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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地下冰室(2)

小说: 完美猎杀      作者:赤蝶飞飞

脚步声抵达冰室门前。丁小秋自觉此地不可久留,但遍观四周并无藏身之处。机关打开了,镶有狼头雕塑的石门轰隆升起,一队手握长剑的巡逻兵陆续进入。如果有把钢枪,对付几个携带冷兵器的家伙并非难事,可此时他缺乏反制对手的利器,只能熄了手电躲在石棺后面。所幸冰室极其酷寒,那些巡逻兵举着火把扫了几眼便匆匆退出,惟有一人似乎觉察出什么不对,轻手轻脚走向石棺后面。

就在丁小秋紧咬牙关决定拼死一搏的时候,那人被同伴喊了名字,高声应着出去了。

石门重新合上。丁小秋松了口气,屏息倾听脚步远离的声音,不过,巡逻兵似乎没有全部离开,还留了几个人守在外面。原路返回的希望破灭了,可也不能活活冻死在这冰室里呀。于是,只着单衣的丁小秋索索瑟瑟打开手电,一边活动几乎僵硬了的四肢,一边不甘放弃地寻找脱身的出口。

也是他命不该绝。丁小秋很快发现浮雕与石壁连接处有道缝隙,裂纹十分不规则,看情形是前几日那场地震造成的。缝隙下宽上窄,最宽处刚好容下一个人。丁小秋持手电往里照了照,迂回曲折不见尽头。鼻子虽冻得有些麻木,但依然可以嗅到一股腐朽霉败的气味。且顾不了那么多,他俯下身子贴着地面钻进去,约莫爬了四五十米,空间渐渐开阔可以弯腰行进,四壁由凹凸起伏变得平坦顺直,越往里深入人工开凿的痕迹就越加明显。

大约两公里后,上下之间的高度已能使丁小秋直立行走。他发现地面零星出现一些兵器和盔甲的残片,通过兵器形状和铠甲风格判断,应属于一千多年前的宋辽时期,结合隧道开凿的地理位置和延伸方向,他进一步推测,这应是金军或辽军为达到某种战略目的所建的一条秘密通道。

又往前走了不远,开始有散碎的人骨出现,骨架多残缺不全,局部有被噬咬的痕迹。丁小秋估计,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搏斗和厮杀,士兵们死后,尸体又遭到某种动物的啃噬。洞穴越来越深,尸骨也越来越多,不少拐角处被成堆的枯骨堵死,为继续前行,丁小秋不得不动手将骸骨一具具搬开。

这条骨骸长廊延绵竟达四五公里,其间遇到多处塌方,簌簌的风通过崩裂的山体吹入,在迂回狭窄的通道里制造出各种诡异的声响,或如鬼哭,或如狼嗥,脚边还时不时有蛇鼠穿梭。作为痕迹勘查人员,丁小秋见识过各种血腥惨烈的场面,从来眉头都不皱一下,却在此刻禁不住毛骨悚然。

手电的电量渐渐耗尽,最后一两公里丁小秋几乎在完全漆黑中摸索着行进。当恐惧、疲乏、饥饿和缺氧把他折腾到快要崩溃的时候,长廊终于到了尽头,他摸到了一堵冰冷坚硬的墙。顺着墙往上探索,他又摸到顶面有个椭圆形的凹槽,其大小一个巴掌刚好握住。左右旋之不动,反向一拧,只听“嘎吱”一声响,顶面出现一个方形的孔洞,紧接着他看到了久违的光线。

不过,那不是炫目的太阳光,而是柔弱的灯光,黄黄的暖暖的,亲切却又带着几分诡秘。孔洞位置不算高,丁小秋没怎么费功夫就钻了出来。他发现眼前是一间封闭的密室,约三十来平方,内置各类陈旧但造型和工艺考究的清式家具,房间里香气宜人,极像旧时女子的绣房。

光线来自于木箱上的一盏油灯,木箱边置一小床,纱帐影影绰绰,床上却空无一人。回头看身后的孔洞,不知何时已自动合上,地面不露丝毫痕迹。丁小秋在寻找密室机关的过程中,在一只垃圾桶内发现一条用过的绑带,散发着硼砂的味道,然后又发现立柜后的墙面有一神龛,里面放两个木制灵牌,攀龙附凤甚是精美,上刻两列繁体大字,分别为“大清孝恪愍皇后之位”和“大清恭宗愍皇帝之位”。

