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黄庭坚蜀中交游与文学创作(14)
睡觉寒灯里。漏声断、月斜窗纸。自许封侯在万里。有谁知，鬓虽残，心未死！
自注：“记梦寄师伯浑。”词当淳熙元年两人别后四年间之作。词中将思念之情以及自己平生抱负与壮志难酬的悲愤一并倾诉给老友。
《诗稿》卷三十八《感旧》（其二）云：“君不见蜀师浑甫字伯浑，半生高卧蟇颐村。”自注：“范至能帅成都，欲以遗逸起之。幕宾有沮之者，遂不果。”
6.宇文袞臣
“宇文绍奕，字卷臣，一作袞臣，广都人。以承议郎通判剑州。民间乏食，亲行山谷，随时措置。守临邛、广汉，皆有能名。以谤被黜。”《诗稿》卷七有陆游淳熙三年于成都所作《遣兴》诗，中有“一尊尚有临邛酒，却为无忧得细倾”之语，自注曰：“邛州宇文吏部饷酒绝佳。”
淳熙四年八月陆游送范成大后，游邛州，作十日之留，时知州为宇文绍奕，两人再次相聚。卷八有《次韵使君吏部见赠时欲游鹤山以雨止》、《山中小雨得宇文使君简问尝见张仙翁乎戏作一绝》、《次韵宇文使君山行》诸诗。《老学庵笔记》卷六也记有邛州游览之时，宇文袞臣约饭一事：“予游邛州天庆观……予是日返赴太守宇文袞臣约饭。”
淳熙五年春，宇文袞臣去任后至成都，春暮两人相会，有词唱和，陆游词集中有《好事近》（次宇文卷臣韵）一首，是时陆游将东归，故词有“客路苦思归”之语。
庆元六年陆游怀念宇文袞臣有《宇文袞臣吏部予在蜀日与之游至厚契阔死生二十年矣庚申三月忽梦相从如平生怆然有赋》（《诗稿》，卷四十三）一诗，“英姿爽气宇邛州，虽古人中岂易求”赞颂这位已故的老友。
7.李石
李石，《宋史》无传。据李心传《建炎以来朝野杂记》记载：“李石，字知几。资中人。进士高第，蜀人号为方舟先生者也。”《范成大年谱》中介绍李石为：“绍兴末以荐任太学博士，黜为成都学官。乾道中再入为郎。后出知合州、黎州、眉州，皆以论罢。其为成都学官时，闽越之士，万里而来，刻石题诸生名几千人，蜀学大盛。”陆游宦蜀，与李石有交往，晚年有诗谈及。《剑南诗稿》卷三十四有《六月二十四日夜分梦范至能李知几尤延之同集江亭诸公请予赋诗记江湖之乐诗成而觉忘数字而已》诗可为证。《剑南诗稿》卷三十八《感旧》（其一）：
君不见资中名士有李石，八月秋涛供笔力，初为博士不暖席，晚补台郎俄复斥。诸公熟睨亦太息，摧压至死终不惜。生前何曾一钱值，没后遗文价金璧。后之视今犹视昔，此事诚非一朝夕。山城旧庐暗荆棘，羸然诸孙守坟籍。抚孤我负朋友责，万里诗成泪空滴！
诗歌高度评价了李石的才华，也表达了自己的思念之情。
8.王伯庠
陆游至夔州时济南王伯庠知州事。是夔州路安抚官。厉鹗《宋诗纪事》卷四十四：“伯庠，字伯礼，鄞人。参政次翁之子。绍兴二年进士，官至夔州路安抚。”陆游在夔州的词作有三首与王伯庠有关：《满江红》（夔州催王伯礼侍卿寻梅之集）、《感皇恩》（伯礼立春日生日）、《蓦山溪》（送伯礼）。《渭南文集》卷十四《云安集序》：“公（谓伯庠）自少时寓秘阁直，晚由尚书郎长三院御史，出牧于夔，实督陕中十五郡。”“公以乾道七年八月移牧永嘉。”
9.张真甫
