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诡境绝杀(2)
“通过身份验证后,四人从指定地点领取了狼头面具,然后按照那名男子的吩咐,于昨日上午十一点半乘出租车从不同方向抵达广播大厦,尔后朝停车场集结。再然后,他们稀里糊涂被我们抓获带到审讯室,一脸无辜地交代了上述情况。”说完,韩觉向在座者展示了由当事人签字的审讯记录。
蒋毅拿过翻看,萧栎则继续提出疑义:“除了你,还有谁参加了审讯?”韩觉:“小秋陪审。”丁小秋点点头。
萧栎转问丁小秋:“既然见过那名警察,这四人一定对其声音样貌持有印象,对吧?”丁小秋支吾了一下,韩觉替他做了回答:“他们都是靠体力生存的外来务工者,学历低浅心智单纯,没有太留意对方的声音特点。再说,那名警察自始至终就没有露面,他的声音也肯定经过修饰和伪装,即便留下印象,也没什么参考价值。”
“是吗?”萧栎似乎从他的眼睛抓到了什么:“那四人现在在哪儿?”韩觉迎着她的目光:“死了。”
死了?众人大惊,就连丁小秋也讶然失色。
“怎么死的?”自开场后一直未发言的蒋毅忽然开口:“为什么没有接到你的汇报?”韩觉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的脖颈下划了划:“一刀致命,四个人全都这样。死亡时间在今日凌晨四点半左右,尸体现在法医室。另外,负责看守的警员小唐和小祝被人打晕,就在一个钟头前,我刚派人把他们送到医院。由于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向你回报。”
王福胜用拳头猛捶了下桌案:“他奶奶的,杀人杀到咱眼皮子底下来了!”“所以我还是那句话,队伍里有内奸,内奸一日不除,什么样的状况都有可能发生。”韩觉重新把目光落回萧栎的鼻子尖上,声音依旧不急不缓,而他的话却似一阵阵疾风,在越来越不宁静的水面上掀起惊天波澜,“刚才小秋也说了,其中一名凶手居然藏在罗处的轿车里,趁罗处进入车厢之际,在他的咽喉戳下两个指洞。”
“这虽不是致命伤,却是对方每次作案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试想,如果没有内奸,凶手怎么会进入车厢?他哪来的钥匙?如果把所有事件联系起来分析,就会发现如下几个要点,一,内奸没有参加昨天的现场行动,只有这样,他才能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和敌人联手实施阴谋。”
“二,内奸受过非常专业的射击训练,枪法极好,这样他才能在不利的环境中排除干扰、直击要害;三,内奸潜伏的时间非常久,换句话讲,其从警较早拥有较深的资历,否则他与李均一伙根本打出如此默契的配合;四,内奸深得罗处的信任,这才伺机搞到轿车钥匙,为同党实施作案提供方便。不过,在最后时刻,罗处一定发现了什么,想要有所托付,可惜天不假时——”
萧栎尚未表态,王福胜倒先忍不住了:“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在怀疑蒋队吗?”“我可没有这样说,我只是根据现有线索进行推理和分析。”韩觉盯着王福胜,语气里透着揶揄,“何况我也没讲内奸一定在我们专案组内部,你干嘛这么急于撇清干系呢?哦,也难怪,对比以上四条,你的确还不够资格。”
王福胜拍案而起:“韩觉,你——”
“好了!”蒋毅止住王福胜,同时安抚韩觉,“真相大白之前,每个人都有权利提出自己的怀疑。按照韩副队的分析结果,我的嫌疑的确最大,这是无可否认的。但是非总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对此我也不想多解释什么——”
“你为什么不解释?”萧栎粗暴地打断对方,“你想主动承担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吗?各位,罗处的牺牲大家都很痛心,但咱们不能让义气冲昏了头脑。大家好好想一想,难道这不会是敌人为分化我们,而故意设下的离间之计吗?”
“没错,我是曾怀疑内部有鬼,但抓鬼也要以客观事实为前提,不能听信一面之词或者仅凭表象发表论断。昨天老蒋确没参加你们的行动,但也绝不可能去给敌人做内奸。案发的时候,他正跟我在一起,到郊外一座废弃的工厂营救我的儿子萧雯!”
“哦?你儿子被绑架了?”韩觉吸了口气:“这么大的事,同为专案组成员我怎么没接到消息?老王,你知道吗?”
萧栎不等王福胜开口,语气生硬地回击道:“我只是受罗处之邀,就犯罪心理提供意见咨询,不属于专案组的正式编制,何况这是我的家事,难道处理家务事,还要向你汇报吗?”
“萧老师,我需要提醒你,专案组本来就是一临时机构,没什么正式不正式,既然身在其中,你的言行就不止代表你个人,而是关系到整个团队的利益,希望你尽快转变思维方式和角色定位,凡事从大局出发,而不是——”韩觉暗暗瞥了蒋毅一眼,“私人感情。”
“很好。”萧栎挑了挑眉毛,“说到大局我也需要提醒你一下,你身为刑侦副队长,非但没有在案发后第一时展开对凶手的缉捕,也未做出任何行之有效的应对之策,反而胡乱编排瞎做文章,如此挑动内讧是何道理?罗处现在尸骨未寒,莫非你要分裂队伍抢班夺权不成?又或者,你就是那个内奸?”
