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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模糊战术(2)

小说: 完美猎杀      作者:赤蝶飞飞

十二年了,他早已习惯不必注射麻药,直接用钳牙卡住异指的根部,猛然发力,目睹那段肢体随着快意的咔啪声坠落,然后面不改色地把它们丢进垃圾桶。接着给伤口敷上止血药,用药棉包扎起来。最后清理现场戴上一副新手套投入工作,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此刻,他开始重复之前执行了无数遍的程序。两颗锋利的“虎牙”紧紧咬住指根,握钳的右手刚刚使上力气,门忽然被敲响了。他只好停止程序,匆匆收起托盘戴好手套,走过去打开房门。

萧栎站在门外。十二年了,她还是第一次主动上门找蒋毅,后者怔然,一时竟忘了寒暄。萧栎不请自入:“蒋大队长好生淡定,大楼晃成这个样子仍端坐如仪。”蒋毅无所谓地笑笑:“梓平处于燕山地震带,这样的晃荡每年都有几次,最烈不过如此。即便真有大地震来临,从安全考虑,也是一动不如一静。”

萧栎话里有话:“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蒋毅品出其中的意味,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里边坐。”萧栎也不客气,背着手跨门而入,同时四下扫视室内的陈列格局:“这里的环境布置一看就是你的风格,客厅里镶镜子,冰箱上堆杂物,挂钟摆上桌面,海绵条当抹布,十几年了一点儿都没变。”

蒋毅在沙发边坐下来,端起茶壶倒水:“萧老师突然造访,不会只为了评点我的家居生活吧?”萧栎踱到桌前,掂起那瓶未及收起的止血药嗅了嗅:“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对你的私生活不感兴趣。来找你,当然是谈跟案子有关的事情。”

蒋毅放下茶壶:“既然有想法,怎么会上不说?”萧栎回眼看他:“你不也没有把话说尽吗?”蒋毅打了个哈哈,再次做了个请的动作,萧栎才在对面沙发边就座。

“你的脚伤还没好吗?”萧栎用下巴挑了挑桌上那瓶止血药,“配那么多大安和土霉素,敢这样搭着使的,天底下怕就你一个。”蒋毅的左手心出了汗,表面却十分镇定:“本来好差不多了,结果前几日去七老图山,走路多了点,又给磨烂了,不过现在又好了。”

萧栎端起杯喝了一口水,开始奔向主题:“今天的会议,你不觉得开的有些怪吗?”“怪在哪里?”蒋毅心里明白,这么问只是想听听对方的意见。“每个人都只把话说了半截。虽然专案组重建后的第一次会议上,我就看出你们几个各怀心计,但那时至少还能顾得上大局。”说到这儿,萧栎不屑地瞥起嘴角,“可笑的是,今日之势洞若观火,某些人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蒋毅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常言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凭指教。”“我知道你蒋大队长向来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如此惺惺不过是套我的话。”话虽如此,萧栎的表情看起来却很满足,“如果我说的你已经知道了就当我没说,若相反只当我提个醒。”蒋毅点头:“我洗耳恭听。”

萧栎放下杯子:“蒋大队长——”“得得得。”蒋毅连忙打住,“你还是叫我老蒋吧,这个听着顺耳。”萧栎改口道:“老蒋,你认为王福胜这几日一直待在梓平吗?”“嗯?”蒋毅一愣,这个问题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你什么意思?”

萧栎答道:“据我所知,五日前,也就是9月6号早上八点钟的样子,他去了一趟肃康。那天是周六,我带雯雯去科技馆,刚好看见他中途拦截开往肃康的大巴。我就觉得奇怪,他奉命保护名单上的人员,突然去肃康做什么?当初还以为是临时出差,今日才知道他原来另有目的。”蒋毅听闻,陷入深思。

萧栎继续说:“再者,就是丁小秋。他今天的话吐三分露三分,自然是出自你的授意,可有件事他一分都没吐。回头你可要问问他,这几日,他多次冒伤潜出医院,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蒋毅大为惊诧:“不该去的地方?哪里?”萧栎端起杯,用杯盖轻轻刮着水面的漂浮的茶叶,口中不紧不慢吐出几个字:“市第二人民医院,太平间。”

蒋毅的话听不出是批评还是赞赏:“想不到这几****也没有闲着,还真难为你了。”萧栎呷了口水,她的回答也听不出是接受还是推辞:“无心插柳,侥幸撞见而已。”蒋毅眼含鼓励:“你的发现很有价值,接着讲下去。”

