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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青甲虬褫(1)

小说: 完美猎杀      作者:赤蝶飞飞

惊云涧。

有节奏的木鱼声中,身披金帛的千手观音正端坐莲花台,满怀慈爱地俯望跪于蒲团上的白发老妇。

老妇微闭着眼睛,一边敲击木鱼,一边念念有词。木鱼声逐渐稀疏,最后停下,老妇的眼睛亦随之睁开,昏黄的眼珠里闪过几丝警惕和不安。她侧过头,屏息倾听外面的异动。不多时,果有一帮俗客跨入庙门。

来者是一小队警察,约十余个人,个个荷枪实弹威风凛凛,领头的是一位年轻俊朗的小伙,见老妇转过头来,他上前几步将两张照片递到对方眼前。其中一张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肤色暗晦,形容枯槁,脸上有条寸把长的伤疤,另一张则是只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龙纹玉镯。

“阿婆,我们是梓平市公安局的,我叫丁小秋。”这小伙神情严肃语气倒还和善:“麻烦您看一下,近几日,是否见到过这个人?”“她是个瞎子。”一位警员挤上前来小声说,“前几日我们到这儿查过了,没什么发现。”

丁小秋这才注意到对方模糊的瞳孔,收起照片四下看了看,然后问道:“这儿就您一个人?”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丁小秋又问:“您这么大年纪,眼睛腿脚都不好,怎么到这样荒僻的地方上香?”“丁警官。”适才那位警员提醒道,“她是在这儿修行的。”丁小秋瞥了他一眼:“多嘴。”

丁小秋早就看到老妇手里的木鱼,但他认为,即便是“修行”也难以作为合理的解释。因为此地位处深山,却无长年住人的烟火气息,虽说菩萨像后有一张简易木床,但被褥犹新,没有常翻常盖的迹象,门口架有炉灶,但岩石上的熏痕微浅,所形成的时间顶多不过六七日。

丁小秋边走边看,忽而啾了一下鼻子:“阿婆是不是患有什么痼疾,怎么这庙里一股硼砂的味道?”老妇答道:“老身腿脚不便眼睛不明,难免会有跌打损伤,这里偏僻没有诊所和医院,所以,只好多多备下以应不时之需。”

循着气味,果然在安放塑像的石台边找到一罐硼砂,揭开盖子用手指捻一些品尝,确为常见的医用硼砂。不过,在各类更先进的同类药物替代下,它正渐渐退出市场。再次把目光转向庙门,丁小秋看到了悬挂在树枝上的衣物和绷带:“阿婆既孤身一人,怎么会有男人才穿的对襟褂子?若被外人看到,恐怕有失体面吧?”

老妇一惊,但很快恢复镇定:“正因为孤自一人无依无靠,才到这古庙带发修行,此处荒僻,香火不旺供奉微薄,衣食能勉强维持性命已属不错,怎敢挑三拣四,讲什么体面不体面。”丁小秋上下打量老妇,果见其衣衫不整,糙陋寒酸,便不再多问,继续四下巡看。

忽然,他在一根拐杖旁停了下来,取起拐杖看了看搁下,眼睛瞄向拐杖上方一只四寸长的铁钉。铁钉一端嵌在石壁里,一端挂了盘由细草绳捆绑着的艾蒿。老妇握木锤的手开始哆嗦,她打开盘在蒲团上的腿想要站起来。

“丁警官,之前我们仔细查过,确实什么都没有。”讲话的还是刚才那名警员,他看看庙门外橙黄色的阳光,不无担心地说,“待会儿天一黑,路就不好走了。”“来一趟不容易,还是仔细些好。从这么高的山崖上掉下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附近就这一座庙,还什么都没有,难道是人间蒸发了?”质问完对方,丁小秋收回目光,继续盯着石壁上那只铁钉。

也许,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许只是出自职业的敏感,丁小秋踮起脚尖伸长胳膊,中指刚刚碰触到钉帽,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枪响。丁小秋的脚啪嗒放了下来:“出去看看!”在丁小秋带领下,一帮警察匆匆鱼贯而出。

老妇一条腿保持盘卧,另一条耷在蒲团下,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她抹去额前的汗珠,踯躅着站起身,走到东侧的石壁前,拿起拐杖勾住铁钉用力往下一扳,轰隆一声,石壁上徐徐开启一扇石门。

老妇站在门前,冲着里面的黑暗说:“他们已经走了。”黑暗里传来一个苍老低哑的回应:“已是第三波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来。”老妇拄着拐杖,弯腰捡取落在地上的那串艾蒿:“此地确实不能久留,今天夜里,我想办法带你离开这儿。”

丁小秋循着枪声追到一处陡崖下,见半山腰一丛灌木正剧烈摇动,遂令手下原地待命,他自己上去看看。攀至半腰,丁小秋从灌木里发现一只受伤的野狼,其身体瘦瘪大概很久没吃东西,口中不断冒出鲜血,朦着双眼奄奄一息。

