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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七根手指(2)

小说: 完美猎杀      作者:赤蝶飞飞

蒋毅把那片纸钱交给痕迹勘察人员,后者接过看了看,装入随身的证物袋。“接着说下去。”蒋毅望着萧栎,目光里透着赞赏与鼓励。

“通过高老师的衣着、死因,以及摔倒的位置与角度推断,案发经过应该是这样的。”萧栎坦然迎接了对方的赞赏,尔后以她特有的逻辑思维深入剖析道,“凌晨两点左右,高老师起夜如厕,睡眼惺忪中,无意发现卫生间的窗户上有一张脸。在这种状况下,即便是正常人,也会产生极大惊惧,对于一个患有高血压的老年人,其造成的冲击可想而知。”

“事实上,恐怖的能量远不止于此,因为高老师看到的是一张狼头面具。十二年前,他曾对一具辽代古尸实施解剖,尸身便戴有一副金色的狼头面具,那副面具,很多当事人都有印象,但给他造成的记忆比任何人更要根深蒂固。在极度的惊骇下,高老师本能地往客厅里退,由于腿脚不灵便,才在卫生间到客厅的通道上留下这条擦滑的痕迹。凶犯跳窗而入,步步进逼,高老师在退却中撞上客厅的沙发,并被摇晃的沙发带翻在地,由此引发急性脑出血而当场死亡。”

“很好。”赞誉过后,蒋毅抛出一个刁钻的疑问,“凶手兵不血刃地做了案,且没有留下脚印和指纹,可谓干净利落天衣无缝。至此,他应该功成身退才对,可他却没急着走,而是趁受害者断气之前,匆匆在其喉部留下两个指洞。如此前后矛盾,其目的是什么?”

“应该在暗示什么东西。十二年前那具辽代古尸?”萧栎摇摇头:“如果要造出厉鬼杀人的假象,他完全有机会把场面做得更加逼真,他也完全具备这样的能力,可眼下的情景却像是他故意卖出的破绽。这个——我一时还弄不明白。”蒋毅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该问题也正是他刚才为之沉思的内容。

蒋毅的电话来了,来电者名字为韩觉。蒋毅翻出手机问:“那边情况怎么样?”话筒传来的声音很小,萧栎只依稀听到四个字:“匪夷所思——”在蒋毅通话的过程中,萧栎查看了高老师的厨房和阳台,等她从卧室出来的时候,蒋毅的通话已处于收尾阶段。蒋毅看着表对话筒说:“现在五点二十,六点钟到会议室碰一下。”

通完电话,蒋毅站起身对门口那个年长的警员挑挑下巴:“王福胜,通知收队。”收队,意味着现场勘察结束,高法正的尸体将被送入殡仪馆,等着他的女儿前来料理后事。

蒋毅和萧栎先后走出高法正的住宅,一路上二人并肩前行,似有满腹话语却都又默默无言。小区门口,萧栎叫住准备上车的蒋毅,这次,她没有直呼其名,而是称其“老蒋。”如此亲切熟稔的称呼令蒋毅感到意外,怔了片刻才回过身,两人目光再次发生碰撞。

萧栎拉了下被风撩起的衣角,这个动作本身没有意义,却可以让她在四目相对中显得轻松自然无拘无束:“恭喜你晋升为刑警大队长。”蒋毅摘下帽子挠挠头发,这个动作对他来说颇失风度:“都上任半年了,有点——晚了吧?”萧栎又道:“也谢谢你今天没有固守原则。”蒋毅闻听,嘴角轻轻挑了一下。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这样的表情跟他打破原则的几率一样稀缺。

在蒋毅看来,萧栎今天有些反常。更令他诧异的是,她居然做出比自己的笑容更为罕见的自责。萧栎:“今天的事你别介意,毕竟死者是我过去的老师。”萧栎向来行事高调锋芒毕露,是个比较清高孤傲的人,这种自责令蒋毅有点无所适从。因此,蒋毅紧起来,别看他平日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一旦紧张起来,尤其是在女人面前紧张起来,就会变得口笨齿拙。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破案无数的侦查英雄,在风月方面其实非常低能,不然,他也不会断送那场被人视作完美的婚姻。几秒钟后,蒋毅颇为被动地应了句:“也是我的老师,不过,他在乎你更多些。”答案很累赘,不过这的确是他打破原则的理由。

