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皇灵神位(1)
蒋毅从梦中惊醒,直起腰,只觉凉津津一身冷汗。抬头望去,糖人仍站在木柜的隔板上,没有丝毫移动的痕迹。看看表,已是凌晨五点多,原来自己过于疲惫,竟趴在椅子上不知不觉睡了几个钟头。
从前一天中午到现在未曾进食,蒋毅只觉得腹中饥饿,他到厨房找来两个馒头,所幸还不硬,刚掂起暖瓶倒上一碗开水,手机铃声便响了。来电显示为生号,接通后,听筒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是蒋队长吗?我是孙剑,有急事要见你,请您务必来一趟。”
天未大亮,不便通知萧栎,蒋毅只身打出租车前往罗马假日。这次开门的是孙剑,他往蒋毅身后看了看,眼睛里带着疑问。蒋毅知道他在惦着萧栎,却佯装不知:“这么急让我过来,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你爷爷怎么样?”
“萧老师,她怎么没过来?”孙剑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蒋毅跨入房间,目光在客厅里自然巡回:“她在家看小孩,出门不方便。”孙剑愣住:“她——有孩子了?”蒋毅未作理会,他的视线被悬于墙上的一张照片牢牢牵住:“你爷爷他——”孙剑瘪了嘴角:“我爷爷去世了。”
蒋毅沉默了几秒钟:“什么时候的事?”孙剑抽噎道:“昨天下午到傍晚一直好好的,吃过晚饭还让我陪他看书,没想到看着看着又犯起病来——”蒋毅在沙发边坐下来:“你爷爷从发病到去世,你一直在身边?”
孙剑为蒋毅倒了杯热水,在对面的沙发上就坐:“爷爷身边向来离不开人,平日都是张妈在照顾,昨天下午张妈家里有事,就一直由我陪在身边。九点左右我出去办了点事,前后三十分分钟吧,回来后见爷爷趴在书本上一动不动,还以为睡着了。细想又觉得不对,就喊了两声,没反应,扶起身子一看,见他嘴角流着血。我知道情况不好赶紧找医生,可已经来不及了。”
蒋毅端起杯喝了口水,凝望着墙上的遗照:“你爷爷可曾留下什么话?”孙剑双手托着额头,显出一副痛苦的神色:“自昨天中午爷爷醒来后就很少说话,但精神比较亢奋,他看了近三个小时的书,期间倒也没说什么,不过,弥留之际,好像听到他在念叨父亲的名字。”
蒋毅放下杯子,目光转向孙剑:“你父亲?”孙剑抬起头:“我父母是探险家,常年四处游走。搜索失落文明,探寻文物宝藏,挖掘未解谜团是他们最大的兴趣。六年前,他们去了医巫闾山,再也没有回来。”蒋毅:“去那儿做什么?”
孙剑迟疑片刻,才答:“寻找乾陵地宫。”蒋毅皱起眉毛:“乾陵?”孙剑解释道:“是辽景宗和萧太后的陵墓。史书记载,乾陵位于医巫闾山北段,只因金人灭辽后对其大肆破坏,所有地表建筑荡然无存,地宫具体所在遂成千古之谜。找到乾陵地宫,是我爷爷平生最大的夙愿之一。”
蒋毅不关心这个,转向自己更为关切的问题:“你爷爷看的那本书在哪儿?”孙剑早有准备,将搁在茶几上的一本线装书递过去。蒋毅接过翻看,见纸张已经发黄,大部分页面存在程度不同的缺损,封面和内文皆是横平竖直的方块文,乍一看接近繁体汉字,翻阅半晌,竟一个也不懂。
“这本书是我爷爷从古玩市场淘回来的。此书成于光绪二十一年,由高燮曾等几名御史根据清宫秘档和达斡尔人部族遗传精心整理而成,慈禧死后随葬于东陵。”孙剑介绍说,“上面的文字是契丹文。契丹文由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所创,后经耶律迭剌加以改造,沿用约两三百年。契丹文颁布以后,虽即刻在全国推广,但实际应用范围非常有限。”
“因为,契丹境内的汉人用不习惯,一部分统治阶级也视汉文为尊,真正使用的只局限于本民族血统最纯正的部落和皇室成员。所以契丹文记载的,往往包含有那个时期最核心最机密的信息,倘若吃透这种文字,将能揭开一系列重大历史谜团。可惜西辽灭亡后,契丹文化遭遇毁灭性破坏,契丹文遂成为几乎无人能识的死文字,我爷爷毕生苦研也只得十之五六。”
蒋毅继续翻着书:“这些文字你懂多少?”孙剑红了脸:“爷爷很少教过我,我也不曾主动留心,现在想来真是后悔。” 蒋毅停止翻阅,目光盯住书页上的一团血迹。他想,这便是当日孙健最后阅读到的地方。
“这本书我能带走吗?”蒋毅把书合起来,在掌心拍轻轻了一下。孙剑应道:“当然可以,匆匆请你过来,就是要把这本书交给你。如果爷爷在的话,必会就研究所得与你共享。可惜,爷爷一去,想要解开其中的奥秘怕是难了。”
