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玄异字符(2)
正在记忆里搜索,忽而听到萧栎的声音:“老蒋,你看这是什么?”蒋毅回头,见萧栎持手电蹲在石墙边,光线照亮一串奇怪的符号。凑近观察,发现符号垂直往下的墙根处落了一层石粉,附近还插有一截三四厘米长的竹篾,其削尖的那端也粘有少量石粉。很明显,符号是有人拿竹篾划上去的。
由于符号刻得歪歪扭扭,近乎信手涂鸦,两个警员辨别半天,一个说是咒语,一个说是图案。
“是9个英文字母。”端详片刻,蒋毅给出这个答案。萧栎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可组合起来任何词组也不是。”蒋毅闭上眼睛,右食指轻轻戳着脑壳,十来秒钟后,他的嘴角终于扬起洞悉奥秘的笑纹。
此刻,燕秀正站在明亮光洁的地板上。她所处的环境不再黑暗也不再肮脏,但跟之前的囚禁地一样冷森可怖:这是医院的太平间,就在她的身后的几列冰柜里,躺着几十具常年无人领取的死尸。
这是一个被人遗忘的空间,即便监管此处的工作人员也鲜有涉足,何况绑架者与太平间负责人的关系早就打通,外面设有重重监禁,她不可能夺门而逃。当然,她也不可能从窗户跳出去,那是四周被封死的双层钢化玻璃,且窗口离地面十几米,没有可供攀登的管道或阳台。她还无法向外界求救,玻璃是茶色的,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她。高声呼喊就更不可取,那只会招来绑架者的走卒,让自己吃尽苦头。
因此,她站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看向街道对面那座大厦。她看到一扇窗子里有个女人,那女人背窗而站,有一头漂亮的金黄卷发。她看不到她的面孔,但能猜得出,她一定是个非常年轻而美丽。
金发女子转过身来的时候,燕秀恰巧移开视线,她看到楼下有一辆警车呼啸而过。
“这是一次完美的猎杀,完美得令人出乎意料。”金发女子对着窗户说,“罗凯怕是做梦都没想到,居然会死在自己人手里。唉,真为他感到惋惜。说实话,我也不想这么快就解决他,都怪他不知好歹肆意妄为,算是咎由自取。”
一个男人从背后抱住她,低头亲吻她的耳垂:“整个计划的第二步圆满完成了。”女子转过身来,用两根纤纤玉指贴上男人的嘴唇,以阻止他的进攻:“可你的敌人也在行动,他们很快就要对你下手。”男人伸出舌头舔吮那两根玉指:“有你叶子在,我李均只管稳坐钓鱼台。”
“你就不怕我出卖你?”叶子呢喃一笑。李均的攻势当即停止,大概想到了些什么,他返身坐回转椅里,一本正经道:“你不会出卖我,那对你没什么好处。”叶子上前一步,双手按在椅子两侧:“这么自信?”李均语带双关:“因为你是个聪明人。”
“开个玩笑罢了,咱俩是一条船上的渡客,我怎么会出卖你呢?”叶子仰身靠在窗台上,掏出打火机十分优雅地点了支烟,“不过话收回来,我可靠别人却未必忠心,想想待在看守所的那些人吧,阿文阿武还算见过些世面,能扛个一时片刻,其余的就很难说了。你做过警察应该很清楚,他们想要谁开口有的是办法。”
李均哼出一声笑,显得不以为然:“放心吧,我保他们什么都查不出来。”叶子吐出一口烟雾:“还是小心些好。蒋毅这个人我看不简单,加上有个萧栎在身边帮忙,对付他们的难度要比对付两个罗凯要大得多。”