想必大家早对蒋、萧二人的关系有所洞察,而事实也正如你们所想的那样。十几年前,他们曾是省公大著名的双子星,高法正则是教授他们法医学的讲师。

毕业后他们进入同一所警局,共同参与破获那桩重大文物盗窃案并双双立功。因为那桩案子,他们选择了相守一生,也因为那桩案子,他们又很快分道扬镳。双子星的光芒昙花一现,不少人为之叹惋。

今日,高老师的死对萧栎触动很大。她忽然觉得,生命实在太脆弱了,谁都拿不准自己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世界,人至终途,所有的理想、信念、金钱、荣誉都将变成过眼云烟,所有的爱、恨、情、仇也都将化为一抔黄土,死亡面前,还有什么荣耀放不下,有什么恩怨解不开呢?何况他们之间那点事连恩怨都谈不上。

蒋毅在萧栎迷离的视线中上了车,警车闪着灯离去。直到周围看客都散尽的时候,萧栎才挪开步子,走向自己停在路边的座驾。拉开车门,她发现副驾驶位杵着个黑影,昏黄的路灯穿透窗子,映出半颗金色的狼头。

十几分钟前还在讨论的杀人凶手赫然出现在自己车里,这令萧栎大为震惊,她记得很清楚,离开的时候车门是锁着的,他是如何进入车厢的呢?

戴面具的家伙一动不动,似乎给她充分的时间思考这个疑问。几秒钟后,萧栎终于恍然:来高老师家的路上经过“翠坪山庄”时,车尾像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也许就是对方故意搞的鬼,然后趁她下车查看,悄悄打开车门钻进了她的后厢。

萧栎推测出这个答案的同时,那张面具亦慢慢向她转过来,唇腭突出眼窝深邃,一双尖耳闪烁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让你受惊了吧?”黑影开口了,是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她的普通话有些生硬,带有浓重的肃康口音。“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车里?”萧栎厉声问道,她看了一眼尚未走远的警车,突然加重语气,“如果警察知道你自投罗网,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对方的声音里带着冷笑:“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杀人凶手?”不等萧栎回答,她又说:“你是不会出卖我的,因为你需要我的帮助。”萧栎跨进车厢,坐上驾驶位,然后关好车门。伸手去开前厢的灯时,发现它已经被破坏了,于是她用愠怒的目光扫射对方。“我讨厌光亮,它令我感到昏沉和烦躁。”黑影慢吞吞地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解,“黑暗则会使我保持清醒和宁静。”

“邪恶的东西都见不得光亮。”萧栎再次追问:“你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想要干什么?”黑影迎着她的目光,语气里有几分挑衅的意味:“你做过刑警,还研究过心理学,你猜猜。”

萧栎牢牢盯着那张狼头面具,目光穿过眼窝里的黑暗,顺着迂回的脉络悄悄抵达对方灵魂深处。“你看到了什么?”黑影被盯得颇不自在。“一个猎杀者的冷血和凶残,一个投机者的贪婪和自私,还有——”萧栎顿了片刻,靠近对方说道,“一个犯罪者的忐忑和恐惧。”黑影发出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栗,她用急切的否定来掩饰自己的心虚:“撒谎,你什么都看不到。”

萧栎淡然一笑:“一个心理学研究者,从不只依赖眼睛做出判断。”黑影不甘屈于下风,她绕开这个话题,以期重新掌握主动:“你很聪明,可那些警察却不知好好珍惜,真替他们感到遗憾。不过这样也好,少了一个无辜的牺牲品。因为,一场精彩的狩猎游戏已经开始,所有猎物都必须死,而我把你划到了猎杀的目标之外。”

