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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苏轼的巴蜀情怀(2)

小说: 宋代文人的巴蜀情怀      作者:花志红 彭敏 李芳

处于川西的眉山自古以来就以山清水秀而闻名。陆游曾赞扬此地“蜿蜒回顾山有情,平铺十里江无声”(《眉州披风榭拜东坡先生遗像》)。《蜀中名胜记》卷十二《眉州》中引《通义志》中记载眉山“山不高而秀,水不深而清,列眉通衢,平直衍广,夹以槐柳,绿荫翳然。小南门城村,家多竹篱桃树,春色可爱,桥之下流,皆花竹杨柳。泛舟其间,乡人谓之小桃源”。林语堂在《苏东坡传》中也曾这样描述眉山:“眉山并非一个很大的城市,但住家颇为舒适。一个现代诗人曾描述眉山,他说眉山镇上街道整洁,五六月间荷花盛放,最为有名。当地种植荷花已成一项庞大行业,因为邻近各市镇的荷花贩子都来此地采购荷花。人在街上步行之时,会见到路旁许多荷花池,花朵盛开,香气袭人。在纱觳巷,有一座中等结构的住宅。自大门进入,迎面是一个漆有绿油的影壁,使路上行人不至于看见住宅的内部。影壁之后,出现一栋中型有庭院的房子。在房子附近,有一棵高大的梨树,一个池塘,一片菜畦。在这个小家庭花园之中,花和果树的种类繁多,墙外是千百竿翠竹构成的竹林。”苏轼也曾描写眉山“清江入城郭,小圃生微澜”(《送千乘、千能两侄还乡》,《诗集》卷三十)。生活在这个洁净的有着荷香气息的城市里,再加上一方幽静的庭院,自然培养了苏轼追求自然恬淡、真率野性的文化性格。

苏轼青少年时期常流连于连鳌山栖云寺及三峰山、宝相寺和华藏寺。《蜀中名胜记》引《志》云:“连鳌山,在西南九十里。山形如鳌,旁即栖云寺。东坡少时读书寺中,尝于石崖上作连鳌山三字,大如屋宇,雄劲飞动,其画专车,今存。”除了读书以外,青少年时期的苏轼还有很多爱好,他喜欢绘画和书法。苏辙说他“幼而好书,老而不倦”。苏轼在《宝绘堂记》中曾经回忆说:

凡物之可喜,足以悦人而不足以移人者,莫若书与画。……始吾少时,尝好此二者。家之所有,惟恐其失之,人之所有,惟恐其不吾予也。(《文集》卷十一)

在《剑易张近龙尾子石砚诗跋》中苏轼也曾回忆:“仆少时好书画笔砚之类,如好声色。”正是青少年时期的这种对书法与绘画的爱好,使得苏轼后来不仅成为著名的诗人、词人,还是有名的书法家、画家,以至于到了“薄富贵而厚于书,轻死生而重于画”(《宝绘堂记》,《文集》卷十一)的程度。

青少年时期的苏轼,除了读书作文外,还喜欢游山玩水。苏辙《武昌九曲亭记》中记述:

昔余少年从子瞻游。有山可登,有水可浮,子瞻未始不褰裳先之。有不得至,为之怅然移日。至其翩然独往,逍遥泉石之上,撷林卉,拾涧实,酌水而饮之,见者以为仙也。

在这段文字中,我们看到苏轼比弟弟苏辙更喜欢游山玩水。凡是他们所知道的好山好水必定亲自去游赏,而且苏轼常常是领头羊,倘若不能去游玩便为之怅然若失多日。苏轼还常独自去山间游玩,在林间泉边采摘山花野草、拾取落在溪边的果实、掬泉水而饮,逍遥自得,悠闲自在,常常被旁人误以为神仙。苏轼这种野趣,伴随了他一生。无论是少年时在故乡,还是贬谪生活中在黄州、湖州、儋州,他对山水都情有独钟,每到佳处,一定要亲自去游赏一番。

苏轼青少年的山林之乐在他的诗歌中常有所表现。在《送表弟程六知楚州》(《诗集》卷二十七)中苏轼回忆说:

我时与子皆儿童,狂走从人觅梨栗。

健如黄犊不可恃,隙过白驹那暇惜。

醴泉寺古垂橘柚,石头山高暗松栎。

少年时期,苏轼曾经与表弟程六、同窗石幼安一起在野外寻觅梨子、栗子、橘子、松子等野果子,那时他们就像健壮的小黄牛,成天在山里游窜,根本无暇顾及时间的流逝,其乐趣无穷。