“我会想办法的。”蒋毅看看表:“如果没其他事,我就先回局里,回头再到殡仪馆为你爷爷送行。”孙剑目光闪烁欲言又止。蒋毅感其言之未尽,但也不好多问,只能起身告辞:“多谢你,还有你爷爷。”“不客气。”孙剑与之握手,动作依然慢了半拍。
幽静的楼道里,手机又响了。蒋毅按了接通:“小秋,情况怎么样?”丁小秋轻声低语:“目标(曾叔)已经锁定,正前往七老图山方向。”蒋毅吁出一口气:“继续盯着,切不要打草惊蛇,我马上过去。”
七老图山是断块山地,属燕山支脉。西北起自白岔山,东南接努鲁儿虎山,平均海拔1000一1200米。其西南侧有个“惊云涧”,山势陡峭、气流诡谲,因常有云雾从天直坠而得名。
此处离梓平约130公里,离肃康则只有2公里,是目前丁小秋一行跟踪曾叔的最新位置。蒋毅和分兵另一路的韩觉会合后,抄近道穿越数十公里戈壁荒漠赶至惊云涧。把车停在山麓下,步行至谷口,但见浓云瀑布般从天而降,直坠谷底又翻腾而起,景象煞是壮观。
蒋毅拨通丁小秋的手机询问情况,后者称目标仍在往深山行进。蒋毅叮嘱他不要轻举妄动,看看目标究竟与谁接头,如无意外发生,一切等他和韩觉到了再说。由于谷涧幽深、雾障弥漫、腐殖遍地、戾气丛生,这一代尚未开发常年人迹罕至。蒋毅等紧追慢赶,还是花了一个多钟头才会上丁小秋。
“人呢?”蒋毅气喘吁吁地问。丁小秋抬起手臂往右上方指了指:“在那儿。”顺着丁小秋所指的方向,蒋毅发现背着褡裢的曾叔正努力攀上一座陡峰。丁小秋心生疑窦:“他不会发现了我们,故意带我们兜圈圈吧?”蒋毅做了个手势,韩觉立即带一队人尾随曾叔而上。然后,蒋毅根据山势,带丁小秋和其余人员从侧面斜插过去。
虽近正午,谷中却因浓云蒸腾、密林丰茂而异常阴暗,加之草深过膝腐骨残露,不时有刺猬松鼠之类的穿梭其间,行走起来格外艰难。山峰半腰有一座自然形成的平台,约百十平方,北靠峰脊,东西南三侧皆是陡崖。曾叔攀上平台,警惕地四处张望,然后走近峰脊下的一颗老柿子树,找块山岩就坐。此时,太阳移过对面的山峦,将一缕金光投入深谷,好像幽暗的舞台上忽然亮起一盏追光灯,正巧将曾叔笼罩。
韩觉一行在柿子树以南约20米的平台边停下,匍匐在灌木丛里,蒋毅则和丁小秋一干人隐藏在平台东侧的一块巨岩后,位置较前者略近。等了几分钟,接头者仍未出现,蒋毅猜测,对方是怕曾叔引来警察,正在暗中观察形势。
“你是在哪儿盯上他的?”蒋毅低声问。丁小秋用枪管顶了一下帽沿:“是小刘和小岱提供的情报(奉命监控翠坪山庄的民警)。昨晚九点左右,曾叔到翠坪山庄找守墓的王老头儿,可王老头儿当天上的白班,于是曾叔就给他打电话,谈话内容被我们的人听个正着,这才一路跟过来。”
蒋毅嗯了一声:“他们说什么?”丁小秋冲埋伏在另一侧的韩觉做了个手势,嘴里答道:“好像交换什么解药。”蒋毅皱眉:“解药?”丁小秋点点头:“是。他们在电话里主要确定了约见地点,有关解药之事没讲太清楚。”二人交谈的时候,眼睛一刻也未离开曾叔。就在丁小秋话音刚刚落定,一身披黑斗篷,头戴金色狼头面具的人从柿子树后走出,此人枯瘦矮小,脊背佝偻,一条腿跛着,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看到他,蒋毅不禁联想到曾叔笔筒里的那个糖人。
曾叔立即向他走过去,嘴里说什么听不清楚,但动作幅度很大,看样子比较激动。老者也不解释,待他发泄完毕,伸手递过一只小瓷瓶。曾叔接过瓷瓶,打开盖子嗅了嗅,报以质问的姿态。
黑斗篷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曾叔显得异常狂躁,一个劲儿地破口大骂。黑斗篷震怒,狠狠给出一拳,曾叔几乎凌空飞起,翻滚五六米到离蒋毅不远之处,其身后的警员纷纷进入战备状态。
“看不出,这老头儿还是个世外高人。”丁小秋轻声赞叹道。曾叔跌破了脸,褡裢也丢在一旁,他晃晃悠悠站起,拍拍身上的泥土开始冷笑,直笑得那个黑斗篷不知所以然。笑罢,曾叔从褡裢里取出一样东西,托在手中。那物迎着太阳,璀璨夺目的光芒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须臾,太阳被翻腾的云雾遮蔽,阴影里只剩下一道白中透绿的光环,莹莹闪闪、摄人魂魄。
曾叔开口了,这回的话蒋毅总算听个清清楚楚:“你留一手,我也会。实话告诉你,这才是真的龙纹玉镯。不信,回去仔细瞧瞧老王带回的那只。我数到三,你把剩下的解药交出来,否则,我就让这玉镯粉身碎骨,你永远别想得到!”
