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国家宝藏(2)
“说说你的左手吧。”萧栎严肃持重地盯着蒋毅,“也许,除了在我这儿,它早已不再是秘密。”蒋毅摘掉手套欲揭纱布,被萧栎阻止:“算了,还是让我猜猜吧。”蒋毅望着对方,胸口忐忑起伏。
“这只手——真的长了七根手指?”萧栎把视线从对方的左手移回他的眼睛,“你一年四季都带着手套,主要因为这个,对吗?”蒋毅沉默了片刻才点点头。这时,有护士送盒饭进来,见蒋、萧二人正在谈话,无论姿态还是神情都比较亲密,于是把盒饭搁下悄悄退出。
“你怎么知道的?”护士走后,蒋毅低声问道。“是那条染血的绷带告诉我的,虽然上面的痕迹并不十分明显,但对我们熟络医学的人来说,通过手掌纹路和指骨间隙还是能轻而易举做出判断,只是在心理上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停了一会儿,萧栎继续问道,“多出的两根手指什么时候长出来的,之前我怎么没注意?”
“具体我也记不清楚,大概是我们分手后的一个多月吧。起初,我以为是病毒感染,因为运送辽代古尸回梓平的路上,这只手曾不小心碰触到棺中的腐液。”蒋毅慢慢伸出左手,鼻头浅浅抽搐了一下,“两根手指生长速度非常快,一周就能发育成熟然后停止生长,它们跟正常肌体不同,表层好像严重钙化,所以显得又尖又硬。这正是小青花咬到我,却没导致中毒的原因。”
“刚开始,我非常痛苦而且非常恐惧,担心是否基因突变。为弄清原委,我到北京找了最有名的外科专家,专家说是可能是肢端异状综合症,建议我手术切除。可没想到,手术完没多久,两根指头又重新长出来。我不希望这件事被太多人知道,所以没有再找医生,切除手术就由自己来做。久而久之,也跟着习惯了。”
“会不会是基因遗传?”萧栎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也就是说,你会不会是耶律皇族的直系后裔?”“怎么可能?他们是契丹人我是汉人,也不一个姓啊。”蒋毅被逗乐了,“再说,就算是遗传,为什么我爷爷我父亲,包括我伯父叔叔姑妈什么的,甚至我儿子都没有,就只我有?还有,林涛的父亲怎么解释?他也长了七根手指不是?”
“态度放端正点,我可没心思跟你开玩笑。”萧栎颇为不爽地瘪起嘴角,“这个猜测是大胆了一些,暂时也没什么凭据,但我就是觉得,这个案子跟我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看完锦帛上文字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被一种莫名的恐惧重重包围着,总觉得,有张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实实在在存在的网朝我们悄悄撒开,或许不知不觉的,我们就会变成刀俎上的鱼肉。”
“此外我还担心,那条染血绷带的作用不止是让小青花咬你一口这么简单,或者说咬你只是个偶然,他们的真实目的,恐怕要比伤害你的性命更庞大、更危险。所以老蒋,你得尽快找到曾叔,他掌握了太多太多的内情,通过他打开缺口,是保护自己、破获案件最快捷、最有效的方法。”
“我明白。”蒋毅的手机又响了,来电者仍是文物局那边,催问他到现在哪儿了。蒋毅回了一句:“路上堵车马上就到”,然后挂掉电话向萧栎告别。“等等。”萧栎再次叫住了她,“明天上午的会议一定要开吗?能不能——换个时间?”蒋毅皱着眉毛,他从未见对方如此神神叨叨:“都已经通知过了,怎么能出尔反尔?”
