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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宗庙藏稿(2)

小说: 完美猎杀      作者:赤蝶飞飞

萧栎最忌被人视为怯懦,拂袖走到前面,走出没多远,猛地发出一声尖叫,原来攀行在过道顶端的一条水蛇落到她的后颈。蒋毅捉住那条仍在衣领和发从间扭动的水蛇远远抛开,之后勾上萧栎发凉的左手,后者甩了一下没甩开遂不再拒绝。

过道有三十来米,尽头又是两扇石门,虽不像入口处那般残破,却同样歪歪扭扭站立不稳。蒋毅和萧栎一人一扇将其扳开,眼前的空间豁然增大。只见灯光里画牖雕檐绮丽多彩,正前方林立着数十个牌位,以上中下三层分布在一座木制台架上,造型和色彩与蒋毅手中那个一模一样。牌位后方及周围画像环绕,上方悬一赤红匾额,上书八个金色符号大字。牌位正前放一姜黄色木桌,桌面置一青铜香炉,两侧各设一座银质烛架,烛台上焊着大半支红色蜡烛。

举目四望,两侧的墙壁上挂满书画和浮雕,下端是一排排古式座椅,地面有明显水流通过的痕迹,且翻倒着两把座椅和五个牌位。捡起其中一个牌位,萧栎上下咂摸着:“真想不到,井下居然有这么一座规模恢弘的祠堂。”“恐怕不止有祠堂。”蒋毅手中托着一面铜镜,那是他刚从地上捡起来的,“C9区所隐藏的秘密,或许能够提供我们想要的答案,而随后的发现,也将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萧栎凑到蒋毅身旁看那铜镜,只见其状若金盾,正面铖亮如水,人脸映上去发丝根根清晰可辩,背面雕有天马祥云图案,笔风粗犷,有着强烈的异域特色。铜镜的规格比在博物馆常见的那种要大得多,左右耳部留有断痕,想必下端本有支架。如此笨重之镜不可能为日常所用,更不像祠堂奉物,观其风格,倒似某位大人物的随葬品。

把手中的铜镜和牌位放上设有香炉的木桌,蒋毅望向台架上的三层牌位,那些牌位大小不同,新旧程度也很悬殊,但都书写着同样难解的符号文字。再看后面的画像,虽都属墨线勾勒略敷淡彩,人物样貌亦趋相近,但衣帽装束均显出不同历史时期的风格,把所有画像连贯起来,分明是一部从辽宋到民国男人服饰的变革史。祠堂年代久远,但堂内建筑、物品大多保存完好,书画未被水浸渍,概因世代不断修缮的缘故。

浮雕描述的场面多为达官贵族的奢华生活,如饮马狩猎、巡游出行、宫廷乐舞等,也有部分接待来使、拜山祭祖、疆场厮杀的政治内容。蒋毅的目光忽然停顿了一下,因为拜山祭祖那幅画面令他觉得煞是眼熟。萧栎也发现这一点并适时做了点拨:“李处温留下的那张锦帛。”没错,锦帛的第四幅图,画着一座气势雄伟的大山,山上林木郁郁葱葱,山脚有座巨大的石佛,景象与浮雕描绘的一模一样。

二人相视片刻,继续往下看。书法大多为含混晦涩的符号文,虽少有繁体汉字,也是抄录古旧诗词或抒发个人胸臆,无太多挖掘价值。画作跟之前的人像一样也是风格多变,题跋中倒基本以汉字出现,不过内容多为名家的品评、鉴赏、考订或记事。通过落款年号可知,这些书画作品历经辽、元、明、清一直到1947年的民国,最后一幅作品上悍然出现了祖父的名字。

祖父的角色并非为人题跋,而是那幅画作的主人。他的画非常简单,其外围是一个圆环,中间像是只鸟,圆环与鸟之间的部分,特意进行了干笔皴擦和湿墨渲染,看起来就像一条正在涌动的乌流。萧栎鼻尖冒出冷汗:这与锦帛所绘的第三幅图几乎完全相同!所配文字一共九行,均为自上而下书写的繁体楷书,字迹工整细致笔风苍劲有力,开端六个字另蒋毅禁不住热血狂涌:告蒋氏后人书!