苏轼青少年时期喜山乐水的野趣,还表现在他对细小事物的关注上。苏轼幼年时读书的房间名“南轩”,后被苏洵改为“来风轩”。苏轼在《梦南轩》中写道:“将朝尚早,假寐,梦归纱谷行宅,遍历蔬圃中。已而坐于南轩……既觉,惘然思之。南轩,先君名之来风者也。”可见南轩之中的生活对苏轼影响很深刻。南轩中草木茂盛,野花丛生,因为苏轼家中有严禁杀生的要求,所以有很多鸟儿都喜欢在此筑巢。苏轼在《异鹊》(《诗集》卷三十一)中曾回忆:

昔我先君子,仁孝行于家。家有五亩园,么凤集桐花。

是时鸟与鹊,巢彀可俯。忆我与诸儿,饲食观群呀。

因为先君的仁孝惠及鸟儿,家中院子里杂花满树,鸟鹊云集,少年时的苏轼就曾经在院子里和小伙伴一起喂饲鸟儿,听它们悦耳的鸣叫声。

在南轩院子里,苏轼还和小伙伴玩泥巴,有次竟意外挖出一块浅绿色的鱼形大石头,晶莹润泽,还有漂亮的天然条纹,且敲打有清脆的金属之声。后被苏洵改造为砚台送给苏轼。苏轼对这方砚非常喜爱,一直带在身边,并传给了儿子,“元丰二年秋七月,予得罪下狱,家属流离,书籍散乱。明年至黄州,求砚不复得,以为失之矣。七年七月,舟行至当涂,发书笥,忽复见之。甚喜,以付迨、过。”(《天石砚铭》,《文集》卷十九)

苏轼青少年时期不仅在大自然的怀抱中尽情地游赏,养成了热爱自然、追求真率的性情。同时,苏轼少年时还需要参加体力劳动,因此他自幼便体会到了劳动的艰辛,这对他将来形成爱民恤民的博爱精神有着深刻的影响。苏家虽是书香之家,但却并不富裕。司马光在《程夫人墓志铭》中说:“程氏富而苏氏极贫。”程夫人为了支持苏洵“专志于学”,“罄出服玩鬻之以治生,不数年遂为富家”。苏辙曾风趣地说:“吾家本眉山,田庐之多寡与扬子云等。”《汉书·扬雄传》说:“扬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处岷山之阳曰郫,有田一廛,有宅一区,世世以农桑为业。”苏辙以扬雄的境况比喻自己家人的窘迫,可见苏家在当时并不富裕。“我迁南海,实编于民。少而躬耕,老复其真”。从中可以见出苏辙少年时候曾经参加过体力劳动,自然作为兄长的苏轼也不能避免体力劳动。苏轼在《书晁说之考牧图后》写到:“我昔在田间,但知牛与羊。”(《诗集》卷三十六)可见苏轼青少年时曾在田间放牧。苏轼在《戏作种松》中记述到:“我昔少年日,种松满东冈。初移一寸根,琐细如插秧。二年黄茅下,一一攒麦芒。三年出蓬艾,满山散牛羊。”(《诗集》卷二十)从此诗中可以看出苏轼幼年曾经参加过种松的劳动,还参加过插秧的劳动,否则他不会将种松时的琐细比喻为插秧,只有真切体会过才会有此种比喻。

成都是西南的大都会,苏轼青少年时期曾游览过成都,如大慈寺是每次苏轼到成都要游览的,并认识了惟度、惟简两位法师。大慈寺内藏唐画家卢椤伽笔迹以及唐僖宗皇帝及其从官文武75人画像,皆为画中珍品,精妙贯世。《成都记》云:“大慈极乐院有至和丙申季春二十八日,眉阳苏轼与弟苏辙来观卢楞伽笔迹留题。”苏轼在《中和胜相院记》、《成都大慈悲阁记》中对这些往事都有所记载。