《老学庵笔记》卷六：“张真甫舍人，广汉人，为成都帅，盖本朝得蜀以来所未有也。真甫名震。”《剑南诗稿》卷一有《寄张真甫舍人》诗二首。诗下题解：“张震，字真父，广汉人。……孝宗即位，震曾论以内侍提举御前军器所之非，又论小人紊乱之失。由中书舍人除敷文阁待制，知绍兴府。震力辞，改知夔州。为政以利民泽物为先，曾修补大晟乐及忠武侯祠，论夔路造舟载川路纲马之不可。后知成都府，卒于官。”《寄张真甫舍人》诗二首作于隆兴元年，时张震知夔州，诗句中有“万里夔州守，中朝禁省臣”之句，并对其爱国的热情由衷赞叹“逢时身鼎贵，忧国鬓先疎”。淳熙元年，陆游摄知荣州事，时张震在成都，陆游有词《好事近》寄予张震，表达对故人的思念，有“烦问剑南消息”之语。
10.张镃
张镃，字功父。绍熙二年（1191年）年冬，陆游在家乡山阴作《思蜀》诗四首，其四云：“玉食峨嵋栮，金齑丙穴鱼。常思晚秋醉，未与故人疏。白发当归隐，青山可结庐。梅花消息动，怅望雪消初。”自注云：“余昔在犍为，师伯浑、王志夫、张功父、王季夷、莹上人等辈，以秋晚来访，乐饮旬日而去。”据此可知，陆游与张镃结交当是乾道九年（1173年），陆游摄知嘉州事时。于北山《陆游年谱》称：“张功父殆即张镃。然镃本年二十一岁，八年后，始有诗篇投务观，疑莫能定。”在陆游《诗稿》卷十三有《谢张时可通判赠诗编》一诗。庆元四年（1198年）陆游有《承议张君墓志铭》，记有“予与功父交二十年”之语。
11.青城道人
陆游在青城山的道友除了上官道人外，还有未提及姓名的。青城道人在陆游的诗集中经常提及。《诗稿》卷七淳熙三年有《与青城道人饮酒作》、《待青城道人不至》二诗。又有词作《乌夜啼》：
我校丹台玉字，君书蕊殿云篇。锦官城里重相遇，心事两依然。
携酒何妨处处，寻梅共约年年。细思上界多官府，且作地行仙。
此词乃赠道冠作。似即赠此青城道人。“锦官城里重相遇”是指陆游于淳熙元年访青城山丈人观时与此道人相识。
四、陆游的思蜀情怀
（一）陆游《思蜀》诗
陆游在离开蜀地后一共创作了十二首以《思蜀》为题的诗歌，表达他对蜀地的思念之情。这十二首诗按时间顺序如下：
其一
老子馋堪笑，珍盘忆少城。流匙抄薏饭，加糁啜巢羹。
栮美倾筠笼，茶香出土铛。西郊有旧隐，何日返柴荆？
其二
思蜀寸心折，归吴双鬓衰。今年脱虎口，昨夜梦蟆颐。
死隔平时友，愁吟别后诗。江山应好在，谁记踏青期？
其三
一作剑关客，闲游将十年。不嫌狂骇俗，自许醉知天。
瑞草溪桥路，青衣野庙壖。霜天猎归处，万里入横鞭。
其四
来从云栈北，行度雪山西。故事谈金马，遗踪访石犀。
闲情淡於水，豪饮醉如泥。坏壁尘封遍，何人拂旧题！
其五
玉食峨嵋栮，金齑丙穴鱼。常思晚秋醉，未与故人疏。
白发当归隐，青山可结庐。梅花消息动，怅望雪消初。
其六
白首躬耕遇洊饥，江南自笑欲畴依？
凌烟勋业无人许，濯锦园林有梦归。
心似游僧思远适，身如败将陷重围。
客来强欲相宽释，每说人生七十稀。
其七
园庐已卜锦城东，乘驿归来更得穷。
只道骅骝开道路，岂知鱼鸟困池笼。
石犀祠下春波绿，金雁桥边夜烛红。
未死旧游如可继，典衣犹拟醉郫筒。
其八
二十年前客锦城，酒徙诗社尽豪英。
才名吏部倾朝野，意气成州共死生。
废苑探梅常共醉，遗祠访柏亦俱行。
即今病卧寒灯里，欲话当时涕已倾。
其九
谭侯才气敌文园，日日银鞍画戟门。
奇句入神闻鬼泣，巨觥如海看鲸吞。
一官胄监能令死，万里铭旌忍更论。
湖上秋来频入梦，凭谁词翰与招魂？
其十
白帝城边八阵碛，青城山下丈人祠。
