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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虚张声势,李世民单骑震退百万突厥兵(1)

小说: 唐太宗政变24小时      作者:老克

突利与阿史那社尔同时回首——果然,万军丛中象征阿史那皇族的两杆狼头纛旗正在缓缓滑落。

一发两矢,两矢皆中,最诡异的是,竟然只发出了一声破空声响。

两军阵前一阵沉寂,气氛欲加紧张肃杀。

此刻偌大的地域内竟然没有一匹战马发出嘶鸣之声,只不安地将四蹄在原地蹬来踏去。

突利和阿史那社尔两位堂兄弟相视苦笑——射落象征家族地位的纛旗,这在突厥传统中是向整个族群挑战的意思,大唐的秦王,英武的秦王,果然没有你不敢做的事情啊。

突然间,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千军万马的沉寂:“袄神庇佑,一箭双旗,你果然是传说中的秦王!”

这一遭连李世民都怔了一下,不禁暗自苦笑:“传说中的?才一年没上战场,我就已经变成‘传说中的秦王’了?”

这次契苾何力没有理会自家父亲的怒喝,径直拍马走上前来,满脸兴奋神色地道:“你的箭术,只应属于袄神,我在草原上便听说过你,你是勇士中的勇士。”

李世民不禁也被这铁勒少年诚挚的话语惹得笑了起来,他顺手摘下了箭斛,从马上递了过去,道:“你既说我是勇士,大唐的勇士便将这副弓箭送与你了!”

在数万人傻呆呆的目光中,契苾何力翻身下马,快步跑过去,双手举过头顶,费力地接住了那对他显得过于沉重的弓和箭——箭斛里还有三十四支狼牙箭。

他抱着那做工精细的弓箭,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了下来,脆生生扯着嗓子喊道:“谢秦王!”

李世民抬起头,目光又恢复了方才的冰冷严肃,语气庄重肃穆地道:“我已经成为大唐的皇帝了,你应该称呼我为陛下!”

契苾何力仰头盯着他的脸怔了半晌,这才醒悟过来,略带些拘谨和拗口地道:“谢陛下!”

谢陛下!

脆生生稚嫩得如同能捏出水来的三个字,却如同重锤一般一下下敲击在心思各异的草原部落首领将军们的心间……

李世民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马鞭,傲然扫视着面前的千军万马道:“我便是李世民,曾经是大唐的秦王,如今已经是大唐的皇帝,中国的主人。大唐的百万大军和亿兆臣民均已效忠于我。你们看——”

说着,他回头向秦叔宝使了个眼色,秦叔宝二话不说,飞马驰过便桥上了高坡,随手摘下背在背后的号角吹了起来,随着呜噜噜的号角声,一队队黑盔黑甲的唐军从东边的密林深处现出了身形,密匝匝一眼望不到边际。大队唐军排着整齐的阵列向着便桥方向缓缓压了过来。

突利可汗和阿史那社尔等人脸色大变,他们身后的突厥大军纷纷转过方向东张西望,一阵嘈杂声响起,军心一片浮动!

李世民悠然自得地道:“我准备了好酒好肉,我也已经调集了千军万马,等着在这里迎接老朋友。我已经命令灵州的李靖截断了咄吉老贼北还塞外的退路,我不想打仗,尤其不想和我昔日的兄弟们打仗,但是我是大唐的皇帝,不是任人欺侮的小孩子……”

说到此处,他狞笑着带着丝丝杀气问道:“好兄弟,我再问你们一遍,你们来到长安,究竟是来找我喝酒还是来和我刀兵相见的?”

此时唐军的大队止住了脚步,将长矛斜指向天,另外一只手持盾护在胸前。

天地间再一次寂静了下来……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那个骑在马上骄傲而自信的身影,那个自称大唐皇帝,中原主人的人。

他是降落人间的神祇,还是惑乱众生的魔鬼?

终于,阿史那社尔叹了口气,翻身下马,单膝下跪右手过肩行礼道:“谢陛下的酒!”

