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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北国神鹰(2)

小说: 完美猎杀      作者:赤蝶飞飞

蒋毅并不关心这些史海钩沉,挺了挺身子道:“鉴定报告上说,这件海东青所用的材料是一块顶级玉璞,其所处的年代要比其雕刻时间早千年之久。”“没错,那是一块罕见的高纯度独山玉。”孙剑晃晃手里的照片,顺势在沙发边坐下来,“也就是说,这块玉本身就是一件无价之宝。在雕刻成海东青之前,它有着另外一种形状和用途,这个东西的存在,曾引起过数千年的血雨腥风。”

“什么东西?”蒋毅心里已明白七八分,只待确认这个结果。萧栎不自觉地探过身子,孙剑回望祖父。与此同时,他们听到了老专家嘶哑、颤抖却又无比清晰的回应:“传国玉玺。”

蒋毅轻叩了一下沙发座椅,表示“果然”。

说明文物的身份之后,孙剑又举起另一张照片:“我爷爷当年测算过他的骨龄,这位墓主人死的时候还不到30岁,结合文物的象征意义和价值可以推断,他应该是辽国的某个君主或者藩王。”

“我有三个疑问,还望孙老能给予解答。”待孙健点头示意后,萧栎才继续讲下去,“第一个问题,传国玉玺在频繁的王朝更迭中突然丢失,有关其下落存在有多种说法,有人说失于西汉昭帝,有人说失于靖康之变,还有人说失于后唐李从珂,不管哪种说法都有其历史考证,从未听闻落入契丹人手里。如今重现于辽代墓葬,不知该作何解释?”

“第二个问题,众所周知,契丹人的图腾是狼,墓主人头戴狼头面具,身栖狼纹石棺,足蹬狼牙皮靴,这些都与传统的契丹文化非常契合。可海东青属于满人的图腾,而满族是女真人融合蒙古族、汉族、朝鲜族等其他族群的结果。”

见孙健垂着眼皮似听非听,萧栎遂把目光转向他的孙子:“刚才你说了,契丹与女真之间存有深仇大恨,被后者当做图腾的海东青怎会出现在辽人墓葬?而且这个人还有可能是耶律家族的成员?第三个问题,如果他真是辽国君主或者藩王,为何墓中仅此一物,未见其他陪葬?即便是亡国之君,也不该如此寒碜吧?”

萧栎停顿了片刻,为避免眼下场景太过类似于老师盘问学生或者警察审讯疑犯,她适当纠正了一下语气,同时绽露出温和的笑意:“对于六位专家的联合鉴定我当然不会怀疑,这一件陪葬品也胜过其他珍宝千倍万倍,只是觉得它太孤单了些,至少应该有墓志铭或其他能够佐证其身份的东西相伴,但在当年以及后来的发掘中没有发现。”

孙健努了努嘴,发出几个含混不清的音节,好像刚才“传国玉玺”四个字耗尽了他的力气。蒋萧二人面面相觑。无奈,老孙只好让小孙代为转述。孙剑俯过耳朵,认真倾听爷爷的低语,显然,他已继承祖父的衣钵,很快便领会对方所要表达的观点,并举一反三做了转述。

孙剑:“先回答第一个问题。《新编五代史》中有载,天福元年(公元936年),石敬瑭以燕云十六州为代价,在契丹人支持下灭了后唐,从末帝李从珂手中获得传国玉玺。尽管石敬瑭小心谨慎,但还是被契丹人得知。太宗耶律德光向石敬瑭索取,后者不敢不从。就这样,传国玉玺落入契丹人手里。”

“《新编五代史》属私修历史,是对官方《五代史》的补充,具有一定可信度。这种说法与英国考古学家斯坦因在其《沙漠契丹废址记》的表述不谋而合,并在荷兰考古者洛林夫的著作《震旦帝国》中得到印证。若真是这样,传国玉玺被契丹人加以改造,进而在他们的墓葬中出现也就不足为奇了。”

孙剑在爷爷嘴边附耳片刻,继续讲道:“再说第二个问题。图腾是人类亲属、祖先、保护神的标志和象征,一个民族通常有一个或多个图腾。比如,华夏族就是一个多图腾的民族,龙、凤、麒麟和龟并称四大神兽,其中龙是汉人的最高图腾。除了单一图腾和多图腾,还有一种比较特别的文化现象即共图腾,比如龙,它既是华夏族的图腾,同时也是越南人的图腾。”

“海东青,严格来说是肃慎人的图腾。肃慎是个非常古老的民族,其在汉魏时谓‘挹娄’,北朝时谓‘勿吉’,隋唐谓‘靺鞨’,‘女真’和‘满’皆其后裔。满族跟汉族一样也讲究多图腾,海东青是它的图腾之一,但其最高图腾是龙,当然,这是被汉文化融合的结果。同样的道理,龙也是契丹人的图腾,除了龙之外,还有海东青和狼,三者中间,狼是最高图腾。之所以他们把这块顶级玉璞制作成海东青而不是狼,我想其作用不仅仅是陪葬,而是出于某种实用目的。”