祖父在新旧社会都是警察,不擅长文,通篇三百余字倒也言简意赅,其大意为:这座祠堂是我亲手封起来的,自我之后的蒋家子孙本不可见。如有朝一日被发现,无非两种情况:或偶然闯入,或有意打开。若因前者,发现之人应继续保守秘密,以免为家族成员招致祸事;若因后者,必是灾祸来临无路可逃,发现之人应立即取下此画,墙壁凹槽内有救命法宝,借祖上荫德可暂护性命无虞。之后,应将此画和法宝交与明主,以保后世长久福祉。

蒋毅踩上座椅取下眼前这幅画,墙壁上果然有个凹槽,约两块砖的宽度,七八公分高,里面有只低矮的黑色木匣。取出木匣,蒋毅下到地面,把画作交给萧栎卷起收好,然后打开木匣。出乎意料的是,木匣里只有一本线装的古书。称之为“古书”,不单因为封皮及内文全是无法识别的符号文字,更因其纸张腐蚀得几乎一捻就烂,莫非这就是祖父所说的救命法宝?

小心翻至书本的末尾,终于看到汉字,虽然是不太熟悉的繁体。每个汉字均对应有结构怪异的符号文,前后共9页约五百余,原来是契丹文和汉文互译的字表。蒋毅略一思索随后恍大悟:“先祖可谓深谋远虑,有了它,我们就有了破解诸多密码的脚本,进一步也就有了打开牢笼的钥匙。”萧栎把怀中的画卷和契丹文古书等一股脑放到木桌上,凑到蒋毅身旁去看:“你是说,这本书可以帮我们逃脱困境?”

蒋毅未置否可,持着手电认真研究表中的文字。契丹文虽晦涩难懂,却毕竟从汉字演变而来,遵循了一定的章法和规律,由此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很快掌握其要领和精髓。阅过一遍,蒋毅打算检验一下自己的学习成果,他抬头望向林立的牌位,择选最上层位居中央,块头最大色泽最旧的那个,从上到下辨认了一番,尔后“咣”地愣在那里!

尽管进入祠堂后看到的大多为契丹文,历代先祖的画像也曾给过一定心理暗示,但译出牌位上的文字后,还是被这一事实狠狠闷了一棍。那牌位上赫然写着:大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之位!再看其余灵牌,虽仍有部分文字不能识别,却也大致看出,从耶律阿保机的神册元年一直到曾祖父的民国十九年,逝者姓氏虽由耶律氏到刘氏再到蒋氏数次变更,但阻不住血脉相传,最终形成一个铁定的事实:蒋毅确属大辽皇族后裔。

萧栎也呆住了,因为从耶律德昌开始,先妣(皇帝的牌位通常独立供奉,平民或士族才称死去的父母为“先考”、“先妣”),一栏的姓氏无一例外全为萧氏。跟蒋毅不同,萧栎对自己的家族背景有一定了解,虽从未有族人声称自己属大辽皇族后裔,但祖父和父亲都讲过,其祖上原姓述律。

她知道,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建辽之后,因为追慕汉高祖皇帝,将自己的耶律氏兼称刘氏;又认为述律、乙室、拔里世任国事功劳极大,可比汉开国丞相萧何,遂将后族一律改称萧氏。同时又规定,后族仅从述律、乙室和拔里三家出,此三家兼汉姓为萧。如果说萧姓未必全属皇族后裔,可蒋毅的身份此刻是明白无误的,他曾祖父和祖父的配偶均为她熟悉的家族成员,这个如何解释?