“都别说了!”蒋毅的额头青筋暴起。众人极少见他发这么大火,本能地噤声。蒋毅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低了几分,但语调仍然铿锵:“韩觉说得对,内奸一定要除,但此事需从长计议,如果操之过急处理不当,就会像萧老师所讲的那样,四分五裂分崩离析,敌人还没动手,就先把自己整垮了。”
“说到内奸,我蒋毅愿拿党性和人格保证,绝没做过半点对不住大伙的事情。真相大白之前,任何人都有权利怀疑我,但上级取消任命之前,我仍然是刑侦队大队长和专案组负责人,会继续行使领导权利。”蒋毅扫视一圈,全场寂然,似乎对其观点都不存在异议。
“谢谢大家的信任。”蒋毅吐出刚刚吸进的那口气,“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根据线索全面展开调查取证,尽快缉拿凶犯、稳定民心。韩觉,你立即带人拘捕陈立文和陈立武,现在就走,在可控范围内动静越大越好。”
韩觉坐着没动:“李均呢,要不要把他也——”“暂不要动他。”沉思片刻,蒋毅继续道,“阿文阿武是李均的左膀右臂,其价值远高于先前抓捕的那帮人,此二人一落网,李均势必会有所动作,到时我们再见机行事。”
韩觉这才起身,敬了个礼领命而去。关门时,韩觉冲室内回望一眼,恰与王福胜的视线碰触,四目相对,意味深长。
“王福胜。”蒋毅用钢笔敲了下桌子,“带领你的人,继续就名单上的人员进行保护,谨慎一些,不要再出什么纰漏。”王福胜本能地应了一声,完了又嬉皮笑脸地问:“蒋队,你知道的,咱向来擅攻不擅守,能否换个别的事干?”蒋毅冷硬地回绝:“不行。”王福胜撇着嘴悻悻而出。
“我呢?”丁小秋求战心切,眼见韩觉和王福胜各自领命,不免有些焦急。“小秋啊。”蒋毅起身走到丁小秋身旁,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你的任务可能有些繁重,一共有四件事要办。第一,去一趟法医室,就四名男子的尸身进行详细检查,每一寸都不要错过,结果回来报我。”
“那个——”丁小秋眨着眼睛,“韩副队不是查过了吗?一刀致命——”蒋毅不作理会,继续吩咐道:“第二,到医院替我探望小唐和小祝,顺便询问昨晚事情发生的细节;第三,上网搜索那条‘平民英雄征集令’,根据IP地址确定主机所在地,然后对照发帖时间查找计算机的应用者;第四,去一趟广电大厦,调取二楼和三楼楼道里的监控录像,尤其注意北部靠窗一侧,看停电之前的几分钟里,是否有可疑人员停留或徘徊。”
“罗处是在楼下广场遇害的啊,大楼里没有问题,韩副队一直监控着呢。”丁小秋说着说着,忽然回过味来,“难道你怀疑韩副队他——”蒋毅扬起右手:“别问那么多,执行任务。”丁小秋只好应了声是,收拾本子准备离开。蒋毅又叫住他:“切记,这四件事要秘密进行。”
丁小秋走后,会议室只剩蒋毅和萧栎二人。看蒋毅迟迟没有指派,萧栎收拾提包做出要走的样子:“要没我的事,我就回学校上课了,中午顺便去看看雯雯,孩子遭那么大惊吓,恐怕还没缓过来呢。”
“等等。”蒋毅抓住了她的左腕,见后者拧起眉毛,于是慢慢把手放开,干咳一声,“你——也有任务。”萧栎放下提包:“要我做什么?”蒋毅眼睛里闪烁着神秘的色彩:“跟我去会两个人。”
梓平远郊。
清冷的小店门口,一双沾满泥泞的脚来回徘徊。他应该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且走了很远的路,又在等待什么人,所以步伐有些蹒跚,还有些焦灼。一阵电话铃声响起,脚步停止徘徊。老者伸出一只枯槁的手抓起话筒,干瘪的嘴唇一颤一颤:“我到了,你在哪儿?”
