面前跟一个小丫头片子斗嘴实在是有失我管沙的风度，于是我放她一马说：“你们女生真没意思，我懒得和女生一般见识。”
她甩甩小辫儿走开了。
说真的，我倒觉得她那两条小辫儿挺好看。可是她太凶，再好看的女生，凶起来也只能沦落到母夜叉的份上。
晚上居老头开车送我们一起回家，没想到他家居然还有一辆车，难怪那小丫头片子那么得意。妈妈坐在居老头的身边，我和她一起坐在后座。她一进去就把身子往边上挪了挪，好象沾着我就要死掉一样。我也把身子往边上挪了挪，让她别天真地以为我想占她什么便宜，我才没有那个兴趣！
妈妈和居老头在车上没话找话，我和居然都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进了新家，居老头领我走向一间小屋说：“管沙，这是你的房间，看看你喜欢不喜欢？”
“就这样。”我沉着一张脸说。我妈把我往房间里一推，门在身后关上了。她很生气地说：“你忘了你答应过妈妈什么？”
“什么？”我真的是忘了。
妈妈叹口气，领我在床上坐下说：“沙沙，你希望不希望妈妈幸福呢？”
我低声说：“废话么。”
“你居叔叔他对我很好，我和他在一起生活很幸福。你看看你的房间，居叔叔为了弄好它可没少下功夫，知道你喜欢打蓝球，你看，连放蓝球的地方都替你设计好了，还买了最好的球给你。只要你不别扭，我们一定可以生活得很快乐。”
什么话呀，要是不快乐是不是都要把帐算到我头上呢。不过我很困了，我拍拍妈妈，应付地说：“好啦好啦，知道了。我会为了亲爱的老妈委曲求全的。你放心吧。”
她终于高兴了，给我找了衣服让我先去洗澡。
新家里有两个浴室，我洗好澡出来的时候居然也刚好洗完，坐在那里悠闲地喝着可乐，她的头发披下来了，和白天看了去好像有那么一点不一样。我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发现我在看她，她白了我一眼，一翘一翘地上楼去了。
我发誓再也不看她，不然她真要以为自己是张柏芝了。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环境的缘故，虽然我很困，可是我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我决定到楼下的冰箱里拿饮料喝喝，要不看看电视也好。我走到楼下的时候，居老头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他看了看我说：“管沙，希望你在这里生活得愉快，还需要什么告诉我。”
“要什么我会告诉我妈的。”我说。
“哈哈，”他笑起来说：“那也一样。”
我觉得他真的是不可理喻，那怎么可能是一样的呢。
“睡不着吗？”他又问我。
“床太硬。”我很不满意地说。
“哈哈，“他又笑了，说：“年轻人就要睡硬床，不然会驼背的。”
我没回答，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觉得他其实一点也不老，他很奇怪地说：“你看着我干嘛？”
“你为什么要穿睡衣？”我说，“你看起来就象个资本家。”
“哈哈。”他就知道笑。
“你是不是很有钱？”我看了看四周豪华的装修说：“不过我要提醒你，你别以为你有钱就了不起。“
“那是。”他说：“也许你以后会比我更有钱呢。”
“那是不一定的事。”我说。
“那我等着。”他笑眯眯地说，“你得从现在起就要努力！”
趁机教训我？我才懒得听！
“管沙，怎么还不睡？”妈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呵斥我说：“回自己房间去，不许看电视了。”她穿着一件要命的睡衣，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她也不想想，以前在家就和我他，现在有个陌生的男人呢，一点也不注意！
居然也下来了，冲着我妈惊呼说：“哇，天爱阿姨你真漂亮啊！”
“是吗？”我妈笑得像朵花，还拉过居然来抱了一下说：“你也很漂亮啊，长大了还会更漂亮！”
居老头看着她俩，笑得象头大色狼。
我电视也看不下去了，气呼呼地进了我自己的房间。
房间是很漂亮，书桌设计得也很有味道，适合我这种喜欢把东西乱扔一气的人使用，我用脚狠狠地踹了他一下，再漂亮有什么用，妈妈都快没了。
妈妈都快成别人的妈妈了。
真他妈窝囊！