“至于第三个问题就简单多了。”孙剑未再征询爷爷的意见,直接做了回答,“正如萧老师所说,一个没落的皇室贵族,有何颜面铺张奢华,很多亡国之君死无葬身之地,他能留个全尸,且有这么一件绝世珍宝陪葬,已经很不错了。之所以没留下墓志铭之类的东西,或许是战事吃紧匆匆下葬的缘故。”

见蒋萧二人点头认同,孙剑进一步分析和揣测道:“凶手嘛,应该是墓主的宗族后裔,之所以杀死那么多人,我想是对侵犯先祖亡灵者加以惩罚,你们可以从这一点着手调查。”

对于这个猜测,蒋毅坚决地摇摇头:“任何民族都讲究孝道,尊重先灵,如是宗族后裔,为何要自掘先祖陵墓?”萧栎随即反问:“若不是同族?为何杀人时要留下照片和指洞,莫非有意嫁祸另有图谋?”

孙剑摊开双手笑了笑:“很抱歉,我们只能就文物鉴定提供一些咨询,案情方面就无能为力了。你们应该知道,刚才所讲那些,已经违背了当初对市府的承诺。”言毕,孙剑交还了两张照片。

“非常感谢。”蒋毅收回那两张照片,然后从随身的提包里又取出一张照片,举在手中:“最后劳驾一下,孙老可识得这个东西?”孙剑看了一眼,茫然回望身侧的祖父。老头儿浑浊的眼睛缓缓变得清澈起来,一直歪斜的脖颈努力抬起,以至于颈骨不断发出“嘎吱”的脆响。

“近——近一些。”老头儿双手铁钳般抓紧轮椅,身子竭力往前探。蒋毅蹲到轮椅旁,把照片往他眼前凑了凑。老头儿的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跟着撑圆了。“是它,真的是它?——”老头的左手突然抓住蒋毅右腕,整个脸都在颤抖,“它在哪里?”

“谁,谁在那里?”蒋毅一时未反应过来。萧栎望向孙剑,后者仍旧茫然。老头儿的嗓子发不出声音了,全身的骨架也僵硬起来,只剩下一张枯瘦的脸在狂喜和巨愕中不断扭曲——

照片中是一只龙纹玉镯,那是前几日蒋毅把它从井下“密室”内取出,用手机拍下来的。

孙健呆直了眼睛,嘴角淌出口涎。见此情景,孙剑忙跑到附近的桌台边,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白色的塑料瓶,倒几颗褐色的药丸送入爷爷口中,然后喂两口水。孙健的喉咙里“咕噜”一声,抓着蒋毅右腕的手缓缓松开了。

孙剑把爷爷从轮椅里抱出,放在书房一张小床上,不时为他按摩胸口。后者僵硬的四肢渐渐松弛下来,眼珠能来回活动,但仍不能说话。孙剑拿手机联系了私人医生,然后向来客表示歉意:“不好意思,我爷爷心脏一直不好,不能受刺激,现在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很抱歉,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蒋毅只好收起照片告辞,“这么着,我们先回去,待孙老病情好一些再来请教。这是我的名片,请随时给我电话。”孙剑点点头,接过名片,替他们拉开房门。

“再见。”蒋毅伸出右手,却见孙剑的视线正停留在萧栎脸上,后者拢发垂目佯装不察。孙剑的目光里有赞叹、有尊敬,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别的东西,蒋毅看得出来,那不是油然萌发的钦慕,而是属于男女之间的特殊情意。听到蒋毅的声音,孙剑恍然一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局促地与对方握手,转头看时,萧栎已走出门外。

蒋毅刚要离开,小床上的孙健发出一声咳嗽似乎有话要说。于是,他停下脚步,期待情势发生转折。孙剑走到小床边,俯下耳朵听了片刻,然后进行意见转达:“蒋警官,我爷爷问,龙纹玉镯有无在你手中?能否带来一见?”“当然可以。”蒋毅干脆地应道:“要是孙老方便,我马上去取。”孙剑看看爷爷,迟疑着回道:“改天吧,我打你电话。”

离开“罗马假日”,蒋毅和萧栎驱车赶到附近的学校,接上儿子萧雯顺便一起吃午饭。对于蒋毅这个倡议,萧栎没有拒绝,萧雯对父亲的态度虽依然冷淡,但未表现出明显的抗拒,经历过前一日发生的事情(荒郊救子),双方关系缓和了许多。

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案子上虽扑朔迷离徘徊不前,感情上却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展现出不少积极因素,点完餐到桌边就坐的时候,蒋毅阴霾许久的脸上布满了和煦的阳光。