大辽(尤其是西辽)的灭亡,导致政权覆灭、国土分崩、民心涣散、资源尽失,耶律皇族和萧氏后族或沦为金人和蒙古人的奴隶,或更名换姓逃亡他国。既已失去统治的根基,继续保持与萧氏的家族联姻还那么必要吗?莫非还期待着他日卷土重来复国兴邦?如果是这样,两个家族之间必然存在某种约定,可蒋毅和萧栎从未听闻此说,倘若真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为何到了蒋毅和萧栎的上一代又突然中止了呢?

他们属于自由恋爱,从未接受过来自父母的指令或暗示。可反过来讲,如果蒋萧两家的联姻毫无必要,先祖为何坚持了一千多年,其结果仅仅只是偶然吗?蒋毅和萧栎的目光在惊诧和疑惑中会合,尔后共同投向牌位上方的赤红匾额,八个金色大字在两盏手电的照射下熠熠闪光:荣枝固本、再造乾坤。

外面传来阵阵响动,大概对手正在用器械破坏覆在井口的地砖。萧栎扫了一眼洞开的石门,然后巡视祠堂的各个角落,未见合适的藏身之处,也无可供转移的岔道。在井下的时间已经不短,手电光线逐渐减弱,为节省资源她关闭了自己的手电。

井口的响动没有令蒋毅感到丝毫惊慌,多年的刑警生涯早使他练就遇变不惊的本领,此刻他的关注点重新放回木匣中的古书,试图从浩瀚的文字中寻找所有问题的答案。翻至最前端,封面四个字为“宗庙藏稿”,扉页是四百余字的序言,通篇看来主要三点内容。一是关于此书的作者,鉴于书籍内容的机密性和作者身份的特殊性,为防信息泄露引来灭顶之灾,书名一直采用《契丹珍史》,作者亦用化名为“刘勘”,一直到清亡之后才更名为《宗庙藏稿》,同时恢复作者的真实姓名:蒋廷锡。

二是关于此书的编撰。蒋廷锡属蒋氏(耶律皇族)家族的一员,这间祠堂的灵台上就摆放有他的牌位。雍正年间,他任礼部侍郎、户部尚书兼文华殿大学士、太子太傅,曾奉旨编校陈梦雷已经定稿的《古今图书集成》。他借工作和职务之便搜集宫中秘档,然后结合达斡尔部族遗传,耗费十年之久最终精心整理成此书。保险起见,他留下两个内容不尽相同的手抄本交给蒋氏家族世传,区别的方法在于:正确版本中“刘勘”的“勘”字多了一笔。这一点只有蒋家人才知道。

为便于世代保存,蒋家几乎每一代都要对原本(包含正确版本和错误版本)进行抄录整理,每次抄录都会融入最新搜集到的资料信息,因此书中内容不断得到丰富和完善。眼下这本是第二十九次抄录,时间为民国十四年(1925年),抄录者为蒋政——即蒋毅的曾祖父。蒋政在序言中说,先祖所担忧的情况终于还是发生了:错误版的手抄本在咸丰年间遇窃,随后流入朝廷,经高燮曾等人重新编纂整理,后来转到慈禧太后手中并随葬于东陵。

三是此书的内容和目的。按蒋政的说法,《宗庙藏稿》不单以全景的方式讲述了契丹民族的崛起、发展、鼎盛与衰落,而且记录了亡国之后耶律家族的命运起伏。之所以全部使用契丹文,除了防止资料外泄,还有继承先祖文化遗产的意思(牌位、书画、匾额等均采取契丹文亦如此理)。蒋政担心后人看不懂,才在末尾部分添加了契丹文和汉字的对译。至于立书的目的,蒋政引用了蒋廷锡的原话,即匾额上的八个大字“荣枝固本、再造乾坤”。