听筒里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听来有几分耳熟,却一时难以判定其身份:“我看到你了。不过现在不方便见面,待会儿你往南走,会看到一座高速立交桥,从左往右数第9个桥墩,对,就把东西放在桥墩下面。注意,放好后不要停留,尽快离开。”
“等等。”老者并未急着挂断电话,“东西我带来了,你答应我的什么时候兑现?”电话那端说:“办好了这件事,我自然会给你。”
电话挂断了。老者转过身来,他年约六十,形容枯槁,面部的褶皱如石雕木刻一般,不知疾病的原因还是出于行为习惯,他总时不时地抖一下腮帮。也许你看出来了,这位老者正是故事开头提到的曾叔。曾叔握紧手中那只蛇皮袋走出小店,浑浊的眼睛望向荒僻的小街南端,那儿的确有一座立交桥。
走到街巷尽头,穿过一条花草掺杂的绿化带,立交桥便全景展现于眼前。曾叔从左往右数到第九个石墩,慢慢向它靠近,弯下腰从蛇皮袋里掏出一只木匣,躬身塞入桥墩和地砖的空隙。
曾叔的动作和神态与之妆扮非常契合,虽然有人从不远处路过,但谁也无暇关注这一微小举动,即便最百无聊赖的好事者,也难以从中嗅到什么不正常的气息,顶多认为一拾荒者在悄悄藏起一只矿泉水瓶。
但在警察的眼里,尤其是对曾叔比较熟络的警察,这一举动就显得非同寻常。因此,曾叔离开后,那名警察迅速靠近第九个桥墩。就在他刚刚弯下腰,打算看看桥墩下藏有什么东西时,忽然有人喊了他的名字:“小秋?”
丁小秋回头望去,见是韩觉,遂立正敬了个礼:“韩队。”韩觉回了个礼,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我——”丁小秋刚从医院回来,准备转车去广播大厦,无意发现了曾叔的行为觉得很奇怪,本想近前查看不想碰到韩觉,考虑到蒋毅的嘱托,他转转眼珠编了一个理由应道,“我办完事路过这儿,一时内急,想找个地儿方便。”
“哦。”韩觉也不深究,“我也是刚办完差,到附近会一个朋友,赶巧碰到你,还以为认错人了。”“是啊真巧。”丁小秋附和着。韩觉抽了支烟填在嘴里:“现在的城市越来越大,生活配套却越来越差,遇急了还真是连个厕所都找不着。”
这一提醒,丁小秋才恍然想到自己要干什么来着,他抓了半晌皮带却迟迟未解裤子,最后讪笑:“在这儿方便太影响咱警察形象,我还是再忍忍吧。——我——我去其他地方儿找找?”“行,你去吧。”韩觉点上烟抽了一口,顺势找块干净的草皮坐下来,“我待这透透气、抽支烟。”
丁小秋三步并做两步离开,一路揣摩隐隐感到不对。由于心不在焉,穿越马路时差点被一辆轿车撞住。那辆银白色的皇冠Royal轿车在他身边停住,车窗摇下,探出一颗熟悉的脑袋:“小秋?你怎么在这儿?”
“蒋队。”丁小秋仓促地应着,“我刚从医院回来,正要转车去广播大厦。”他忽然想起忘了敬礼,刚抬起胳膊蒋毅就把他打住:“少来那么多规矩,我正好也往东走,快点上车。”
丁小秋拉开车门坐到后车厢,这才看到副驾驶位的萧栎,忙起身打招呼:“萧老师。”这一起身不要紧,脑袋磕到了车顶,丁小秋捂着头“哎哟”了一声。蒋毅从后车镜看到他这副窘相,皱眉道:“你这慌里慌张干什么呢?”丁小秋不敢吭声,扶着靠背规规矩矩坐好。
萧栎转过头,她似乎觉察出什么异端:“小秋,发生了什么事?”丁小秋心里忖度着该不该说,但嘴里已经说出来了:“我刚才看到了曾叔,他把一样东西放到了立交桥的桥墩下。我刚要去看是什么东西,韩副队就过来了。”
“韩觉?”蒋毅怔了一下。萧栎问:“他到这儿做什么?”丁小秋的目光在蒋毅和萧栎之间来回游离:“他说事情办完了,要去会一个朋友,其他——没说什么。”轿车已经驶上立交桥。萧栎忽然指向远处的一个弯道:“老蒋,前边掉个头。”蒋毅:“干什么?”萧栎比划了一个手势,前者顿时大悟。
几分钟后,轿车开到立交桥下一个岔路口。蒋、萧二人在丁小秋带领下来到第九个桥墩跟前,但一番查探,桥墩下什么都没有。丁小秋一脸无辜:“我明明看到曾叔从蛇皮袋取出一样东西放进去的呀。”“东西已经被人取走了。”蒋毅转身往回走,“我们晚了一步。”丁小秋跟在后面,嘴里嘀咕着:“难道是韩副队取走的?他——”
“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讲,就当你不知道,懂吗?”萧栎提醒丁小秋。丁小秋哦了一声,心里却不甚明白。
皇冠Royal驶到广播大厦,放下丁小秋,又继续前行百余米,进入另一条巷子,最终在市第二人民医院的停车场停下。
蒋毅找到了该医院的负责人,向他出示了证件并说明来由。负责人非常客气地让他们稍等,然后拨了一个内线电话。不一会儿,来个一位年约40岁的中年女子。负责人向中年女子如此这般地交代一番,后者始终面色僵硬不言不语。交代完毕,她也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往外走。
在中年女子带领下,蒋毅和萧栎绕过住院部和食堂,进入医院东北角一栋偏僻的两层小楼。楼内光线暗淡阴气森森,除了行走的脚步再无其他声音。没错,这就是医院的太平间,他们第一个要会的,正是暂且停尸于此的罗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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