突利与契苾葛对视了一眼,两人相视苦笑,同时翻身下马,像阿史那社尔一样单膝行礼:“谢陛下的酒……”

“谢陛下的酒!”紧接着跪下来的,是回纥、仆骨、同罗等十一个部落族群的长老和酋长。

谢陛下的酒……突厥各部的“特勤”和“设”们带着他们从属于他们的草原战士跪了下来。

谢陛下的酒,渭水北岸的数万漠北勇士跪了下来……

谢陛下的酒,唐军的将士们面向着他们的天子跪了下来,便桥上的宰相和将军们早已经下马,他们也跪了下来。

谢陛下的酒,此刻的天地间,只有一个人还站着,或者说,还端坐在马上,乌鬃马优雅地缓缓踱着步子,似乎在分享主人的尊贵与荣耀。

在这个人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个真正的,充满和煦阳光的微笑。

大唐武德九年八月廿四日,贞观天子李世民亲率房玄龄等六骑至渭水便桥之上,与突厥诸部落首领相见,痛责诸酋背信弃盟负义忘恩之举,俄而大军齐集,突厥诸首领大惧,下马叩拜不已。突利等人皆言为颉利所欺,遂与世民君臣共饮烈醇,相约不犯。

次日,颉利率大军来到,发觉诸酋已叛,军心不稳,遂西撤二十里独自扎营。唐廷于当夜放还执失思力,他归营后迅速向颉利禀报了所刺军情,言道长安周围已然聚集了五十万唐军。颉利闻知惊心,翌日,泾州方面溃散之卒禀报尉迟敬德军之战绩,后路动摇,颉利遂生退心,再遣执失思力入长安言和。

大唐皇帝在痛责执失思力之后听从萧、封二宰相意见,同意言和,以塞外礼向突厥索要放还赎金。颉利向唐陛下表,欲以所携羊马三千头为贡,李世民不受,命颉利放还于武德八年被掳至定襄之礼部侍郎温彦博,颉利当即应允。

八月廿六日,大唐皇帝李世民再次亲临渭水,与颉利、突利及诸部落首领行白马盟誓不互犯,并约颉利不得对弱小部落肆意以武力驱之。

八月底,突厥大军粮尽,遂沿唐廷制定路线缓缓离境,灵州都督李靖请敕于半路击之,为皇帝所拒。

此番进犯,突厥二十余万大军消耗颇多却一无所获,颉利因此遭众部落首领埋怨奚落,威信大跌,加之塞北气候异常天灾不断,此后突厥再无大举南犯之举。

突厥兵退之后,尚书左仆射萧瑀问曰:“当日突厥大军围城,谋臣猛将多请战而陛下不允,臣等深以为疑,而今突厥果然不战自退,却不知陛下妙策安在?”

皇帝答曰:“朕观突厥之兵,虽势众而不齐整。君臣上下,唯财是图。凡前受我恩惠者皆见朕而拜,且于颉利啧有烦言。此等兵虽众,然则不能上下一心,不难破也。况且朕早已命李靖、敬德伏兵于后,倘前后夹击,颉利虽有二十万重,亦必败无疑。颉利、突利皆知兵之人,必不肯引兵来战。反观朝廷,此时仓廪未实天下未安,朕即位之初,不欲多有死伤,徒增百姓怨怼。即使一战得利,亦不能就此平灭其族,相反使其结怨于我,日思报复,将来为患无穷。休兵再和,而贿以金帛,施以小惠,其必得意忘形,战备松弛,骄横自恣于内,倾轧瓦解,其破亡之渐,必自此始,此之谓‘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是也!”

政治之道

世人极少知道,就在突厥大军缓缓撤离长安外围的当天晚上,在东宫显德殿里参与议政的文武阁僚们展开了一场关于新朝朝政体制的大争论。在来自外部的迫在眉睫的军事危机被化解之后,李世民的注意力立刻转向了内政。经过大业末到贞观初十几年的战火荼毒,中原大地早已是满目疮痍,百姓流离失所者十停里倒有六停之多。广袤的国土上狼烟方息残墟处处,民部田土丁户簿子上在编的户口总共还不到三百万之数。太上皇李渊刚刚登基的时候,唐室还未拥有天下,关外各处乃至陇西都还有割据势力为患,武德五年平刘黑闼之后,唯一硕果仅存的割据势力江淮杜伏威也随李世民入关中为臣,将自家统治下的几千里江山拱手献上,自那时起李家方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共主。然而从武德七年开始,太子秦王两股势力争夺储位的内部战争便正式打响,使得当时的皇帝李渊头痛欲裂疲于应付,自然就没有精力和心情就新朝的国家大政进行讨论,更不可能就隋朝灭亡的经验教训进行广泛深入地讨论——如果真的那样做的话,只怕朝堂就将变成原东宫系人马打击秦王的主战场,毕竟谁都知道“杨广情结”是皇帝的最大心病。