“再然后,就是韩觉。”萧栎双手捧着杯子,“前两次专案组会议上,他凭借各类不打实的证据对你进行了含沙射影的攻击,可这次,他拿到了凶手所有用作死亡通知的照片,气势正盛,而你却因为连连失策导致龙纹玉镯丢失、重要疑犯逃走,全体队员受到伤害甚至有人死亡,按理他该不遗余力地向你发难才对,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半句问责。”

对于韩觉的反常表现,蒋毅亦有觉察,只是暂不清楚其目的何在。他往后靠了靠,以此缓解愈加强烈的紧张情绪:“你怎么看?”“他这么做只有两种原因,一,认为有把柄握在你手里,需要韬光养晦收敛锋芒;二,大摆迷魂阵麻痹对手,以便实施更猛烈的攻击。”萧栎把身子往前探了探:“这一次,必然是致命的。”

蒋毅眯起眼睛,他也预感到事情的不妙。萧栎更进一步,把目标指向了他:“最后一个就是你。”蒋毅做了个但说无妨的手势。萧栎问:“你为什么不公开文物专家的联合鉴定结果?保留那份所谓的秘密档案还有必要吗?”

蒋毅直截了当:“你知道的,专案组里不是所有人都能信得过。”“正因为这样,才需要把档案公开。”萧栎继续逼近,嘴唇几乎蹭到他的鼻尖,“而且要完全、彻底、毫无保留地公开。”

蒋毅的胸口起伏不定,这不单因为萧栎的话一字一句重重锤击着他的心脏,更因为对方身上那股陌生而又熟悉的味道,正渐渐唤醒他某种沉睡已久的冲动,他无路可退,只能气息局促地侧过脸:“我不明白。”

萧栎似乎刚刚注意到她与蒋毅之间的距离,因此绯红着脸把身子放回原来的位置。她十分不情愿,但无可抑制地想到了当年的初吻。跟此刻一样,当初他们相对而坐,也是由她主动,从他的鼻尖开始慢慢往下,——那是她最喜欢的部分。

冷场十几秒钟后,萧栎换言问道:“在你眼里,目前所带领的是一支什么样的团队?”蒋毅仍旧气息未平:“他们是来自各领域的骨干和尖子,经验丰富、战斗力强,表面上精诚团结很有大局意识,但背地里正如你所说的,各怀心计。”

萧栎慢慢搁下茶杯:“既然这样,为何不清理整顿,全部换成自己信得过的人?”蒋毅瘪起了嘴唇,显出很无奈的样子:“人是罗处亲自选定的,总不能他刚刚殉职我就大动干戈,这样于案情无益,还会让别有用心者借题发挥。仔细想想,这样的人员配置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萧栎:“什么道理?”蒋毅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面色渐渐恢复正常:“我和你还有王福胜都是专案组的老成员,韩觉是副队,自在必选之列,丁小秋是罗处钦点。对于我们两个,罗处持以绝对信任,丁小秋是罗处一手带出来的,也算信得过。这种四老带两新的模式,无论从经验还是安全角度都十分稳妥。”

“在罗处看来,团队大致有三种:绝对忠诚的、基本忠诚的和绝对不忠诚的,百分百忠诚的团队可遇而不可求,绝对不忠诚的也极少,大多属于基本忠诚。有异心不可怕,只要抓住关键成员,控制大多数,保持团队整体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就能在战斗中立于不败之地。这种既有矛盾又有统一的团队表面上不很靠谱,实际却非常稳定,相比其他两种团队组合,它或许更能暴露出正常情况不容易发现的问题。”

萧栎点头认同:“这种方式叫模糊管理,是在有限的规范、不十分清晰的界限或者复杂的人际关系下所采取的一种特殊管理手段。因为,过分统一或过分对立都会不自觉地掩盖某些东西,而这种手段可以把自己从所在的队伍中提出来,从局外的角度获取旁观者清。”

“所以,古往今来很多优秀的管理者都采用此法,通过成员间的彼此对立互相掣肘,以获取出其不意的效果,某些管理者还会根据需要特意在队伍里纳入敌对分子,以扩大罅隙、激化矛盾、揭露事实、挖掘真相。”

蒋毅眼前一亮:“我明白了。队伍里既有内鬼,必然早就知道玉海冬青和龙纹玉镯的来历,与其掩耳盗铃,不如彻底公开其秘密,好让对手放心大胆地行事,其动静越大就越容易露出马脚落下把柄,我们则可以逸待劳,尽收渔翁之利。”

萧栎对蒋毅一点就通的悟性和由此及彼的推论感到满意,轻轻击了下掌,接着又问道:“那么,你如何看待你现在的对手?”