萧栎张口欲言,被蒋毅一句话堵住:“怕有人摆鸿门宴是吧?可惜我不是刘邦,他也不是项羽。”蒋毅出门,护士进入,吐着舌头问萧栎:“他是谁呀,看警衔比韩队长官儿还大呢。”萧栎未予理会,拿过床头柜边的纸和笔刷刷写了几行字,从上到下检查一遍交给护士:“按这个单子,尽快帮我买回来。”
护士接过看了,面露难色:“其他都好说,只是这草药——,医院有规定,抓药得有大夫的处方才行。”萧栎右手掩在前额,眉头紧皱:“不用在医院,到外面的药铺里买。放心吧,我只是头痛得厉害,想弄点药渣敷一敷,不会给你制造麻烦,快去。”
翌日上午八点五十,蒋毅携带着准备好的材料走到会议室,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他看看左腕的手表,时间没错啊,可为何没有人呢?平时开会,大家都是提前十分钟到场的,今日局领导出席,按理说该到得更早才对。
蒋毅在会议桌中央的位置入座(他是会议的主持者),打开笔记本电脑,把U盘里的发言材料拷入,然后连接幻灯机。这时,韩觉和王福胜低声交谈着从门外进来。见到蒋毅二人停止交谈,王福胜把笔记本夹在腋下抬手敬礼:“蒋队早!”韩觉端着只玻璃箱,里面蜷着一条体型纤巧的小青花。他在王福胜声音落定之后才喊了声“蒋队”,不等对方回应便匆匆端着玻璃箱入座。
调试好幻灯机,蒋毅发现萧栎也到了。她穿了一件蓝紫色的立领衬衫,略施薄粉,巧妙掩盖了面部和脖颈的伤痕,但仍能看出局部存在淤肿。蒋毅暗生惊喜,韩觉也感到十分惊诧,因为萧栎昨天曾以身体不适为由,表示不参加今天的会议。王福胜起身寒暄:“嫂子好些了吧,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韩觉坐着没动,朝对面的空位伸了下手:“萧老师请坐。”
萧栎冲王福胜点头示意,瞧了一眼蒋毅,坐下,从随身的提包里取出笔记本摊开,然后又拿出一个白色瓷瓶,神态自若地搁在右手边。在旁人看来,它应该是某类女士化妆品或者辅助治疗外伤的药物,而玻璃箱内那条昏昏欲睡的小青花仿佛受到什么刺激,立刻探起脑袋,吐出又长又细的信子。
时针指向九点,郭副局长和程代处长也到了。
前者五十来岁,身材微胖,脑门光光,一看便是坐镇后方统揽全局且用脑过度的角色,其五官搭配得很有喜感,但此刻黑着脸,恼火起来的样子仍然令人望而生畏。后者年纪与蒋毅相仿,短发直立、目光炯炯,透着一股睿智干练的精神气儿,罗凯牺牲后,他从分局调来暂代刑侦处处长职务。
专案组成员集体起立,等待领导训话,郭副局长却一言不发地就坐。程代处长示意大家坐下,然后做了一个简短直接的开场:“有关案子的最新情况,韩觉和王福胜已经向我和郭局汇报过了,今天来呢,主要是想跟你们沟通一下思想,交换一下意见,共同确定下步的工作部署和执行方案。”
“拐那么大弯干嘛?你就直接告诉他们,今儿来是要骂人的!”郭副局长熊完程代处长,又转头训斥蒋毅,“你们在医院躺着的时候,省厅、市府各级领导挨个把我骂得狗血淋头,问我这个公安局副局长是干什么吃的?就在我来参会的半道上,又被咱们局长给骂了一通,实话告诉你们,我已经出离羞愧和愤怒了!”
程代处长悄悄到饮水机处接了杯水递给老郭,后者接过狂饮几口,但一开口火气仍然旺盛:“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也想早日破案,可人民群众要的是结果,只要凶手一天抓不到他们就一天不安心,我们就一天不能结案,你们付出的代价就一文不值!看看吧,案发这么长时间了,非但没抓到对手要害,反而把自己弄得损失惨重,瞧瞧你们一个个那副熊样子!照这样下去,咱们只有就地散伙,然后向死去的弟兄们剖腹谢罪了!”
程代处长趁老郭停口喝水的间隙,忙息事宁人道:“蒋队长,这个案子是你一手抓的,其中部分情况我跟郭局已经有所了解,但还不够全面,为方便下一步的工作部署,你把案子的背景材料和进度状况先做个总体汇报,不必面面俱到,要去粗取精简明扼要,啊。”
蒋毅瞥了老郭一眼,清清嗓子开始汇报:“当前这个案子与十二年那件辽代古尸案有着非常重大的关联,所有受害者虽然身份不同,但有几个并非巧合的共同点:一,他们均在辽代古尸的发掘、运输、检验、解剖及后来的展览中,担当参与者或负责人的角色;二,除罗处、林涛和朱权章外,其死亡均与动物有关,且喉部留有两个指洞;三,受害人死亡前均接收到类似于死亡通知的照片,照片中主人正是那具辽代古尸。”
“通过探查,我们锁定了凶手的大致体貌和行为特点:首先,凶手年龄在20到35岁之间,有良好的攀爬能力,且擅于利用药物改变动物的正常习性;其次,凶手人数在两个以上,能够在短时间内大范围实施作案;再者,凶手每次行动都戴一副金色的狼头面具,进行特意的身份暗示,直观上应是辽代古尸的宗族后裔;最后,凶手作案手法隐蔽,有较强的反侦察能力,现场几乎没留下任何痕迹。”