经检查,伤口位于野狼的颈部,子弹射入很深。通过裂口大小和形状判断,不像是普通猎枪所为。抬眼望去,野狼身侧有串模糊的脚印逶迤向上,连接着山腰一座自然形成的平台。脚印显然是新近留下的,折断的灌木还在淌着白色汁液,丁小秋因此更加笃定,开枪者并非普通的猎手。

攀上平台,丁小秋瞥见老柿子树后闪过一个人,背景看上去非常熟悉。“王福胜?”丁小秋喃喃出他的名字,“他不是奉命保护名单上的成员吗,怎么会在这儿?”这个平台丁小秋之前来过,差一点因为蝙蝠群而丢掉性命。王福胜的身影令他感到其中必有猫腻,于是加快步伐跟过去。

追到老柿子树后,人影不见了,但现出一条荒草半掩的小径。顺着人趟走的痕迹,丁小秋曲曲弯弯走了数百米,来到一口黝黑的山洞前。洞穴宽约三米,高两米有余,居处深山密林,各个角度均有奇峰掩映,面向西北终年不见阳光,且洞口藤萝遍布灌木丛生,难怪之前数次搜山不曾发现。

丁小秋从背包里取出手电,只见洞穴内部极为宽阔,处处峰林层叠巨石料峭,偶有短瀑倒悬浅溪纵横。小心翼翼走进去,耳边的蝉噪鸟鸣被渐渐吞噬,唯闻泉水叮咚、风声簌簌。转过一个弯道,手电光线立即被无尽的黑暗吸收,所追寻的脚印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前方烟雾渺渺,所见景象亦真亦虚,亦动亦静。丁小秋感到不妙决定原路返回,可在撤退过程中,眼前陡然横出一道暗河,这在来时并不曾见到。周围的岩石也十分眼生,上面绘有色彩斑斓的壁画。

丁小秋凑近观察,发现那些画并非常见的仕女飞天、山水风景、宫廷舞乐或骑马狩猎,而是一些极为抽象和夸张的人或动物,其组合方式颇似某种古老的文化图腾或神秘的宗教符号。丁小秋觉得后背汗津津的:他迷路了!

就在此刻,远处竟传来喧嚣的人声。丁小秋想要躲起来,慌乱中不知撞到什么东西,一道石门轰然开启。他猝不及防摔了进去,尚未起身石门又轰然合上。他战战兢兢爬起,见所处的空间内亮着几只火坛,在岩石和火坛的阴影里,潜伏着一只巨大的蜘蛛。可能是受到惊吓,巨蛛的身体迅速崩裂,散为无数只小蜘蛛,后者潮水一般向四周退去,慢慢地,黑暗中浮现出一张枯槁的脸。

丁小秋仓皇后退,不慎撞翻一只火坛,手电筒亦随之落在地上。他掏出枪瞄准那张脸,但手若筛糠,准星来回偏移。正对峙着,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异响,他刚要转身,只觉得脑袋一懵眼前发黑,“噗通”倒在地上。

法医处。

阿文和阿武四仰八叉地躺在停尸台上,双目圆睁嘴巴微张,伤口的血液已经凝固,留在咽喉的两个指洞骇人地朝外爆张着。较之其他以类似方式死亡的受害者,他们的死相甚是不甘。

蒋毅斜坐在试验台边,左臂撑着桌面,右手持一张染血的刀片。那是一张普通的剃须刀片,上面沾有两个人的血,血渍已经干涸颜色发黑,但没留下任何指纹。此刻,他的眼睛冲着刀片,目光却没有焦点。

这样的姿势保持了很久,因为有很多难以解答的问题困扰着他:之前一系列死亡事件中的受害者,均与十二年前的文物盗窃案有关,均被列入凶手制定的“狩猎名单”,死前均接到辽代古尸的照片,死后喉间均留下诡异莫名的指洞,且除罗凯外,死亡方式均属“兵不血刃”。

随着调查深入,阿文阿武被列为嫌疑对象,并在蒋毅授意下关进黑屋子反省。如今,此二人突然横死暴亡。问题是,阿文阿武跟那件文物盗窃案毫无关联,自然也不在狩猎名单之内,之前也不曾收到死亡威胁,却偏偏留下了充满暗示意味的指洞。

他曾想过,或许是李均通过潜藏在警方内部的“耗子”杀人灭口,可这种断臂疗毒的手段并不高明,再说,警方尚未拿到切实的证据,如此急咄咄地动手未免太过草率,这完全不像李均一贯的做事风格。

他也曾想过,是不是一开始便弄错了,血案根本与阿文阿武无关,之前的种种线索不过是凶手炮制的烟幕弹。可二人若清清白白,何以招致无端杀戮?(当然,二人清白不了,至少在跟踪萧栎和绑架萧雯两件事上无法置身事外。)要知道,黑屋子的防守极为严密,凶手如此不计代价、甘冒风险地去做一件貌似无厘头的事情,目的绝不止杀人取命如此简单。莫非真应了萧栎所说的那样,他们找到了对付警方的有力武器,然后悄悄拧开了这只致命阀门?

此刻,专案组成员中只有萧栎在蒋毅身旁。她抱着胳膊站在停尸台边,一边观察阿文阿武的尸体,一边也在思考:对手似乎总能抢先一步行动,是他们太过聪明,还是这边的部署有什么漏洞呢?