萧栎轻蔑视之:“狂妄自大,自欺欺人。”“听着!”黑影打断她的批评,“凡是我们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凡是我们猎杀的目标,还没有一个能够逃脱。我找你,是想给你一个生存的机会儿,别不识抬举。”话已至此,萧栎也不再跟她斗嘴皮子,直截了地问:“那就说说吧,要我怎么跟你合作?”黑影松出一口气:“我就说嘛,你是个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萧栎强忍怒火,她完全可以用学过的那些擒拿格斗的功夫将其拿下,可她没有这样做。

因为她看到了黑影搭在窗边的右手,它有七根手指,其中无名指和小拇指之间的两根坚硬弯曲锐利如勾,指尖挑着一盾形囊袋,尽管光线非常暗淡,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儿子十岁生日时她给买的平安符。

她的脑子里设想过各种类型的交易,但眼下的状况却是始料不及的。萧栎有些按耐不住:“你把我儿子怎么样了?”黑影反而慢条斯理下来:“你住的那栋楼起了大火,为不殃及你的儿子,我安排人把他带了出来,怕他孤单,还找了个熟人陪伴。——你不打算跟我去看看吗?”萧栎立即发动汽车:“他现在在哪儿?”

银白色的皇冠Royal,像条桀骜不驯的白色幽灵在黑夜里快速穿梭,大约八九分钟后,抵达了那座名为“翠坪山庄”的公墓门口。

轿车减慢速度,萧栎注意到,离入口不远的牌坊下杵着一高一矮两个黑影。旋转车灯,光柱顿时照亮一老一少两张面孔。老的年约六十,肤色暗晦、形容枯槁,若非时不时地抖一下腮帮,肯定会被认为一具干尸,他的右脸似乎受了伤,还在不断往下淌血。少的十岁左右,那身形体貌分明是一个缩小版的蒋毅,只是气质里依稀透出孤傲和倔强,这点同萧栎相近,他正挣开老者的束缚,冲车灯的方向仔细张望。

轿车在绿化带边停下。萧栎跳下车,只往前走了几步便停在那里。车灯从她背后映射,形成一幅黑色的剪影,尽管线条粗略轮廓简单,却足以让那孩子兴奋喊起来:“妈妈,妈妈!”老者腮帮抖得更紧,呈现出喜忧难辨的神色。

也许你会觉得奇怪:现场并无凶手的同党,这一老一少为何不逃脱,非要乖乖待在那里?就让萧栎来回答这个问题吧。她此刻站在离牌坊十来米的位置,那一老一少就在牌坊下,而牌坊周围百余平方的范围内聚集了大大小小近万只蟾蜍,包括绿化带、台阶、停车场,摩肩接踵比比皆是,它们纷纷昂起脑袋,鼓着硕大的眼睛,以向心的方式把二人团团围住。

车灯的亮光使那些蟾蜍产生骚动,它们互相拥挤着,无数肉囊在摩擦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颗颗丑陋的脑袋在明暗交织的光影里显得狰狞可怖。蟾蜍本身不是什么可怕的动物,对人无法构成威胁,可再普通的东西一旦数量多了,也会造成要命的麻烦。就好比身上爬了一条蜈蚣,我们可以轻松弹去,如果是一万条蜈蚣,那鹿死谁手就很难说了。

如果贸然驱赶,触怒了那些蟾蜍,必然会导致蜂拥反扑,想想近万只蟾蜍铺天盖地而来的场面吧,就算你能杀出重围暂时捡一条命,那些粘在身上的白色浆液也会迟早让你毒发身亡的。话收回来,即便那些蟾蜍不会发起攻击,你有勇气从那些密密匝匝、层层叠叠的活体动物身上踩踏过去,拖着软脓脓黏糊糊的残肢离开现场吗?