黑斗篷也哈哈大笑几声,朝曾叔步步近逼:“敢跟我玩花样,也不掂量掂量你自己!拿来给我!”曾叔步步后退:“一!”黑斗篷继续逼近:“识相的,我可以留你一条命,如若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曾叔继续后退:“二!”黑斗篷停下,曾叔也停下了,他身后已是陡崖无路可退。
“三!”曾叔高高举起右臂,作出玉石同焚的架势,“就让一切如此了结吧!”蒋毅示意韩觉立即行动,自己也持枪从岩石后闪出。就在此刻,啪的一声枪响,曾叔的身子猛烈颤动,玉镯由惯性向前甩出。黑斗篷轻身弹起敏捷旋身,将玉镯牢牢抓住。
“不许动!”黑斗篷双脚落地时,所有警察已冲上前,将他团团围住。“动作好快啊。”黑斗篷扫视一周,继而讥诮伏于地面的曾叔,“看来,我还真是高估你了。”曾叔背部受伤,嘴角淌着血,回望蒋毅时目露愧疚之色。
蒋毅示意丁小秋把曾叔扶起,拨开两名警员走近黑斗篷:“把面具摘了吧,既是旧日相识,何必遮遮掩掩。”韩觉乘黑斗篷不备,从侧后方发动袭击,试图夺取龙纹玉镯。不料那老者相当机敏,凭借风声断明方向,抓住袭击者手腕顺势一牵,同时用脚勾其右小腿,韩觉脚下一软单膝跪地。
其余警员见韩觉吃了亏,纷纷一拥而上,黑斗篷很快撕开豁口。见对手意欲逃走,蒋毅上前抓住其飘摆的斗篷,双方展开激烈搏斗。蒋毅年轻体健,老者功力深厚,起初二人互有得失各执进退。四五个回合后,蒋毅渐渐处于下风。
忽然,又是一声枪响。玉镯从黑斗篷手中飞出,在蒋毅指尖碰了一下改变方向,朝曾叔飞去。曾叔推开丁小秋,拼力捕捉划过肩头的龙纹玉镯,可惜地处平台边缘,脚下失衡竟和同玉镯一同坠下西侧的山涧。
黑斗篷被冷枪射中,捂着右腕纵上巨岩。见众警察群起攻之,匆匆甩出一团红色粉末。那些粉末一部分粘附到蒋毅、韩觉、丁小秋及其他警员身上,一部分随风在空气中弥漫,到处散发着一股咸咸腥腥的气味。不多时,浓密的黑云从四周滚滚袭来,渐渐遮蔽太阳光线,整个山谷变得漆黑如夜。
不知谁先叫起来:“蝙蝠,是蝙蝠!”紧接着响起噼噼啪啪的枪声,再然后是混乱的扑打和惨叫。待光明重新降临的时候,平台上横七竖八倒满了人,个个衣衫褴褛血肉模糊,而巨岩上的黑斗篷早已无影无踪。
一只鸽子飞越荒漠戈壁,穿过夕阳将尽的城市上空,从燕秀视线的余角掠过,在一栋大厦的窗前来回盘旋。
窗户打开了,鸽子旋身飞入,落在一个女人的掌心。女人从鸽子脚爪上取下一张字条,展开看了,神情尽显错愕。但更加错愕的是窗户斜对面的燕秀,她隔着双层玻璃看到那个女人时,竟恍若看到镜中的自己!尽管发型和衣饰不同,妆容也有很大区别,但五官几乎一模一样!天底下居然有跟自己长相如此接近的人?莫不是近日过于疲惫造成的幻象吧?燕秀闭目凝神,好让自己平静下来,几秒钟后再看,只听“哐啷”一声,太平间的铁门开启了。
燕秀警惕地转过身,见一穿太平间工作服的胖女人提着一只饭盒进来。来者看上次送的饭菜仍然未动,便冷哼一声,瓮声瓮气道:“跟尸体一块儿呆久了,还真把自己当做死人。死了也好,免得老娘再受这晦气的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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