蒋毅一边往儿子碗里夹菜,一边关切地询问:“手上的伤好点吗?干嘛不休息几天?”“快要期中考试了。”萧雯看了父亲一眼,回答虽然简短,但不再有本能的抵触。“哦,那是要好好复习功课。”顿了片刻,蒋毅斟酌着问道,“下周六是你的生日,我想带你去看场电影,最近有部大片《怪物史莱克4》,听说很不错——”

“早都看过了。”萧雯轻声嘟囔了一句。蒋毅有些窘迫,他在时尚娱乐方面是个永远的落伍者。萧栎干咳一声,提醒儿子注意讲话方式,继而适时地转变话题:“对了老蒋,孙健一见到龙纹玉镯的照片便突然发病,你怎么看?”

“那只龙纹玉镯也是上好的独山玉,跟辽代古墓发现的海东青属于同一时期的产物,有着相同的质地,只因前者经常佩戴不曾污染,才显得通体清澈,而后者长期遭受棺液浸泡,才会色泽略显晦暗、质地有些浑浊。”蒋毅扒拉了几口饭,继续做着分析,“发现传国玉玺,是许多文物工作者的毕生愿望和至高梦想。玉海东青由传国玉玺雕刻而来,但其体积仅相当于后者的一半左右,龙纹玉镯则很可能出自传国玉玺的另一半,如今二宝合璧,等于传国玉玺重见天日,所以,他才会过于兴奋和激动。”

说到这儿,蒋毅不免想到父亲,因此眼角蒙起一层淡淡的哀伤:“父亲临走前交给我们两把钥匙,但我一直不知道密室在哪儿。前几日我回老宅,偶然在我们那间卧室的立柜下发现一口井,井内设有升降架,我在接近井底的位置找到所谓的密室,其实那不过是个石槽,打开后里面有只木匣,木匣里便是龙纹玉镯。父亲毕生所存仅此一物,可见价值非凡。我的文物知识浅薄,也许有走眼可能,孙老却是鉴别的行家,他是绝不会弄错的。”

“可他看的毕竟是照片而不是实物,何况照片的色彩还有点失真,怎么就能准确断定其材质和年代?所以,你不能用个人经验替代别人的看法。”见蒋毅想辩解,萧栎用手势打住,换个方式继续问,“当你近距离看到一样东西,最先注意到的是什么?外形?颜色?还是材质?”

蒋毅略一思索:“外形。”“没错。从远处看一样东西,首先注意到的是色彩,而近距离观察首先注意的则是外形,这是视觉神经中枢的本能反应。人们往往先接受物体的形状和色彩,才能进一步分析它的材质属性。”萧栎抿了一口茶水,接着分析道:“孙老从看见照片到病情发作只有短短几秒钟时间,不可能从材质上挖掘什么,也不可能从色彩里有所发现,真正刺激他的只能是外形。”

“小孙有句话,不知你有无印象。他说契丹人把一块顶级玉璞制作成海东青而不是狼或者龙,想必其作用不仅仅是陪葬,而是出于某种实用目的。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孙老定是从外形上发现了海东青和玉镯二者之间的某种联系,进而联想到某种后果或影响,才会使心脏受到强烈刺激,以至于突然休克。”

蒋毅半开玩笑道:“才子遇佳人,你们倒是惺惺相惜啊。”萧栎嗅到这股特别的酸味,却佯作不知:“是啊,难得有人跟我如此默契。”蒋毅悻悻地搁下筷子:“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萧栎则夹菜往嘴里送:“嗯,这家的酸菜鱼做的确实不错。”萧雯抬眼瞄了父母,继续埋头吃饭。

一段《荷塘月色》的音乐响起,萧栎拿起手机喂了一声,随即表情相当惊讶。挂完电话,她对蒋毅说:“燕秀失踪了。”“燕秀?”蒋毅皱起眉毛,仔细回想这个名字到底在哪儿听过。

萧栎:“她是一名报社记者,和她的阿奶在北郊一座都市村庄开了家书报店。值得一提的是,高老师死亡现场发现的那枚黄色纸钱,还有我在专案组会议上做试验用的燕翎膏,都是出自他们的小店。几天前,我去过那家小店,临走前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那位阿婆眼睛失明,记性可真好,关键时刻,这个号码还真的用上了。”

蒋毅终于想起,燕秀便是解放广场采访过他的那名女记者,她还给他留下一张名片。记者是个危险的行业,一旦得罪人很容易招致报复。失踪,往往意味着遭到绑架甚至暗杀。可梓平这么大,到哪儿去找一个莫名失踪的人呢?

就在蒋萧二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身旁的萧雯忽然开腔了:“你们要找燕秀阿姨是吗,我知道她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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