李均扬了扬眉毛:“你这样认为?”叶子:“但凡有缺点者,都能从他身上打开缺口找到机会。罗凯这个人虽然工于计谋,却骄傲自负。他忍辱负重十二年,时刻准备反手一击,为了打赢这场仗,他甘做诱饵机关算尽,却最终没逃脱失败的命运,为此还丢了性命,原因正是因为他太过自信。”
“蒋毅和萧栎就不一样,此二人虽各有缺点,但能形成优势互补。他们曾是一对夫妻,彼此间存在默契,联起手来可起到1+1大于2的结果。”说到这儿,叶子忽然问,“你知道他们为什要离婚吗?”李均摇头,尔后笑道:“我是个商人,不是感情专家。”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叶子弹了弹烟灰,“当年,汪强等人掘墓被围,与警方进行对峙。为避免死磕,警方派出萧栎为代表与之周旋。可罗凯贪功心切,在谈判还在进行的情况下,示意狙击手蒋毅暗地开枪,企图乘其不备先发制人。”
“可惜,当时夜色昏暗视线不清,汪强的动作又比较大,一声枪响,并未命中要害。诧异且毫无防备的萧栎立即沦为对方人质。警方的行为激怒了汪强,双方发生激烈枪战。虽然汪强被击毙,余党悉数被捉,但萧栎也受了重伤,那时她已有三个多月身孕,一番惊骇差点流产。为此萧栎恨上蒋毅,认为他只前程不管妻儿安危,二人龃龉日久最终导致离婚。”
李均捻着唇上的两暼胡子:“那时你才十几岁,怎知道这么清楚?”叶子把烟拧灭在烟灰缸里:“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十二年的时间,搜集对手的必要情报绰绰有余。”李均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丝戒备:“那么,我的一切也尽在你的掌握?”
叶子一怔,尔后变得妩媚起来,扭着腰肢坐在李均的大腿上:“我们是盟友,不是对手。再说,你不也了解我的一切吗?” 李均将她揽入怀中,但双手明显有些僵硬:“你是一潭圣水,看似清澈见底,伸手一碰,就会变得模糊不清。”
叶子听出其话中有话,遂转而言它:“那个女记者,怎么还不把她打发了,小心坏了我们的大事。”李均摇摇头:“不急,她可是一张好牌,留着大有用处。”叶子提醒说:“别小觑了你的对手,说不定他们已经得到什么线索,下一个抓捕的目标就是你。”
事情被叶子不幸言中。警方在翠坪山庄的搜查中已经得到线索,即萧栎在石墙上发现的9个英文字母:unyxasohu。那不是什么英文词组,而是个电子邮箱。un是北国都市报(urban newspaper)的缩写,yx是燕秀(燕秀)的缩写,字母a替换了用户名与主机名之间的@,域名com则直接省略。为防绑架者察觉,所有笔画都做了变形,看似随意,其实有着一定走势和规律。蒋毅由此断定,这个房间正是燕秀和儿子萧雯的囚禁之所,只可惜晚到一步,扑了个空。
当初劫持萧雯和曾叔,便以翠坪山庄作为交易地点,如今囚禁燕秀和萧雯也选址此处,这里面必有蹊跷。作为翠坪山庄的守墓人,王老头儿固然难撇干系,只是眼下证据不足,如若冒然拘传恐会切断更重要的线索。因此蒋毅未动声色,假装一无所获收队撤离。
走出公墓,蒋毅立刻令随行警员暗中把翠坪山庄监视起来,对王老头儿每日的饮食起居、来往行踪要不厌其详地加以记录,同时安排萧栎请技术人员破解密码登录邮箱,看燕秀留下了什么重要信息,他自己则叫辆出租车直赴西郊老宅。
坐在出租车里,蒋毅握着佛珠的手在不断冒汗。那串珠子是父亲三年前从五台山带回来的,一共两串,经高僧开过光。父亲念及同曾叔的感情,便送了他一串。如今这串佛珠出现在翠坪山庄,多数意味着曾叔到过,可他到这儿做什么?父亲的墓不在这里啊?莫非他与姓王的老头甚至案子的凶犯有着什么关系?