程代处长边听边点头,不时拿笔记录,虽然大部分情况已由韩觉和王福胜汇报过。老郭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有出气没入气地呼歇着两个朝天的鼻孔,显然刚才未发泄痛快。他不是十二年前那件案子的经历者,当初调任过来的时候,专案组已解散档案也已封存,但他对案子的诡秘程度有所耳闻。从警数十年,他啃了不少难啃的骨头,用堆积如山的荣誉换来仕途的繁华,就在一个月前,他刚打过申请准备年底退休,组织上已经批准。他可不希望因为这桩陈年旧案导致晚节不保。
“根据进一步调查,线索纷纷指向号称‘冥府双煞’的程立文和陈立武,而涉嫌幕操纵的则是本市前公安局局长、常务副市长——李均。”蒋毅咽了口唾沫,继续汇报,“妥善起见,我们先控制了陈立文和陈立武,不料,二人在羁押过程中被人灭口——”
程代处长打断蒋毅的话:“你刚才说,凶手是辽代古尸的宗族后裔,为何又指定陈立文和陈立武为嫌疑人?他们中间有什么关联吗?”“此二人绑架我的儿子萧雯,胁迫我交出家父珍藏的龙纹玉镯,我跟他们交了手,打落阿武脸上的狼头面具,从而确认其身份。”蒋毅打开幻灯机,将玉海东青和龙纹玉镯的照片投射到银幕上,“需要说明的是,龙纹玉镯与十二年前从辽代古墓出土的玉海东青属同一时期的产物,从雕刻年代、色彩和质地判断,极有可能源自历史上失踪已久的传国玉玺。”
程代处长停下笔,老郭的眼皮抬了一下,又重新合上。“还有,陈立文和陈立武涉嫌绑架北国都市报的记者燕秀,因为后者曾在王权章的死亡现场拍下一张照片。”蒋毅把幻灯片切换到李均和头戴狼头面具者的侧影,“镜头对准的是金国宾馆1103房间的窗口,经确认,王权章就是从这扇窗户里被抛出的,摔下之后落在警车的挡风玻璃上,当场死亡。目前,虽还没有证据确定他们与辽代古尸在身份上存在什么关联,但我能肯定,他们并非什么皇族后裔,而是真凶用来混淆视线的雇佣杀手。”
程代处长用笔杆敲着桌面:“凭这张照片,完全可以对李均进行依法传讯,说不定,就是他派人杀死了程立文和陈立武。”蒋毅尚未开口,老郭替他把话说了:“若是普通的犯罪嫌疑人,当然可以随时传唤,只是这李均非同凡人哪。再说这张照片只拍到侧脸,而且照得不很清晰,即便传唤他也不会承认,他会说‘长得像的人多去了,你怎么肯定就是我呢?’或者说是‘照片是PS出来的’。对于这种人,没有绝对把握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如真需动手,就必须找准七寸一棍打死,否则反咬一口后患无穷。”
说完,老郭转问蒋毅:“那具辽代古尸的身份,至今仍然没有眉目吗。”蒋毅找到辽代古尸的照片,点击放大:“现已基本确定,他是耶律延禧的长子耶律敖卢斡,与之陪葬的海东青和另一件古玉龙纹玉镯,分别在辽室的耶律皇族和萧氏后族中传承,而龙纹玉镯的最后主人是耶律敖卢斡的母亲,即文妃萧瑟瑟。他们生前都是天祚帝最宠爱的人,因遭到李处温诬陷被赐死。”
程代处长听得直挠头:“还真够纠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蒋毅望了一眼萧栎,回复前者:“李处温临死前,曾在一块锦帛上写下文字装入瓷瓶,然后吞进腹中,以上内容,是我们从那块锦帛上看到的。”老郭从椅子上直起身来:“锦帛呢?”蒋毅和韩觉同时把目光转向王福胜,后者支支吾吾:“你们说的是不是那个鬼画符似的布条儿?我哪知道它是个主贵玩意儿,再说,都封闭好几百年的东西,一见风慢慢成了碎片,所以——就给扔了。”
“扔了?”蒋毅难以置信,萧栎目利如剑,老郭面色铁青,看样子又要发火。程代处长却不追究,嘿嘿苦笑道:“案子听起来再简单不过,无非是几个大辽皇族的宗室后裔,对侵犯先祖亡灵的人进行报复,然后拿回属于自家的东西(海东青和龙纹玉镯)。可实际上,这潭水深着呢,有几个问题始终想不明白。”
“第一,留在受害者喉部的指洞并非致命伤,凶手这么做是要告诉我们什么?第二,如果凶手是大辽皇族后裔,为何要在十二年前盗掘自家坟墓?第三,陈立文陈立武、李均、曾成功(曾叔)还有神秘的守墓人,他们之间什么关系?第四,凶手炮制出一份猎杀名单,将上面的人员一个个杀戮殆尽,甚至连罗处都未能幸免,却为何不对蒋毅和萧栎下手?第五,我们的行动一再受挫,与其说对手太狡猾,不如说我们内部出了漏子,那么这个内应是谁?”程代处长每提一个问题,便伸出一根手指以作强调,讲完后,将手掌握成拳头落于桌案,环顾四周期有人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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