灵牌前摆一只陶制香炉,香早已燃尽。丁小秋注意到,炉口外沿前后粗糙左右却十分铖亮,且三脚与神龛的基座连接有点奇怪。他一手端住香炉的底部往上托,香炉却没有离地而起,似乎被焊在基座上。他脑子忽然一激灵,两手抱住香炉用力旋动,果然,身侧石墙轰隆开启一扇门。随即有亮光投入,待眼睛适应光线后,他看到,光亮正中出现一座身披锦帛的千手观音。

观音像看起来似曾相识,丁小秋疑惑着走出密室,呼吸到大股新鲜空气的那一刻心中亦豁然开朗:原来,位于后山的秘密通道竟连接着惊云涧的这座古庙!此时,庙内空无一人,塑像后仍旧摆着张简易木床,但被褥已经收起,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再看门口,炉灶被两块塑料布遮蔽(概是为了防雨),仅留下岩壁上一小片微浅熏痕。

丁小秋找到一口水缸,把手电丢到一边,先执瓢狂饮然后捧水洗了脸。摇摇晃晃离开时,不小心碰到一根挂在石壁上的拐杖,紧接着一盘由草绳捆着的艾蒿砸到他头上。他停下脚步,顺着拐杖看到一支深嵌在石壁内的铁钉,以及铁钉下端四五公分长的凹槽。上次他就发现这里不对劲,但被一声枪响给打断了思路。这次他未作犹豫,直接拽住拐杖使劲往下扳,石壁上的门随之轰隆落下。

由此推测,曾叔坠崖后为老妇所救,一直藏在密室之内。丁小秋摸摸身上的衣兜,解药和钱包都在,只是没有手机,无法与组织取得联系,左腕的手表也损坏,不知此刻的具体时间。为避免遭遇敌人,他不敢多做停留,出古庙后朝与山口相反方向的折入山林深处,接着抄险道逃出惊云涧。

到肃康后,他先找到一家小旅馆洗了个澡,然后到一家商场购买了假发和衣物,一番乔装打扮,他又几经打听找到那家养老院,继而在宿舍楼最角落的那间屋子里寻到曾叔。

雨水沥沥、凉风瑟瑟,尚处于9月中旬的梓平竟有了些深秋的味道。还不到晚上十一点,路上就已看不到行人和车辆,城市似乎早早进入了慵懒的梦乡。

透过随风弥漫的雨雾,可依稀听到咿咿呀呀的京戏入耳,仔细分辨,可知声音来源于某座大楼的某扇窗子。那扇窗户挂着厚重的帷幔,细小的缝隙里透出一丝微光,通过那道缝隙,可见一男子背窗坐在转椅里,桌上的CD机正播放着《智取威虎山》中《乘胜进军》一折,他悠闲地翘着二郎腿,边听戏边用手在大腿上打着节拍。

他似乎闭着眼睛,根本没注意到房间的门被悄悄推开,一双沾着泥点的皮鞋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他面前的桌子边。终于,他手上的节拍停了下来,下巴缓缓抬起,大概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然后将它自下往上进行打量。来者是一男子,身材中等,穿一件黑色雨衣,头顶的斗篷遮蔽了大半张面孔,只留出鼻子以下的部分。他的面部轮廓基本以直线勾勒,鼻子挺拔峻直,嘴唇结实饱满,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能感受到黑暗深处那两道锐利逼人的精光。

“外面满城风雨,李老板这里倒好生逍遥自在。”见自己开了腔对方仍未认出自己,来者摘下头顶的斗篷,“怎么,不认得我了?”“哦,原来是蒋大队长,恕李某眼拙了。”李均挺起脊背,但未起身,也未拿出接待外客该有的客气,“蒋大队长日理万机,怎么得空到我这里来?”

蒋毅脱下雨衣挂到门后的衣架上,扯把椅子在李均对面就座:“我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夜前来,是想请李老板帮个忙。”“蒋大队长真是爽快。”李均捻着唇上浓密的呼吸:“只是,我这儿防卫森严,你是怎么进来的?”蒋毅取过桌上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李老板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李均干笑两声:“能为蒋大队长效劳是李某的荣幸,可惜本人早已不在仕途,成为没权势也没地位的闲云野鹤,虽说近几年下海经商弄了几个小钱,可情况刚有好转,就遭到蒋大队长的沉重打击,也不知为何,不少兄弟被拘留罚款,很多产业因缺乏资金和人员渐渐难以为继。一些身外之物倒也罢了,可至今仍有人没被放出来,与李某私下交好的阿文和阿武两兄弟更是无辜丧命。”

“说实话,我对这种疾风骤雨式的清肃运动很有意见,虽说能在一定程度上震慑犯罪分子,树立公安部门的业绩和形象,但也很容易造成冤假错案,而且,过于片面地纠缠一些枝梢末节往往会掩盖根本性的问题。话虽这么说,李某毕竟也曾是政府的公职人员,不得不事事考虑大局,为避免牵连,每日里小心翼翼噤若寒蝉。如今自身尚且难保,怎么还有能力帮你的忙呢。”