苏轼在青少年时期好游山玩水、结交朋友,十四岁时便结识任伋,十七岁与刘仲达往来于眉山,二十岁时便随父亲拜谒成都知州张方平,二十一岁时又随父亲到雅州拜谒雷简夫。在苏轼结识的人中达者并不多,只有张方平。张方平字安道,祖籍宋州,后徙扬州,自幼颖悟过人,凡书皆一读而终身不忘,被人誉为“天下奇才”。在地方上曾任滁州、杭州等地知州。至和元年(1054年),张方平移镇成都,第二年,苏轼的父亲苏洵到成都拜见了张方平。苏洵深得张方平的赏识,并举荐他们父子去京城应试。嘉祐元年(1056年)3月,苏洵父子三人离家到成都与张方平告别。苏轼在《乐全先生文集叙》中说:“轼年二十,以诸生见公成都,公一见待以国士。”(《文集》卷十)张方平还专门给欧阳修写了举荐信,并为苏洵父子准备了鞍马行装,派人送他们父子入京。此后,苏轼与张方平的友谊一直很深厚。

苏轼的青少年时期,还值得一提的是苏轼的婚姻大事。宋仁宗至和元年(1054年),十九岁的苏轼同青神县乡贡进士王方之女、十六岁的王弗结婚。王弗聪明贤淑,与苏轼有着深厚的感情。苏轼在《亡妻王氏墓志铭》中对妻子生前的事迹有较为详细的记述:

君之未嫁,事父母,既嫁,事吾先君、先夫人,皆以谨肃闻。其始,未尝自言其知书也。见轼读书,则终日不去,亦不知其能通也。其后轼有所忘,君辄能记之。问其他书,则皆略知之。由是始知其敏而静也。(《文集》卷十五)

王弗为人谨肃、知书识礼,对丈夫的率性能够提出恰当的忠告、建议,可谓苏轼的贤内助。

以上对苏轼青少年时期的生活作了简要的论述,从中我们可以看到,青少年时期的苏轼不仅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奠定了他人生中积极入世的儒家情怀,同时祖父、老师的影响又使他自小对老庄的萧然自适有着深切的感受,由此为他将来形成随缘自适、旷达乐观的道家情怀奠定了基础。家乡优美的自然风光、家庭幽静谐和的生活环境,又养成了苏轼乐山好水、真率野性的秉性。但是,家乡毕竟是一方小天地,名人毕竟寥寥,畅游毕竟有限,这对苏轼来说无疑是一种拘囿。苏辙在《初发嘉州》诗中就曾写道:“余生虽江阳,未省至嘉树。”又在《上枢密韩太尉书》中说:“辙生十有九年矣,其居家所与游者,不过其邻里乡党之人;所见不过数百里之间,无高山大野可登览以自广。百氏之书虽无所不读,然皆古人之陈迹,不足以激发其志气。恐遂汩没,故决然舍去,求天下奇闻壮观,以知天地之广大。”虽然从天性上说,苏轼比苏辙更喜欢亲近大自然,更富有不羁的野性,但苏辙所道出的应该是他和苏轼所共同的实情,因为家庭不富有的关系,也因为父亲严格的管教,苏氏兄弟没有多少机会走出眉山,以至于邻近的乐山也没有机会造访。但时机终于还是来了,嘉祐元年(1056年)苏洵父子从成都出发,经阆中出褒斜谷,发横渠镇,入凤翔驿,过长安,5月到达京城开封,这是苏轼的第一次出川,从此苏轼兄弟走向了更广阔的天地。

(二)奔母丧期

嘉祐元年5月三苏父子到达京城开封后,苏轼、苏辙兄弟便开始积极准备参加考试。9月,苏轼兄弟顺利通过举人考试。第二年正月参加礼部考试。苏轼作《刑赏忠厚之至论》,深受梅圣俞赞赏,认为其“有孟轲之风”。连主考官欧阳修也“惊喜以为异人”,准备以这篇文章为第一。但又怕是他的学生曾巩的文章,为避嫌疑,定为第二名。3月仁宗殿试,苏轼兄弟都同科进士及第。才学优异的苏轼深得欧阳修的赞赏,他曾对人说:“读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此人放出一头地!”又说:“更三十年,无人道着我也!”由于欧阳修是当时的文坛泰斗,他对苏轼的称许推崇使得苏轼的名声很快在京城传播开,大好前程摆在了苏轼的眼前。

但是,正当苏轼踌躇满志的时候,家乡却传来了噩耗:苏轼的母亲程氏因病去世了。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守孝的礼俗,即便是官至宰相,也须退隐守丧两年三个月后,才能返回复职。一方面为遵守礼俗,另一方面为着对母亲的深厚感情,苏轼随着父亲匆忙地从京城赶回家乡奔母丧。回到家乡的苏轼,帮着父亲料理母亲的后事,将母亲葬在了彭山安镇可龙里老翁泉上。