武德九年八月二十九日,显德殿中展开了一场关系大唐王朝未来命运的大讨论。

在座的文武臣僚们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派,一派以尚书右仆射赵国公封伦为首,主张以宽简治政,执行轻徭薄役与民休息的国策,畜养民力发展经济之道,先富国而后强兵,说白了就“文帝之政”,也就是以黄老之道治天下,这一论调得到了以房玄龄、杜如晦为首的一大批原天策府臣僚的支持。而另外一派则以尚书左仆射宋国公萧瑀为首,认为天下大乱之后,法度废弛盗贼遍野,王道不存,治乱世当用重典,这个时候正是要以严刑峻法治理天下,明辨赏罚之制,非此则不能致太平之世,说白了就是行“商鞅之政”,也就是以韩非之术治国,这一派支持的人比较少,倒是有一些不大懂政治之道的武将们赞成。而大唐立国以来册拜的唯一一位外姓三公司空裴寂却被摒除在了这次国家大政讨论之外,未能与会。

在显德殿上,萧、封两位“相公”唇枪舌剑唾沫纷飞辩得不亦乐乎,而作为君主的李世民则歇着身子倚在座席上微笑不语,根本看不出他究竟更倾向于哪一种观点。

“……儒者称恕道,佛家倡慈悲,萧相素以释儒兼修著称,无论是孔圣人还是释迦牟尼佛,有哪个是大讲杀伐之道的?汉文帝倡黄老,遂有文景武昭宣,煌煌前汉极盛之世,文治武功旷绝古今。秦始皇和隋文帝倒是用法家谬说,结果如何?历二代而亡其国!自尧舜三代以降,有闻以礼治国而致大同者,以儒治国以致太平者,以无为治国而致盛世者,何曾闻以法治国而得长享国祚者?”封伦端然稳坐侃侃而谈,一派仙风道骨模样。

萧瑀怒容满面地昂着头道:“诸葛孔明千古第一名相,魏武帝天下归心之雄者,其文治武功垂治千秋万世,若韩非之法不可恃,何以此二人皆崇法治之道?”

封伦微笑答道:“诸葛亮以法治蜀则蜀弱,魏武帝以法立魏则魏亡,正可见法之一道,本不足恃!”

李世民见萧瑀脖颈上青筋暴起,用手指着封伦,却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笑道:“蜀汉弱因地理偏僻人丁稀少国力不足,而魏亡于司马氏,与孔明武帝无干,德彝这是诡辩了……”

封伦笑着起身谢罪,李世民忙摆手让他坐下,抬起头望向站立在右班最末位置的一位朱袍官吏道:“魏玄成,你这个谏议大夫为何不说话?”

魏徵正冠出列,走到大殿中央面向皇帝一躬道:“臣在想一个问题,想得入神,故而不曾说话!”

李世民摆了摆手,示意他说下去。

魏徵环顾了殿内的公卿们一眼,缓缓道:“请问陛下及各位公卿阁僚,前隋之亡,究竟是亡在隋文帝手上还是亡在隋炀帝手上?”

封伦张口答道:“当然是亡于炀帝,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玄成何以疑问及此?”

魏徵没有回答封伦的问话,却冷然继续问道:“敢问封相,以相公之才具,比之隋炀帝如何?”

封伦沉吟半晌,答道:“若论才具,伦颇有不如!”

魏徵微笑道:“以炀帝之才具,大隋仍不免亡国之运,今相公才不及炀帝而高居相位,如何能保大唐不蹈前隋亡国之覆辙?”