“小心翼翼、噤若寒蝉?”蒋毅把湿漉漉的纸巾丢进垃圾桶,抬手轻抚桌上的CD机, “在我看来,李老板可是气定神闲、胜券在握啊。”李均慢慢靠回椅子里:“你倒说说,想让我怎么帮你?”蒋毅躬身近前,把要求提得直截了当毫不迂曲:“我需要借用你的车辆和相关证件,必要的话,还需烦劳一下你手下的人员。”

“噢。”李均故作恍然,他歪头看着蒋毅,言辞间带出几分讥讽和威胁,“我好像刚刚听说,你现在已经不再是刑侦大队长,而是一名身负重罪的在逃嫌犯。如果这是真的,我要帮了你,可就犯了窝藏罪。与其冒这样的风险,还不如直接向公安部门举报,把你送到你的同事手里,那样的话,他们会非常感谢我甚至有所回报,相比前者,这可是无本万利。”

“商人就是商人,脑子里永远只有交换和利益。不过,若是下错了赌注,损失收益事小,弄不好还会血本无归。”蒋毅把CD关掉,使整个房间陷入陡然而至的寂静,“出卖我,你落不到半点好处,何况那也不是你的真实想法,个中缘由你我都很清楚。所以,你只能感谢我,而感谢的唯一方式,就是满足我刚才提出的条件和要求。”

“惶惶如丧家之犬,居然还这般自信满满,讨价还价底气十足,李某实在佩服。”李均似被触动,却又觉不甘,右手挠着鬓角:“好吧,我考虑改换赌注,可怎么才能让我相信你呢?”蒋毅神秘一笑,从提包里取出两份文件递过去。李均疑惑着接过,分别扫了两个文件的抬头,翻眼盯着蒋毅,后者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这两个文件是市医学遗传研究所开具的,经多位专家共同审核认定,内容包括血液化验和DNA检测两部分。血样来源有两种,其中一份是辽朝宰相李处温的,也就是翠坪山庄那座铁砂坟的主人,另一份提取自饲养小青花的现场,地点也在翠坪山庄。”顿了片刻,蒋毅接着说,“虽然一古一今相隔近千年,但血型完全一样,都是罕见的KIDD系统。更有意思的是,两者的DNA排序相似度竟然达99.81%,不用解释你也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看完文件,李均半晌不语。蒋毅趁热打铁道:“记得有一年,各机关领导带头参加义务献血,经检验,罗处的血型是O型,我是A型,你是KIDD型,作为国内新发现的稀有血型,你的血样和检验资料至今仍保存在第三人民医院的档案库里。昨天,我调取了你当年那份血样,和其他6种不同血型的样品混在7个玻璃杯中,然后请一条小青花加以辨别,结果,它在两秒钟内准确地捕捉到了目标。”

李均仍旧沉默无言。蒋毅继续道:“事实证明,你是辽朝宰相李处温的直系后裔。或许你到现在才知道这个事实,但有些人早已经知道了,他们把你的血样带到翠坪山庄,以期通过小青花灵敏的嗅觉和纤细的身体打开李处温的陵墓。这只是他们整个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他们还会有更大的动作。至于他们是谁,我想就不用提醒了吧。”

“他们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而你对他们的了解却未必同样深刻。因为他们的预谋比你早得多、恢弘的多。你是个商人,应该知道同盟之间的协作需要利益维持,利益到了尽头同盟就会宣告解散,如果因为根本利益冲突最终导致反目成仇,他们就会抓住你的弱点给予致命一击。正由于他们的计划覆盖了你的计划,他们的****劫持了你的****,所以,你只能成为受人利用的棋子,即便表面上是你在驾驭他们。”

李均全身的骨架一点点软榻下来,蒋毅则不失时机地压上最后一根稻草:“我是一时不察遭受奸人陷害,即便被抓回去,还要经过司法审理,清白终归是清白的,而你则不同,作为一些案件的参与者和策划者,警察绝不会放过你,作为他们曾经的盟友你也知道得太多,他们早晚会杀人灭口,如果你继续孤立下去,结局只会比我更惨。”

蒋毅夹起提包,做出要走的样子:“该说的我都说了,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该怎么做。”说完,他起身取下雨衣裹上,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李均目送蒋毅出门,直到其背影在黑暗里消失。半分钟后,他伸手打开桌上的CD机,让京戏继续在房间里鸣唱,然后徐徐靠回转椅里翘起二郎腿,右手在大腿上轻拍,但节拍明显已经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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