苏轼居母丧期间,固然经受了母亲去世的情感打击,但是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苏轼实际上度过了一段非常快乐幸福的日子,在这期间也孕育了苏轼真正的诗才。

苏轼此次回家居丧前,已经通过了科举考试,即将顺利地进入仕途,因此即便是回到家乡,但功名在望,大可放心游玩。而苏轼在离家进京参加考试前,刚与王弗结婚不久,小夫妻一年多的时间没有相见,因此这两年多的居丧期,正为两人提供了相聚共处的绝佳时机。再则此时已经成年的苏轼,行动更加自由,他可以与亲友一起无忧无虑地玩乐,领略家乡的美景。因此,两年多的居丧期,对苏轼来说却是他一生中最浪漫、最自由、最富有诗情画意的时期。在《苏诗总案》卷一中记载苏轼:

过青神往来瑞草桥,与王淮奇作江上携壶藉草之乐;夜还何村,挈王箴座庄门吃瓜子、炒豆;同蔡褒、杨宗文游,饮淮奇家中;游石佛镇猪母泉,与王愿观双鱼;访程彝仲至星桥别业;与慎言叔、子明兄饮蟆颐山下;同张师厚、仲天贶、程遵诲、张君房往来眉山。

乡间的生活既浪漫又充满情趣,这种冶游生活陶冶了苏轼的审美情趣,使他好山乐水的旷达个性得到了极大的舒展,而且也唤醒了他潜在的艺术感受。

在居母丧期间,苏轼与惟简交往频繁,曾多次去成都拜访。此外,苏轼还曾去拜访镇守成都的龙图阁学士王素,并在《上知府王龙图书》中提出了蓄兵、赋民等问题,表现了他对民间疾苦的关心。(《文集》卷七十二)

苏轼在居母丧期间,作了一首《咏怪石》的诗歌,据王文诰考证,这是苏轼的第一首诗歌。诗云:

家有粗险石,植之疏竹轩。人皆喜寻玩,吾独思弃捐。以其无所用,晓夕空崭然。碪础则甲斮,砥砚乃枯顽。于徼不可碆,以碑不可镌。凡此六用无一取,令人争免长物观。谁知兹石本灵怪,忽从梦中至吾前。初来若奇鬼,肩股何孱颜。渐闻声,久乃辨其言。云“我石之精,愤子辱我欲一宣。天地之生我,族类广且蕃。子向所称用者六,星罗雹布盈溪山。伤残破碎为世役,虽有小用乌足贤。如我之徒亦甚寡,往往挂名经史间。居海岱者充禹贡,雅与铅松相差肩。处魏榆者白昼语,意欲警惧骄君悛。或者骊山拒强秦,万牛汗喘力莫牵。或从扬州感卢老,代我问答多雄篇。子今我得岂无益,震霆凛霜我不迁。雕不加文磨不莹,子盍节概如我坚。以是赠子岂不伟,何必责我区区焉”。吾闻石言愧且谢,丑状去不可攀。骇然觉坐想其语,勉书此诗席之端。

这是一首寓言诗,借一块粗陋险怪的石头被弃置后感到不平而自我申辩,表达了苏轼对“有志不获聘”的感慨。这首诗歌构思奇特,气势奔放,表现出苏轼诗歌长于思辨、发挥议论、追求理趣的倾向。而这种让本不会说话的事物发话自我辩解的构思方法,对苏轼及后代诗人的影响很深远。如苏轼曾用这种构思法作过《鹤叹》等诗歌,南宋词人辛弃疾也曾用这种构思法作过《沁园春》(杯汝前来)、《六州歌头》(晨来问疾)等词作。

(三)居父丧期

英宗治平二年(1065年)9月,苏洵在京城完成《礼书》的修订,因长期积劳成疾而卧病不起,到治平三年4月与世长辞。6月苏轼兄弟护父亲灵柩离开京城,从汴入淮、沿江而上,返回四川。治平四年(1067年)10月,苏轼兄弟葬父亲苏洵于眉州彭山安镇可龙里老翁井侧。苏轼遵照父亲的遗训将在治平二年(1065年)病逝的妻子王弗的遗体也一并葬在公婆坟墓的附近。

在苏轼居父丧期间,他的生活事迹因资料的欠缺我们已很难得知。但在《苏轼文集》中我们可以得知苏轼在居丧期间,应宝月大师惟简之请,作了《中和相胜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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