这个问题的答案更难一言蔽之,蒋毅不禁皱起了眉毛:“感觉很复杂,我一直认为对手不止一伙,他们身份诡秘目标清晰,组织庞大志向高远、精于谋略手段残忍,彼此之间非敌非友,既互相配合又互相攻击。”

萧栎眨着眼睛:“互相配合又互相攻击?举个例子?”蒋毅思考片刻,答道:“互相配合的例子有很多,如玉海冬青和龙纹玉镯的丢失、古尸被盗、看守所内的死亡、罗处的牺牲等,因为这些行动需要多方配合,很难由一方单独完成。”

“体现其互相攻击的主要有两点。一是用作死亡通知的照片和留在受害者喉咙的两个指洞。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暗示,前者暗示给受害者,告诉他们已遭千年古尸的诅咒将难逃一劫,后者暗示给警察,说明杀人者并非幽灵作祟而是人为。”

“之所以出现这种自相矛盾的做法,是因为凶手不止一伙。我所说的凶手未必一定会出现在杀人现场,也就是说包括直接凶手和间接凶手,他们有着共同的利益点,但终极目标不同甚至有很大冲突。出现在杀人现场的一伙通过隐晦的暗示,把罪名悄悄转嫁给另一伙。”

“还有,前日在惊云涧陆续发生两次枪击,一枪打伤曾叔,一枪打伤黑斗篷,均发生在争夺龙纹玉镯的关键时刻。怪就怪在,枪击不是出自对峙中的任何一方,因为枪声听起来至少在二十米之外,且两次枪击的方位和角度完全不同。既满足目的又不伤人命的突袭,务必经过时机的把握和精确的瞄准,这对于现场正激烈对峙的双方来说,谁都难以做到。”

“枪击者的意图非常明确,即在目标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开枪射击,借助其中弹后向前倾倒的惯性,使前面的对手拿到龙纹玉镯。刚才听你说,当日王福胜去了肃康,那么假定是他开枪打伤了曾叔,他希望黑斗篷得到龙纹玉镯,可打伤黑斗篷的又是谁呢?”

闻听蒋毅这番话,萧栎亦陷入深思。蒋毅提起茶壶给萧栎的杯子里加水,同时抱以试探性的询问:“你能否根据对手的行事风格,剖析其个格特征,并由此推断他下一步将要做什么?”

无需谋面,仅凭一个人的做事风格推测出与之实际相近的个性特征,这是萧栎的专长。“暂且讨论跟我们正面对抗的一伙吧。”萧栎信心十足地分析道,“他们的头领思维缜密、行事严谨,野心勃勃、多谋善变。他出身不凡,有着较为复杂的家族背景;他笃定信念,一旦确定目标绝不走空;他精通巫蛊,天下万物皆能为其所用;他知人善用,能够广聚英才笼络人心。仗着这些优长,他连做几桩血案几乎毫无破绽。”

“但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他也有他的缺点,即骄傲自负高调张扬,专案组重建之初,他连做三桩血案当做下马威,甚至杀人杀到我们眼皮子底下。正因为行事太过,才一点点暴露出各种破绽,最终失去阿文阿武两个左膀右臂。”

讲到这儿,萧栎忽然话锋一转,语气里带出几分忧思:“不过,阿文阿武落网后,未再发生任何血案,安静得有点不太正常。根据其行事风格,照理该有所动作才是,如今按兵不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找到了一条比猎杀目标更为有效的报复途径。”

蒋毅问:“什么途径?”萧栎摇头:“暂时还不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此计一旦得逞,将会给我们造成很大麻烦。”蒋毅吸了一口气:“依你之见,我们该怎么应对?”萧栎是有备而来,自然成竹在胸:“首先,尽快从阿文阿武口中获取口供,能将李均一举抓获最好,即便有所闪失,至少也能准确掌握对方的下一步计划,使我们的工作事半功倍。然后找到各派之间的共同利益点,将其维系合作的根基彻底捣毁,最后锁定目标,各个攻破。”

房间里的内线电话忽然响起,蒋毅起身接听,脸色愈加阴沉。萧栎发觉不对,等他挂完电话后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蒋毅在镜子前迅速整理着衣装,尔后戴上警帽,对镜中的自己说:“我们晚了一步,阿文阿武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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