饥饿、疲惫交替侵袭,祠堂外的响动也越来越大,蒋毅和萧栎开始快速浏览内文。文章从一个美丽而古老的传说开始,讲到契丹民族的起源、文化和图腾,再到大国夹缝中不断奋发崛起,直至耶律阿保机建立政权问鼎皇帝宝座,所有大事件都与后来记载的史实相符,有个别细节上的出入但还算不上特别。有关契丹和女真之间的民族恩怨,文章在随后的部分进行了浓墨重彩的描写,出于自身立场作者的评论自然带有很大主观性,不乏贬人褒己的小伎俩,这些之前听孙剑讲过。因此,以上两部分内容快速跳过。

契丹建政后,历经数十年的发展进入兴盛期,这是值得后世大书特书的地方。其中,不可避免提到了萧太后和韩德让这对“英主贤臣”,对于萧、韩之间的特殊关系,作者并未做特别的掩饰,或许这种行为并不违反他们的礼法和习俗,但李处温所称的“辽圣宗乃萧太后与韩德让私生子,耶律王朝孕育韩家江山”一事未有只字表露。至于是李处温在撒谎,还是蒋氏在力掩家丑也就不得而知了。

在这部分,文章特别提到了大辽的镇国之宝海东青和龙纹玉镯。按书中记载,辽太宗从石敬瑭手中获得传国玉玺,令工匠将其切成两半,雕琢成一只海东青和一只龙纹镯,分别赐给皇族耶律氏和后族萧氏世传。景宗时,契丹国力抵达顶峰,他深知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因此告诫后继者停止拓展疆土,把精力转向内政管理。景宗死后,萧太后令人造金简两块,其中一块雕有各类兵法谋略,另一块刻有诸种风水秘术,由最为信任的萨满法师保管,在她死后随葬墓中。她嘱托子孙,若某日契丹民族遭遇危难,可由当朝君王、王后入陵取简。如此,进可灭来犯之敌,固江山社稷,退可取天下宝藏,求一隅偏安。

女真人受契丹压榨不断奋起反抗,双方战事不断。保大五年(公元1125年),天祚皇帝在征战中为女真人所建立的金国所俘。金人占领上京(契丹都城),盗地宫无门遂夷平乾陵(景总与萧太后陵寝),契丹与女真间仇恨益深。继耶律大石的西辽之后,金亦被蒙古所灭,四分五裂的中国再度获得统一。同为亡国奴,但契丹与女真两个民族之间的仇恨却没有得到一丝缓和,因为契丹的最终败亡有女真人的功劳,不单如此,文中还说,龙纹玉镯当年正是被他们窃走的。

400多年后,女真人再度崛起,踏破长城入主中原,建立了大清帝国。然而,历史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女真皇帝溥仪居然取了个契丹后裔做皇后,此人便是婉容。婉容带着沉重而复杂的家族使命进入皇宫,千方百计打探龙纹镯的下落。溥仪发现了婉容的行为将她打入冷宫。失宠的婉容在乱世中颠沛流离,最后在极其悲惨的处境中死去。民国十七年(公元1928年)秋,孙殿英盗掘东陵,龙纹玉镯再现天日,但此宝在行贿蒋介石的过程中被人劫去,从此无影无踪。

文中有关传奇二宝的内容至此结束,蒋毅的大脑却没有停止运转,而是随着思维惯性和时间逻辑进行了新的资料补充:1998年6月,梓平惊现一座契丹贵族墓葬,从中挖出一具头戴狼头面具生有七根手指的神秘古尸,以及失传数百年的玉海东青,但没多久梓平博物馆便遇盗窃辽代古尸下落不明,玉海东青则在运往北京的途中被暴徒劫去!

2010年8月,梓平发生一连串诡异谋杀,死者均与十二年前那具辽代古尸的有过紧密接触。与此同时,另一件传奇宝物龙纹玉镯突然现身又很快神秘消失。为此,警方与藏于暗处的凶手展开了一场智慧与勇气的较量,其间陷阱遍布、杀机重重,在这场高手云集的狩猎行动中,身为契丹皇族后裔的蒋毅和萧栎先后卷入,待他们明白自己身份的时候,暮然发现自己竟成为警察和凶手的共同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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