蒋毅随即又想到高法正死亡当天,曾叔脚上粘的那枚纸钱,还有安放在桥墩下的神秘物品。“不好!”蒋毅暗叫一声,然后吩咐司机:“师傅,快点,再开快点!”
在专业技术人员帮助下,破解密码并没花太多时间,萧栎很快进入电子邮箱,找到了保存在草稿箱里的一封邮件备份。
打开后,里面是一篇新闻稿,附件还有一张照片。新闻稿写于8月29日,约900多字,简述了当日解放广场发生坠楼事件的经过,并在警方尚未给出定论的情况下,先从个人角度对案件性质进行大胆假设。而那张照片,正是她提出假设的依据。
打开照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狼头面具。戴面具的是个女人,巨领接鬓长发垂肩,高法正死亡的那日凌晨,萧栎同她有过一次会面。在她身旁是一中年男子,后者刚刚转身,虽然只留下半张脸,但以他在电视屏幕上的曝光频率,并不难识别其身份。
难怪燕秀会遭到绑架,原来她有如此重大的发现。不过,这篇新闻稿和照片最终没有被刊发,也许报社负责人秉承客观真实的原则,认为此类“捕风捉影”之说不适合见报,更重要的是,他们顾忌到李均的势力,担心影响太大,弄不好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所以把稿件给压了下来。
此事证明,燕秀有着异常灵敏的职业嗅觉和非同一般的观察力,这对一个新闻记者来说难能可贵,但把充满臆测的文字和茕茕孑立的照片当做新闻素材发布,也暴露其单纯稚嫩、经验不足,上级看了扣押不发也属正常。
但对警方来说,这篇新闻稿和照片所具备的意义非同小可。之前,丁小秋通过移动公司查到,联系朱权章到金国宾馆的手机持卡人名叫李均,只因购卡者未提供身份证号,而同名同姓者太多,这条线索很快被否定。考虑到李均身份特殊社会影响巨大,没有足够证据擅自动手,弄不好会全面被动,所以警方迟迟未拘捕他。
现在,燕秀提供了事发当天旁人所不察的照片,从时间和地点两个角度证明李均就在杀人在场,否则他不会无缘无故被锁入相机镜头。如果能从被抓获的人员嘴里有所收获,通过帮凶挖出主谋,整个案子告破就为时不远了!
萧栎把邮件转发到自己邮箱,又打印一份装进包里,尔后给蒋毅打电话通报这边的情况。蒋毅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沮丧,他告诉萧栎,曾叔失踪了,连同失踪的还有藏在保险柜里的那只龙纹玉镯。
萧栎大感错愕,但细想也在情理之中。当初在翠坪山庄营救雯雯的时候,曾从曾叔身上嗅到一股奇怪的气味,后来证实该气味可引来嗅觉灵敏且十分危险的动物。就在今日,还被丁小秋碰到他鬼鬼祟祟往桥墩下藏什么东西。
虽然早有所怀疑,但考虑到这么多年来曾叔还算忠厚实诚、尽心尽责,料其还不至于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故而未予严查,只待玉宇澄清忠奸自现。如今看来,当初他邂逅蒋老爷子就是一个阴谋。他潜藏在蒋家这么多年,一定有所企图,如今达到目的终于逃之夭夭。
作为应对之策,蒋毅一方面紧急上报市局高层,请求省公安厅给予支援,以封锁可能逃亡省外的通道;一方面安排韩觉和丁小秋协调其他分局刑侦队,迅速在全城展开缉查;完了之后,又让萧栎近日暂不要上班,专职看护好萧雯,防止敌人狗急跳墙疯狂反扑;自己则留在老宅,希望通过个中细节发现曾叔的行踪。
一番耐心巡查,蒋毅发现除了龙纹玉镯,家中之物一样也不少。曾叔日常用品都在,衣物齐全,甚至连积蓄也没有带走。他的屋里干净整洁,分明经过精心整理,这说明他要长久离开,同时也透露出他对这个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存有留恋。
蓦地,蒋毅看到床头柜上的笔筒里插着一个糖人。那糖人色泽陈旧,在几支钢笔的夹裹中很不起眼,但深深引起了蒋毅的注意。这不止因为曾叔已很多年没有做过糖人,早年那些做糖人的工具已经丢弃,家中亦无幼子,何故吹此糖人?既然要做,为何只有一个?