英雄不生僊又去，零落草间多折碑。
其十一
蜀庄鸣飞隘九区，超然岂止山泽臞。
荒台古井无处所，行子但觅房公湖。
其十二
西游陈迹浩无穷，回首真同一梦中。
柳拂驿墙思凤集，鼓喧市里忆蚕丛。
故人丘陇秋芜碧，旧隐园林夕照红。
自闵未能忘感慨，浩歌弹剑送飞鸿。
这十二首《思蜀》诗都是陆游在故乡山阴所写，第一首《思蜀》写于淳熙十三年（1186年）春，陆游62岁，最后一首写于嘉定二年（1210年）秋，陆游86岁。在晚年二十多年的岁月里，蜀地勾起诗人无尽的思念。《思蜀》诗的内容非常丰厚，概括起来有以下几个方面：
1.思念蜀食
蜀中物产丰富，美味佳肴令陆游几十年间都难以忘怀。
“老子馋堪笑，珍盘忆少城。流匙抄薏饭，加糁啜巢羹。栮美倾筠笼，茶香出土铛。西郊有旧隐，何日返柴荆？”这首诗中诗人所思念的蜀中美味有：薏饭、巢羹、栮、茶。
薏，《薏苡》自注：“蜀人谓其实为薏米，唐安所出尤奇。”诗曰：“初游唐安饭薏米，炊成不减雕胡美。大如芡实白如玉，滑欲流匙香满屋。”薏米大如芡实，白、滑、香。
巢，《诗稿》卷十六《巢菜》序写道：“蜀蔬有两巢：大巢，豌豆之不实者；小巢，生稻畦中，东坡所赋元修菜是也。吴中絶多，名漂摇草，一名野蚕豆，但人不知取食耳。”诗云：“冷落无人佐客庖，庾郎三九困讥嘲。此行忽似蟆津路，自候风炉煮小巢。”巢菜是蜀中的美食，苏轼曾有《元修菜》一诗，序曰：“菜之美者有吾乡之巢，故人巢元修嗜之，余亦嗜之。元修云：‘使孔北海见，当复云吾家菜耶！’因谓之元修菜。”东坡诗云：“彼美君字菜，铺田绿茸茸。豆荚圆且小，槐芽细而丰。”
栮：《诗稿》卷十七《冬夜与浦庵主说川食戏作》：“唐安薏米白如玉，汉嘉栮脯美胜肉。大巢初生蚕正浴，小巢渐老麦米熟。龙鹤作羹香出釜，木鱼瀹葅子盈腹。未论索饼与饡饭，最爱红糟并缹粥。东来坐阅七寒暑，未尝举箸忘吾蜀。何时一饱与子同，更煎土茗浮甘菊。”
峨眉栮脯，放翁诗屡言之，《食野菜》：“可怜龙鹤山中菜，不伴峨眉栮脯来。”《思蜀食》云：“玉食峨眉栮，金齑丙穴鱼。”《梦蜀》：“堆盘丙穴鱼腴美，下箸峨眉栮脯珍。”
在陆游的诗歌中描写过各种各样的蜀中野菜蔬果的美味，诸如，苦笋：“藜藿盘中忽眼明”（《苦笋》）；荠菜：“日日思归饱蕨薇，春来荠美忽忘归”（《食荠》）；黄瓜、莴苣：“黄瓜翠苣最相宜，上市登盘四月时”（《新蔬》）。他对这些野菜蔬果非常喜爱，达到“食菜如食肉”（《野饭》）的地步。《饭罢戏作》重点描述了成都的美食：“蒸鸡最知名，美不数鱼蟹。轮囷犀浦芋，磊落新都菜。”令人赏心悦目。
陆游爱茶，一方面是宋代文人雅士的通好，另一方面是诗人本人就生活在有茶乡之称的江南地区。在蜀州他得到方外友人所赠茶叶后，“瓦炉独试雾中茶”（《九日试雾中僧所赠茶》，在嘉州东丁院，他与友人啜茗清谈，自谓是茶中圣人桑苧翁（陆羽）：“一洲佳处尽徘徊，惟有东丁院未来。身是江南老桑苧，诸君小住共茶杯。”（《同何立蔡肩吾至东丁院汲泉煮茶》）
2.思念蜀友
陆游在蜀期间结交了很多朋友，离开蜀地后他常常思念，并写诗述怀，在《思蜀》诗中提到了以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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