更窝囊的还不是这个。我最不喜欢看到我妈妈在厨房里面为他们两父女挥动锅铲忙来忙去，要知道以前我妈妈下班回家常常是累得往沙发上一倒，然后递给我十块钱说：“你自己到下面吃碗面条吧，妈妈实在是不想动了。”
可是现在，我看她实在是太喜欢动了，还买了菜谱回家来研究。整天不是做饭就是拖地擦窗户什么的，穿着个花边围裙忙得团团转，搞得象个家庭妇女一样！
有一次我忍无可忍地抢下她手里的扫帚说：“你行行好，你又不是居家父女请来的女佣人，有点地位不行吗？”
“你这是什么话？”妈妈说，“这是我们共同的家，我喜欢做，又没有谁逼我。”
“我不喜欢看你做。”我板着脸，“你凭什么替那两个白痴做事？”
她一点也不留情，抡起扫帚就朝的身上打过来。我真恨啊，我真觉得她陌生啊，因为每次和居然闹矛盾她都护着她，好像她是她的亲妈一样。
要不是这样，居然可能在我面前总是做出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么？
最丢脸的事是有一次我在家里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些啥，于是我问他：“你找谁？说什么？”
那边还是叽哩咕噜的洋文。
我正要挂电话，在我一旁的居然一把抢过去，然后就眉飞色舞地用英语跟人家说起话来，挂了电话后她就开始数落我：“是我爸爸的客户，国际长途呢，你难道听不懂英语么？问声好也不会啊，人家还以为打错了！”
“这里是中国。”我说，“打电话不用国语不是卖弄就是有病！”
“你才有病，人家是英国人。”居然说：“你听不懂就直接说听不懂好啦。”
“你英语很好吗？”我问她。
她不置可否的样子真让人讨厌。
于是我说：“你英语那么好你给我翻译一个句子翻译对了我就算你厉害！”
“你说说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单词：“Fuckyou!”。
这都是我从外国大片里学来的粗话，我一定要看到她气得跳起来才甘心！
她并没有跳起来，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然后她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我说：“我真替天爱阿姨感到难过。”
我面无表情地走开了，但是我没能胜利的感觉。
好多个缺回合下来，我深切地感觉到这个小丫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要对付她，看来我得找个狗头军师才行。
可是我找谁呢？
我只有一个朋友，也不知道算不算好朋友，他的名字叫肖东，天天陪我打篮球，可是这家伙比我还要笨，他给我出的第一个主意是：半夜经过她房门口，学狼叫！保管吓得她屁滚尿流！
我不同意：“那怎么行，吓到我妈妈怎么办？”
“那就等她吃饭的时候在她碗里放一只蟑螂！死老鼠也行！”
“能不能用用脑子，我家是新房子呃，哪有这些东西？再说当着我妈面也不行，我妈不知道有多护着她！”
“那就在她上学的路上一头撞向她的自行车，把她撞个半身不遂！”也许觉得自己的主意相当不错，肖东一面说一面得意地笑起来。
“你要是替我坐牢，这个办法倒是可以考虑！”我真悲哀自己有个这么蠢的朋友。
“你前怕狼，后怕虎，那就只好任人欺负了！”他叹口气，转而又喜滋滋地问我说：“你这个妹妹，她漂亮吗？”
“那要看怎么说，反正像个小妖精。”
“太好了！”肖东激动地说：“把她介绍给我做女朋友好了。让我来替你管着她。”
“喂！”我说，“她是母夜叉。”
“你不懂！”肖东说，“女人总有温柔的一面。”
“她眼睛长在额角上，根本就看不上你。”我说。
“你要在她面前多多美言我啊！”肖东说，“怎么夸都行！”
“肖东！”我弄不懂了：“你干嘛要找女朋友？”
“谁让我们班那些女生都看不上我？”肖东说，“我找个漂亮的气气她们。”
我觉得肖东真的是脑子里进了水，我这一辈子也不要找女朋友，女人真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动物！
越漂亮的越麻烦！
我估计我爸爸就是怕我妈妈麻烦才离开她的，不过我不敢在妈妈面前表露出这种想法，不然妈妈杀了我的心都有。
哎，妈妈早就变了心了，她的心早就被姓居的父女俩迷住了。
天底下，还有比我管沙更惨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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