更重要的是,糖人形象并非备受喜爱的吉祥花鸟或神仙菩萨,也非广为熟知的民间传说或戏剧人物,而是一个样貌丑陋的老头儿。乍一看有几分熟悉,细细看去却又印象全无。其色彩也不像常见的糖人鲜艳明亮,而是一种晦暗的土黄色。
取出糖人仔细端详,见那老头儿弯腰弓脊,双手捧着一样东西:其外圈是个圆环,中间像是只鸟,两者彼此相嵌组成一个怪异的图案。冲着亮光观察,糖人整体呈半透明,内部空无一物,体表亦没任何文字。曾叔留下这个糖人,想要表达什么呢?
凡事有果必有因,曾叔深潜蒋家多年,好不容易盗得龙纹玉镯,此物可换几世荣华,他却转手送与他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此能落得什么好处?莫非他有着什么特殊身份或不为人知的来历?
蒋毅思虑良久,始终难解其中玄秘。他从屋里踱到院中,又从院中踱到上房,不知不觉踱到父亲门前。夜色渐深,宅院更显寂寥。蒋毅推开房门(适才巡察门未锁),拧亮电灯,迎面看到父亲正望着自己。
当然,那只是一张挂在墙上的遗像。父亲向来严肃矜持,这是他生平少有的带笑的照片。父亲去世后,蒋毅从众多照片里挑选出这一张,他觉得父亲一生愁思多不如意,希望百年后能笑看后人。但今日看来,这笑容竟如此令人心酸。
蒋毅在两列木柜之间的藤椅上坐下来,把糖人放上木柜的隔板,静静地看着,似乎等待它讲出这一切的来龙去脉。由于连日睡眠不足,蒋毅感到十分困倦,他伏上藤椅靠背,眼睛继续盯着那个糖人。看着看着,糖人竟慢慢动了起来,像睡久了的人一样舒展了下四肢,然后跳下木柜,迈起机械的步子走向墙角。
蒋毅大为诧异,不由自主跟上前行。周围的场景渐渐虚幻起来,光线亦阴暗几分。约莫走了十来步,终于又能看清周围的景象。蒋毅发现自己正走在一条悠长的隧道,两侧甬壁和顶端绘着色彩斑斓的壁画。行至隧道尽头,空间陡然宽阔数倍,但见四周巨柱林立,中央矗一青色石台。
糖人继续前行,蒋毅亦步亦趋。攀上石台顶端,见中央停着两口玉棺,通体翠绿,周身附有各类吉祥图案。棺口似乎敞开着,不断发出微弱的白光。糖人走到玉棺跟前忽然消失,剩下蒋毅兀自呆在那里。须臾,他探头往其中一口棺内看了一眼,里面躺着位年轻美丽的女子,身着锦袍头戴凤冠,雍容华贵鲜活如生。
这女子面目极熟,实在像极了一个人。萧栎?蒋毅的心在微微颤动。棺中女子仿佛听到了他心中的呼唤,倏地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蒋毅惶然后退,不慎撞到另一口玉棺。回头看去,见棺内躺一年轻男子,其身着辽代北班服饰,戴金色狼头面具。经刚才那一撞,面具脱落,露出真实容貌。
蒋毅啊地叫出声来,因为那张脸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男尸冲他抬起一只手,那手生了七根手指,其中无名指与小拇指间的二指略短,枯瘦弯曲尖利如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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