法医的尸检结果很快出来了,在形成文件之前,他先向蒋毅做了简要的汇报说明:“陈立文和陈立武于分别死于03和04号监禁室,死亡时间在2010年9月10日下午18点左右,前后不超过二十分钟。二人死因亦基本相同,均属于颈动脉破裂造成的失血过多。尸体解剖显示,死者生前无严重器质性疾病,留在死者喉部的指洞也并非致命外伤,根据作案时间和方式判断,应系同一人所为——”

听完汇报,蒋毅把刀片搁回证物袋,一言不发地走法医室。

天已黑尽,局里的食堂正在开饭。蒋毅朝办公楼扫了一眼,摸出手机拨丁小秋的电话,后者手机仍处于关机状态,又拨王福胜的电话,系统提示暂时无法接通,最后他拨了韩觉的电话,后者正在通话中。

蒋毅停下脚步,他预感到要出大事了。身旁的萧栎刚要说些什么,韩觉的电话回过来了。听筒里的声音十分嘈杂,韩觉呼吸急促,言辞非常简短:“我现在翠坪山庄,这里有状况!”

蒋毅挂掉电话转往大门口:“我们去看看。”萧栎犹豫:“我去合适吗?”蒋毅目光焦灼,右手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左腕:“走。”三十多米外的办公大楼灯火初燃,某间房屋的某扇窗子里,一双眼睛正遥遥朝这边盯紧,看着他们先后钻入那辆银白色的皇冠Royal,然后匆匆驶离公安局的大门。

翠坪山庄。

蒋毅和萧栎抵达的时候,公墓门口挤满了围观的群众,几名警员正不耐烦的吆喝着打发他们回去。穿过人群,他俩看见陵园的制高点架起了数盏探照灯,光束摇曳,尘烟袅袅,碑林间不时传来掘石挖土的声音。

走近才发现,陵园中间那段发生几处塌陷,整体呈带状,前后延绵数十米,大的面积约有二三十平方,小的也有六七平米,塌陷的深度不等,浅的地方不到一米,深的地方达四五米。由于塌方,祭台损坏墓碑倒塌,不少地方骨灰盒都露了出来。

蒋毅知道,这公墓底下洞蜿蜒着一条防空洞,之所以形成如此严重的塌陷,估计跟几个小时前发生的地震有关。蒋毅登上制高点,走到其中一盏探照灯下,他发现最大的一个坑里,十来个民工模样的人正握着铁锹挥汗如雨,还有几个警员忙忙碌碌小心搬弄着什么。

见蒋毅过来,韩觉筛着一身的土从坑里爬出,喘着粗气向他介绍情况:“这些工人是民政局安排来的,应客户要求就死者的遗物进行搜寻和整理,我们的人在清理其他东西。”蒋毅看到,坑边放着几只网状的钢丝笼,有的大有的小,有的残缺不全有的还比较完整,想必是清理出的“其他东西”。

这时,有两名警员搬着一只笼子上来。蒋毅问:“笼子里什么东西?”“是蛇。”两名警员异口同声。蒋毅示意他们把笼子放好,然后蹲下身朝里面查看。借着探照灯的光线,他看到笼子里确有几条蛇在来回游动。那些蛇体型不大,仅拇指粗细,一米来长,圆头细尾。可能人多嘈杂的缘故,小家伙们显得躁动不安。

大概这些蛇体型比较小,笼子的网孔编织得甚是细小严密。蒋毅直起身,下巴挑向另外几只钢丝笼:“里面也是蛇吗?”韩觉道:“小笼子里面是,大笼子里不是。”蒋毅走过去一一查看,果然较小的笼内装着跟刚才一模一样的蛇,较大的笼子里分别装有青蛙、老鼠、鸡蛋之类,大概是那些蛇的食饵。

萧栎看到笼子后放有几只茶色的罐子,便问:“那是什么?”“是血。”韩觉进一步解释说,“已经查验过了,里面装的是动物的血。”“血?”萧栎皱起眉毛。蒋毅注意到了她的神色:“有什么不对吗?”正说着,坑里传来一阵喧嚣。回头看时,那些民工纷纷放弃劳作朝警员们围拢过去。

“凑什么热闹?散了,散了!”韩觉先遣散民工,又冲手下的警员喊话:“什么东西,弄上来!”民工们不敢多言兀自散去,警员们经短暂协商,由其中两名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搬上来。蒋毅看到,那是一只透明的玻璃罐,高四十公分宽六十厘米左右,狭口敞腹有点像常用的那种养金鱼的鱼缸,罐底盘着条细长的绳子,上端留个透有气孔的软塞。

蒋毅再次蹲下身,轻轻拂去罐体的尘土。没有钢丝网的阻隔,这次看得非常清晰,躺在罐底的并非绳子,而是一条蛇,跟钢丝笼里那些一模一样,只是它的身子更加娇小,又纹丝不动,才被误认作是条绳子。此蛇通体呈雪青色,间或有水白色花纹,脑袋两侧各生一只极小的、貌似未退化彻底的小耳,信子也比一般的蛇长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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