封伦脸上勃然色变,他咬着牙思忖半晌,魏徵这一问竟是答不上来。

吏部尚书长孙无忌看了看抚案沉思的李世民,开口道:“隋炀帝是天子,封相公是宰相,以宰相比天子,玄成这一比似乎不妥!”

魏徵点了点头,抬头目视着皇帝问道:“敢问陛下,以陛下之才具文采,比之隋炀帝如何?”

封伦终于拍案而起:“大胆,魏徵,你竟敢以前隋亡国之无道昏君比之今上,简直狂妄悖逆已极,难道不惧一死么?”

众人面面相觑,封伦说的没有错,不过此时并非中朝,又没有殿中侍御史在侧,更何况魏徵身为谏议大夫,虽然问得无礼,却正是职责所系。只是即便如此,当着皇帝的面问出这样的话来,却也着实有些胆色了。

满朝文武之中,只有坐在萧瑀下首的长孙无忌心中暗暗赞了声:“好汉!”其余人等都面面相觑,不知这个局面如何收场,就是萧瑀,虽然看到封伦被人问得张口结舌心中大觉解气,却也不敢在这个事情上冒着被连累降罪的风险站出来替魏徵说话。

“论才具文采,我不如隋炀帝!”坐在御床上的皇帝淡淡一笑,气定神闲地道。

公卿们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大殿中骤然间紧张起来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

魏徵点了点头:“所以臣以为,以隋炀帝之才具文采,本不至国亡身死。隋室之亡,炀帝固然有责,但更应膺其责者,却是炀帝之父文皇帝……”

李世民精神一振,摆手道:“玄成此论当真是闻所未闻,卿试言之!”

魏徵沉了一下,整理了一番思路,道:“自汉以来,士族门阀与皇室共治天下,此制虽历百年而不衰。即便朝代更替鼎器迁移,高门之势却不能稍遏,这却是为了什么?”

他说到此处陡然间提高了声调:“那是因为天子只有一个人,所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天下只有一位天子,九州四海归天子一人所有。民政军务天文地理吏治民生百事纷繁杂绪,若天子一人理之,则纵有三头八臂,恐怕亦不能周全环顾。自汉高祖建制长安,设三公九卿以治天下,三公者总揽天下民生军事监察之权,而天子则垂拱九重,分封诸王侯于四方,以九卿供奉天地人神及人主之所需。天子虽然抚有万方,却毕竟不是神祇,既不能识周天之事,亦不能行九州之政。自汉以来,州有牧使,郡有守臣,县有令丞,其职责便是代天子阅一方之事,行一方之政,牧养一方之民。四方如此,中央亦然。天下民生政务,归于政府,上于丞相;天下军事征伐,归于帅府,上于太尉;而王侯公卿百官之监察督促,归于兰台,上于御史大夫,如此文景方能无为而致文景盛世。至汉武帝,废太尉总军权于先,阙丞相弃政府于后,军国事渐归台阁,所谓录尚书事者天下便视为丞相,经魏晋数百年变迁,渐成定制。后晋衣冠南渡,人君者罕有出类拔萃之才,国祚却仍得延续,何也?那是因为先有桓符子总揽军政在前,后有谢东山只手擎天于后,故而江南半壁虽残,却渐成清明乐土……”

“是故后汉君王无道,却有魏武收拾江山整理上下安定四方……”吏部尚书长孙无忌喟然叹道。

众人一愣,怎么也听不出这位皇帝的大舅子这番感叹究竟是褒是贬。

“玄成公,请讲下去,朕正听着呢……”皇帝却没有理会长孙无忌的插话,目光炯炯地盯着魏徵说道。

他挥手道:“殿中省,给玄成设坐!”

大殿里顿时响起一片惊叹之声,历朝历代,只有正经的宰相才在皇帝面前有座位,隋定制以前只有三公三师和尚书省的三位长官才有君前坐而论道的资格,包括侍中和中书令的座位都是仁寿元年才增设的。李世民登基后虽然允许一些特殊的大臣“参议朝政得失”,但毕竟和真正的宰相阁老还差得远。却不知魏徵这一席座位究竟是仅只今日得坐还是日后可以长久地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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