这一老一少进不得退不得,所以形成眼下的僵持局面。对萧栎来说,如果眼前是成千上万的人,她或许还能找到一个迂回退敌的办法,可面对的毕竟是近万只蟾蜍,竟也一时束手无策。

雨季早过,况且附近并无河沟渠塘,怎拥来这么多的蟾蜍?而正是这群小东西,客观上充当了案犯约束人质的帮凶。

此时,又一个黑影站到了车灯前面,它披着一件宽大的黑斗篷,斗篷随风飘摆如同巨鸟展开的羽翼,它在萧栎身旁停留了片刻,径直走向被遭受围困的一老一少。那些蟾蜍似乎非常惧怕,纷纷往后退却以避开它的脚步,等长长的斗篷从空中拂过之后,所有的蟾蜍全部消失了。

黑影走到一老一少跟前,扫了一眼老者,用右手挑起孩子的下巴,转头对萧栎说:“他长得可真像他父亲。这么好的孩子,要是被火烧死该多可惜。”

孩子倔强地拨开她的手。黑影似乎被震怒,将两根尖若铁钩的短指探向孩子的咽喉,只差半公分就要碰触到他的皮肤时,突然感到手腕一麻,迫于那股强劲的力道,黑影倒退几步,斗篷随之在风中打了个旋,顺手一摸,掖在腰带间的平安符已被搜走。

萧栎出现在儿子跟前,她右臂保持着攻击的姿势,左臂把儿子揽在怀里:“雯雯别怕。”孩子受到惊吓,嗓子里有些抽噎,但最终没有哭出声来。老者则微微向她躬了下身,沉着嗓子叫了声:“萧老师。”萧栎瞥了他一眼:“曾叔,你怎么会在这儿?脸上的伤怎么回事?”老者怯怯地看了看黑影,垂目而不敢言。

黑影拍了下巴掌:“早就听闻警界的玉娇龙不单长得漂亮,而且身如闪电功夫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放心吧,我是不会伤害他的,否则,我何必辛辛苦苦把他救出来。”虽是简单交手,萧栎却感觉到对方功力深不可测。方才那个上撩的动作,她几乎倾尽全力,可对方却只是虚晃一招,且在遭到反击时退得并不狼狈,倘若一对一挑战,真的未必有全胜把握。

同时,她还注意到,曾叔身上一股怪异的味道,咸咸的、腥腥的。而黑影身上似乎也有一种味道,甜甜的、涩涩的,与曾叔相比味道要浓一些。现在,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后者似乎正在替代前者。

萧栎顾不上纠缠这些细琐疑窦,她拉起儿子喊上曾叔:“我们走。”“站住。”黑影叫住她,“我把你排除到猎杀名单之外,又救了你的儿子,你还没对我作出回报呢。”萧栎示意曾叔将儿子先带到车里,然后把两只胳膊抱在胸前:“你想要我怎么回报?”

黑影上前几步,将嘴巴靠近她的左耳:“你前夫,也就是蒋大队长的宅院有间密室,那里面有我想要的东西。我知道,他父亲死的时候留下两把钥匙,蒋毅有一把,另一把就在你那儿。”

萧栎果断回绝:“什么密室我不知道,钥匙早就丢了。离婚快十二年,我没必要老惦念着别人家的东西。所以,你的这个要求恕我无能为力。”黑影在萧栎背后绕了半圈,嘴巴俯向她的右耳:“好好想想,那么重要的东西一定不会丢的。”萧栎刚要起步,又听到黑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需要提醒你,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应该知道,我们无所不能。”

是的,什么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计划。但萧栎还是给予正义的震慑:“既然这么说,我也需要提醒你一下。天道昭昭善恶有报,别把自己的路走绝了。”

“谢谢你的忠告,我等你的消息。”黑影不以为然地回敬道。萧栎丢下一句“好自为之”,拉开前车门钻进去,“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轿车向前开了不到五十米就不得不停下。此刻天已微明,不用车灯曾叔也能看清,不远处聚集了数千只蟾蜍,它们不仅覆盖了整个路面,而且正勾肩搭背设起一道半米高的生物路障。

趁萧栎犹豫的功夫,有几只蟾蜍跳到挡风玻璃上,还有两只从窗户跳进来,被曾叔捉住狠狠扔了出去。

“妈妈,怎么办?”儿子趴在母亲肩头,显然,他被这阵势吓呆了。萧栎关闭车窗,脚下猛踩油门,车轮飞旋,载着一具钢铁身躯炮弹般射出,肉体路障应击而塌,无数蟾蜍血肉横飞,红红白白的浆液糊满轿车窗户,大大小小的尸块被甩上车顶,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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